雙騎過處,衝開了層層草浪。
一隻兔子被驚動,倉皇往前奔走,秋雁嬌叱道:「射那隻兔子!」語聲一落,秋雁一箭射出,常護花亦同時射出了一箭,這一箭,他用的力道恰到好處,與秋雁的一箭同時射到,一齊射中那隻兔子。
秋雁發出了一陣銀鈴也似的笑聲。
她的笑聲看來是那麼開心,常護花看在眼內,心頭不由得一凜,這個女孩子雖然有些刁鑽,但顯然入世未深。
伍鳳樓怎會有一個這樣的女兒?
想到竟然要利用這個胸無城府、天真可愛的女孩子,常護花不禁有些感慨,可是他已沒有選擇的餘地。
那隻兔子自然有丫環替她拾取,秋雁繼續策騎奔前,偶爾回眸笑顧常護花,笑靨美如花,嬌俏動人。
前奔不遠,遠遠一群山雞野兔向這邊飛走過來,秋雁回顧常護花,忽然道:「我爹爹又在生氣了。」
常護花輕「哦」一聲,秋雁接道:「那群山雞野兔是下人趕去給我爹爹獵殺的,現在給趕回來了,也就是說我爹爹心情很不好,下人不敢去驚擾他。」
常護花道:「這麼一個地方,竟然有這麼多山雞野兔,倒是一件奇怪的事,莫非是你們自家養的麼?」
秋雁道:「可以這樣說。」接又補充道:「那其實是附近的獵戶抓來賣給我們,養在一個地方每天早上趕出來。」
常護花道:「難怪都有些呆呆的,看來總覺得有些不一樣。」
秋雁道:「但在馬上要將它們射個正著,可也不容易。」
常護花道,「這也是,令尊也都是每天策馬射獵?」
「都是的,不過可不是騎在馬上,他習慣坐在肩輿上。」
「那舒服得多了。」
「要不要看看他是怎樣子射獵?」
「不是說,他的心情現在很不好?」
「那是對別人,從來他都不會生我的氣,相反的,只有我生氣的份兒。」
常護花道:「小孩子一般都是很受寵,所以很多都給寵壞了。」
「你這是說我?」秋雁緊緊盯著常護花。
常護花搖頭:「我見過的女孩子中,你是比較好的了。」
秋雁轉嗔為笑:「聽說你有一座萬花山莊,那裡真的有一萬種花那麼多?」
常護花道:「即使沒有,也很接近的了。」
秋雁道:「花開的時候,一定很美麗的了,什麼時候我可以到你那兒看看?」
常護花道:「什麼時候也不可以。」
秋雁不悅道:「原來你這樣吝惜的,只是看看又不會看壞。」
常護花道:「你不知道我那座萬花山莊已經給燒掉了。」
秋雁一怔:「怎會這樣不小心?」
常護花道:「是別人燒的。」
「是你的仇人?」
「可以這樣說。」常護花看著秋雁:「那只是天地會的人。」
「天地會?」秋雁搖頭:「沒聽過,是些什麼人?你怎會開罪他們?」
她的神情變化語氣,完全是不知情的樣子,常護花一直在留意她,也完全沒有感到她有說謊的感覺。
「連天地會你也不知道?」常護花試探著反問。
秋雁道:「聽你的口氣,天地會一定是一個龐大的組織,很可怕的了。」
常護花道:「只要是走江湖的人,相信沒有一個不知道天地會。」
秋雁道:「看來,我真的要說服爹爹,到江湖上走走的了。」
常護花笑道:「江湖凶險,能夠不走,還是不走的好。」
秋雁又問道:「走江湖真的危險?」
常護花道:「我若不是江湖人,萬花山莊也不會給天地會燒掉。」
秋雁道:「你還沒有告訴我,是什麼事開罪了他們?儘管他們怎樣兇惡,大概也不會胡亂去殺人放火?」
常護花道:「我有一個江湖朋友,無意中知道了天地會的一些秘密,而他又將那些秘密告訴了我。」
秋雁道:「你那位朋友這是存心害苦你的了。」
常護花道:「他因為當我是朋友,相信我能夠好好處理這件事,才托朋友告訴我,在我知道之前,他已經給天地會的人殺掉了。」
秋雁驚訝道:「那到底是什麼秘密,天地會不惜殺人滅口?」
常護花苦笑,秋雁對於江湖上的事情,知道得實在少得可憐,到現在為止,他也仍然未瞧出秋雁是不是在說謊。
秋雁的眼神始終是那麼清朗明亮,常護花自信絕對不會看錯,心中那一份不安的感覺也就更濃了。
秋雁奇怪的看著他,一會道:「怎樣了?」
常護花道:「天地會之所以為天地會,是因為他們的目的在傾覆天下,大有天上地下,惟我獨尊的氣概,那一次,他們是要謀刺當朝的鐵御使。」
秋雁驚訝的睜得大眼睛。「鐵御使,他們怎敢做這種事情?難道就不怕朝廷圍剿他們?」」
常護花道:「你以為我是在說笑?」
秋雁道:「他們真的志在天下?」
常護花道:「是真的。而且已經大有成績。」
秋雁道:「朝中大臣怎樣,難道一些對策也沒有?」
常護花道:「他們已經分成了兩撥,其中一撥已經與天地會混在一起。」
秋雁脫口道:「這怎成,他們怎能夠這樣做?難道不怕罪發抄斬?」
常護花道:「若只是一兩個人當然害怕,但人數接近一半,已成了一股龐大的勢力,沒有足夠的證據,即使當今天子,相信也不敢隨便動他們任何一人。
秋雁道:「聽爹爹說,當今天子是一個很昏庸的人,果然是真的,難怪天下亂成這樣子,也難怪爹爹要退出朝廷了。」
常護花怔在那裡,接而發出會心的微笑,伍鳳樓就正如其他一般的父親一樣,對自己的女兒,怎也要保持他們良好的印象,儘管做了多大的壞事,也瞞著不讓女兒知道。
不用再聽別的,只聽秋雁這些話,已知道她對於這個父親非獨很有好感,而且引以為榮,若是一下子將那份好感完全除去,對她來說,絕無疑問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這都是無可改易的命運。
常護花完全沒有選擇的餘地,而即使他不做這件事,伍鳳樓的秘密又能夠維持多久?
有生以來,常護花還是第一次面對這種問題,所以他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才好。
秋雁接道:「我爺爺是一個好官,也因此開罪了不少權貴,也因為上疏勸諫,忠言逆耳,被那個糊塗皇帝罷黜。」
這與事實完全兩回事,常護花亦只好笑了一笑,這一次秋雁卻看在眼內,道:「你笑?你不相信?」
常護花笑道:「笑,一向是友善的表示。」
秋雁道:「你不用狡辯,我看出你是不相信。」
常護花解釋道:「也許這年頭的好官實在太少了,而我一向是一個相信事實的人。」
秋雁勒住了坐騎:「你一定要相信,我是說真的,也是認真的。」
常護花一聽這語聲,已知道秋雁已經開始動氣,小姐脾氣又要發作,笑笑應道:「暫時相信成不成?」
「不成!」秋雁隨即一聲失笑:「其實你也是對的,你又不認識我爹爹,一定要你相信,無疑有些過份,可是,我爹爹真的是一個好官,而且很喜歡結交江湖豪傑,一會你就知道是否是事實的了。」
「一會?」常護花有些詫異地。
秋雁道:「他就在前面不遠。」
常護花笑笑:「那我現在還是開溜為妙。」
秋雁道:「怎麼了!你不敢見他?」一頓,將坐騎一勒,面對常護花。「不是說,你要去看看他是怎樣子打獵的?」
常護花還記得他並沒有答應過秋雁。
秋雁也好像省悟起來了,轉口道:「不管你願意或且不願意,反正我去到那兒,你都要隨我到那兒。」
常護花道:「我只是擔心,令尊雖然不會對你生氣,卻不難遷怒到我這個陌生人的頭上。」
秋雁嬌笑道:「有我在旁邊,你擔心什麼?」一帶韁繩,接又往前奔出。
常護花只有追上去,那些山雞野兔這時候已經走得一乾二淨,放目望去,前面草原浩蕩,草原盡頭,一座巨大的莊院,也不知有多少個院落。
秋雁策騎不停,直往前奔,沒多久,已遠遠看見那座肩輿。
伍鳳樓仍坐在肩輿上,弓斜擱在腳旁,目光已向秋雁這邊望來。
由向這邊望來開始,他的神態已然兩變,原是一臉的憂慮之色,看見了秋雁,一下蕩然無存,眼瞳中換過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喜悅,嘴角也綻出了笑容來。
可是到他看見常護花,那種笑容便突然一斂,眼瞳中又露出了詫異之色。
事實上,這麼久以來,他還是第一次看見秋雁跟一個男孩子走在一起。
相距雖遠,可是他仍然有一種感覺——失落的感覺。
就好像秋雁已經不再屬於他,連他自己也奇怪,為什麼竟然會產生這樣的一種感覺來。
常護花看不到伍鳳樓的神情變化,卻是突然有些緊張。
天地會每一個能夠獨當一面的屬下都絕不簡單,這之前,他已經見識過好幾個,而現在的伍鳳樓,身份都是在那些人之上。
以常護花推測,這個伍鳳樓當然也比那些人更加難應付,現在他們要接觸了。
兩騎來到肩輿前面的時候,伍鳳樓的面色已回復,那是秋雁心目中的正常。
秋雁也不管那許多,策馬繞著肩輿走了一圈,才在伍鳳樓身旁停下,細意打量起伍鳳樓來。
伍鳳樓笑問:「怎樣了,爹有什麼不妥當?」
秋雁道:「爹不是在生氣?」
「本來是的,但看見自己的寶貝女兒到來,什麼氣也消了。」
秋雁笑道:「那是因為這個寶貝女兒一向都麻煩得很,說不定又會給那個爹爹氣上一氣,若是不先趕快將原來的氣消掉一準得會給脹死。」
伍鳳樓失笑道:「這已經不是對爹爹該說的話了。」
秋雁隨即道:「我帶了個人來見你,在江湖上很有名氣的,你一定會高興。」
伍鳳樓目光落在常護花面上.道:「就是這個?很年青啊。」
秋雁道:「你不認識他?」
伍鳳樓搖頭,反問道:「我說過認識他的?」
秋雁道:「省不起來了,可是我記得,你曾經說過他是年青一輩最負盛名的劍客。」
伍鳳樓一怔,脫口道:「常護花?」
秋雁道:「不就是他了?」
伍鳳樓上下打量了常護花一遍,表面上雖然沒有任何表示,內心已有如浪濤衝擊。
常護花現在是什麼身份,他當然很清楚,常護花怎會在這裡出現,他多少亦已猜想得到,而來意如何更就不在話下了。
——他們竟然利用到我的女兒?
伍鳳樓最感憤怒的只是這一點,可是他竟然忍得住不將心頭的憤怒透露出來。
常護花的目光非常銳利,可是仍然一些反應也沒有,他更加相信,眼前這個人,比較這之前他遇上的天地會任何一個都要難以應付。
他隨即抱拳:「晚輩常護花,見過老前輩。」
伍鳳樓嘴唇一掀笑道:「不敢當。」
秋雁接道:「我爹爹是不高興你將他叫得這麼老!」
常護花道:「那該怎樣稱呼才好,莊主還是侯爺?」
秋雁道:「我說侯爺最好了。」突然省起了什麼,問道:「你知道我爹爹是侯爺?」
伍鳳樓替常護花回答:「你爹爹在江湖上本就不是無名之輩。」
「可是爹爹什麼時候走過江湖了?侯爺也不是什麼綽號。」
伍鳳樓佯作歎息:「不得了,我這個女兒越來越聰明,什麼也騙不過他。」
秋雁嬌笑道:「那有做父親的當著女兒面前對別人稱讚自己的女兒?這就是真的,也變成假的了。」
伍鳳樓轉對常護花道:「什麼也是一句,公子既然是江湖人,何必拘束?」
「侯爺說得是。」
「公子不在萬花山莊,跑來這裡,不知有何要事?」
常護花道:「侯爺不知道?」
「知道什麼?」伍鳳樓反問。
常護花道:「敝山莊已化為一炬。」
秋雁道:「是天地會的人幹的。」
伍鳳樓心頭一凜,道:天地會的人,不是說替天行道,怎會做出那種事?莫非常公子與他們有什麼過節?」
常護花還未回答,秋雁已嚷道:「爹,你不知道的了,天地會的人全都是壞人,還與朝廷命官勾結哪。」
伍鳳樓仍然忍下來:「有這種事?」
秋雁道:「是真的,難怪朝政腐敗,難怪爹要退出來了,爹,害你的原來是天地會呢。」
伍鳳樓乾笑一聲,道:「爹可不知道什麼天地會,也不知道江湖上的事情。」
秋雁道:「爹不是時常結交江湖豪傑嗎?」
伍鳳樓說道:「爹卻不是江湖人,現在既然退隱了,當然更不想過問江湖的事情。」
秋雁不高興的道:「怎會這樣的?」
伍鳳樓道:「江湖險惡,人心猶甚,這是爹的經驗,遠離一些,總是好的。」
秋雁聽得出:「爹是怪我將常大哥帶來?」
伍鳳樓打了一個哈哈,道:「常公子乃是有名的大俠客,爹倒是放心得很。」
常護花道:「侯爺過獎。」
伍鳳樓接道:「而且常公子光明磊落,也不會像那些卑鄙的江湖人,需要時刻防著他。」
常護花笑道:「江湖人有些的確卑鄙得很,尤以加入天地會的,稍微有些正義感的都無不恥為伍。」
「如此說,常公子對天地會是毫無好感的了?」伍鳳樓笑問。
常護花點頭:「而且一直與天地會的人作對,可以說勢不兩立。」
伍鳳樓道:「看來常公子是準備不擇手段對付天地會的人了?」
常護花道:「這本來就不是一場公平正直的決鬥。」
「不錯——」伍鳳樓點頭,目光陡然一緊。
一隻山雞即時從三丈外的草叢中飛出,伍鳳樓立即取過弓箭,彎弓搭箭,一箭疾射出去。
常護花同時一箭射出,後發先至,正射山雞的頭部,山雞的頭剎那一偏,伍鳳樓射出的一箭就間發之差一旁射空。
秋雁一些也沒有感覺不妥,反而拍起手來:「爹原來也不比我強,快不過常大哥。」
伍鳳樓乾咳一聲,道:「爹老了!」
「又是這種話,」秋雁笑得太開心:「爹年輕的時候,無論什麼總是沒有人比得上的?」
伍鳳樓道:「你懷疑爹說謊?」
秋雁道:「本來沒有的,現在有些了。」隨又笑起來。
伍鳳樓輕歎一聲,目注常護花,道:「長江後浪推前浪,這句話可真不錯,你一來,非獨將我這個老頭兒的威風趕掉,而且連我那寶貝女兒的信心也動搖了。」
常護花抱拳一揖:「晚輩年青不懂事,倒沒有兼顧到這方面,侯爺數十年經驗,理當比晚輩考慮得更周詳,也知所取捨的了。」
話中有話,伍鳳樓彷彿沒有聽出來,目光轉向山雞中箭墮下之處,道:「常公子這一箭射得倒也快!」
常護花道:「也總算射中了目標。」
伍鳳樓道:「我年青的時候,膽子也很大,卻未必會射出這樣的一箭。」
常護花道:「這一箭意外而無禮,可以說是有些不擇手段,難怪侯爺不悅。」
伍鳳樓道:「幸好射出去的箭不像潑出去的水,要收,還是可以收回來的。」
常護花道:「侯爺作主。」
伍鳳樓倏的一笑。「風聞常公子不重名,不好利,可是當真?」
常護花道:「常家在京城還有很大的生意,說到名,若是好名的人,相信都明白,立即能夠到手的總比茫然無期的實際得多。」
伍鳳樓笑道:「我以為年青人都不會甘於現狀。」
常護花道:「也要看現狀如何,只要有些經驗的年青人,相信都會看得出來不會盲從附和。」
伍鳳樓道:「很好的口才,看來我是很難將你說服的了。」
常護花點頭,伍鳳樓道:「你的箭也實在不錯,可惜射得遲了一些。」
秋雁插口道:「爹,常大哥的後發先至,不是射中了?」
伍鳳樓道:「那些山雞是我們養的比一般笨得多,射中了不見得就是本領。」
秋雁道:「爹都是落空?」
伍鳳樓道:「那是意外,爹沒有提防,不會再有同樣情形發生的了。」
秋雁道:「女兒就是不相信。」
伍鳳樓淡然一笑,抽出另一枝箭,對準了一隻正由那邊飛過來的山雞。
秋雁立即嚷道:「常大哥,你得準備了。」
語聲一落,伍鳳樓一箭射出,常護花的反應也很敏捷,隨即拔箭,上弦,迅速射出。
伍鳳樓這一箭比方纔那那一箭顯然更凌厲,可是常護花射出的一箭卻較之更加迅速。
也就在這剎那,伍鳳樓射出了第二箭,這一箭竟然比第一箭還要快。
跟著常護花那一箭便射在山雞上,伍鳳樓的第二箭已射至,卻是正中常護花那枝箭的箭桿,兩枝箭立時左右彈飛。
與之同時,伍鳳樓的第一箭已射中了那只山雞。
秋雁拍手叫好,常護花亦由衷道:「侯爺神乎其技,晚輩佩服。」
伍鳳樓笑笑道:「我已經盡了全力,也是你要迫我盡全力將那枝箭截下來。」
常護花道:「要侯爺費這許多氣力,晚輩實在很感不安。」
伍鳳樓道:「你能夠明白我實在很不想費這些氣力的就好了。」常護花道:「晚輩雖已明白,可是箭已離弦,不能罷休。」
伍鳳樓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情有可原,可是一個江湖人不在江湖,卻走進官場中,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那就真的罪無可恕的了。」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常護花仰首望天。「而且侯爺也應該明白,好像一個我這樣不在乎名利的人,若不是給迫進官場,是很難會走進去的。
伍鳳樓道:「江湖上的事情,我知道的並不多,但也不算少的了。」一頓一歎:「吹縐一池春水,干卿底事?」
常護花道:「這文要怪晚輩為什麼是江湖人了,江湖人以情義為重。」
伍鳳樓打了一個哈哈,沒有再作聲,常護花也不說話,秋雁看了看他們,搖搖頭。「你們怎樣了?說的全都是那麼難懂的話。」
伍鳳樓道:「因為你還是個孩子。」
秋雁不依的道:「這麼大了,還是孩子?」
伍鳳樓道:「在爹眼中,孩子永遠都是孩子。」一頓轉問:「你們還要到那兒去?」
秋雁道:「他接不下我雙刀,答應整天要侍侯在我身旁。」
伍鳳樓微笑道:「他真的接不下你雙刀?」
秋雁道:「當然是真的。」
伍鳳樓轉顧常護花:「想不到小女的武功一下高了這許多,連聞名天下,被稱為最有前途的劍客也不是她的對手。」
常護花道:「任何人都有大意疏忽的時候。」
伍鳳樓點頭:「這倒是不錯,看來雁兒的運氣真還不錯。」』
常護花道:「也許。」
伍鳳樓道:「也許也有這樣不錯的運氣。」
常護花道:「晚輩已經在步步為營,盡可能避免出錯的了。」
伍鳳樓轉顧秋雁,道:「你現在打算要他侍候你到那兒去?」
秋雁道:「本來是要繼續射獵的?可是他的箭法那麼好,贏了也是他在讓著我,沒意思,倒不如到處走走算了。」
常護花接道:「侯爺的府邸據說冠絕洛陽,晚輩倒想趁這個機會參觀一下。」
伍鳳樓未置可否,秋雁已點頭道:「這也好,你不妨看看,到底是你那座萬花山莊美麗,還是我們這座莊院美麗。」
常護花搖頭:「萬花莊已經給燒掉,我也沒有留下多大的印象。」
秋雁道:「你不是住在那兒?」
常護花道:「就是沒有留意。」
「怎會這樣的?」秋雁有些兒奇怪。
常護花笑笑:「這大概也就是所謂身在福中不知福。」
伍鳳樓道:「若是真福,絕不會不知道的,年青人畢竟是年青人,知道的總不會太多。」
常護花只笑不語,秋雁接問伍鳳樓:「爹,讓常公子進去看看成不成?」
伍鳳樓聽到這句話,心裡總算舒服一點,笑道:「你說好,爹怎敢說不好?」
秋雁笑起來,接問道:「爹現在要回去了?」
伍鳳樓搖頭:「你與常公子先行,我還要在這兒待一會。」
秋雁又問:「爹的氣全消了?」
「全消了。」伍鳳樓笑了笑,這笑容之中彷彿藏著些什麼,可是秋雁瞧不出。
常護花也一樣瞧不出。
X X X
莊院的建築完全是宋朝的體制,小巧玲瓏,精美簡潔,雖然甚多人工點綴,仍不損其天然之美與山水之真,而設計之精巧,技術之神妙,非胸中有萬千丘壑,難以弄得出來。
舉凡圍林中應有的景物,如亭台樓閣花樹池橋等等,這座莊院都應有盡有,配合得極其自然,不能多一點,也不能少一點,不能疏一點,也不能密一點。
常護花一路走來,忍不住讚道:「好一座莊院!不知道是出於何人設計?」
秋雁有些驕傲問道:「就是我爹爹,你看比你那座萬花山莊怎樣?」
常護花道:「萬花山莊只有花可看,這座山莊卻是一亭一橋,一草一木,都是非凡,縱使看上兩三天,也難以畫出其中巧妙。」
秋雁道:「那你就留在這裡兩三天,或者四五天,看過飽好了。」
「雖有此意,只怕令尊不會滿意。」
秋雁道:「我去跟爹說,爹亦很疼我,一定會答應的。」
常護花一聽,心頭一陣茫然,也一陣歉疚,真有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覺。
他若是不利用秋雁,要進入這座莊院,只有偷進來,那想仔細的搜一搜這座莊院,當然是沒有可能的事情,雁秋卻是一個如此清純的女孩子。
常護花完全可以肯定,秋雁非獨不知道伍鳳樓的秘密,伍鳳樓甚至在盡力隱瞞,不希望秋雁知道,但這件事能夠隱瞞多久,常護花雖然不敢太肯定,卻知道不會太久。
秋雁知道了伍鳳樓的秘密,將會有什麼結果,知道自己在利用她又將會如何?常護花亦不難想像得道。
那對於秋雁來說,無疑是很殘忍,轉這局勢,即使伍鳳樓,也一樣不能。
現在伍鳳樓就是要退出,天地會的人也不會答應,不管怎樣,都是一個很悲慘的結局。
這難道就是命運?
X X X
前行不遠,小亭一角,石橋三折,綽約池塘中,橋頭有一座敞廳,紫籐二樹,蟠若虯龍。
敞廳中負手立著一個白衣如雪、書生打扮的青年,他好像在那裡沉思著什麼,聽得腳步聲回過頭來,見是秋雁,方待招呼,再看清楚秋雁旁邊的常護花,不由愕然。常護花在他來說,並不陌生,他甚至可以說對常護花有過救命之恩,當日西門逸在勝棋樓外以飛蜂針暗算常護花,就是被他搶先一劍刺殺,以至飛蜂針失了準繩,起不了作用。
這個書生當然就是冷冰如。
常護花以前沒有見過冷冰如,名人譜上對於冷冰如卻有詳盡的描繪,他們亦已查出了葉濤是由冷冰如找來的,知道冷冰如是天地會的人。
四目交投,常護花已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到秋雁給他介紹,更完全肯定。
「這是我表哥,冷冰如。」秋雁是這樣介紹。
難道還有第二個這樣的冷冰如,常護花絕不相信,笑應道:「小弟常護花。」
「原來是常兄,幸會。」冷冰如裝作若無其事,轉問道:「表妹怎麼會認識常兄?」
秋雁笑道:「我們是不打不相識。」回顧常護花。「我表哥的武功很好。」
常護花道:「冷兄在江湖上名氣很大,我早有耳聞,武功很好,是當然之事。」
冷冰如冷然一笑道:「若說到名氣,小弟怎能與常兄相比?」
常護花道:「大家都是江湖人,客氣的話還是不要說了。」
冷冰如道:「常兄此來,未知有何貴幹?」
常護花還未答話,秋雁已笑道:「我要他來,他怎敢不來?」
冷如冰有些詫異的道:「可是從未聽說過表妹與常兄認識。」
秋雁道:「我的事不一定要告訴你知道的。」
冷冰如淡然點頭。「這倒也是,只不知常兄到來的事……」
秋雁道:「爹爹知道的,我還要爹爹留他在這裡住上幾天。」
冷冰如心中更是詫異,沒有作聲,常護花即時問道:「冷兄可知道一個叫做葉濤的人?」
「見過幾面。」冷冰如心頭震驚,實在想不透常護花怎會摸來這裡。
常護花連葉濤也知道,其他的事當然也知道了不少,冷冰如實在不明白,伍鳳樓何以將這條毒蛇放進來。
他實在很想立即去看看伍鳳樓,問清楚到底是什麼一回事。
常護花目光緊盯在冷冰如面上,每一個變化他都留意著,接又道:「根據葉濤的紀錄,冷兄跟他是很要好的朋友,而且還因為冷兄的介紹,接下了一宗二萬兩銀子的生意。」
冷冰如的心沉了下去,常護花既然連數目也清楚,葉濤留下記錄的事當然也不會假的了。
秋雁一旁聽得清楚,奇怪道:「那是什麼生意,值得二萬兩銀子那麼多?」
冷冰如截口道:「這其中只怕有些誤會,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給他介紹過什麼生意。」
常護花笑接道:「看來,葉濤的記性並不太好,所以很多事都筆錄下來。」
秋雁問道:「葉濤到底是什麼人?」
常護花道:「他是峨嵋派俗家弟子,現年二十七歲,住在洛陽城內,一共有三頭住家,每一頭住家之內,都設有暗壁,在暗壁之下,另還有密室。」
冷冰如越聽,心頭越不舒服,他們的人只發現暗壁,並沒有發現密室。
那絕無疑問,密室已經被龍飛的人搜遍了。
葉濤而且在密室內留下了記錄,詳細的寫下了與他的關係,及事情經過。
秋雁聽不出話是對冷冰如說的,笑接道:「又是暗壁,又是密室,這個人看來很狡猾。」
常護花道:「狡兔有三窟,只要看看他有三個家這一點,便應該知道,這個人是很不容易應付的了。」
秋雁忽問道:「你跟他認識?」
常護花搖頭:「從未見過面,我們知道的,都是聽來的。」
秋雁隨即對冷冰如道:「表哥,你又是怎樣認識他的?」
冷冰如道:「朋友介紹,不過這個人雖然狡猾,總沒有那些狐蒙虎皮的人來得可怕。」
秋雁道:「你又在說誰?」
冷冰如道:「隨便說說,沒有一定說那一個。」
秋雁忽然一笑道:「遇上你真好,有一件事,現在我們可以弄清楚的了。」
冷冰如一怔,道:「什麼事?」
「不是說,你那一劍使開來,無人能接得下?」
冷冰如笑笑:「我是這樣說過,你也事實接不下。」
秋雁道:「那麼常大哥呢?難道也接不下?」隨即一瞟常護花。
冷冰如道,「常兄被稱為劍法最好的年青劍客,劍法之好,自然在我之上,但能否接得下我那一劍,仍然不待證明。」
秋雁立即嚷起來:「現在不就是機會了嗎?」隨即對常護花道:「常大哥,你來替我接下他那一劍。」
常護花還未答話,冷冰如已道:「小弟正要請常兄賜教。」
常護花已看出冷冰如眼中的殺機,笑笑道:「淮南飛魚堡的劍術別樹一幟,小弟難得有這個機會,正好見識一下。」
冷冰如一聲冷笑,身形倒退,落在那邊石橋上,秋雁看不出危險,反而撫掌道,「好啊,我來做公證。」
常護花歎息在心中,身形可也不慢,三步橫移,已到了石橋另一端。
冷冰如接一揮手:「請出劍。」
常護花應聲拔劍出鞘,冷冰如手中同時出現了一枝銅管:「兵器無眼,或有誤傷,常兄冒請小心了。」
常護花目光一落,道:「這就是飛魚堡的劍?」
冷冰如點頭道:「這枝劍一共有七種妙用,恕小弟不一一說明。」
常護花道:「理所當然。」長劍隨手一振,斜指著冷冰如,道:「請賜教。」
冷冰如身形一動,飛掠向常護花,銅管在掌心一轉,在前疾點了出去。
常護花輕嘯—聲,劍一引,便要迎前,那知道冷冰如身形又自一變,有若魚躍於水,攻向面門的銅管已變了攻向胸腹。
銅管長只半尺,以這種距離,常護花要應付冷冰如的突來襲擊,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卻就在那剎那,那枝銅管突然暴長三尺,變成一枝錐子也似的劍射向常護花的心胸要害。
秋雁這邊看見,脫口驚呼,常護花的身形也就在驚呼聲中一偏,錐子劍從他的胸前貼衣飛過,說險,當真是險得很。
常護花劍隨即斜落,截向來劍,那枝錐子劍錚的卻吞回,變成銅管,突然又射出,射向常護花眉心。
一劍截空,常護花的劍已扇形展開,一片劍光護住了身前,錐子劍射在劍光上彈回,但隨又彈出,與冷冰如身形十三個變化同時向常護花連攻了十三劍。
常護花若無其事,從容接下,第一劍那麼突然,竟傷他不著,以後的自然傷不著他的了。
冷冰如最後一劍落空,身形已然凌空拔起來,錐子般的劍半空中突然一截截散開,每一截與每一截之間,卻相連著長逾半尺的煉子,錐子劍立時變成了煉子槍,不同的只是,每一截都能夠殺人傷敵。
他若是用劍,距離仍未夠,劍變成了煉子槍,卻綽有餘裕,常護花冷不提防,劍不及封擋,倒退了出去。
冷冰如緊緊追擊,煉子槍與人幾乎變與一條直線。
常護花一退再退,偏身一閃,煉子盡頭的一截劍尖「奪」地射進了樹幹內。
常護花長劍急落,「錚」的將劍尖後的煉子削斷,那射入樹幹的一截劍尖亦彈了出來,火光一閃,突然片片碎裂,一蓬銀針從中射出,向四方八面射開去,突然又聚成了一股,黏在常護花的劍尖上。
常護花目光一落,笑笑道:「這些針全都淬了毒藥,冷兄救我在前,怎麼要殺我在後?」
冷冰如身形落下,冷笑道:「你胡說什麼?」
常護花目光落在樹幹上,道:「西門逸身上也有這樣的一個劍洞,當日在勝棋樓外他以飛蜂針算計我,若不是身上中劍,飛蜂針失准,可真麻煩得很。」
冷冰如道:「這是閣下的運氣奇佳,也是閣下的事,與我可沒有關係。」
常護花點點頭,說道:「不錯,也不一定只有冷兄的劍,才能夠弄出那樣的一個洞。」
冷冰如接道:「我也不知道什麼西門逸,你我還沒有分出勝負,還呆在這裡作甚?」
常護花道:「我以為不用再打了。」
秋雁那邊走過來,道:「你們到底怎樣了?」
冷冰如道:「我要打下去,你這位朋友不願意,只是這麼簡單。」
秋雁目光一轉,這時常護花已回劍入鞘,道:「我們只是切磋,點到即止,冷兄卻已經動氣,所以,我以為還是就此作罷。」
秋雁盯著冷冰如,道:「表哥也是的,我方才看得清楚,簡直就是在拚命。」
常護花道:「也許這就是淮南飛魚堡劍法的特徵。」
冷冰如冷冷的道:「也只有這樣,才能夠分析得出真正勝負。」
秋雁懷疑道:「是真的?」
冷冰如道:「事實上,只有面臨生死關頭,一個人的潛力才能夠充分發揮出來,勝負的意思,也就是生死。」
秋雁立即嚷了起來:「那你們不要打了。」
常護花的劍立即入鞘,冷冰如冷笑著道:「一件事開始了總要有結果。」
常護花道:「總要有的,只是不是現在。」
冷冰如銅管一揚,一陣叮叮噹噹聲響中,煉子槍一收為劍,回復劍狀,只是已沒有劍尖,再一縮,又是一截半尺長的銅管,納入袖中,負手往外走去。
秋雁待要叫住,結果沒有開口,回問常護花:「是不是我做錯了?」
常護花搖頭:「要說錯,那應該是我,若是我不到這裡來,根本就沒有事情發生。」
秋雁道:「江湖上就是這樣子,一言不合,沒有仇怨的人,也要拚個你死我活的。」
常護花道:「有時是的。」
秋雁道:「難怪爹總是不許我到江湖上去闖,」
常護花道:「我若是有女兒,也會這樣做的。」
秋雁又問:「來自江湖上的傳說,怎麼又是那麼動人?」
常護花道:「這大概是因為那些都是以鮮血染成的,鮮血的顏色,忌非也很動人?」
秋雁點頭,轉問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一些江湖上最近發生的事情?」
常護花想想,微一頷首,秋雁接又道:「關於天地會的,你也詳細跟我說說,好不好?」
常護花沒有反對,歎息在心中。
X X X
這是一個晴朗的日子,雪很淡,陽光輝煌,那一片草原在陽光下份外美麗。
已經是回莊的時候,伍鳳樓仍然坐在肩輿上,停留在草原中。
沒有人敢作聲,一個個呆在那裡,只等伍鳳樓的吩咐。
伍鳳樓的面色與天色恰好應反,有如烏雲密佈,彷彿隨時都會下雨的樣子。
而且是暴風雨。
冷冰如不知何時已到來,侍候在伍鳳樓身旁,與常護花的事當然說得很詳細。
一陣急風吹過,草浪開處,一隻野兔狂奔而過,伍鳳樓突然取弓,彎弓搭箭。
弓拉如滿月,箭未放,弓拍的突然中斷,伍鳳樓那剎那的神情就像是行走間一腳踏空,一張臉陡然蒼白起來。
在旁所有人不由都緊張起來。
伍鳳樓意外的竟是笑了笑,緩緩將手中斷弓與箭放下。
冷冰如看到了這笑容,大著膽子問:「這件事……」
伍鳳樓卻突然輕歎一聲:「生死有命,我們盡了力去做,若是仍然要失敗,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冷冰如道:「那麼……」
伍鳳樓又截道:「我們傾全力予常護花一擊,先殺此人,也教龍飛不敢小覷我們。」
冷冰如道:「秋雁那兒……」
若是連這一點小事也解決不了,還用幹大事?」伍鳳樓的神色異常的陰森。
冷冰如道:「這件事,其實與秋雁無關。」
伍鳳樓道:「我本來很生氣,但現在想透了,常護花說得不錯,無論用什麼手段,都是值得原諒的,這原就不是一場公平的決鬥。」
冷冰如道:「常護花被龍飛倚靠為心腹,殺掉此人,對龍飛來說,是一個很重的打擊,會主方面,也會很高興。」
伍鳳樓道:「殺一個人應該是一件很簡單的事,但常護花也不是一個呆子,孤身犯險:會不會另有安排?」
冷冰如一怔,伍鳳樓歎息接道:「龍飛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冷冰如沉吟著道:「在還未能夠得到足夠的證據之前,龍飛相信是不會輕舉妄動。」
伍鳳樓冷然一笑:「那是說他現在已經得到部分的證據了。」
冷冰如沉聲道:「葉濤又能夠知道得多少?」
伍鳳樓道:「知道你在這裡出入已經足夠了。你一向不是那麼粗心大意的人,怎麼連他跟蹤了你那麼多次也不知道?」
冷冰如回答不出來,伍鳳樓接道:「平日小心一些,總是好的。」
「是——」冷冰如沉應一聲。
伍鳳樓笑笑又道:「常護花武功在你之上,這一點大概不會錯的了。」
冷冰如接道:「屬下承認不是他的對手。」
伍鳳樓道:「若不是公平的決鬥,你以為又如何?」
冷冰如道:「那就難說了,他雖然武功強,到底是白道江湖人。」
伍鳳樓道:「你莫要忘記了,本會抱一、獨孤無樂都是倒在他的劍下。」
冷冰如道:「抱一也是白道江湖人,獨孤無樂先自斷了一條臂,不能夠充分發揮所長。」
伍鳳樓道:「我再叫雷破山助你一臂之力,怎樣?」
冷冰如肯定的道:「那常護花絕對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伍鳳樓道:「這件事就交給你們二人了。」
冷冰如道:「只不知他是否會留在莊院內,若是這樣,我們……」
伍鳳樓道:「在那裡動手都是一樣,只要你們能夠將他幹掉,無論在那裡動手,我都能夠替你們善後。」
冷冰如沒有作聲,伍鳳樓笑接道:「他既然要查探莊院的秘密,只要我不趕他離開,他一定會在這裡留下來。所以動手的地方,其實不必多作考慮的了。」
冷冰如點頭,伍鳳樓隨又將斷弓拿起來,歎息道:「斷弓不是個好預兆,但無論事情弄到怎樣壞,龍飛也要付出相當的代價。」
他的語聲仍然是那麼平淡,冷冰如聽了,竟不由打了一個寒噤。
伍鳳樓接一揮手:「回莊——」
在旁各人一齊鬆了一口氣,將肩輿扛起來,向莊院那邊走去。
X X X
池塘中的水軒上,常護花這時候仍然在跟秋雁詳說天地會的來歷與種種惡行。
秋雁一面的驚訝之色。
令她吃驚的,是天地會勢力的龐大,令她奇怪的,就是天地會這麼有名,她竟然到現在才知。
可是她仍然靜聽常護花細訴,一直到常護花說完了才問:「常大哥,你說的都是事實?」
常護花早知她必然有此一問,道:「你可進城隨便找一個江湖人一問。」
秋雁苦笑道:「我不是懷疑你的話,只是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跟我談過天地會的事情。」
常護花道:「其實一般人都不願談及,那也許是因為天地會的勢力實在太龐大,到處都有他們的人,惟恐惹禍上身。」
秋雁道:「你說的那些天地會裡的人,有幾個我都曾經聽說過的,好像:抱一、獨孤無樂、惡僧無情——」
常護花道:「他們都是江湖上很有名的人。」秋雁道:「無情惡名昭著,誰都知道不是一個好人,可是抱一——」
「一劍縱橫,天外飛仙,何等孤高,可是他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不得不為天地會賣命。」
「那獨孤無樂?不也是名俠?」
常護花道:「這個人雖然有名,卻一直都是在正邪之間,投靠天地會,倒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情。」
秋雁看看常護花,欲言又止,常護花看在眼內,道:
「其實你奇怪的是另一些事。」
秋雁道:「你怎麼知道?」
常護花一笑:「你雖然沒有說出口,可是你面上的神情已表現得很清楚。」
秋雁嬌靨微紅:「難怪你老是瞧著人了。」
常護花道:「你有什麼懷疑,不妨說出來。」
「爹跟我說過,龍飛相公不是一個好人。」
「這一點,也是不難問清楚,只要你到京師走一趟,隨便找一個百姓,都會有一個答案。」
「為什麼要找百姓才問?」
「只有那些百姓才不會偏袒任何一方,也只有他們,才能夠反映出一個人的政績。」
秋雁點頭:「可是我爹……」
「他們本來就是政敵,當然不會喜歡對方,說話也難免重一些。」
秋雁想了想,點頭,突然又搖頭:「不會這樣吧?」
常護花道:「相恨的兩個人/往往會增加很多無謂的誹謗,這其實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秋雁試探問道:「那麼以你所知,我爹爹是為什麼退出朝廷?」
常護花道:「與龍飛相公政見不合,是一個原因。」
「聽你這樣說,還有其他的原因了?」秋雁盯著常護花。
「這個……」常護花沉吟不語,這在他實在是一個難題。
秋雁道:「你是一個很正直的人,那就不該隱瞞我。」
常護花道:「我是擔心說出來,你立即會將我趕出去。」
秋雁道:「只要你能夠證實,我絕不會這樣做,但你若是胡言亂語,又不能拿出證據來,可就不要怪我了。」
常護花道:「以我看,你應該是一個頗明事理的人。」
「我是的。」秋雁道:「你莫要看我這樣刁蠻……」
常護花道:「果真如此,我根本不會與你談到這些事。」
「那你還不說?」秋雁催促。
常護花道:「那我由頭說。」又沉吟了一會,才接下去。
他於是將托歡王子被擄一事補說一遍,包括他到來這裡的原因,也毫不保留的說出來,秋雁聽得很用心,也越聽面色越難看。
常護花一直留心秋雁的神情變化,那番話他也知道原是不該對秋雁說出來,可是他都覺得說出來反而更加好。他也深信自己不會看錯人,秋雁雖然刁蠻,還不是那種完全不講理的人。
瀟湘子掃瞄煙抽了沒OCR全本書庫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