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劍俠傳 第二三九回 復壁行波 潛蹤穿秘甬 遺音示業 古洞困神嬰
    上回寫到女神嬰易靜同了癩姑、李英瓊三人在北海陷空島,歸途路遇金鬼仙子辛凌霄和兀南公的女弟子沙紅燕,得知幻波池中艷屍玉娘子崔盈氣候將成,恐眾門人有失,忙和金蟬等七矮弟兄作別。趕回靜瓊谷一看,眾弟子俱在谷中煉法,安然無恙。只辛凌霄在幻波池旁遇見上官紅,愛她資質,意欲強收為徒,吃上官紅引入禁網,幾乎被困,受了眾弟子幾句譏嘲,負氣走去。易靜本欲往探妖窟,吃癩姑婉言勸止。因妖屍受了聖姑玉牒血書警告,閉門不出,中止勾結妖黨,一晃半年多,俱無什事發生。這日因英瓊功候忽然精進,正在入定之際,癩姑恐有魔頭侵害,在側守護。易靜先也在室中守護,待了一會,看出英瓊元神湛定,功候甚純,料知無事,有癩姑一人守護已足。當晚恰值眾弟子對月夜飲,獨自隱身前往,暗中考查眾弟子的言行心志。一聽所談,才知幻波池仍不時有妖人來去,並且當日黃昏前還來了一個厲害妖人,乃是前殺妖道漆章之師。眾弟子因自己回山以前,白眉禪師曾命白雕傳語叮囑,說妖屍氣候還有兩三年,不到時期不可輕舉妄動;掌教師尊仙示也曾警誡,惟恐自己涉險,意欲隱瞞過去。但是妖師記著殺徒之恨,遲早來犯。自恃法力和身帶七寶,打算背著眾弟子,獨往池邊守候,將妖人除去。因恐愛徒憂慮,故只就便略微觀察池底動靜,相機行事,沒想深入重地。當時隱了身形,欲等妖人上來,將其引開,再行下手。不料斗法時輕視妖人,略微疏忽,為妖人法寶所傷。雖是煉就元嬰,無什妨害,但是生平除與赤身教主鳩盤婆斗法,吃過一次大虧外,從未受過什挫折。便是上次紫雲宮被困,也未受傷。天性又極好勝,不禁勾動怒火。同時又發現妖人系由池中靈泉水道出入,一時負氣,竟將前念觸動,匆匆未暇思索,徑隨妖人之後水遁追入。到時,妖人已先出水,被妖屍引走。剛由池中飛出,隨往寶鼎之後窺伺。忽來二妖黨,對談了一會,忽又被妖屍艷歌之聲引去。偷聽語意,得知自己蹤跡已露,只妖屍還未摸清自己虛實。況且歸路己斷,洞中禁制重重,反正要尋到空隙,才能施展法力逃出。先想跟蹤二妖探看全洞虛實,見他們臨起身前,壁上多了兩個門戶,二妖黨來去,各走一門。猛觸靈機,故意與之相反,徑由二妖來路門中走進,果然發現妖屍新辟的一條秘徑。

    妖屍原以漆章之師的生魂回報,言說逃時敵人在後窮追,估量人已深入重地,困在金水禁制之內,忙命二妖黨前來查看擒人;同時也是想借此支走二妖黨,以便與心上人談情密語。及聽二妖黨回說池中無人,池中禁制也無異狀,雖知聖姑禁制難破,來人如若強行沖出,立有警兆,不會如此安靜。但是來人正是上次盜走玉鼎中百余件法寶的三女子之一,法力最高,乃自己的克星。彼時因身受聖姑禁制,元神雖能游行全洞,但是好些法術都不能使用,對方法寶飛劍威力甚大,一露形跡,反為所傷。尤其敵人取寶前,方欲作梗,青玉壁上聖姑留影便現怒容,益發不敢妄動。忿無可洩,只在三女走時拼著冒險,引動埋伏,從後掩襲。無如三女飛遁神速,外面又有佛家法力接應,並未傷著毫發。眼望其從容得手而去,無可奈何。最難受是鼎中有兩件法寶,專破後洞和玉壁寶庫神鑰之禁,於己關系最大,同被盜走,一件未留。至今想起還切齒,引為深仇大恨。看出三女比先來被迷水底的少年男女不同,好些俱與聖姑遺偈相合,分明是自己克星。看那來勢,洞中底細似已盡知,斷定早晚必還再來。今既追敵來此,決不會因水道隔斷,便自膽怯返回,二妖黨許是料錯。

    妖屍事前原也想到,恐敵人先已出水,看洞中埋伏未被觸動,多半隱身在側,曾命二妖黨歸途繞行伏地,誘敵入網。一聽敵人無蹤,各伏地均無動靜,想起妖人生魂回時,因失軀殼懷恨,隱秘不告,才有此失。敵人如已深入,固是禍害;就算知道洞中埋伏厲害,見水道一斷,生了畏心,真個中途折回,自己終究拿不定真假,也是平白多上好些驚擾,未查明虛實以前,決難安心。如在生魂出水時立即告知,敵人如來,舉手便可成擒,自不必說;便是敵人不來,也易知曉,何致如此?一面又疑心本無此事,乃妖魂記仇,故意謊報,使己憂心疑慮,張皇不寧,聊以洩忿。越想越氣,正在施展酷刑處治妖魂出氣,猛想起仇敵法力甚高,機警異常,二妖黨去時,為了求快,所行乃是自己新辟的壁中甬道,全洞幾處重要所在全可通行。也許敵人發覺去人往來門戶不同生疑,未曾上當。照此推斷,不是無心中走入甬道秘徑,便是覬覦上次不曾取走的那寶鼎中所藏至寶,此事關系更不在小。心念一動,不顧得再消遣妖魂出氣,一面行法逐段封閉通路,一面對三個心腹妖黨授以機宜,令往東洞寶鼎旁,如言行事。

    也是易靜機緣湊巧,妖屍過於重視敵人,既想生擒拷問詳情,用妖法迫令獻出上次所得寶物,又以為耽延了些時候,敵人飛遁甚速,惟恐潛入北洞停屍根本之地。上來急匆匆先把北洞甬道入口封閉,跟著封閉東洞入口,再沿途封閉過去。欲用隔水擒魚之法,一段段搜索,查看過去。全洞甬道甚長,共有五洞二十五出口。這一來,兩頭雖斷,中間卻是空著。易靜初涉險地,又頗謹慎機警,初入飛行甚緩,一步步試探前進,與妖屍所料恰是相反,東洞入口封閉在後,剛巧易靜走入不遠。正行之間,瞥見身後煙光閃處,歸路已斷。久經大敵,識得敵人用意,心料妖屍生疑,底下必有文章。見前面甬道甚長,曲折上下,忙把遁光加急,冒險駛去。晃眼又抵一處宮室,見門內禁制密布,對面小門與前見東洞入口一樣。猛想起全洞五宮三百八十六間玉房石室,洞徑回環往復,並非順行。妖屍住在北頭第五洞,這裡必是第二洞無疑。心方尋思,忽覺有警,剛往前略閃,身後煙光雜沓,又被隔斷。有此兩次經歷,不禁大悟。暗忖:"妖屍必是兩頭行法堵截,等將自己困在甬道以內,再一段段搜索過來。前面必是中洞聖姑寢宮,為今之計,只有乘她未隔斷以前,隱入中洞,覓地潛伏。妖屍心畏聖姑威靈,多半不敢妄入。自己未現形跡,只要隱過一時,妖屍遍搜無跡,去了疑心,便可從容行事。中洞樞紐,關系最重,弄巧還許深入寶山,飽載而回都不一定。英瓊所保管的蓮花玉鑰忘了要來,玉壁寶庫難開,後洞藏珍或者有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至多入伏,拼著犯一點險,用法寶之力將未來仙府毀去一些,異日費點心力從新修復,也不至於不能脫身。"

    易靜邊想邊往前急駛,眨眼飛入一門,門內是間廣堂,壁上也未設有五遁禁制,只是裡壁上還有一個圓門,看去頗深。知道此門只是中洞後宮入口,聖姑法體深藏在內。

    後面妖屍正在作怪追來,時機稍縱即逝,難得內中不似設有埋伏,無須費事,足可藏身待時,立即飛身而入。身剛進門,未及仔細觀察,身後煙光又起,甬道固是從中隔斷,入口也吃封閉。心中還想:"這類邪法封禁,與聖姑所設埋伏不同,如不為妖屍數限未終,此行虛實未得,更怕因而引起全洞埋伏,妖屍妖黨倚著地利,一齊來攻,自己勢孤,難於應付的話,就此硬沖,也沖了出去,單憑妖屍,如何阻得住我?"邊想邊看,見室中左壁正中一個大蒲團,旁設鍾磐木魚,俱有架欄。右壁空無他物,只玉壁上有一個大圓圈,色作金黃,深浸玉骨,看去似是生成如此,不是人工法力所為。洞中原多靈跡,試一撫拭,並無異狀,也就不以為意。先料妖屍封閉完了五洞,必要逐洞搜索,所以身形早隱,暗中防備。待了一陣,留神察聽,內外俱無動靜,暗忖:"妖屍這等沿途截斷情景,分明料定有人深入,豈有不逐段搜索之理?前後已有個把時辰,妖屍如當我已入伏地,不能脫身,這裡又是聖姑靈寢所在,不敢妄入,故作不理,以逸待勞,也應有點動靜,怎會靜悄悄地不見一毫跡兆?實是奇怪。"念頭一轉,再往後壁圓門中仔細觀察,仍和先見一樣,別無變化。

    易靜先由甬道走進時,因見退路門戶已然封閉,對面圓門看去甚深,知道此是中洞寢宮入口,聖姑藏法體的靈寢就在裡面。門內洞室頗多,直看進去老遠方能到頭,中間許多層洞室,憑自己一雙法眼,門內兩旁有何景象,竟看不出。情知有異,不是可以輕易涉足,前進必要犯險。一面又算計妖屍既用隔水捉魚之法,來勢必極迅速,准備先行應敵,然後相機進止,所以未曾十分注視。及至久候妖屍不至,運用目力細一查看,才看出聖姑法力的神妙。原來內中只有兩層洞室,連外間共有三層,乍見乃是虛景,但能隨人心意發生變幻。如非法力高深,稍微疏忽,立即上當。事前如未看出底細,只一進門,觸動埋伏,立生妙用,隨人心意化出諸般幻境,神志一迷,便自昏倒,失陷在內。

    另外還有什別的厲害禁法,尚不可知。

    易靜二次尋思:"自己本為探看虛實而來,此與北洞妖窟俱是全洞命脈最重要的所在,聖姑法體和藏天書的寶庫均在裡面,又被妖屍封閉在此,早晚須覓出路。這諸天玄境幻象既被我識破,縱有別的禁制,至多遇阻不能前進,仍退原地。只要把穩心神,防御周密,決不至於受什傷害。已入寶山,豈可空手回去?反正要與妖屍一戰,何不冒險直入寢宮一行?如能有成,固出意外;如若遇阻折回,索性施展法力,沖破妖屍禁制,殺將出去,再作計較。"想到這裡,便將護身七寶准備停當,在兜率寶傘防身之下,左手持六陽神火鑒,右手掐定一粒牟尼散光丸、一粒滅魔彈月弩,同時運用玄功鎮定心神,駕起遁光,足離地面三二尺,凌虛步空而行,試探著緩緩往裡飛遁。

    那間圓門寬約兩丈,高約七丈,外觀已極崇宏。進去一看,更是彩光閃閃,耀眼欲花。尚幸易靜識得仙法微妙,知道此時相隨心幻,只把心神鎮定,靈府空明,一念不生,依舊緩緩前行。進不兩丈,忽聽一個少女喝道:"來人止步,免遭不測。"易靜聽出這口音與上次來此取寶時聽到的相似,知是聖姑遺音,忙即止步。定睛一看,彩光已隨聲而隱,全景立即呈現。當地乃是一間極廣大的洞室,上下四壁俱是整片碧玉,地甚空曠。

    當中現出一座三丈方圓的白玉榻,榻上端端正正坐著一個妙齡少女,與上次東洞寶鼎前玉屏上面聖姑仙容一般無二,只裝束有異。滿頭秀發披拂兩肩,一手指地,一手掐著印訣,柔荑纖纖,春蔥如玉。下面赤著一雙白如霜雪、脛跗豐妍的秀足。安穩合目,端坐其上,宛如朝霞和雪,容光照人。身穿一件白披衫,看去頗長,後半平鋪身後。端的妙相莊嚴,令人不敢逼視。那白玉圓榻後面環立著十二扇黃金屏風,金光燦爛,風雲雷電、水火刀箭之跡隱現其中。榻前立著一盞白玉燈檠,佛火青瑩,焰光若定。燈側一柄尺許長的小金戈,一很好似新采折下來的樹枝,一撮黃土,一個盛水的小金盂,為物俱都不大,一樣接一樣,做一圈環繞在榻的左前面。易靜身已行近,相隔那燈不過三尺,先未見到。如非聞聲止步,再飛過去,定必沖撞上去。知是聖姑所設五宮五遁法物,既然遺音示警,可見今日之來也被算定。尤其神奇的是那麼高大莊嚴的寢宮,除金屏外看不出一毫行法之跡,四壁空空。如非早知洞中禁制,易地以觀,絕不知這是五遁法物,心中好生贊佩。

    方在忖量進退,倏地眼前一亮,榻前玉石地面上忽湧起五尺大小一輪明光,恰似一面明鏡懸在空中。那光照到身上,當時只覺著心情一動,恐入幻境,忙鎮心神,定睛看時,光中景物人影忽似燈影子戲一般,一幕接一幕相繼現了出來。心神不特未為所攝,靈府反而越覺空明,仿佛境中人物景地均曾相識。知道聖姑法力神妙無窮,必早算出自己今日來此,特為指點玄機,並非幻象。斷定此舉必有深意,事關緊要。但是當地五遁禁制厲害,危機密布,少時是否驟然發難,尚屬難知。為防萬一,索性在兜率寶傘護身之下,用一真大師所傳坐禪之法,運用玄功守定本命元神,潛心諦視。看到後來,方覺光中人景越看越熟,直似以前經過之事。忽又聽少女聲音清叱道:"道友危機將臨,還不省悟麼?"說時,那鏡中正現出一個白衣少女為數妖人飛劍法寶環攻,遭了兵解。同時鏡中似有一片青光迎頭照來,為寶傘光華所阻,一閃不見。忽然大悟,把前幾生的經歷一一湧上心頭。

    原來易靜正是聖姑昔年惟一好友白幽女,先也出身旁門,和聖姑一樣志行高潔,法力也在伯仲之間。不過聖姑喜靜,輕易不見生人,幽女好事疾惡,樹敵甚多。二人雖是同道至交,性情均極孤傲,不肯下人。聖姑天生麗質,仙根玉貌,未成道以前,垂涎她美色的人極多。聖姑偏又性行孤潔,一任勢迫利誘,誓死不屈,雖得保持童貞成道,卻受了無數顛連苦難,由此益發厭惡男子,積久成習,但對美貌少女卻極喜愛。當初收玉娘子崔盈時,幽女久聞崔盈淫惡凶狡,再四勸阻。彼時聖姑尚未得參正宗佛法,明知所說甚是,一則護短,向來不肯認過,二則極愛崔盈的聰明美麗,且已收下,不便反悔。

    始而只以婉言相謝,意欲嚴加訓勉,試為其難。幽女見她不納良友忠言,心裡不悅,話越切直,力言此女不去,必為所誤。聖姑竟被激怒,說:"我自己甘願受累,即使此女真個犯規叛師,淫惡不法,我也加以容恕三次。只要她第四次不犯我手,決不親手殺她。

    我必將她感化教導,引使歸正才罷;否則有她在世一日,我也留此一日,不了此事,決不成真。再說,人非冥頑至愚,至多再蹈一次覆轍,焉有師長屢次成全寬免,尚不回頭之理?"幽女答說:"妹子看此女美勝天仙,心同蛇蠍,盡管現在誓改前非,立志歸正,心口如一,並非虛假,但她惡根孽骨有生俱來,秉性如此,萬無改移。你又鍾愛太甚,異日盡得你所傳授,一旦舊態復萌便難制服。我不忍見平生良友為此淫賤受害累及仙業,將來你必後悔,我自代你除此禍胎便了。"聖姑答說:"我生平行事從無後悔。此女在我未逐出門牆以前,無論是誰,不容加以欺侮,暫時不勞照顧。如等她三次犯戒之後,她已盡得我所傳,只恐道友今生要想除她,還未必能如意呢。"這時二人爭論已久,話說得甚多,本就彼此生心,終致越說越僵。幽女見聖姑雖喜自負,彼此也常有爭執,從未生過芥蒂,此日言行大改常態,心料此女必是她的夙孽。受了幾句搶白,不覺有氣,互相打賭,說了幾句氣話,幽女一怒而去,由此二人蹤跡疏遠。

    此事發生在三百多年以前,當時聖姑道己將成,只為根骨異稟雖然得天獨厚,可惜前生好些夙孽,所習不是玄門正宗,嬰兒煉成以後,介於散仙地仙之間,只能遨游十洲三島,絕蹤飛行,不能飛升紫府,成就天仙位業。不得已而屍解再轉二劫。今世出生,便是人家棄嬰,九死一生,受盡苦難。後在依還嶺巧服靈藥,得了一部道書,才知吐納修煉。因為貌美,備歷險厄,幾迷本性。她恐再世墮落敗了道基,靜中虔心推算,本身又該皈依佛法,否則便須上東昆侖仙山自本巖去獨自虔修九百年,始可遂飛升之願。無如平日孤高自賞,除幽女外,絕少與人來往。又一連因色賈禍,每與外人相見,必定生事,心中厭惡。所居深在幻波池底,地極隱秘,日常禁閉嚴密,獨自清修,不見外人。

    雖急於皈依佛門,無人援引,正在舉棋不定。李寧前三生是一高僧,忽然夙緣湊合,途中巧遇,看出聖姑是佛門弟子,特以禪機點化,並令往游身毒,尋取真經。

    聖姑福至心靈,看出老和尚道行甚高,當時便欲皈依。高僧答說:"我雖指你迷途,做你師父卻還不稱。況我本身願行未完,夙孽未盡,尚須三世始能證果;況又圓寂轉世在即,就我應諾,也於你無益。你只要謹守我言,將真經物色到手,自行參悟,久而自通。到你二百年後,孽滿成道之日,我那第三生的師父佛法甚高,我必代你求說,以無邊法力,極大慈悲,在你要緊關頭前往,助你證果,飛升極樂便了。"說罷,果然圓寂。

    聖姑只得膜拜頂禮一番,用法力將高僧戒體火葬,如言尋往身毒國。果然在一枯樹腹內尋到一段神木,詳譯上刻梵文,知道內藏一部佛家真經,為禪門無上妙諦。但有佛法封禁,深藏木內,須對神木用三年零六個月坐功,以自煉太乙精金之氣將木分解,始能取視。本約定幽女一人打坐,一人護法,將來一同開讀參悟。幽女性剛,立意不等崔盈三次犯戒,便將她除去,不再登門,連讀經之念也自息了。

    照著聖姑本心,崔盈天性雖惡,資質極好,世無不可度化之人,又得了這部佛經,將來自己道成以後,一傳佛法,必能大徹大悟,不致重蹈覆轍。為了和幽女彼此負氣,斷了交往,別時話太決絕,一心想爭這口氣,對於多年道義之交也未忘懷。只為幽女所習旁門和自己一樣,法力雖高,在積煉有不少法寶,終是外道,如不早日改途皈依正教,終於不免兵解。彼此同時學道已有多年,前輩多已飛升仙去,再拜正教中後進為師,自然不願。難得無心中途遇神僧指點,遠游西土,得了這部真經,正好一同參悟。偏生有了芥蒂,此時如往尋她,必當自己須人護法,有似屈就。意欲傳授崔盈法術,使其學成護法,等將真經取出再尋幽女,釋嫌修好,同參正果。初上來時並不放心,連用巧法試探崔盈心志是否堅定,俱是始終如一,毫不動搖,恭謹已極,修為尤其精進,心裡還暗喜崔盈果符自己厚期。哪知崔盈奸狡異常,安心騙傳道法,強制欲念,天生淫毒之性,並非真要悔改。等到把乃師傳授得去多半,又得了幾件大有威力的法寶,聖姑對她也越比前寵愛,本可盡得師門心法。也是聖姑亟於取出真經,與良友、愛徒同參正果,並證己言不謬。估量崔盈可以勝任,便托護法入定。事前還格外小心,為防萬一魔頭來擾,自己多年苦修,心性又極堅定,十九無害,而護法人本是惡根,也許難於應付,特意把丹房用法力封閉嚴密,方始入定。

    誰知護法人只是防御外敵搶奪破壞,魔頭既不傷她,也非法力所能阻止。聖姑童貞入道,已歷多年,夙根深厚,心智靈明,魔頭並不能為害。只在初入定時,現了一些魔相,均以神智堅定,自然消失。崔盈卻是久曠之余,早就難耐,護法已久,益發靜極思動,欲念橫生,直難自制。見師父入定以後,神儀內瑩,潛光外映,洞中封禁防備又嚴,斷定無事。並且此時心智純一,決無旁注,有此兩三年光陰,偷偷出去稍微解渴,急速趕回,當不至於被覺察。念頭一轉,心魂已飛,色膽如天,竟然私開禁制,離山遠出。

    在外半年多,不特重拾舊歡,另外還犯了許多淫惡之戒,反以不見師父追尋,認作不到功行圓滿不會發覺,只在期前趕回已足,樂得快活些日。漸漸留連忘返,膽子越大,仗著師傳法力,淫凶狠毒,較昔尤甚。後傳到白幽女耳中,覺著聖姑雖然護犢,不應縱其淫凶為惡,料有原故,忍不住趕往質問。說也真巧,崔盈初出山時,也還念到師恩,又想盡得乃師所傳,並無背叛之念。日久,漸把回山學道視為畏途,又以所犯淫惡太多,不是花言巧語可以掩飾,師父功行圓滿,即便期前趕回,當時不知,事後也必有人告發。

    心中憂疑,便和所結交的兩個妖人商議,竟把取經之事洩露。二妖人均是左道中能者,本恨聖姑、幽女二人,又不捨崔盈回山拘束,難再為歡,更想乘隙報仇,奪取真經和洞中法寶,同向崔盈獻媚慫恿。於是索性叛師,引鬼入室,也在這時趕到。

    幽女見那禁制崔盈竟能開閉自如,引了二妖人入內,氣忿聖姑不納忠言,致有此患。

    先還不知聖姑正在入定行法,只知崔盈暗引外邪入洞,決非好事。想捉真贓實犯,使聖姑略掃顏面,以報昔日之言,當時沒有發作。仗著事前警覺,身形已隱,悄悄尾隨入內,跟進丹室。一眼瞥見聖姑手掐印訣,面對神木入定,二妖人已然伸手想要奪取,室中禁制又吃叛徒撤去,心方一驚,待要施為。崔盈以為成功在即,神木到手,同時聖姑再為妖法所殺,全洞法寶便可全數搜出,據為己有,自是心喜。

    哪知聖姑慧珠朗照,崔盈那日才走,便已知悉。只因起先以為魔頭厲害,不知如此容易,業已費了半年多苦功,此時正在緊要關頭,只一起身,前功盡棄。又想崔盈昔日出時仍將禁制還原,可知並無背叛之意,必是有什事情忽然想起,看出師父不會有失,抽空一行,事完即回,不會在外久停。好在身有法力法寶防護,只要魔頭無害,外來仇人到此只有找死,無足為慮,便沒有動。後過了兩年多不見人回,才料崔盈此出不妙,仍未想到如此可惡。相離成功已無多日,自然忍耐下去。來敵哪裡知道這些。二妖人議定,一個奪經,一個用妖法驟出不備,同時發難。三人入門,手剛揚起,聖姑身上突發出大五行絕滅光針,飛出一蓬光雨,比電還疾,齊打中在二妖人的身上,相繼一聲慘號,當時斃命。聖姑依然安坐未動。崔盈見狀,膽落欲逃,不知怎的身被定住,不能轉動。

    幽女才知聖姑預有防備,又看出緊要關頭,便自退出。心仍不放,惟恐還有別的妖邪來犯,特意在洞外守候到聖姑功成,方始不辭而別。心想聖姑必要尋她,並治惡徒叛逆之罪,哪知事隔三年,終無音信。這時忽見崔盈送來聖姑新筆書信,上寫:"真經取出,新近才將全文釋解,如踐前約,特請蒞臨,一同參悟修持。道友重劫將臨,如不改歸正教,縱然志行高尚,多積外功,兵解終恐難免。同道至交,直言奉告,勿再負氣,以貽後悔。"對於叛徒之事,一字未提。幽女見送信人是崔盈,已經忿怒;再一見信,越看越氣。便寫了封書信,令崔盈帶回。大意是說:聖姑怙過不納良友忠言,執拗到底。

    妖婦已然叛師行刺,仍留肘腋之下,縱使法力高強,異日不為其所暗算,也必受其大累。

    自己福薄緣淺,不想皈依佛門,也不敢膽大妄為,收容奸惡,雖是旁門,但知安分潛修,積善絕惡,也許天心鑒憐,臨劫能以保全。請善自愛重,勿以故人為念。聖姑原是靜中參悟,雖然別才數年,業已洞悉前因,妖婦崔盈是她命中愛孽,仍欲以人定勝天,導使歸正。見幽女回信譏嘲,中間又涉及昔年一同修道時前嫌,不由也生了氣。事後二人還曾相遇兩次,聖姑說幽女如不降心相從,必貽後悔。幽女答說道家也有正果,旁門中人只要不犯惡行,一樣也能成仙,寧死無悔。於是越來越參商。

    二人末次相見,聖姑得了佛經之力,功行大進,知幽女大劫將臨,原有友情,難於忽置,特意前往點化。幽女不但不睬,語更激傲,並下逐客之令。聖姑知她難免兵解之厄,行時留了一封柬帖,請其到時開看勿毀,姑留後應。幽女任其放置案上,也未開視。

    等與妖黨結仇對敵,並未挫敗,覺與前言不符。心中一動,試一開看,才知所遇妖人厲害非常,當日大敗實因驕敵自恃,措手不及,幽女法寶又極神妙之故。由此卻種下了禍因。如在事前開視此柬,妖人輕易不來中土,不出山去固可惜過,不致再遇。就是出山遇上,或者不去招惹,或是得勝之後立去幻波池,少避凶鋒,明年再商出山之策,也可無事。到時如不開視此柬,回山這日,仇敵已約集同黨跟蹤尋仇,現時洞外已被邪法布滿。妖人生平不曾受挫,前日之敗引為終身奇恥大辱,立誓非復此仇不可。聖姑本人恰在幻波池入定,修煉佛法,不能來援。就派了人來也只各盡其心,並難挽救全局。所幸妖人知幽女法力高強,初來不知洞中虛實,未敢叩關直入。發覺雖晚,還可准備。出時可速將所煉旁門法寶一齊帶在身上,施展全力,護身出門。此役萬不能免,如非劫數所使,以前彼此也不致參商這麼久。兵解已萬不能免。到了事急之際,一面准備遁去元神,兵解超劫;一面速將所煉神火自行斂去,一聞雷聲,速行兵解,切勿再誤。

    幽女看完柬帖大意,想起妖人受傷逃時可疑情景,恍然警覺。心中雖仍含忿,卻是深信不疑。剛剛准備出探,妖人已在洞外厲聲喝罵。匆匆帶了法寶趕出洞去,兩家一照面,便吃妖法包圍,四面夾攻,果然厲害已極。先還負氣,暗怪聖姑既早算出,怎不先行詳說利害?明知自己和她有隙,留此柬帖何益?意欲施展全力脫身。哪知這次比上次大不相同,妖人有備而來,已然難敵;又有幾個能手為助,脫身直是無望。眼看形勢危急,自知無幸,不是被妖人生擒了去,受那屈辱楚毒,便不免於煉魂之慘。迫於無奈,如言行事,果然神火才斂,立時一個震天大雷打將下來,一線金光沖開妖霧,射向身前。

    幽女立即警覺,知道聖姑命人引度,來護元神出險。忙捨元神,將天靈震破,迎將上去。

    吃金光一繞,帶起便飛,就此沖將出去,屍身自然兵解在地。

    原來這時已是崔盈第二次犯戒以後。聖姑因幽女不肯皈依,劫數注定,無法避免,自己縱有暇往援,也無用處。又以幽女所習雖近旁門,生平無一惡行,修積甚多,兵解轉世反可大成。知崔盈忌恨幽女前仇,如今若命其往援,定必僨事。所以故意令其一到便發神雷,如等妖霧中紫色火光一斂,幽女便遭兵解,人就不能救了。過了所限時刻不發神雷,定必反擊來人,切勿自誤。崔盈兩次叛師,連經重創,深知師父法力。那符又畫在手上,限有時地,只有如命行事,不敢違背。但是仇恨甚深,巴不得幽女慘死,才能快意。到時看見幽女與妖人斗法,危急萬分,一算師父所限時刻還早,好生高興,故意隱身附近峰頭旁觀,遲遲不發。一心盼望在時限未到以前,幽女兵解身死。不料幽女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盡管危急,仍能勉強支持,並還能豁出法寶一件件損毀與敵拼命,不時回攻,妖人竟被她傷了兩個,久不遇害。一見時機將近,手上已自無故發熱震動,正在苦盼,妖陣之中紫色火焰忽隱。因雙方煙光雜沓,濃密異常,只有神火強烈,微見紫光閃動,人卻看不見,崔盈只當幽女遭了兵解。而且掌上神雷時限已至,不敢再挨,忙不迭揚手發將出去。

    崔盈奸狡,拿不定幽女是否兵解,雷雖被迫發出,卻在偏左一面空中打去,誰知到了高空,仍照陣的中心下擊。崔盈反因此震退出數十步,幾受重傷,驚顧倉促之中,也沒看見仇人元神已被金光護送,平安脫出。正在暗幸未誤時限,只稍延遲便報了仇。師父盡管算計精密,智者千慮,仍有一失,這一點卻未算出。回山復命,聖姑只把頭略點,未再盤詰。心中一塊石頭落地,覺著師父仍可欺以其方,膽子又復漸大,以致三次犯戒被逐,終以幻波池盜寶,為神雷所殛。因為聖姑當時厚愛,寬容太過,妖屍深得師傳,法力高強;聖姑已然屍解禪定,一切均是生前預為布置,不比人在,易使形神俱滅。況且還有好些因果,所以聽憑妖屍在洞修煉。

    那幻波池五座洞府各有禁制埋伏,中洞靈寢與崔盈停屍之洞,乃是樞紐,最關緊要。

    本來人一到此,立即發動。只有最後三年中,每年必有一日禁制停止,乃聖姑算定到時有人要來,特意留此個把時辰空隙,使來人從外入內,過了時限仍是不行。此事連妖屍也不知悉。可是妖屍近來功力越高,洞中禁制除本身所受,難滿可以消解外,余雖不能除去,卻能隨意發動,用以害人。此時原是斷定敵人身入重地,自蹈危機,被陷在內;前洞又似有了警兆,前往查看,把易靜認作網中之魚,所以未至中洞查看。前洞如無所見,定必趕來,相機行事。來人能擒則擒下生魂去煉妖法,否則坐視來敵死亡為樂,勢甚凶惡。易靜知妖屍有洞中禁法為其利用,不可輕敵,只宜退向外室待救,尤其要防她用法力顛倒,引人五遁禁地以內。

    易靜坐在寶傘之下,虔心敬觀鏡光中景物和後來所現字跡,才一現完,面前圓光忽隱。緊跟著煙光雜沓,風雷隱隱,易靜知道禁制發動,立縱遁光後退。才到外間室內,猛一眼瞥見左壁圓影正放光明,變作一個青光閃閃的圓洞。洞口立著一個女子,裝束異常華麗,面貌仿佛絕美,身材風韻尤為妖艷。只是滿頭秀發披散,血流滿面,十分狼藉,眉目之間隱蘊凶威。神情似是剛到,便發現自己竟會經由聖姑內寢之中退出,不曾被困在內,又驚又怒。面容突變,二目凶光暴射,獰笑一聲,先將雙手四面一陣亂劃,風雷遽作,全室立化火海,烈焰熊熊,夾著無數雷聲,潮湧而至。

    原來妖屍因懼聖姑威力,輕易不敢深入寢宮重地,每值去時,必須現出以前被雷擊死血污狼藉的本來真相,始敢前往,而且也只敢在那圓洞口和適才封閉的正面門外窺伺。

    非到復體以後,心身禁制皆去,面上血污也已去盡,恢復本來面目,無須再假妖法掩飾,並還到了自認可以一試的時機,不敢入室一步。以前唆使外來妖黨犯險破禁,因當著眾妖黨,不願現出遭劫時丑態,為全一時體面,寧肯多折羽翼,不特不指點趨避之法,反在暗中運用原有禁制,使妖黨入內犯險。破法的人成功了固可喜,不成功便把性命斷送在內。以防萬一聖姑留有遺音,或是與自己死前一樣,寢宮那圓神光忽然出現,暴露自己種種丑態惡跡,其用心尤為凶險狡詐。這時因用隔水捉魚之計,先用原設禁制封閉了甬道秘徑,然後逐段搜去,本來事機神速,只要敵人入洞,晃眼便可搜出,不料搜過兩洞俱無蹤影。正待逐洞搜索,前洞忽有極奇怪的警兆,不由大驚。

    妖屍先雖斷定來了強敵,但去往前面的出口和壁中泉脈水遁之路適均封禁,此外只有兩條道路,來人既未潛追妖黨,中計入伏,必已深入甬道秘徑,前往各洞窺探。中洞寢宮所在,禁制強烈,威力至大,神妙無窮,敵人誤入重地,不死必陷,萬難脫免。但自己也視為畏途,欲乘來人未到中洞以前,成擒被陷。並用聖姑所設現形之法,使來人隱身法失去效用,以便下手容易。及覺前洞有警,事出非常,心想:"洞中秘徑甬道乃己新辟,外人不知。也許敵人法力甚高,又看出聖姑禁法厲害,意欲逃走,不知用什方法竄入前洞。此人便是未來隱患,關系至大,萬不可容其遁走。好在甬道已閉,如是另一敵人,先入甬道的已成網中之魚,不愁逃脫,還是先除現敵要緊。"臨時變計,率領眾妖黨急往前洞查看,人並未見,卻覺出可疑之點甚多,心越不安。逐處行法搜索,擾擾多時,終無所得。

    妖屍又想:"憑自己的機智法力和原有埋伏,照此搜索,前洞如有敵人,當無不現之理,怎會無蹤?事大可疑,莫非仍是先來敵人在出水時暗用法力聲東擊西,將己絆住,以便下手盜寶?後洞行法以後,未及遍查。雖說聖姑法力神妙,一則來敵既敢深入,必非易與;二則聖姑善於前知,萬一預有機謀,留下什遺音遺偈指點敵人,使知趨避,自己又被引開。前洞警兆忽此忽彼,不可捉摸,實是奇怪,弄巧就是聖姑預弄狡獪,助敵成功,都自難料。"心中一動,立命眾妖人嚴加戒備,仍舊搜索,有事隨時報警,自己重又搜索後洞。

    妖屍初意甬道封閉甚速,敵人早被隔斷,未必便被深入洞中重地。本心無故也實不願往寢宮去,便由另兩洞起搜索,均無敵影。只剩中洞一處未到,禁制也無發動之跡。

    心想:"敵人不是在未出水以前隨著水退之勢見機逃遁,便是侵入前洞,否則不會如此全無動靜。"方欲再向前洞查看,又想事關重大,反正無人窺見,便現丑態,多費點事,到底穩妥得多。正門直對聖姑停法體的靈床,走近有些膽怯,便把壁間圓洞入口行法開放,探頭一看,寢宮內外室俱是靜悄悄的。大罵:"妖鬼該死,累我擔驚,徒勞心力,並無其事。"忽見內室門裡光華閃耀,風雷隱隱,好似有人快要入伏光景。情知有異,心方一動,猛見一幢傘形寶光護著一個小女嬰童,與妖魂所說的敵人女神嬰易靜一般無二,正由裡面御遁飛出。入室這麼久,門內五遁禁制連同外室烈火神焰之禁均未引發,大出意想之外。不禁又驚又怒,凶威暴發,連話也不顧得說,先將室中神焰神雷發動,對敵圍攻。然後戟指怒喝:"無知賤婢,竟敢偷入重地,今日叫你死無葬身之地!"口中辱罵不休,手中加緊行法,又將別的禁制發動。

    易靜不知底細,見她面上血污狼藉,披頭散發,站在洞口揚手頓足,切齒咒罵,神態凶暴,宛如雌虎。暗笑:"似此悍潑淫凶之鬼,又是如此污穢丑惡,就有點姿色身材,也全掩去。眾妖黨雖是左道妖邪,也都修煉有年,怎會對她那樣迷戀,甘為效死?實是不解。"方在尋思,忽覺出雷火厲害。跟著妖屍又發動了五遁禁制,威力尤大。易靜知道難破,便照聖姑所說,靜候時機,不想當時遁走。後因妖屍罵得十分污穢惡毒,不由大怒。一面鎮攝心神,以防萬一;一面冷不防將手中彈月弩、散光丸猛朝妖屍打去。滿擬妖屍當時披發流血情景,分明妖魂業已修煉復體,以肉身出斗,自己所傳佛門至寶同時施為,多厲害的妖邪也難禁此一擊。即便玄功變化神妙,重傷當所不免。哪知中洞寢宮內外四壁俱有聖姑所設埋伏禁制,神妙無窮,不可思議。尤其厲害的是五遁之禁相生相應,一觸即發,進攻愈猛,反應之力愈強。妖屍曾在聖姑門下多年,雷殛身死之後,又在本洞潛修了兩甲子,屢經試探研求,深悉微妙,十九俱能因勢利用。那壁上圓洞另有法力防御,咫尺鴻溝。妖屍身在洞口以內,相機行法應敵,多厲害的法寶也難攻進,已居於有勝無敗之勢。易靜如照聖姑所說,在兜率寶傘護身之下鎮守心神,以靜御動,謹防妖屍詭計顛倒禁制,室外禁制雖也厲害,只要不被妖屍誘入靈寢五行交會的中樞要地,便可無慮,少時救兵一到,立可出險。

    也是易靜該有這兩番涉險的無妄之災。她自將元嬰煉成,長於玄功變化,新近又連經大敵,尤其北海陷空島丹井盜藥長了不少見識,覺著五行禁制雖然厲害,身有七寶,至多費點心力抵御,早晚仍能沖出,何懼之有?加以前與聖姑積有夙嫌,轉劫多生,並未化解,自從初進幻波池,見了聖姑仙容,無形中便起了不服之念,至今介介。二次入洞,雖經慧光幻景指示,悟徹前因,也只略生驚贊,成見仍未去盡,中心仍未悅服。天生疾惡剛直之性,妖屍又是她前生最厭惡之人,雙方種有惡因積怨,才一見面,便已眼紅,又聽惡聲咒罵,由不得無明火發,頓忘聖姑之誡。卻不知當地五行禁制雖也近於旁門,內中卻藏有仙釋兩門妙用,與陷空島丹井上面五行陣法大不相同。何況陷空老祖又是心有默許,只想借盜靈藥試探來人法力高下,未存敵意,不特不曾以全力運用,反在事前指點,困中相助,否則成功也無那等容易,與幻波池如何可以比擬?這一出手,立生巨變。

    易靜原在神雷烈焰包圍環攻之下,因有寶傘護身,雖未被雷火侵入,但因出時不曾防到妖屍突自壁間出現,妖屍發難更是神速。易靜自恃寶傘威力神妙,不論收合無不如意運用,只顧注視妖屍是否原身,略緩須臾,未將寶光開張,只有丈許高下,六七尺方圓一幢光華,僅僅將身籠護在內,四外全被雷火逼緊。等再行法運用,欲將寶光放大,已吃妖屍占了先機。雷火猛烈,從來未見,急切間只能抵御,要想蕩開來勢,艱難已極。

    等到散光丸、彈月弩同時發出,一片爆音過處,身前雷火立被震散,沖開一條大火弄,一蓬銀雨夾著一團明光,恰似流星趕月,電也似疾,直向妖屍打去。方喜法寶威力不凡,妖屍決難躲閃,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心念微動,眨眼之間,妖屍連躲也未躲,只面上略帶驚異之色,剛怒喝得一聲:"賤婢!"同時寶光已然飛到,勢絕神速。本來妖屍非傷不可,誰知二寶光華才飛射到了洞口,便似點燃了大堆火藥焰硝一般,又似阻力甚大,二寶並未射入洞內。隨聽一串爆音過處,洞口青光閃得一閃,轟的一聲巨震,化為一片青黃二色的精光,夾著無數粗可合抱的青色光柱,連同千萬把金刀,排山倒海一般迎面壓到。跟著全室隱去,只妖屍目閃金光,時在前面出沒隱現,惡罵不休。同時風雷、水火、金刀之聲交作,震耳欲聾,護身寶光立被上下四外一齊束緊,難於移動。最惡是水、火、金、木、土五行互相摩蕩,生化變幻,威力越來越猛,發出五行神雷,密如驟雨,不住向護身寶光沖擊上來,聲勢險惡,從來未見。易靜盡管運用玄功,施展全身法力抵御,竟覺出寶傘光華似乎在減弱,久便難以支持,比起昔日紫雲宮神沙甬道所遇,還要厲害得多。知道誤觸聖姑禁制,將五遁神雷一齊引動,自相生化,聯合來攻。想不到洞中埋伏竟有如此厲害,深悔適才不該大意,自蹈危機。就說開府以後得了本門心法,兜率寶傘不易損毀,只要靜守心神不再上當,便不至於受害,但想要脫身卻是萬難。已然弄巧成拙,悟出反應之妙,不敢再去施展別的法寶還攻,只把六陽神火鑒暗藏手內以防萬一。同時靜攝心神,默運玄功,謹守寶傘之下,靜待時機,以謀脫身之計。

    易靜自奉師命,在靜瓊谷中修煉,功力大進。此時輕敵之心一去,易攻為守,果然好些。妖屍見敵人雖被困住,但是護身寶光神妙,五行神雷不能攻進。敵人又好似成竹在胸,見此險惡形勢,面上神色毫不慌亂。又看出易靜道行深厚,法力高強,如不就勢除去,必是未來大患。連怒帶急,不由凶焰高漲,暴跳如雷。一面催動五遁禁制,加增威勢;一面暗中行法,將禁制倒轉,使敵人於不知不覺之間投入靈寢前面的五宮埋伏以內,無論觸犯何種法物,皆難活命。易靜不知此時禁制埋伏已全觸發,不是專一謹守,便可免於陷入五宮羅網。妖屍又極陰毒凶險,知道敵人不是易與,惟恐驚覺,故意做出許多丑惡形態,叫囂跳躑,以分敵人心神。易靜心雖未亂,無如身已受制,寶光受了五行強壓,本就難於轉動,內外二寶又全隱去,眼看隨著妖屍行法,緩緩前移,就要陷入羅網。

    易靜先是身子凌空,不曾覺察。後因被困時久,忽然想起:"敵逸我勞,強弱相差,一絲不能懈怠,長此相持,終非了局。五遁禁制相應相生,雖極厲害,主人聖姑是我舊友,照著適才所見鏡中字意,只要我低首求她,不至於袖手不顧,惡意更是絕無。看她神通如此廣大,我今日之來,尚且被她在百年以前算出,自己如有凶險,早已明告;何況妖屍是她孽累,斷無聽其害人之理。現在所說救援未至,妖屍益發猖撅,不知還使什陰謀毒計?從上面逃走,恐怕不能;此洞已然深居地下,非有極高地行法力,不能經由地底遁走。當初聖姑設伏之時,決不致因算出我要來,特意把地面也設下嚴密禁制。適才不想遁走,原為法寶觸動五遁禁制,妖屍沒有擊中,反倒加增了絕大阻力,恐再生反應,未敢造次。反正禁制埋伏已全發動,變生倉促之際,驟出不意,自然厲害,此時運用玄功,已能抵御,再有反應,也不過如此,何苦待人救助?不如姑且試它一試。只要地面能用法寶稍微攻破一洞,立可裂地遁走,豈不是好?"想到這裡,猛將手往下一指,將牟尼散光丸連發出了兩粒;同時左手暗藏的六陽神火鑒也發出一片紫焰神光,往下照去。

    妖屍因看出敵人就要入網遭劫,心喜快意,毫未覺察,只顧催動禁法,沒想到敵人精於地遁之術,意欲僥幸一試,未免疏忽了些。又正施展大挪移法,五遁威力全在上方和四外,下面要弱得多。牟尼散光丸又是兩粒並用,威力至大,一片星光銀雨飛灑下去,爆音連響,密如擂鼓,易靜腳底的五色焰光雷火首先炸散了一片。同時六陽神火鑒又正是五行神雷的對頭,寶光照處,面前景物便現了出來。雖然聖姑禁法神妙,五行神雷變化相生,隨滅隨生,只有加盛,勢甚神速,不過瞬息工夫。而易靜一雙慧目法眼,已然瞥見先前靈寢前面的五遁五宮正從對面緩緩移來,那火宮法物的玉石燈檠已然射出奇光,就在腳底相隔只有尺許,再晚須臾,身便陷入五行真火之中。此火威力神奇,不可思議,專一引起人的魔念。

    易靜事前既未警覺,如到時妖屍再用詭計誘敵,心神稍一失制,立即走火入魔,便有法寶也無所施,久而形神皆滅。就算煉就元嬰,不致如此之慘,要想脫身,至少也須喪失一甲子功行,還得具有極大法力之人來此相救,否則仍是不行。上次衛仙客夫婦喪失真元,便因陷身水遁之故,那還是在東洞壁間小池之內。何況此是聖姑靈寢中樞機要重地,五宮並列,互相生化,如何能支?易靜動作極快,本擬出其不意,二次施展法寶,只要地面攻破,稍現空隙,立即乘機破土穿地遁走。一見地面不曾攻裂,只將五行神雷略微沖散,隨分隨合,毫無用處。卻把妖屍毒計窺破,知道危機一發,慌不迭運用玄功,一手持著六陽神火鑒,一手連發牟尼散光丸、滅魔彈月弩,在兜率寶傘籠護之下,強力反身回遁。雖幸妖屍不比聖姑,只能因勢利用,前後挪移,不能隨心施為,而易靜師傳七寶威力甚大,又以全力施為,竟被猛沖出去了兩丈。

    妖屍見仇敵舉步入網,忽然驚覺遁逃,並且陰謀毒計已被識破,自己只能緩緩行法挪移,不能通體倒轉,再用前法未必成功。不禁憤怒如狂,一面厲聲咒罵,一面把五行神雷益發加緊催動。易靜因上下四外俱是五行煙光雷火包圍密厚,什麼也看不見,不知妖屍伎倆只此,而散光九、彈月弩每粒又只能用一次,異日尚需應急,不捨浪費。惟恐妖屍力能倒轉全陣,暫時雖幸脫險,久了仍是不免為所暗算,心中已是憂急。而那五遁禁制經法寶一沖動,再由消而長,圍湧上來,勢愈強盛。奮力往相反方向強沖出去,不到丈許,越與相抗,威力越大,終於四面猛壓,將人定住,一步不能動轉。如非寶傘威力,不必陷入五宮,即此已足亡身滅神亦有余了。

    易靜見情勢危急異常,暗道:"不好!"試再發出散光丸,往下一看,地面仍在移動,身外五色煙光雷火又似排山倒海一般仍在增強,壓湧上來,令人心驚目駭,震耳欲聾。遁逃無計,連想避開五宮奇險,俱所不能,好生憂急。妖屍見仇敵被陷不能再退,施展前法又覺有望,重又轉怒為喜,正在興高采烈,獰笑連聲。易靜已准備損喪一甲子功行,一經隱入五宮,立即以前師一真上人所傳坐禪之法,保住元神,拼受苦痛,以待救援。主意打定,便把散光丸又取兩粒,回身朝下打去,銀星如雨,四下分爆,煙光分合之間,看出五宮法寶又在身前出現,相隔不過三尺。情知不免早晚失陷在內,方在危急無計,忽聽梵唱之聲隱隱自前面傳來,由遠而近。心方一動,忽又聽耳邊有一個熟人口音說道:"事機已急,可速回身,隨著前面佛光飛行,便出困了。"易靜聽出是英瓊之父李寧口音,驚喜交集,忙即回顧,面前忽有大片祥氛飛來,只閃得一閃,身外五色煙光雷火忽都無影,面前卻多了一圈佛光,中有一個極淡的老僧影子,正緩緩往外飛去,適才初進來時的正面門戶已然大開。再看妖屍,如醉如癡,呆立在壁間圓洞以內,好似失了知覺。心生憤怒,方欲施展法寶除此大害,忽又聽身後有人喝道:"時還未至,不可妄動!"同時那圈佛光已然飛出門去,身後風雷又在隱隱欲起,只得忍怒隨了飛出。

    那佛光飛行漸快,所經俱是中洞宮室,未經甬道秘徑。前行不遠,忽聽身後來路靈寢中一聲雷震,聲甚猛烈,全洞皆起回應,跟著五行神雷之聲又復交作。估量妖屍已然回醒,卻未見她追來。佛光所至,如入無人之境,既未遇見妖人,沿途也無埋伏發動,不消片刻,連經過十余層大小洞室,便達中洞門前。佛光一照,洞門立自開放,易靜隨同從容飛出。到了幻波池飛泉水柱之下,佛光一閃不見。

    易靜回顧中洞,門已自閉,隨即沖波直上。一看天色已到了次日中午,梵唱之聲早住,空山無人,水流花放,四面靜悄悄的,也不見癩姑、英瓊和門人、雕、猿等蹤跡。

    心想:"先聽耳邊人語,分明是李伯父,必是英瓊等聞報自己深入池洞,久而不出,料已入險,自身又無此法力,特命神雕去求李伯父來此相救。按理必來池邊迎候,怎會一人俱無,難道有什阻礙不成?"邊想邊往回飛,遁光迅速,晃眼靜瓊谷在望。正往下降,忽聽空中一聲雕鳴,同時英瓊、癩姑當先,後面緊隨著米、劉、袁星、上官紅等男女四弟子,一同迎出,朝上揚手歡呼。易靜落地相見一問,才知自己入池以後,神雕長鳴示警,沒有止住,立即飛回報信。上官紅等自是憂急,忙去內洞稟告。正值英瓊做完功課,聞報大驚,斷定易靜必是被困。英瓊主張硬沖入洞,與妖屍一拼,就此下手除去。癩姑知時尚未至,力也不及。上官紅見癩姑持重,力主從緩,雖聽說無什妨害,終不放心,心中憂慮,悲泣不已。癩姑正打主意,李寧忽奉白眉老禪師之命,自空飛降。眾人料知為此而來,好生欣喜。禮見之後,李寧言說:"洞中各層埋伏禁制均極神妙,不到時機,破去甚難。聖姑並非要與易靜為難,只因易靜前生與她原是同道至交,二人俱都性傲尚氣。易靜前生欲斬妖屍,以除後患。聖姑卻說,不問崔盈如何,終是她的門下,殺她不難,但須先向聖姑低首服輸,得了允許。當時二人俱未成道,為此幾句一時負氣的戲言,始有今日許多因果。當易靜看了神光中景象字跡,悟徹前因之際,如肯低首下心求其相助除害,就時猶未至,也必從容脫出。一則前嫌仍未冰釋,成見天生,不曾捐棄;二則妖屍不該伏誅,聖姑早算出易靜此時決不心服,有意借此磨練舊友,才致有此一場險難。

    少時洞中五遁全要發動,就我本身也難為力。幸得白眉禪師所贈靈符,才運用慧光,仗著靈符之力前來相救。"李寧匆匆說完,隨命英瓊一人隨侍,余眾退出,自在內洞入定,施展佛法。元神飛入洞內,先用疑兵之計將妖屍和眾妖黨引向前洞,一面照著師命巡行五洞,分別行事。一切停當,妖屍早入內洞,易靜也到了危急之時,這才直飛寢宮。靈符立生妙用,祥氛一照,妖屍知覺便失,五遁禁制也自停息。等將人引救出困,五遁重又復原,洞中卻現出一個易靜的幻影。妖屍當時只覺心神微一迷糊,立即清醒,不知仇敵已然將人救走,心雖驚異,仍向易靜幻影行法進攻,不多一會,便被引入五宮烈火以內消滅。妖屍只覺消滅仇敵太易,當是聖姑五遁威力,竟被瞞過。李寧先回,向眾略說幾句,便自飛去。英瓊等挽留不住,出谷一看,易靜果已安然回轉。

    眾人互相談完經過情形。易靜修道多年,已是轉劫之身,屢經大敵,見多識廣,雖然天性剛烈,未免疾惡稍過,平日行事仍極干練持重。這次不知怎的,竟會沉不下心去,不聽眾人勸告,強要往探妖窟,致有此失。如非白眉禪師命李寧以佛法解救,幾遭不測。

    越想越不是滋味。回山以後,除卻煉法益加勤奮外,平居相對,老是悶悶不樂,不甚言笑。癩姑、英瓊已得李寧密示,知她還有一場大難,早晚仍要入池涉險,定數如此,不是口舌所能勸轉,非此也除不了妖屍,她和聖姑的前生嫌隙也難分解,無可奈何。好在妖屍為佛家的幻象所迷,把白眉禪師靈符幻象當作了易靜本人,引入火宮之內煉化,只當仇人已死。加以心性凶暴,不等妖道漆章之師的生魂把話說完,便下煉魂毒手,妖魂恨她刺骨,靜瓊谷中敵情本未深知。等妖屍事完,二次盤詰,只說谷中只有易靜一人,並且禁制已撤,是否還有別的仇敵來往盤踞,因剛追到谷口便與敵人相遇,未往查看,卻不知悉,把逃時所聞雕鳴隱起不說。

    妖屍因上次盜寶,除易靜外還有兩個少女同來,聞言始而不甚相信,本意想命妖黨前往探看。繼一想:"妖道始終只說遇見易靜一人,並非受害以後才行改口。仇敵如有同黨,見死了一人決不甘休,定來報仇無疑。自己此時不能出洞,這類敵人均是正教中能手,同黨前往未必能勝。洞中現有極厲害的埋伏、可以借用。今日仇敵如真只易靜一個,人多心貪,也許背人來此盜寶,死在洞中,尚無人知。否則,正好等敵黨來此尋仇,以逸待勞。洞中藏珍誰都生心覬覦,想要獨得,不願人多分潤;真覺一人勢孤,也只約上兩個親切交厚的同道,三數人處心積慮暗中圖謀,決不會使眾人皆知。仗著洞中地利,來一個,除一個,既可省心省力,還免卻張揚傳說,使敵人覺出厲害。又因傷了他的同黨,必著重在復仇上面,召集多人,以全力大舉來犯。自身還未超劫,便樹下許多強敵,平增好些危機阻礙。雖說占著洞中地利,但據近日所聞,百余年工夫,各正教日益昌明,能手輩出,與前大不相同,聲勢異常強盛,何可輕視?自己雖然有軒轅門下的毒手摩什為後援,到了事急之際,連乃師軒轅老祖也可為己所用。但是此人妒念奇重,法力又高,人又凶橫毒辣,未遭劫以前曾嘗過他的滋味。當時如非己戀的人是於他有恩的至友,幾乎被他強占了去。一落彼手,便被獨霸,立成禁臠,休想與別人交合。自己水性楊花,見異思遷,無論多麼合意的情人,也不能將心縮住,遇上別的美男美質,決不放過,本就難耐。何況此人生相丑惡無比,別的多好也覺難堪。上半年自行投到,好容易用些心機,激得他一怒而去,不到萬分水窮山盡,大難臨頭,難於避免之時,實實不願招惹。

    與其被他霸占,千百年日與丑鬼相對無歡,不如還是謹小慎微,相機應付,不把事情鬧大。一經脫困,便可為所欲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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