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老人望著他頷首而笑,說道:“人已追到了,怎不過去呢?”
羅英從驚愕中清醒過來,吶吶道:“方才不知老前輩乃是隱世高人,多有失禮,這……”
灰衣老人搖頭笑道:“萍水相逢,便是前定,年輕人不可過於拘禮,否則,就流於腐儒了。”
羅英虔誠拱手道:“承蒙攜帶,並受明教,老前輩能賜告高姓大名嗎?”
灰衣老人輕曬道:“緣至而聚,緣盡而散,人生變幻難測,何必留甚姓名?”
羅英不便再問,躬身一禮便向涼亭走去。
但才行數步,耳邊突然響起灰衣老人的聲音,道:“孩子,那花玉娘淫毒凶殘,你若與她是友,趁早絕交,如若是敵,務必要防她媚術,危急之時,記住在華蓋穴上用力一掌。”
羅英悚然一驚,霍地旋身回顧,卻見那灰衣老人輕揚絲疆,遙遙向他頷首示意,蹄聲遽起,業已涉雨而去。
他怔怔望著雨幕中飛馳而去的影,反覆思索著那兩句警舌,心下疑雲重重,只覺這老人來歷尋味,行事飄忽,語涉禪機,但神情中,又像對自己頗有幾分親切之感。
不過,他既然如此關切自己,為什麼卻連名姓也不願留下,這又叫人百思不解。
想著暗自搖頭,於是小心翼翼,重又向涼亭走去。
花玉娘早看見羅英與灰衣老人的一舉一動,正滿懷訝詫,注視著他,見他涉雨直入亭中,芳心暗暗一震,忖道:好一個標致小東西,面上不覺排上一抹迷人笑容,停停站起來,呢聲道:“小哥兒快來這邊躲雨,淋濕了是會著涼的呀!”
羅英大步跨入涼亭,怒目一聚,見那花玉娘一身緊衣,幾乎被雨濕透,裹著混身凸凹分明胴體,越發散射出醉人風姿,當真稱得是一代尤物。
這時大雨如注,雨熱未減,四野無人,涼亭中又只有自己和花玉娘,正是神不知鬼不覺,手到擒來。
羅英一陣暗喜,探手握住劍柄,翻腕一拉,“嗆”地一聲龍吟,短劍已撤出鞘來。
花玉娘粉臉一變,霍然倒退兩步,驚問道:“小哥兒,你要干什麼?一見面就舞刀弄劍的,敢是存心要威逼姊姊單身女人不成?”
羅英哼道:“花玉娘,賊淫婦,你知道小爺是誰嗎?”
花玉娘掩口道:“喲!你這人是怎麼搞的,初次見面,就出口傷人,你又沒自己介紹一番,人家怎知你是誰?”
羅英道:“讓你做明白鬼,小爺就是午間在趙家花園破壞你們好事的羅英,你要是識趣,自己就縛,省得小爺動手。
花玉娘“啊”了一聲,柳眉微蹙,忽又嫣然笑了起來,騷首弄姿道:“我道是誰,原來是羅少俠,少俠涉雨趕路,就是專為追躡奴家來的麼?”
羅英哼道:“你知道就好!”
花玉娘吃吃笑道:“唉呀!羅少俠,不是奴家嘴碎!你一定是瞧見趙家花園牆頭那一幕了,千言萬語也洗不脫罪名,但是,少俠也知道奴家奉命差遣,由不得自主的苦衷。”
羅英喝道:“我正要問你受誰差遣?園中那老賊又是誰?”
花玉娘道:“說起來,話可就長了,少俠若放心得過奴家,何不坐下來,讓我把前前後後經過,詳詳細細告訴你……”說著話,眼角不住向亭外溜膘。
羅英左手劍訣一領,驀地欺上一步,叱道:“小爺那有工夫跟你呷嚏,你如想藉辭拖延,等候援手,那就打錯主意了!”
話聲甫落,短劍抖手一振,劍花突湧,徑向花玉娘胸前點去。
花玉娘驚呼一聲,嬌軀急轉,避開一劍,臉上登時泛現出險毒的笑容,冷冷道:“羅少俠,我是個弱女人,你別逼人太甚了。”
羅英怒道:“你有多大道行,只管施展出來,小爺饒你不得。”
一面罵著,一面反手運劍,“唰”地迎胸劃出。
他如今內力已不弱於武林一流高手,劍氣逼射,裂空橫卷,花玉娘閃讓略慢,左乳上衣衫已被劍氣撕開了三寸長一道裂口。
花玉娘駭然仰身倒射,足尖在亭欄上輕輕一點,身形穿入雨幕,便待奪馬逃走。
羅英大喝一聲道:“還想逃嗎?”身隨劍起,凌空一掠,後發而先至,寒森森的劍鋒,迎頭劈落。
花玉娘突感寒風臨頭,嚇得頸項一縮,急打“千斤墜”落向地下,耳聞馬匹慘嘶,短劍過處,竟生生將一匹健馬劈成兩半。
她萬不料羅英年紀輕輕,竟有如此驚人身手,慌忙收斂起輕敵之念,柳腰疾擺,縱退回到涼亭中,一拋香肩,撤出長劍。
羅英冷冷一笑,二次撲進涼亭劍芒閃縮,一連攻出七劍。
花玉娘左支右格,勉強應付過七招快攻,嘴角一掀,嬌聲喝道:“姓羅的小輩不露煞手,你當姑奶奶真是好欺負的麼?”一邊揮劍應敵,一邊便伸手去解上衣鈕。
羅英只當她必有歹毒暗器,劍術微緩,全神注視著她左手舉動,不料數招才過,卻見花玉娘竟把身上鈕扣全部解開,露出貼身褻衣,而且繼續脫卸衣衫,仿佛要入浴洗澡似的。
羅英恍然吃驚,恨恨地向上吐了一口唾沫,罵道:“好個不要臉的淫婦。”手中短劍頓時加了三成真力。
花玉娘揮劍一擋,倒退兩步,左手一揚,竟將一件外衣向羅英擲了過來,同時嬌叱道:
“小輩,接住!”
羅英舉掌擊落了外衣,不妨花玉娘又將一件胸兜飛擲過來,喝道:“叫你見識姑奶奶的天魔神劍。”
一連擲卸了幾件衣衫,花玉娘整個上半身,已成赤裸裸一絲不掛,立時振劍揚掌攻撲上來,氣勢頓時大盛。
羅英運劍力戰,但滿眼閃熠的,不僅是劍招掌影,更加上雪膚肉香,雙丸跳躍,他乃是堂堂正大之人,被這種淫褻的戰術擾得心慌意亂,看既不妥,不看更不妥,不及十招,已連連遇險。
花玉娘見了得意地咯咯大笑,道:“告訴你,小東西,武林高手敗在姑奶奶這套天魔劍法之下的,多如過江之鯽,你小小年紀,也敢來虎頭上拍蒼蠅?有本事睜開眼睛,跟你姑奶奶對拆二十招,就算你贏了如何?”
羅英自離桃花島,遇見過的武林高人甚多,大小惡戰,何止數十場,但從來沒有這樣狼狽過。
心裡暗自罵道:“天下竟有這麼不要臉的打法。我羅英算輸了,只是見了奶奶,叫我怎麼說才好?唉!呸!倒了八輩子霉。”
心一橫,虛晃一招,扭頭奔出了涼亭。
大雨迎頭一陣傾瀉,忽感心頭一涼,又忖道:“不行,奶奶囑咐務必要活擒她回去,這淫婦關系重大,就這樣白白放她走了,豈不可惜,她雖然用這下流方法,只要我心正意端,目中有色,心中無色,怕她何來。
想到這裡,膽氣頓豪,一聲大喝,抹頭仗劍又奔進涼亭。
花玉娘見他去而復返,竟不再把自己的“迷陽天魔劍法”
放在心上,暗暗驚歎不已,笑道:“你雖不怕姑奶奶的天魔神劍,但似此情狀,被人看見,一定說你逼奸不遂,伏劍殺人,不怕沾辱了你羅家名聲?”
羅英揮劍如故,厲叱道:“小爺心地光明磊落,俯仰無愧天地,安把流言放在心上。”
花玉娘咯咯笑道:“說得好英雄,你回頭看看,是誰來了?”
羅英情不自禁,回頭張顧,卻見雨幕密如網,何曾有什麼人影?
他心知不妙,驀感風聲臨手,順手一劍反劈出手,“吧”地一聲響,劍鋒劈中一粒圓球,登是從球中散出一蓬彩色燭霧。
羅英再欲閉住呼吸,畢竟遲了一步,只聽花玉娘嬌笑道:“躺下吧!小乖乖!”頓感一陣頭暈目眩,四腳酸軟,應聲撲倒地上。
花玉娘滿心舒暢揚聲笑道:“送上口來的童子雞,不吃有罪,只是這兒靠近大路,有些不便。”
淫笑聲中,拾起長衫披上,接著點了羅英穴道,然後俯身抱起,從身死馬鞍後取了包裹,飛步冒雨離了涼亭。
羅英昏昏過了片刻,直到滿臉被雨水沒透,驀地驚醒,發覺自己已落在花玉娘手中,忙一運氣,穴道已被點閉,這—驚,真是非同小可。
灰衣老人的話,又在他耳邊響起!花玉娘淫毒凶殘……如若是敵,務必要防她媚術……
及今想來,懊悔無及,早知道淫婦如此詭詐,索性棄之而去,為什麼又回到涼亭中去呢?
他不難想像花玉娘要把他怎麼擺布,唯一自求之法,是繼續佯裝昏迷未醒,暗中卻運氣沖穴。
羅英重又閉上眼睛,緩緩吸了一口真氣,仗著飛雲神君陶天林渡力後的深厚內力,一次,一次,暗暗運氣沖擊著“氣海”穴。
正當真氣反覆沖擊到第五次,封閉的穴道才好松開感覺,突然,奔行之勢一頓似已進入一棟房屋中。
羅英忍不住微啟眼簾,偷偷一望,這兒乃是一座破敗山神廟,斷梁殘瓦,蛛網積塵,闃無人跡。
花玉娘略一打量,笑道:“地方雖然差一此,只好委屈一番了。”
將羅英向地上一放,抖了抖身上雨水,掩了山門,便去揮掃神案上灰塵,然後把羅英抱上神案,右臉頰上擰了一把,蕩笑道:“小冤家,睜開眼來看看,這洞房還合意不?”
羅英緊閉雙目,漠然不理,但也不敢再運真氣沖解穴道,只裝作用在昏迷之中。
花玉娘笑罵道:“小小年紀,倒會裝蒜,姑奶奶的‘七彩迷彈香’藥性最烈,但卻為時不久,平時不過盞茶光景,藥性自解,剛才路上一場雨水,我就不信藥力還沒散。”
羅英仍然閉目不睬,心裡卻暗暗焦急,尋思脫身之法。
花玉娘又笑道:“好嗎!你要養養神,就—由你多歇一陣,等一會,好叫姑奶奶盡情一樂,不過,這丸藥你卻要先吞一顆才會有情致。”
羅英心中一驚,尚未會意過來,兩腮牙根處已被花玉娘探手捏住,不由自主張開嘴,喉頭一甜,一粒比龍眼核略小的藥丸,早巳順喉而下。
花玉娘滿意地拍拍他的肩腫,逕自轉身解開包裹,取出一幅乾布,開始慢慢卸衣拭抹濕淋淋的身子。
那粒藥丸一入腹中,不足半盞茶時刻,羅英頓感體內奇熱難當,渾身血行急劇,丹田之下,不住的跳動,甚至呼吸也短促起來。
這時候,他再也顧不得裝不裝昏迷,連忙運氣鎮攝心神,欲藉無上定力,壓抑那即將蓬勃泛濫的情緒。
花玉娘羅衫業已褪盡,星眸斜睨,吃吃笑道:“傻瓜!這時候運功有什麼用,我這粒大力丸,別說是你,就是神仙吃了,也叫他不坐蓮台,心甘情願死在溫柔鄉中,越是運氣阻滯,藥力發作得越快。”
這話顯然不是恐嚇之詞。因為她話才說完,羅英已經怒蛙軒昂,丑態畢露,窘得滿臉脹紅了。
花玉娘嫣然笑道:“想不到你倒猴急得很,來嗎!春宵一刻值千金,別讓你空急了。”
話畢掌落,拍開了他的穴道。
羅英一個虎躍,從神案上崩彈而起,但腳—沾地,突然雙手掩腹,摔倒地上,咬牙格格作響,在地上翻滾掙扎。
不到片刻。他整個臉龐脹得血紅,唇角咬破,嘴邊泅舊滲出殷紅血水,呼吸更見急促,夾雜著獸鳴般呻吟,那情景,直似一個遭受著煉魂之苦的人,宛聽悲鳴,無人得到解脫。
花玉娘叉腰而立,聳肩笑道:“何苦如此熬受無邊痛苦呢?陽亢之火一燃,不予發洩,終將被內火所焚,羅少俠,放著綺麗溫馨你不享受,卻偏偏咬牙切齒甘受煎熬,你也真太傻了。”
羅英身上衣衫已破成碎片,雙目噴火,嘶聲厲叫道:“淫婢!賤人!你要是夠狠,成全小爺一劍,否則,姓羅的化作厲鬼,也饒不了你這賊淫婦……”
花玉娘咯咯笑道:“喲!成全你一劍,姑奶奶怎捨得,到口的肥肉,還沒沾牙尖呢!”
她扭著蛇腰走上前來,俯身一把將羅英抱起,“噴”地香了一下面孔,蕩笑道:“我的小心肝,別折磨自己了,既然決心一死,為什麼不肯在死前稱了你姊姊的心呢?”
膩膚相摟,欲念如焚。
花玉娘輕舒粉臂,將羅英仰放在神案上,湊過櫻口,輕吐丁香,一只手向下滑沉,扯他的下裳……
羅英此時既羞又怒,體內蒸騰著烈焰般的欲火,幾乎不能自持
就在這危機一發之際,突然間,腦海中掠過一個人影記得雨幕之中的灰衣斑發老人曾對他說過:“危急之際,記住在華蓋穴上用力一掌……”
羅英靈光一閃,一橫心,齒尖立合,一片舌尖,就被他血淋淋咬了下來。
花玉娘痛呼一聲,挺身疾起,掩口罵道:“好小賊……”
羅英“呸”地一口淤血直噴而出,點點血花,灑了花玉娘一臉,同時力貫左掌,圈臂逞向自己胸前“華蓋”穴按去。
掌勢一觸穴道,腦中“嘶”然一聲輕鳴,欲火頓時減退了四成,但,四肢一軟,無力地滾落地面。
花玉娘柳眉倒豎,冷冷道:“是誰告訴你這缺德方法?既落姑奶奶手中,要由你脫出手去,早就不叫千山媚狐花玉娘了。”
激怒中,霸王硬上弓,驕指連揚,分點羅英“精促”、“陰交”數處穴道,騰身而起,餓虎撲羊騎了上去。
羅英此時欲火雖然減退,內體藥力尚在,加以“華蓋”穴一通,真力隨淫藥俱散,縱是心裡明白,已無力再作反抗。
眼看玉關將渡,驀地,“蓬”一聲巨響,山門被人一擊而開,廟門反出現四個奇形怪狀的襤褸化子,並肩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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