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阿郎點頭說道:「是的,在下衷心十分欽佩令兄那超人的胸襟!」
「哦!」
石玉珊道:「相公可知家兄的出身來歷?」
江阿郎道:「不瞞姑娘說,未來此之前,在下並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哦!」
石玉珊美目微凝道:「現在是怎麼知道的?」
江阿郎目光倏然望著黑衣老婆婆說道:「如果我猜的不錯,老人家該是昔年名震天南武林的『白髮童顏鐵拐神婆』姬神婆,對麼?」
姬神婆微覺詫異地道:「江相公,你見過老身麼?」
江阿郎搖頭道:「晚輩出道江湖才不過三年。」
姬神婆不禁動容說道:「那麼相公是怎麼認得老身的?」
江阿郎道:「晚輩聽人談過老人家的異相,是以一見便能認得。」
姬神婆道:「相公是聽什麼人說的?」
江阿郎道:「萬事通吳博智。」
他說了謊,吳博智根本沒有和他談過天南武林中的人物事情。
但是,姬神婆卻相信了他的話,因為她知道「萬事通」這個人。
姬神婆點了點頭道:「原來是他。」
語聲一頓又起,問道:「相公和他是何淵源關係?」
江阿郎道:「朋友。」
石玉珊忽然笑說道:「江相公,這未免太不公平了!」
江阿郎一怔!道:「姑娘,什麼太不公平了!」
石玉珊道:「相公如今已知我們的出身來歷,而相公的出身來歷,我們還毫無所知。」
江阿郎笑說道:「姑娘想知道在下的師承門派?」
石玉珊道:「相公難道認為不該?」
「該。」
江阿郎點頭道:「在下師承不屬武林任何門派。」
石玉珊道:「令師想必是一位武林隱土奇人了!」
江阿郎道:「姑娘說的不錯,恩師的確是一位武林奇人!」
石玉珊美目微凝道:「妾身請問令師他老人家的名號?」
江阿郎道:「請姑娘原諒。」
石玉珊道:「不便說?」
江阿郎肅容說道:「姑娘聰慧過人,當知徒忌師諱之語。」
石玉珊黛眉輕蹙,微一沉吟道:「相公請恕妾身無禮,妾身想讓人領教相公的一身所學藝業!」
江阿郎笑道:「姑娘可是想從武功招式上來看在下的師承來歷?」
石玉珊坦然點頭承認道:「妾身正是這個用意,可以麼?」
江阿郎淡淡道:「可以,姑娘只管令人賜教便是。」
按理,石玉珊應該立刻派人出手相試才是,哪知她竟忽地一搖螓首說道:「算了,用不著了。」
江阿郎一怔,道:「姑娘不想知道在下的師承來歷了?」
石玉珊搖頭道:「那倒不是。」
江阿郎道:「如此,姑娘為何……」
石玉珊道:「妾身忽然想到這方法很幼稚,也很可笑。」
「哦。」
江阿郎沒說話,只含笑地靜靜望著她。
石玉珊道:「這方法只能用於一般武林高手,對相公根本毫無用處。」
江阿郎含笑問道:「怎見得?」
石玉珊道:「妾身已經想到,相公的一身所學武功必然十分博雜高絕,除非功力所學高過相公之人,是絕難逼出相公的師門絕學的。」
語聲微微一頓,又笑了笑,說道:「妾身如果猜料的不錯,眼下這房中所有之人的所學功力,恐怕無人能夠高過相公,否則相公就不會如此大方答應妾身派人相試了!」
江阿郎目閃異采地說道:「姑娘心思實在細密高明,不過,姑娘也太高估在下了!」
石玉珊淡然一笑道:「妾身有沒有高估相公,相公自己心裡比妾身明白,是不是?」
這句「是不是」問得好,問得妙!
江阿郎笑了笑,沒接話。
這話他有點不好接,點頭承認是,那顯然太以目中無人,容易引起別人的心中不滿,搖頭否認不是,那又太委屈了自己的—身所學功力!
其實,他笑笑沒接話,雖然沒有點頭,卻無異等於默認。
石玉珊接著又道:「關於相公的師承來歷,相公既不願賜告,必然有些不便之處,妾身自是不能勉強,不過妾身卻另有所請教。」
江阿郎道:「姑娘請說。」
石玉珊美目眨了眨,倏然凝注道:「相公對家兄這個朋友,可是真心結交?」
江阿郎正容說道:「在下生平對人從無虛假,向來言出如山!」
石玉珊螓首微點了點:「這麼說,相公與家兄之結交,純係出於偶然,並非任何意圖和用心了!」
江阿郎濃眉一揚道:「姑娘以為在下可能會有什麼意圖用心?」
石玉珊搖頭道:「相公請恕妾身放肆冒瀆,有與沒有只在相公一句話!」
江阿郎道:「姑娘相信。」
石玉珊道:「妾身要是不相信,便不會得這麼說了。」
江阿郎道:「如此,在下便告訴姑娘,沒有。」
石玉珊又點了點螓首,話鋒忽地一轉,含笑說道:「相公既與家兄結交,妾身乃家兄之妹,今後彼此便不算是外人,現在對妾身可有何打算?」
江阿郎神情微微一怔!道:「什麼有何打算?」
石玉珊道:「相公忍心麼?」
江阿郎搖頭道:「在下實在不明白!」
石玉珊黛眉一蹙,道:「相公何必裝糊塗,難道要妾身相求麼?」
江阿郎正容說道:「姑娘請勿誤會,在下絕不是那種人!」
看來他確實並非裝糊塗,是真不明白。
石玉珊微一沉吟,美目倏然凝望地問道:「相公可對家兄說過『能治的便能治,不能治的就不能治』這麼兩句話?」
江阿郎點頭說道:「不錯,我說過。」
石玉珊美目一眨道:「妾身請問那兩句話的意義?」
江阿郎道:「姑娘聰慧過人,該知那本是兩句毫無意義可言的話。」
石玉珊道:「妾身懂,也明白那確實是兩句毫無意義可言的話,不過,那得看是出自什麼人之口!」
江阿郎道:「出自什麼人之口,應該都沒有什麼兩樣!」
石玉珊螓首微搖道:「妾身卻以為不一樣,有所不同。」
「怎麼不一樣?不同?」
「所以妾身才要請教。」
「請教二字在下不敢當。」
「相公不必客氣,請問什麼病能治?」
「凡是能治的病都該能治!」
「什麼病不能治?」
「不能治的病便不能治!」
「什麼病是不能治的病?」
「死人。」
「妾身是死人麼?」
「請問死人還能說話不?」
「這麼說,妾身的病還能治了!」
「在下並未這麼說!」
石玉珊臉色微微一變,道:「不能治?」
江阿郎淡淡道:「在下也沒說過這話。」
石玉珊美目一眨,凝注地道:「相公可是沒把握?」
江阿郎道:「在下還不知道姑娘患的什麼病,焉能談得上有無把握。」
石玉珊語聲平靜地說道:「妾身患的是群醫束手的絕症。」
「哦!」
江阿郎似乎早巳料到她患的是一種絕症,是以聽來毫不驚異地緩緩說道:「絕症並不一定不能治,群醫束手的病症也不見得就是絕症!」
姬神婆那紅如嬰兒般的臉上突然湧現一片驚喜之色,神情顯得十分激動地顫聲說道:「這等說來,姑娘沒有白費心力,相公果然是一位精通醫道能治姑娘之病的當代武林奇人了!」
江阿郎淡然一笑道:「神婆高抬在下了,在下只不過粗通醫理岐黃,略涉皮毛而已,焉能當得那精通、奇人之類的字眼。」
石奇忽然接口笑道:「江兄弟,請別再虛作客套自謙了。」
說著長身站起,肅容拱手朝江阿郎一揖,說道:「我謹代表家母請求兄弟為舍妹一展仁術,天南瓊瑤石府一門上下,莫不感激兄弟的大德!」
江阿郎連忙欠身拱手還禮說道:「石兄這話就太見外了,你我既已訂交,令妹便是兄弟之妹,兄弟怎會不傾盡全力而為!」
語聲一頓,倏然目視石玉珊正容說道:「姑娘,我與令兄和姑娘三人以年齡論,令兄居長應為大哥,我居次,姑娘最小該為小妹,以後你便喊我二哥,我則喊你小妹,可好?」
石玉珊慧質蘭心,聰慧過人,在這時候,江阿郎突然說起這種似乎無關緊要的稱呼問題,她芳心中雖然有點猜不透江阿郎的用意何在,但卻明白江阿郎必有深意,而且她所患絕症多半有希望能夠治!
她對自己本身所患絕症,自經天南十位名醫會診全部搖頭表示無能力之後,芳心已然絕望,自知生命有限,因此乃才商得乃母「瓊瑤仙子」同意,由姬神婆與錦袍老者「震天鐵掌」戚定遠率領四婢,乃兄石奇率領「雙虎」陪同她遠離天南,以有限的生命餘年,一遊天下名勝古跡。
現在她既然明白已經絕望的絕症突然有了希望,芳心裡不由異常激動地連忙點著螓首說道:「這當然好,二哥,小妹好高興好高興哦!」
江阿郎笑了笑,道:「小妹,請將右手伸出來先讓我替你把過脈再說。」
石玉珊沒有說話,依言伸出右手。
姬神婆連忙跨步從床上拿過一個軟枕放在石玉珊的茶几上,石玉珊便將她那賽雪欺霜般的皓腕擱在軟枕上。
江阿郎起身移步走過去,抬手以三個指頭輕輕地搭在石玉珊的腕脈上,合起雙目用心凝神的診脈。
房中的空氣突然有如凝結般地沉靜了起來,石奇、姬神婆、戚定遠與四婢等人,所有的目光全部凝注著江阿郎臉色神情的變化。
江阿郎的臉色神情一片肅穆,雖然看不出絲毫變化,但是他的一雙濃眉,卻時而深蹙,時而軒動。
石奇等眾人的心情,也就跟著江阿郎雙眉的動態,時揪時松而不住的忐忑!
石玉珊本人的兩隻美目,雖也不眨的望著江阿郎的臉孔,但是她的心情卻很平靜。
因此她隱隱覺得江阿郎身上似乎有著一股令她說不出的神奇力量,使她信賴!
一盞茶的辰光過後。
江阿郎緩緩收回手,睜開雙目凝望著石玉珊沉吟地問道:「小妹,你懂得醫道麼?」
石玉珊芳心明白江阿郎已經從脈象上看出了端倪,也明白瞞不過去,螓首微微一點道:「小妹曾看過很多醫書,是以懂得一些。」
江阿郎道:「適才之前,小妹可是使用過借藉外力激發體內潛能,振奮精神的方法?」
石玉珊道:「在二哥未來之前,小妹曾讓姥姥以三成真力在小妹命門上點了一指。」
江阿郎濃眉微皺地道:「小妹,你既懂得使用這種方法,當該知道它在醫理上乃是病患者的大忌,你知道麼?」
石玉珊道:「小妹知道。」
江阿郎臉色忽然微沉道:「你既然知道,為何還要使用這種有百害而無一益的方法,你如此不珍惜你自己的身體,雖扁鵲重生,華陀再世,也將束手無能醫治你這種十九必死的絕症!」
「瓊瑤仙子」夫婦平生只有石奇和石玉珊子、女兄妹二人,因石玉珊從小患病,更因她性情十分溫婉柔順,對她向來愛逾性命,從不忍稍加苛責,石府上下眾人對她更是百依百順,視若鳳凰般地捧著。
江阿郎這番話,語氣不但很重,而且還含著深責之意。
因此,石玉珊只說了個「我」字,便不禁眼圈兒一紅,美目淚光閃動,盈盈欲滴!
姬神婆自三十午前就已投入瓊瑤石府,石玉珊可以說是由她從小抱著長大的,她對石玉珊的感情憐愛,較之乃母「瓊瑤仙子」尤勝三分。
她一見石玉珊美目淚光閃動,盈盈欲滴的樣子,立時不由雙眉一軒,才要開口說話時,可是江阿郎竟似已明白她心意地冷冷說道:「姬神婆勿開口袒護,否則,我就不管了!」
當然他只是這麼說說,絕不會真的不管。
姬神婆聞言臉色雖是微微一變,卻末敢出聲!
江阿郎目光隨又逼視著石玉珊冷冷說道:「小妹,你知道錯麼?」
石玉珊垂著螓首,低低說道:「二哥,小妹知錯了!」
江阿郎神色這才緩和地點了點頭,說道:「小妹,原諒二哥的話說得重了些,但二哥這是為你好!」
石玉珊螓首微點地道:「小妹知道,這是小妹不好,難怪二哥要生氣。」
江阿郎沒再說話。
石玉珊螓首微抬,眨了眨美目,神情有點怯怯地問道:「二哥,小妹這病有希望麼?」
江阿郎仍沒說話,默然沉思著。
石玉珊也沒再問,只拿眼睛望他,靜靜地望著他。
一陣默然沉思之後,江阿郎方才吁了口氣,緩緩說道:「有希望,不過現在我還沒有十分把握!」
石玉珊道:「有幾分?」
江阿郎道:「最多只有九分。」
石玉珊眨眨美目道:「二哥,有九分已經很夠很夠了!」
「不夠。」
江阿郎搖頭道:「小妹,所差的那一份關係非常重大,你懂?」
石玉珊點頭道:「小妹懂,也相信所差的那一分,二哥一定有能力克服的!」
江阿郎含笑道:「小妹那麼相信我?」
石玉珊正容道;「小妹絕對信賴二哥的能力!」
江阿郎微微一笑道:「小妹,二哥要你聽話,你能麼?」
石玉珊道:「小妹當然聽!」
江阿郎倏然肅容說道:「從現在起,你不得使用一點心力思索任何一件事情,盡量多休息,使全身四肢放鬆,你能麼?」
石玉珊點頭道:「能,小妹一定遵照二哥的話盡力去做!」
江阿郎道:「小妹,這不是盡力去做的事情,你必須要一定做到!」
「是!」
石玉珊道:「小妹一定做到!」
江阿郎含笑地點了點頭。
姬神婆問道:「江相公,您什麼時候開始替姑娘治病?」
江阿郎微一沉吟道:「三個月以後,也許能早些日子,但在此之前,我還必須先見見伯母,和伯母作一次深談!」
石奇凝目道:「為什麼?」
江阿郎淡淡一笑,尚未答話。
外面院子裡突然響起一個粗壯的聲音說道:「小二,就是這三間麼?」
「是的,大爺,就是這三間。」
不用拿眼睛去看,光聽這答話的聲音就知道是個店小二。
粗壯的聲音道:「那怎麼行,咱們有二十多人,只有這三間房怎麼夠住?」
「大爺,您的人只訂了這三間。」
「你們還有別的房間沒有?」
「大爺您多包涵,這幾天的客人特別多,所有的房間早就都住滿了。」
「那邊三間房裡住的是些什麼人?」
「客人。」
「廢話!」
精壯的聲音突然沉叱道:「我怎會不知道是客人。我問你住的是生意人還是武林中人?」
「這個……小的看不出來,不敢亂說。」
「那三間房的客人都是一夥的?」
「是的。」
「你去和他們說一下,要他們讓兩間出來給我們。」
「大爺,這恐怕不行。」
「你怎知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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