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來,葛學瑾呆住了。
此刻,他忽然發覺這個平索沉靜寡言的愛女,今天像是突然變了個人。
她語含玄機,令人頗為費解不懂。
因是,他瞪著一雙眼睛,望著愛女發了傻!
他心中在暗自忖想:「怎麼不是個常人!不是個常人,難道還是神仙不成!……」
他思忖之際,姑娘突又開口說道:「爹,您怎麼不說話了?」
葛學瑾搖搖頭道:「鳳兒,你要爹說什麼呢!你說他不是個常人,怎麼不是個常人?這話,是什麼意思!爹不懂!」
姑娘笑了笑,道:「爹,女兒請問您一件事?」
葛學瑾道:「別和爹繞圈子,什麼事?你直接問好了。」
姑娘眨了眨眼睛,問道:「爹,你覺得那大悲禪院的和尚怎樣?」
葛學瑾道:「那還用說,金陵城內誰個不知,都是佛理淵博的有道高僧。」
姑娘又問道;「爹可知他們是哪一派系的弟子嗎?」
葛學瑾怔了怔,奇道:「和尚不都是佛門弟子嗎?怎麼還分哪一派系呢?這倒未聽說過。」
姑娘道:「爹,和尚固然都是佛門弟子,但是,他們也各有宗派系支,也就是他們出家剃度的地方,如天竺、少林、峨嵋、西藏的密宗喇嘛等都是。」
葛學瑾聽後,這才恍然明白懂得似地點了點頭,旋又搖搖頭,道:「大悲禪院的和尚,是屬於哪一派系的,爹沒有聽說過,怎會知道。」
語鋒微微一頓,望著愛女奇怪的問道:「鳳兒,你是怎麼懂得這些古怪的?」
姑娘笑了笑,道:「爹,先別問女兒這些,聽女兒說,關於大悲禪院的和尚,女兒倒知道他們的來歷派系。」
葛學瑾問道:「他們是哪一派系的?」
姑娘道:「嵩山少林,大悲禪院的主持方丈悟凡,也就是嵩山少林寺主持方丈的師弟。」
葛學瑾點了點頭,表示明白的道:「嵩山為五嶽中之中岳,嵩山少林寺是一座建築雄偉壯觀、很大的古寺,也是有各的佛門聖地……」
語鋒微頓了頓,接道:「這就難怪他們佛理那麼淵博高深了,原來是佛門聖地出身的弟子。」
說罷,忽然想到什麼似地,大為詫異的目注愛女問道:「咦,鳳兒,你怎麼會知道這麼清楚的?」
姑娘微笑著道:「爹,這些,女兒以後再慢慢告訴您聽好了……」
語鋒略頓了頓,問道:「爹,在這金陵城內,有些什麼人家,能請得動大悲禪院的和尚,出來做法事的嗎?」
葛學瑾想了想,道:「從來還沒有過。」
姑娘道:「但是,現在已經有過了,爹,您覺得奇怪不?」
葛學瑾點頭道:「這件事情,雖然轟動了全金陵城,大家都覺得十分奇怪,可是,後來一聽說他是用一顆價值萬金的明珠代價請出來的,那也就沒有什麼奇怪的了。」
姑娘微搖了搖粉首,道:「但是,女兒卻不以為那是真的。」
葛學瑾愕然問道:「為什麼?」
姑娘正容說道:「爹,女兒請問,像這樣的明珠,世間上多不多?」
葛學瑾笑道:「傻女兒,這樣的明珠,如果多的話,價值也就不會得那麼巨了。」
姑娘又問道:「爹,女兒再請問,那顆明珠可是侯家祖傳的?」
葛學瑾微一沉吟,道:「不可能是。」
姑娘道:「有理由嗎?」
葛學瑾雙目凝視著愛女,緩緩說道:「鳳兒,爹覺得你今天好奇怪?」
姑娘一笑道:「是嗎?也許是的,不過,女兒自己倒不覺得。」
話鋒一轉,接道:「爹,您請先回答女兒的問話,好麼。」
葛學瑾對於這位愛女,不禁感到有點莫測高深起來,心中暗暗驚奇納罕的點了點頭,說道:「理由很簡單,如果是祖傳之物,他決不會得那麼毫不愛惜,用它去作為聘請大悲禪院和尚做七天法事的代價。」
姑娘點首一笑,道:「這就是了,這種價值至巨,珍貴無比的明珠,既不可能是他侯家的祖傳之物,憑他一介書生,不是皇親國戚,又不是當朝權貴豪門的後裔,請問,他是從哪裡來的呢?」
葛學瑾不由呆了呆,心中暗道:「對啊,他這種明珠是從哪裡來的呢!」
於是,他不禁搖了搖頭,道:「這就要問他自己去了。」
姑娘忽又正容說道:「爹,女兒還知道一項秘密。」
葛學瑾心中一怔,問道:「什麼秘密?」
姑娘道:「是關於大悲禪院和尚的。」
葛學瑾惑然的道:「大悲禪院的和尚怎樣?」
姑娘道:「他們不但是佛理高深淵博的道高僧,而且都還練有一身極高強的武功。」
葛瑾奇異的道:「真的?」
姑娘粉臉神情一片肅然,道:「絲毫不假。」
葛學瑾心裡奇異極了,對於這位從小未出家門一步的愛女,他忽然感到有點陌生了,也不懂她了。
只見姑娘一本正經的又道:「大悲禪院是少林寺的分支,少林的弟子無不身懷武功絕藝,因此,少林寺乃成為領袖武林的中流砥柱,俠義正道之首,故而,表面上,少林寺的和尚是誦經念佛的出家人,實際上,他們是武林俠僧……」
語鋒微頓了頓,接道:「他們是武林俠僧,所以金陵城中,從無人家請得動他們出來做法事,一顆價值萬金的明珠,雖然極易使人動心,但,還不足以令大悲禪院的主持方丈心動而破例,是以,女兒認為……」
葛學瑾接道:「怎樣?」
他發覺愛女所言,不但頭頭是道,而且合情合理,似是有憑有據,決非是隨便亂說的。
姑娘忽然一笑,道:「他能夠請得動大悲禪院的方丈,只有兩個原因。」
葛學瑾問道:「哪兩個原因?」
姑娘道:「一是和大悲禪院的方丈有特殊的關係交情。」
葛學瑾道:「另一個原因呢?」
姑娘道:「他也是武林中人,和少林寺有很深的淵源。」
葛學瑾道:「那麼他說是用一顆萬金明珠的代價請的,決不是真的了。」
姑娘粉首輕點道:「不錯,那是遮人耳目之詞。」
葛學瑾越聽越不懂的問道:「他何必要遮人耳目呢?」
姑娘道:「為此,女兒想了很久,覺得他如此做,定有深意企圖。」
葛學瑾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問道:「是什麼深意企圖呢?」
姑娘道:「女幾隻是有著這種感覺,現在還不敢斷定。」
葛學瑾沉默了稍頃,忽然目注愛女問道:「鳳兒,你今天突然向爹提起了這麼多連爹也不大懂得的問題,你究竟是為了什麼?想做什麼?」
姑娘神色忽地一正,道:「因為他為人神秘奇突,所以,女兒想暗暗跟蹤後面去看看他究竟去往哪裡?幹什麼?……」
語鋒一頓,接道:「請爹允許。」
葛學瑾臉色忽地一沉,道:「那怎麼可以。」
姑娘道:「為什麼不可以?」
語鋒微頓,忽然輕歎了口氣道:「爹,女兒已經是他的人了,為此,女兒這麼做,還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葛學瑾正色的搖搖頭,道:「不行,你雖然已是他的人,也是不行。」
姑娘秀眉微皺了皺,突然大聲說道:「爹,你是要逼女兒不辭而行麼?」
葛學瑾臉色一變,喝道:「你敢!」
姑娘緩和下聲說道:「爹,女兒是不想使您擔心、傷心,所以才來請求您允許,如果爹不肯體諒女兒,一定不允許……」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女兒無法,便只好不辭而行了。」
葛學瑾忽地輕歎了口氣,道:「孩子,你要明白,並不是爹不體諒你,你一個從未出過門,柔弱的女孩子,對外面的人情事故一點不懂,連路都不認識,怎麼可以……」
姑娘突然截口說道:「爹,您以為女兒真是柔弱的女孩子嗎?」
葛學瑾忽然哈哈一笑,說:「丫頭,你不是個柔弱的女孩子,難不成倒是個剛強的男孩子!」
姑娘的粉臉上陡現盈盈淺笑地道:「爹,您身上帶著銀裸子沒有?」
葛學瑾一怔,道:「沒有,你問這個幹什麼?」
姑娘道:「女兒有用,爹,您叫人去拿一個來。」
葛學瑾點點頭,向大廳外面大聲吩咐道:「葛良,你去找帳房先生拿一個銀裸子來。」
站在大廳外面侍候的僕人葛良答應了一聲,步快如飛的找帳房先生拿銀裸子去了。
葛學瑾望著愛女問道:「鳳兒,你要一個銀裸子有什麼用?」
姑娘神秘地一笑,道:「等會兒拿來了,爹,您就知道了。」
不大一刻工夫,葛良拿著一個銀裸子急匆匆的走進大廳來交給了葛學瑾。
姑娘等葛良退出大廳外面去後,這才臉容一正的向葛學瑾道:「爹,您不是說女兒是個柔弱的女孩子嗎,現在女兒就先叫蘭兒露一手給爹看看,女兒和蘭兒比男孩子們如何?」
葛學瑾奇異地道:「你要叫蘭兒露一手什麼給爹看?」
姑娘笑了笑,轉向靜立在身旁的蘭兒低聲吩咐了兩句,蘭兒點頭微笑著蓮步輕移,走前兩步,向葛學瑾嬌聲說道:「老爺,您請把銀裸子給蘭兒做給您看。」
葛學瑾不知她們主婢搞些什麼鬼,默默地把銀裸子遞給蘭兒。
蘭兒含笑地接過銀裸子。
她左掌托著銀裸子,暗中微一提氣,默運功力,右手緩緩伸出,勁透那如玉般的尖尖玉指兒。
只見她食中二指,鉗著銀裸子中腰,往下一夾。
頓然,一隻完好的銀裸子,立被分成了兩半。
那被夾斷之處,竟如刀切般的整齊,托在她的左手掌心上。
這一來,葛學瑾不禁被驚愕得呆住了。
若非是親眼目睹,他怎麼也不敢相信,這會是事實。
那麼兩隻柔軟細嫩的尖尖玉指兒,竟能那麼輕易,毫不費力的將一隻銀裸子齊腰夾斷,比一把鋒利,剪刀的鋼口,還要鋒利。
這,簡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他望著蘭兒那仍舊盈盈含笑,臉色神情十分平靜從容的樣子,不由得發了傻,瞪直了兩隻眼睛。
姑娘忽然咯咯一聲嬌笑,道:「爹,您看蘭兒這一手怎麼樣?不錯吧!」
葛學瑾恍如從睡夢中被驚醒過來似的,連連不住的點頭說道:「不錯!不錯!」
蘭兒嬌聲一笑道:「老爺,蘭兒這點兒能力算得了什麼,要和小姐比起來,可就差得太遠了。」
葛學瑾雙眼大張,驚疑地道:「你說什麼?蘭兒,小姐比你還要強?」
蘭兒點點頭道:「小姐比我強得多了。」
葛學瑾驚疑不信的望向愛女。
姑娘只也淡淡笑道:「爹,女兒也露一手給您看看吧!」
葛學瑾情不由己一點頭道:「好,我要葛良再去拿一個銀裸子來。」
姑娘玉手微微一搖:「不用了。」
葛學瑾道:「你怎麼露法?」
姑娘伸手一指大廳正中的一張楠木桌子,道:「女兒就用它試手好了。」
葛學瑾道:「如何試法?」
姑娘道:「女兒碎它一隻桌角好了。」
葛學瑾驚疑的道:「鳳兒,楠木堅硬非常,可比弄斷一隻銀裸子還要難得多呢!」
姑娘道:「就是因為它比銀裸子還要堅硬,女兒才要拿它試給爹爹看,女兒是不是真的比蘭兒強呀。」
葛學瑾忽然搖搖手道:「鳳兒,你不要試了。」
姑娘眨了眨眼睛,問道:「為什麼?爹可是心疼這張楠木桌子?」
葛學瑾哈哈一笑,道:「傻丫頭,一張楠木桌子,價錢雖然昂貴,但,也不過是幾兩銀子,爹豈會心疼,爹是心疼你,怕你把手弄痛了!」
姑娘嫣然一笑說:「謝謝爹的關心,不過,女兒如果沒有把握,決不敢這麼說的,爹請放心好了,女兒決不會弄痛自己手的。」
說罷,蓮步輕移,緩緩的走近楠木桌旁,伸出一隻賽雪欺霜的纖纖玉手,撫著一隻桌角輕輕的摩擦著。
葛學瑾不由睜大著一雙眼睛,緊緊的注視著愛女的手掌,心中在暗忖道:「我倒要好好的看看,這丫頭究竟如何弄碎這堅硬如鐵的楠木桌角?……」
他暗忖之間,只見愛女已縮回了手,若無其事的望著他含笑說道:「爹,您請過來看看,它是不是已經碎掉了。」
葛學瑾心中不禁吃了一驚,暗道:「這不是活見鬼嗎?天下哪有這種事情,一隻楠木桌角,只被她這麼輕輕摸了摸,便就碎掉了……」
他懷著十二分不信的神色心情,緩步走了過去,詳細地看了看。
只見桌面依然完好如舊,看不出有絲毫損碎了的痕跡。
於是,他不禁望著愛女含笑道:「鳳兒真會做作,這桌角不是還好好的麼!」
姑娘眨了眨明眸,微笑不語。
蘭兒忽然咯咯一聲嬌笑,道:「老爺,您不妨用手摸摸它看就知道了。」
葛學瑾聞言,目光看視了微笑不語的愛女一眼,一臉迷惑不解的神情,緩緩的伸手朝那只桌角上摸去。
不摸,一點也沒有什麼。
一摸之下,竟是木屑紛飛灑落了一地。
這情形,葛學瑾不禁駭了一大跳。
「啊……」脫口一聲驚呼之後,瞪大著眼睛,張口結舌,呆愣愣地望著嬌柔若無半絲力氣的愛女,竟駭然得說不出話來。
姑娘望著葛學瑾嬌甜地一笑,道:「爹,您怎麼不說話,女兒這一手功夫怎樣?您看是比蘭兒強著點兒不?」
葛學瑾驚神略定,點點頭道:「好!太好了,確實比蘭兒強得多了……」
話鋒一頓,目光緊緊地注視著愛女的嬌面,問道:「鳳兒,告訴爹,你和蘭兒都學了武功了,是不是?」
姑娘神色一正,點點頭道:「是的,女兒也不想再瞞著爹了,女兒和蘭兒確實都已學成了一身的武功。」
葛學瑾又問道:「你們是跟誰學的?」
姑娘道:「當然是師父了。」
葛學瑾道:「在什麼地方?」
姑娘道:「這還用問,女兒和蘭兒都從未離開過家門一步,爹又不是不知道。」
葛學瑾微一沉吟,道:「那麼,教你們武功的師父,也是住在我們家裡的人?」
姑娘粉首微搖道:「不是。」
葛學瑾道:「是外面來的人?」
姑娘點點頭道:「是的。」
葛學瑾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姑娘道:「一位老尼丘師太。」
葛學瑾道:「她常來嗎?」
姑娘道:「她老人家起初是每隔三天來一次,傳授我們一點練功要訣,後來逐漸延長,由三天而十天,而一個月一次。」
葛學瑾道:「現在呢?」
姑娘道:「已經有半年多沒有來了。」
葛學瑾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姑娘道:「七年以前。」
葛學瑾不由一驚,道:「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也從來沒有碰見過她?」
姑娘笑道:「她老人家每次來時,都是在二更以後,那時,爹早已經安睡了,如何能碰得上她老人家。」
葛學瑾忽然恨恨的道:「葛興真該死,他竟也敢幫你們瞞著我,他從沒有向我提說過這件事,回頭我一定得重重的責罰他一頓不可!」
姑娘笑說道:「爹,這件事情您可不能責怪葛興。」
葛學瑾氣呼呼的道:「他幫你們瞞了我這麼多年,你當然要說不能怪他了。」
姑娘正容說道:「爹,您冤枉了葛興了。」
葛學瑾眼睛一瞪,道:「我冤枉他?他看門,這件事他還能說是不知道?」
姑娘神色肅然地道:「葛興他的確是毫不知情!」
葛學瑾搖頭道:「我不信,你在幫他說謊!」
姑娘道:「爹不信,女兒就拿證明給爹看。」
葛學瑾道:「什麼證明?」
姑娘微微一笑,身形陡長,輕風飄然中,一個嬌軀已騰空飛起,躍上大廳正中的屋樑之上。
葛學瑾一見,不禁駭得臉容變色,驚魂出竅,一顆心緊張得直欲跳出口來,急急招手說道:「鳳兒,你快下來,這可不是開玩笑,當心摔下來,那不是玩的。」
姑娘咯咯一聲輕笑,飄然落下。
裙袂飄飄,輕如片葉,落地點塵不驚。
葛學瑾不由輕鬆地噓了口長氣,道:「鳳兒,以後你千萬不可這樣跳上跳下的,萬一摔著了那怎麼辦,爹可被你嚇壞了。」
說著,還抬起手來拍了拍胸口。
姑娘嬌媚的笑了笑,道:「爹,你相信了女兒的話沒有?」
葛學瑾似乎已忘了剛才的事情,怔了怔,問道:「相信你的什麼話?」
姑娘不由一噘嘴兒,道:「爹,您真是,女兒說葛興確不知情的話呀!」
葛學瑾微皺皺眉頭,道:「但是,這怎麼便能證明葛興不知情呢!」
姑娘道:「這是最好,也是最有力的證明了。」
葛學瑾搖搖頭道:「鳳兒,你這最好,最有力的證明的意思,爹不懂,你最好解說得清楚點。」
姑娘道:「女兒這證明的意思是,師父她老人家來去從沒有經過大門。」
「哦……」葛學瑾恍然若悟了的,點點頭道:「爹明白了,你師父每次都是跳牆來去的。」
姑娘點頭一笑道:「對了,她老人家每次都是在更深人靜的時候,由後花園那邊無人的地方越牆來去的,所以,葛興他根本毫不知情。」
經過這樣一解釋,葛學瑾當然不能不相信了。
於是,他點頭微笑地道:「爹相信你的話了,不責怪葛興就是。」
姑娘嫣然微笑了笑,話鋒忽地一轉,道:「您現在總該相信女兒和蘭兒,可決不是那一點不如男孩子強,柔弱無用的女孩子了吧!」
葛學瑾點點頭,高興的捋髯一笑,道:「不錯,照這情形看起來,你和蘭兒不但確實比男孩還強,而且,還強得很多很多了。」
姑娘明眸陡地一亮,道:「那麼,爹,您是已經答應女兒的請求了!」
葛學瑾臉上高興的笑容,驀然間消失了。
他雙眉深鎖,望著愛女緩緩說道:「鳳兒,你雖然練有一身武功,比男孩子還強,但是,爹認為,女孩兒家出門遠行,總是不大妥當。」
姑娘道:「爹,這麼說,您還是不肯答應了。」
葛學瑾道:「鳳兒,爹不是不肯答應你,而是……」
姑娘截口道:「爹,您不肯答應就算了,也不要而是什麼了……」
話鋒一頓,忽地正容朝葛學瑾躬身一禮,道:「爹,女兒回樓上去了!」
蘭兒也向葛學瑾躬身一禮,隨在小姐身後,主僕二人,蓮步姍姍,裊娜娉婷的向大廳屏風後面走去。
葛學瑾不由微微一怔,但,旋即發覺這情形似乎有點不大對勁。
突然,他腦中陡地閃過一點靈光,暗道:「不妙!」
於是,他連忙大聲喊道:「鳳兒,你回來。」
姑娘聞喊,蓮步微停,回首問道:「爹,您可是轉變心意了。」
葛學瑾咳了一聲,道:「鳳兒,你且回來,我們再說好不好?」
姑娘緩緩轉過嬌軀,和蘭兒走回原處默然站立著。
葛學瑾道:「鳳兒,你先坐下來。」
說著,他自己便在一張椅子上坐下。
姑娘沒有說話,默默地在葛學瑾斜對面的一張椅子上坐下,蘭兒則默默地站立在姑娘身側。
父女倆,默默地斜對的坐著。
女兒,她已決心不再開口多說什麼。
父親,則在思考著如何措詞,怎樣說法才好。
大廳中,空氣顯得有些異樣的沉寂,沉寂得使人難耐。
時間,在悄悄的消失,沉寂也愈來愈使人感到難耐而忍不住。
終於。
做父親的葛學瑾開了口,聲音有點乾澀的道:「鳳兒,關於這件事情,爹也不想再攔阻你了,爹很明白你的心意,如果真要再攔阻你,便是逼著你不辭而行。」
姑娘款款地道:「爹知道就好了,女兒已不願再多說什麼了。」
葛學瑾忽然輕歎了口氣,道:「是爹平時疏忽了你,今天爹這才發覺,你外表雖然很文靜柔弱,內裡實在比個大男人還要剛強……」
語鋒微微一頓,接道:「你哥哥,他要是和你一樣就好了,可惜他剛強外露,太粗太直,比起你來不如你太多太多了。」
姑娘微笑了笑,道:「爹,哥哥那樣的性情有什麼不好,一根直腸子通到底,說什麼就是什麼,剛強粗豪,那才是昂藏七尺,男子漢大丈夫的本質,比起那些個心機深沉,別具城府,深藏不露,內懷陰詐的人強得多了。」
葛學瑾聽得心中不由暗驚的忖道:「這丫頭,平常雖是沉默寡言,但,聽這等口氣,對於人的性格見解,倒是很有道理,很世故得很呢……」
於是,他點點頭道:「鳳兒,你這種見解雖然很有道理,不過,爹認為一個人,總還是應該含蓄點兒好,太過剛強暴露粗直,是很容易受損折的。」
姑娘粉首輕點了點,道:「爹這話的意思女兒很明白,也就是俗語所謂:『過剛則易折』,不過哥哥他和一般剛強粗直的人不同。」
葛學瑾問道:「怎麼不同?」
姑娘道:「哥哥對人對事熱誠好義,愛朋友,喜歡幫助人,令人敬佩,所以,他性情雖然稍嫌剛強了點兒,但是,對他是無礙的。」
葛學瑾不說話了,他覺得愛女無論是智慧、見解,都似乎比他自己還強,比她哥哥,那就更不用說了。
因此,對於愛女,他已打從心底產生了佩服!
姑娘話鋒一轉,又道:「爹,您既已答應女兒的請求,如果沒有其他什麼吩咐的話,女兒想早點回樓上去收拾些隨身應用的東西,好準備動身了。」
葛學瑾笑道:「鳳兒,你且別那麼急好麼?」
姑娘道:「爹,並不是女兒……」
葛學瑾忽然向姑娘搖搖手,阻止住姑娘未完之言,緩緩說道:「鳳兒,爹雖已不想再攔阻你,不過,卻也有個條件。」
姑娘道:「什麼條件?」
葛學瑾道:「等你哥哥回來,商量一下再走。」
姑娘秀眉微微一皺,道:「哥哥什麼時候回來?」
葛學瑾道:「今天不回,明天一定到。」
姑娘眨了眨眼睛,問道:「可是哥哥已先派人送信回來過了?」
葛學瑾道:「昨天晚上接到的信。」
姑娘微一沉吟,道:「說實在話,爹,您可是想要哥哥勸阻女兒。」
葛學瑾搖首含笑道:「鳳兒,你別誤會了,爹沒有這個意思,爹只是想……」
姑娘接道:「怎樣?」
葛學瑾道:「爹想要你哥哥陪同你們一起走一趟。」
姑娘忽地一搖頭,斷然地道:「爹,女兒不同意。」
葛學瑾道:「為什麼?有你哥哥同行照顧著你們,不好嗎?」
姑娘道:「不,女兒自己會照顧自己。」
葛學瑾對這位愛女,已覺得毫無辦法地輕歎了口氣道:「鳳兒,你……」
突然。
大廳外面,響起一個粗豪的聲音,道:「葛良,爹在大廳裡嗎?」
葛學瑾神色欣喜的道:「鳳兒,真巧,剛說到他,他就回來了?」
他話聲甫歇,大廳門外已像一陣旋風似的走進一個身高七尺,虎背熊腰,濃眉環眼,年約二十七八歲的大漢。
他,名叫葛飛鵬,是葛學瑾的獨生子,也是玉鳳姑娘的哥哥。
葛飛鵬一走進大廳,虎目一掃,立即大踏步走向葛學瑾面前,倒身下拜道:「孩兒叩見爹爹,孩兒遠離膝下,未能晨昏侍奉,望爹爹原諒孩兒不孝之罪。」
葛學瑾臉色一沉,道:「鵬兒,你還懂得不孝之罪麼!」
葛飛鵬生性至孝,一聽葛學瑾這等口氣,不禁連忙叩頭惶聲說道:「爹爹請別生氣,鵬兒這次回來,已決定留家半年,侍奉爹爹,不再出門了。」
葛學瑾臉色稍霽地「哼」了一聲,道:「你起來吧!」
葛飛鵬道:「多謝爹爹。」
說罷,又叩了個頭,這才挺身站起,垂手肅立在葛學瑾身側。
葛學瑾望了這位外貌粗豪,雄威凜凜的獨子一眼,不由微微抬頭,輕歎了口氣,溫和著語氣,說道:「鵬兒,你坐下吧!」
葛飛鵬道:「不,孩兒這樣站在爹爹身邊很好。」
葛學瑾眉頭微微一皺,沉聲叱道:「叫你坐下就坐下,囉嗦的什麼!」
葛飛鵬心中不由暗道:「爹爹今天是怎麼的了,脾氣比往昔好像特別的壞……」
他心裡暗忖著,口中卻連忙恭敬的答道:「是,孩兒遵命!」
說著,虎步斜跨一步,在旁側的一張椅子上坐下。
葛玉鳳姑娘這才盈盈的站起嬌軀,走近葛飛鵬面前,躬身一揖,嬌聲說道:「小妹拜見哥哥。」
葛飛鵬連忙軸起虎軀,哈哈一笑,道:「妹妹快別多禮,哥哥在外面闖蕩,家中瑣事有勞妹妹料理,侍奉爹爹,哥哥尚未拜謝妹妹呢!」
說著,正容抱拳拱手朝姑娘一揖,道:「妹妹請受哥哥一拜。」
姑娘連忙側身再度軀身一揖還禮,嬌聲道:「哥哥快別如此,那不折煞妹妹麼,料理家中瑣事,侍奉爹爹,乃屬妹妹份內之事,何勞哥哥相謝。」
接著,蘭兒也移步上前躬身行禮拜見過公子。
葛飛鵬待妹妹回身坐下後,這才虎目微睜的望著妹妹,肅容說道:「妹妹,哥哥該恭喜你。」
姑娘不由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葛飛鵬的意思,輕聲一歎,道:「哥哥,你已經知道了?」
葛飛鵬點點頭,道:「哥哥就是因為得到了他回來了的消息,所以才特地急匆匆兼程趕回家來,一方面是拜見爹爹,一方面也是要見見他。」
姑娘道:「謝謝哥哥對妹妹的關懷。」
葛飛鵬笑道:「這還用謝嗎,哥哥就是你這麼一個妹妹,你的事情,哥哥我能不關懷麼?妹妹,他好嗎?」
姑娘淒然地點點頭道:「他很好,只是………」
語聲微頓,又是一聲輕歎,道:「哥哥,你已經回來晚了一步,見不到他了。」
葛飛鵬愕然一驚,急問道:「妹妹,他,他怎麼了?」
姑娘淡淡地道:「他已經走了。」
葛飛鵬問道:「他是什麼時候走的?」
姑娘道:「今天早上天亮時分。」
葛學瑾突然插口說道:「他這一走不要緊,你妹妹也跟著要走了。」
葛飛鵬愕然一怔,問道:「妹妹要去哪裡?」
姑娘接道:「我想跟蹤他後面,看看他去哪裡,做什麼去?」
葛飛鵬猛然一搖頭道:「那怎麼行!」
姑娘秀目陡地一瞪,道:「為什麼不行?」
葛飛鵬忽見姑娘秀目一瞪之際,寒光一閃即逝,心中不禁驀地一驚,道:「妹妹,你……」
姑娘截口道:「你什麼?這家裡,難道就是你一個人練成了一身武功絕學,別人就沒有!」
葛飛鵬一聽,心中頓然明白了,驚喜的道:「妹妹,原來你……」
蘭兒突然接口道:「公子,您看看那只楠木桌角就知道了,那就是小姐表演給老爺看的。」
葛飛鵬轉眼朝楠木桌角望去,觸目之下,心神不禁猛然一震,脫口驚聲道:「碎石成粉功力。」
蘭兒更正的道:「公子,那不是碎石成粉的功力,小姐用的是『蝕物神功』。」
葛飛鵬突然興奮非常的哈哈一聲大笑,道:「妹妹,這麼說,你是『玉清師太』的弟子了。」
姑娘點點頭道:「哥哥,你見過她老人家麼?」
葛飛鵬笑道:「不但見過,而且還聽她老人家說過,在金陵城中收了兩個徒兒,只是沒有說明姓氏,萬想不到竟是妹妹和蘭兒。」
姑娘也不由很高興地笑問道:「哥哥,你的師門定必和師父她老人家很有交情了?」
葛飛鵬點頭笑說道:「豈只是有交情,而且淵源極深……」
話鋒微微一頓,接道:「家師江湖人稱笑和尚。」
「哦……」姑娘秀眉微揚,輕「哦」了一聲,笑道:「這真意想不到!」
葛飛鵬神色突然一正,虎目精光灼灼地望著姑娘問道:「妹妹,你既然身懷佛門上乘武功,在這幾天中,想來一定已經摸清楚他的底細了?」
姑娘微微一怔,問道:「他的什麼底細?」
葛飛鵬不禁詫異地問道:「怎麼?妹妹你還不知道麼?」
姑娘搖搖頭道:「不知道。」
話鋒一頓,問道:「哥哥,你可是得到他一些什麼消息了?」
葛飛鵬點點頭,道:「哥哥我也不十分清楚,不過,據手下人的報告,他可能也是武林中人,而且身份地位都很高大得出奇。」
姑娘眨了眨眼睛道:「哥哥,挑要緊的話,所謂『可能』,是根據的什麼理由?」
葛飛鵬點頭道:「據手下人報告,他一回到金陵,當天下午就去夫子廟找了丐幫的弟子,第二天一早便去了丐幫金陵分舵,離開丐幫金陵分舵之後,接著又去了少林分支的大悲禪院。」
姑娘接道:「於是,金陵城中從來沒有人請得動的大悲禪院的和尚,便被他以一顆價值萬金的明珠的代價,請了出來,替他做了七天的佛事!」
葛飛鵬道:「哥哥我不以為那一顆明珠的代價,會真能請得動大悲禪院的方丈。」
姑娘明知故問的道:「那麼說來,他很不簡單了。」
葛飛鵬道:「這還不算,另外還有件不簡單的事情。」
姑娘問道:「什麼事情?」
葛飛鵬道:「從做法事的那晚開始,天德巷的附近四周,突然出現了很多的武林人物。」
姑娘心中不由一驚,道:「哥哥,所謂『很多』,不知是多少?」
葛飛鵬道:「據說有二三十名。」
姑娘愕然了。
她秀目深鎖,沉思了稍頃之後,目注葛飛鵬問道:「哥哥,你這消息,不可能有錯吧?」
葛飛鵬肯定地道:「絕對正確。」
姑娘芳心念轉,眨了貶眼睛,道:「哥哥,看來你人雖在千里之外,但,對於這金陵城內的一切江湖動態,你倒是瞭若指掌呢!」
葛飛鵬笑道:「妹妹,你應當明白,金陵是我的家鄉,我能不特別關心家鄉江湖人士的一切行動嗎?所以……」
話鋒微微一頓,接道:「我多派了一些眼線在金陵城裡城外,嚴密注意,隨時傳報,不管大小事情,我沒有不知道的。」
姑娘笑了笑道:「如此,對於那突然出現的二三十名江湖人物,是何來歷?幹什麼的?哥哥一定都已經查出來了?」
葛飛鵬道:「說起來,妹妹你也許會不信,他們都是丐幫弟子化裝的。」
姑娘怔了怔,疑惑地道:「這怎麼會呢?」
葛飛鵬道:「哥哥我也非常不信,但,手下人如果沒有摸清楚確實不錯,他們決不敢隨便報的!」
姑娘微一沉吟,問道:「可知道他們的企圖目的?」
葛飛鵬道:「其企圖目的雖然不大清楚,但,有一點確是可以斷定的。」
姑娘道:「哪一點?」
葛飛鵬道:「他們化裝守伺在天德巷的附近四周,對侯家不僅絕無惡意,而且是在幫助侯家,在張網捕魚!」
「哦……」姑娘輕「哦」了一聲,復又微一沉嶺,道:「如此說來,他安排的這七天佛事,顯然是有用意的了!」
葛飛鵬點頭道:「哥哥以為定是如此……」
語鋒微頓了頓,神色突然沉凝地接道:「除此之外,另外還有件足以令天下武林震驚怪異的消息。」
姑娘急問道:「是什麼消息?」
葛飛鵬虎目忽張,注視著姑娘問道:「妹妹,你聽說過少林十二羅漢沒有?」
姑娘眨了眨明眸,道:「聽說過,聽恩師他老人家說,少林『降龍』、『伏龍』、『伏魔』十二羅漢,為專門應付一場大劫之用的絕頂高手,無一不是身懷少林多項不傳絕藝,非迫不得已,決不會讓十二羅漢在武林中現身露面!」
話鋒一頓,明眸凝光的望著葛飛鵬問道:「哥哥,少林十二羅漢該不是已經出現江湖了吧?」
葛飛鵬道:「少林十二羅漢雖未全部出現江湖,但是『伏魔』四羅漢卻已下了山,據手下人的傳報,他們正往此道這條路上兼程趕了來。」
姑娘心陡地一震,問道:「他們的確是朝這條路上來的,一點沒有錯?」
葛飛鵬道:「如果他們不是中途折回,根據手下人傳報他們的行程速度,只在今天早晚之間,定可到達此地!」
姑娘沉吟地道:「哥哥,你以為『伏魔』四羅漢突然下山來此,會和他有關麼?」
葛飛鵬道:「這個,哥哥並不敢確定。不過……」
話鋒一頓,接道:「哥哥我以為,他失蹤十多年,突然神秘歸來,已足令人驚奇懷疑,何況他既能請得動大悲禪院的和尚出來做佛事,丐幫弟子又大反常規的化裝守伺在他家的附近四周,少林『伏魔』四羅漢的突然下山來此,若說和他毫無關連,實在使人不敢完全相信,天下也決無……」
姑娘飛快地接口道:「決無這麼湊巧的事情,對不?哥哥!」
葛飛鵬點頭道:「事實也確是如此。」
姑娘星眸微轉,眨了眨,話鋒忽地一轉,問道:「哥哥,對於他父親的死,哥哥的看法怎樣?」
葛飛鵬沉吟地道:「當時的詳情哥哥雖然不太清楚,不過,根據事理判斷,很可能是江湖人物下的毒手!」
姑娘道:「如此,該是仇殺了?」
葛飛鵬道:「很有可能。」
姑娘道:「哥哥,你以為他父親會與江湖人物結仇嗎?」
葛飛鵬不禁呆了呆,暗忖道:「是啊,以侯伯父的身份為人,怎會得和江湖人物結仇呢?」
默坐在一邊,靜聽著兄妹二人談話的葛學瑾,此刻,他這才完全的明白,自己這一雙兒女,都不是簡單的人物。
女兒,雖然從未出過大門,平時裡沉默寡言,一副嬌弱不勝依的樣子,事實上,卻是智慧過人,聰明絕頂,身懷武功的奇女子,對外面的事情,而且知道的很多,很多,見聞很廣。
至於這個濃目環眼,外貌粗魯的兒子,則更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他人在千里以外,對於金陵城裡的事情,竟能瞭如指掌,足見他的不平凡。
雖然,他所知道的,完全是根據手下的傳報,但,遠在中岳,少林和尚的行動,竟也全在他的耳目之下,瞞不了他。
於此可見,他的手下人不知道有多少,而分佈之廣,也著實的駭人!
當女兒和兒子在談話時,他一直插不上口,事實上,對於這些武林中的事情,他根本絲毫無知,也無法插口。
直到此際,他方始抓住了機會似地,突然插口說道:「這也很難說。」
葛玉鳳和葛飛鵬聞言,不由齊皆一愕!
姑娘目視父親,忍不住問道:「爹,難道侯伯父當年會與某江湖人物結仇不成?」
葛學瑾微一搖頭,道:「你侯伯父當年是不是曾與某江湖人物結過仇?此事,尚不敢斷言,也不敢說,不過……」
話鋒微頓了頓,接道:「他當年身任兵部大臣,執掌兵符,統率全國兵馬,軍中難免沒有那江洋大盜,綠林好漢出身之流,他為人心地雖很厚道,也處處都似仁德待人,但,他生性耿直、固執,而軍中又法令如山,於執法之際,自難免不無得罪人的地方,也許那時會因執法稍嚴,而和某江湖人物有著牽連,結下了仇,也說不定!」
兄妹二人聞聽之後,都不禁深深地緊鎖起雙眉。
葛學瑾的這番話,雖然只是一個推測,並且還似乎有點略嫌牽強,但,並非完全不合理,也決非不可能。
不過,若果真是那時結下的仇,則事情就非常的棘手難查了。
軍中那麼多的人,事隔多年,從何處著手?又如何的查法?實在太難查了……
兄弟二人,雙眉深鎖,沉默了片刻之後。
姑娘忽地目注父親向道:「爹,駝老是當年隨侍侯伯父身邊的人麼?」
葛學瑾道:「駝老乃當年你侯伯父臨退休前,身邊八大侍從的領班,為人是最忠義不過,是一個值得敬佩的漢子。」
葛飛鵬道:「駝老也該有一身不弱的武功了?」
葛學瑾道:「爹這就不大清楚了,按理他是應該會武功的,不過,現在他已年邁力衰,可能已經不中用了。」
姑娘忽然微微一笑,道:「爹,您不會看得出來的,其實,駝老不但是寶刀未老,而且一身武功比從前只怕還更加精深許多了呢!」
葛學瑾不信地搖搖頭,道:「我不信,看他那副龍態龍鍾的樣子,連走路似乎都快要走不動了呢。」
姑娘笑道:「爹,那是他故意裝的,其實他運起功力時的樣子,神態威猛無比,真是令人望而生畏!」
葛飛鵬道:「妹妹,你是不是已經見過駝老的武功身手了?」
姑娘淡然地笑了笑,便把那天夜晚和蘭兒化裝蒙面,往探的經過情形,簡略的述說了一遍。
葛飛鵬微一沉吟,道:「如此,駝老也不知他是不是身懷武功了。」
姑娘道:「駝老如果知道什麼,我想他一定不會瞞著我的。」
葛飛鵬點了點頭道:「妹妹,你既然懷疑他可能身負武功,在這幾天中,你實在應該想辦法,找個機會試試他的。」
姑娘微微一笑道:「哥哥,你以為妹妹沒有想到這點麼?」
葛飛鵬道:「妹妹已經試過了?」
姑娘道:「你問蘭幾吧。」
葛飛鵬目視蘭兒,蘭兒便把那天出手相試的情形說了一遍。
姑娘問道:「哥哥你的看法怎樣?」
葛飛鵬道:「依照蘭兒相試的情形看來,他應該是真的不會武功了。」
姑娘道:「我仍然懷疑不信。」
葛飛鵬道:「妹妹,凡屬一個練武的人,都具有一種超異常人的自衛本能,靈敏的反應,每遇意外的襲擊時,便會立刻……」
姑娘含笑點首接道:「哥哥,我承認,你這話百分之百的正確,不過……」
話鋒一頓,續道:「對他,我不敢完全相信。」
葛飛鵬道:「為什麼?」
姑娘道:「因為他回來以後的一切行動,處處都顯得很奇突、神秘,如果推測他這是故意的做作,並非沒有可能。」
葛飛鵬道:「但,這似乎稍嫌勉強了點。」
姑娘道:「我這樣推測的想法,也許確是勉強了點,但是……」
她神色突然一正,道:「哥哥,我請教,那大悲禪院的少林和尚,丐幫弟子,他與他們的接觸該怎麼解說?」
葛飛鵬不禁一呆,心道:「是啊!這些該怎麼解說呢?……」
姑娘接著又道:「因為他的行動太過奇突,神秘,令人有諱莫如深之感,所以,我才要跟蹤他,察看察看他!」
葛玉鳳雙眉緊皺地望了葛飛鵬一眼微一沉吟,道:「那麼,哥哥我……」
姑娘冰雪聰明,立刻明白了葛飛鵬的意思地,截口說道:「不!哥哥,我要你留在家裡侍奉爹爹,多盡點孝道。」
葛學瑾忽然哈哈一笑道:「算了,鳳兒,你別說得那麼好聽了,爹的身體還很強壯得很,還沒有到老得不能動,一定要人侍奉的時候,再說你哥哥……」
語鋒微微一頓,接道:「他就是你這麼一個寶貝妹妹,對你的愛護之心,可以說是勝逾他自己的性命,你和蘭兒去跟蹤天翔,雖然,你們都練有一身武功,不虞受人欺負,但是,外面的人心險惡,奸詐難防,又豈是你們兩個從未出過門女孩兒所能完全瞭解,應付得了的,不要說是爹不放心,你哥哥他也決不會放心的,你們一出門,只怕便會擔心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似地,一要急得團團亂轉了。」
俗語有云:「知子莫若父」。
葛學瑾這番話,說得一點不錯,葛飛鵬對於這位幼失母愛的妹妹,實在疼愛無比,勝逾他自己的性命。
姑娘秀目滿含感激地投視了葛飛鵬一眼,然後轉向葛學瑾緩緩地嬌聲說道:「爹,您和哥哥的疼愛之心,女兒心裡非常明白。」
葛學瑾點點頭道:「只要你明白就好了。」
姑娘明眸微轉了轉道:「不過,此事……」
葛飛鵬飛快地接月說道:「妹妹,你先聽哥哥的話,好麼?」
姑娘秀眉微微一皺,頓口不語,但卻輕點了點頭。
葛飛鵬咳了一聲,正聲緩緩說道:「這幾年來,哥哥在江湖上闖蕩歷練,承蒙恩師他老人家的德澤,協助,雖然得到了微名,也有了小小的成就,但,也懂得了許多江湖上的險詐,波詭雲譎,實在令人防不勝防,決非一個毫無江湖閱歷的人所能懂得,而且也不是能夠憑恃武功容易應付的,所以……」
語鋒微頓了頓,接道:「哥哥也不想和你多說什麼了,為了你的安全,哥哥只有一個辦法,就是你們一出這個大門,哥哥便立刻跟隨著你們。」
姑娘秀目深鎖著道:「可是,哥哥……你該知道,妹妹的目的是在跟蹤他,並不是出去闖蕩江湖,和人爭名逞雄,江湖上雖是險詐百出,詭譎多端,但,我又不和他們這些江湖人打交道,接觸,有什麼關係呢?」
葛飛鵬微微一笑,說:「妹妹,你這話似是很有道理,但是,你要想到,你不和他們打交道,接觸,難道他們就不會找你嗎?」
姑娘秀目陡地一挑,道:「他們敢!」
葛飛鵬忽然大聲哈哈一笑說:「行!妹妹,有你這麼一句話,事就非發生了。」
姑娘恍然大悟般地,皺了皺眉頭,道:「哥哥,江湖上人難道是那麼不講理,難纏麼?」
葛飛鵬笑道:「雖然並非完全如此,但,大都離不了譜,否則,江湖上也就說不上是是非叢生之處了!」
姑娘心念轉了轉,眨眨眼睛道:「如是我不理不睬他們呢?」
葛飛鵬笑了笑道:「妹妹你能忍受得住那些無理的欺負、侮辱嗎?」
姑娘怔了怔,道:「什麼無理的欺負、侮辱?」
葛飛鵬正容說道:「如果遇上那些好色之徒,土豪惡霸,不屑的江湖子弟之流,他們見妹妹生得美麗漂亮,因而出語輕薄,滿口髒言污語的冒瀆妹妹,哥哥我請阿妹妹,你忍受得下這口污氣嗎?」
姑娘粉臉不由嫣紅,嬌嗔道:「哥哥,你說話正經點。」
葛飛鵬肅容正色的道:「妹妹,哥哥說的是事實。」
姑娘芳心裡很明白,她哥哥說的確是事實,也決未故作誇張之詞。
於是,她微皺了皺秀眉,道:「妹妹當然不能忍受這種無理的欺負,侮辱……」
話鋒略頓,接道:「不過,哥哥放心,這種事情決不可能會發生的,妹妹和蘭兒早已經商量過了,決定改易男裝而行。」
葛飛鵬點點頭道:「易釵而弁,雖然要好得多,但……」
語鋒一頓,接著:「這樣好了,你們走你們的,哥哥只在後面跟著,暗中照應著你們,沒有事情,我決不出面如何?」
姑娘無奈,只得默默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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