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秦嵩有什麼陰謀,再說齊魯道上那輛八駿馬車,仍在黑夜中不停地奔馳著。
車中追雲叟前坐駕車,「宇內神君」則悠閒地在車下取出一隻風雞,撕了一半,向前遞了過去,自己則拿著另一半,大口啃著。
追雲叟右手取風雞,咬了一口道:「現在往哪裡?」「宇內神君」想了片刻,道:「武當!」
追雲叟猶疑地道:「你真要如此做?」
宇內神君哈哈一笑,道:「這是我計劃的一部分,不如此做,無法實現我以後的盤算。」
追雲叟歎了一聲道:「這靈狐秦嵩,我看不是簡單人物,希望你不要弄巧成拙!」
宇內神君哈哈一笑道:「就是他有懷疑,本神君料定他必會」
說到這裡,語聲一頓,道:「不談這個,我問你,你有否把『獨腳閻王』調走?」
追雲叟嗤地一笑道:「當然把他弄走,唉!這老傢伙實在難弄,我差些還挨了他一掌!」
「宇內神君」哈哈一笑,道:「要得,只是希望他別像冤魂一樣緊纏不休,否則咱們實在難以對付他!」
追雲叟又是一歎,倏然道:「你看這棋下得效果如何?」
宇內神君漫聲道:「哪步棋?」
「別裝傻,我說的就是恭手送人的那十二張『靈天殘篇』!」
「哦!效果當然不錯,我料定『影子血令』到手後,絕對不會再給『絕天魔君』!」
追雲叟哈哈一笑道:「假如真的如此,好戲的確在後面,但你何以如此肯定?」
宇內神君也是一聲冷笑,道:「凡人都有貪慾,尤其逐霸爭名之心盛熾者,其欲更甚,以『影子神君』這等人物,我不信他會眼見千載難逢的奇寶而不生貪婪之心。」
追雲叟逕自點點頭道:「不錯,不錯。」
其實事情結果給「宇內神君」料對,「靈狐」縱然智謀深沉,卻也料不到「影子血令」也會藏私。
不過,「絕天魔君」與「百毒尊者」,「極樂仙子」,「影子血令」,雖然是一統相承,為「鐵血盟」的核心人物,可是如果知道其間彼此複雜的關係,就也不以為奇了。
可是,話得說回來,秦嵩雖然料差一著棋,車中的宇內神君,又何嘗不料錯一著棋。
他做夢也想不到,在秦家古堡,因為擔心追雲叟與獨腳閻王間的糾紛,一時疏忽之下,而讓奸細潛伏身旁,偷偷潛聽一些極端的機密談話。
其實,誰也不會料到,秦嵩竟奇謀兀出,要青衣劍乘機潛伏於車下,暗聽車中的秘密。
此刻,青衣劍正雙手抓著後車軸套殼,雙腳足尖抵緊前車車軸,任車輪奔馳,暗暗聽著車中這二個神秘人物的談話。
但他雖有一身功力,仰攀車輛,身軀凌空,不以為苦。
可是那隨馬蹄紛揚的灰塵,隨風陣陣漫過他五官,使他暗暗難以蹩住。
有二三次,他呼吸時吸入一點灰埃,忍不住要嗆咳出來,可是當他想到這車中二人,功力非比等閒,只要一出聲,說不定自己的命也完了,只得強制住,不發一點聲音,這種難過的感覺,實在無法以言語形容。
此刻,他聽完車中對答,見車中回復一片寂然,暗把這些話回復記憶一遍,心中大大震動。
令他感到震驚的是這「宇內神君」果然懷奇謀,並非如所說是因仰慕「鐵血盟」名望而來。
尤令他吃驚的是宇內神君預料藍旗令主的這番話,他雖然不知道「影子血令」返轉秦家古堡後的結果,但自思這番話倒頗有見地。
他想,也無怪陸無忌另藏私心,要是我青衣劍得到這武林奇書,是否能交出來,也得細心考慮一番。
此刻,他久等車內仍無語聲,就想離車返堡。
可是細心一忖,覺得剛才這番話,自己雖說已知道一個大概,可是卻不知其所以然。
他清楚「靈狐」秦嵩是一個非常精細的人。
他更知道自己此行,能把秘密,探聽得愈詳細愈好。到時,自是大功一件,自己地位說不定,立刻可擠身於壇主一流。
假如此刻離去,秦嵩問起這宇內神君及追雲叟,究竟是誰?自己怎麼回答!
再如問到這二名老者出此計策用意何在?自己又怎麼回答。
一轉念之間,他覺得在這種人不知鬼不覺的情形下,反正多聽一點,絕對只有益處,沒有壞處,何必急於離去。
這一想,他還是蹩著四周如雲霧一般,連綿不息的煙塵,緊緊仰身貼身車底,靜待下文。
果然,車中靜了片刻後,又有語聲了。
只聽得「宇內神君」道:「嗨,車把式,我忘了一點!」
追雲叟道:「那一點?」
「宇內神君」道:「以三掌震天地陸無忌的一身功力,『影子血令』是否能制住他,還成問題。」
語聲一頓,接著道:「如真的被陸無忌遁走,這真所謂偷雞不著蝕把米了!」
追雲叟哈哈一笑道:「這點,你放一百廿個心!」
「放心?」
「唔!老實說,在解開陸無忌血穴時,老夫做了一點手腳!暗中幫了『影子血令』一個忙!」
「什麼手腳!」
追雲叟語氣十分得意地道:「我當時暗計天干地支十二展後,暗中封了他的『藏血』穴,量他不出五里,到真氣一行到被封血穴時,一定會感到真元不繼,一口氣提不起來,那時,豈不正好讓『影子血令』宰了他!」
「宇內神君」哈哈大笑,道:「妙極,想『影子血令』急於擊斃陸無忌,怎麼也不會想到這一層,車把式,真有你的。」
青衣劍一聞至此,大吃一驚。
他吃驚的並不是因為這番話,卻是為了這二個神秘人物的功力!
以他所知,當今武林中,點穴能計算到時辰及血氣運行的部分,恐怕沒有一個人,那末,這種功力,在「鐵血盟」中,還有誰能抵禦。
這時,他倒反而懷疑這二位老者,對「鐵血盟」究竟是敵是友起來。
因為這黃山追雲叟及宇內神君既有這份超凡入聖的功力,如與「鐵血盟」
為敵,必操勝券,何必又弄許多花樣,施什麼計謀呢?」
他這一專神凝思,卻忘了四處風起雲湧的泥塵,不自覺地吸入一絲煙塵。
這次他再也忍不住,輕輕一咳!
咳聲一出,他心中大駭!暗道不好,已預備離車,但耳中仍聽到車中交談的笑語聲,彷彿並沒有發覺。
青衣劍暗呼:「僥倖!」同時也暗怪自己太已緊張。
在這陣馬蹄車輪響聲中,誰能發覺自己輕聲的嗆咳呢?
可是,車中的追雲叟及「宇內神君」真的沒有聽到嗎?不!他們是聽到了。
只見追雲叟倏然回首望望宇內神君,用手指指車下。
宇內神君語聲不停,卻點點頭,一提真元,功聚右掌,俯身輕輕向車底木板上按去。
他表面雖然不動聲色,但內心也是吃驚無比,暗一轉念,知道必是「鐵血盟」中人物,故而煞機一起,竟施出「隔物傷人」的內家功力絕境的「虛無罡力」。
「宇內神君」在車中,右掌飄飄按下,在車底下的青衣劍陡然感到一股罡力,如鋼錘一般,倏然結結實實地擊在胸頭上。
他心中一駭,抓住車軸的雙手,及抵系車軸的雙足,再也無法緊握,砰地一聲,四手八穩地摔在地上,身上馬車已如飛而逝。
「宇內神君」這時已撥出垂幕,伸首出看,望著地上靜靜躺著不動的青衣劍一眼,立刻縮回車中,舒適地靠在車中,哈哈一笑道:「想不到還有一個送死的。」
追雲叟長吁一口氣,間道:「是誰?」
「宇內神君」打了一聲哈欠,道:「管他是誰,想不出『靈狐』秦嵩還有這一著棋!」
追雲叟長歎道:「所以我勸你還是要把計劃仔細的想一想,否則,到時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宇內神君」微一沉思道:「我想沒有什麼不安的,秦嵩雖然狡如狐狸,嘿嘿,可是他卻派這麼一個沒用的廢物來,看來他還是失算一著。」
追雲叟默默不言,可是「宇內神君」怎會料到在他這種至高內力一擊下,青衣劍竟然還會活著。
就因「宇內神君」自信過高,未下車仔細的看察一下,卻使他的計劃功虧一簣。
八駿馬車漸漸消失在黑夜之中。
荒道中恢復了死一般的靜寂,而躺在地上,受到「宇內神君」內家至頂掌力一擊的青衣劍,倏然一躍而起。這似乎是不可能的,可以說簡直是一樁奇跡。但是當看到他的動作後,就不以為奇了。只見他目光一掃驛道盡頭,確定八駿馬車再他不會返轉來後,立刻低吁出一口氣,自語道:「好險!」
於是他驀地撕開上衣,只見他前胸高高隆起,翻出一片皮毛,竟是一塊獸皮。
此刻,這獸皮上清楚地印著一個掌印。
他臉色微變,迅速取下獸皮,晚風一吹,那有掌印的地方,倏然變成粉末,隨風四揚。
他心中大駭!
「假如不事先預作防範,挨上這一掌,不說是血肉之軀,就是銅澆鐵骨,也非拆斷不可!」
心中暗暗忖著,對車中二名老者的功力,更加凜然起來。於是他把獸皮一摔,此刻露出胸前的,是半身鐵製胸甲。他小心的解開扣結,取下一看,只見胸甲上,仍明一個掌印,竟然凹入三分。
於是,他把鐵甲背在肩頭,望著遠處,回憶了一遍所聽到的話,臉上閃過一絲得意的微笑,迅速向秦家古堡奔去。天色終於亮了,青衣劍回到了秦家古堡,直奔大廳。大廳中此刻已空蕩蕩地,只有秦嵩一人,尚在坐候。不用說,他正盼望著青衣劍。
此刻一見青衣劍飄然而入,臉色一喜,振衣起立,急急道:「唐大俠,結果如何?」
青衣劍抱拳道:「詳細雖然不知,但在下已知梗慨!」說著,已把肩上的胸甲,平放於桌上。「靈狐」秦嵩一見鐵甲的掌印,臉色一變,暗暗乍舌,他在剎那之間,已覺得對付這馬車的二名神秘人物,只可智取,不可力敵。
青衣劍這時立刻趨前,將所聞一切,細聲的詳細述出。
秦嵩聽得神色連變,眉頭大皺。
對「靈天殘篇」已在「影子血令」手中的一番話,他心中又驚又疑,卻不知如何處理。
因為他明瞭「鐵血盟」中的情形,能夠接近「絕天魔君」的人,除了「極樂仙子」「百毒尊者」外,只有「影子血令」,其餘人,連他自己在內,老實說,誰也不知道「絕天魔君」是怎麼一付長相。
那末,如「影子血令」真如「宇內神君」所說,也藏私的話,自己應該怎麼處理呢?
是告訴「極樂仙子」?抑「百毒尊者」?
他暗自搖搖頭,覺得這種消息一個不謹慎,立刻自取殺身之禍,而以功力來說,他終覺得這二人絕非「影子血令」之對手。
倏然,他腦中閃過一念,臉色忽然開朗,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笑。
青衣劍眼瞪瞪望著秦嵩臉上表情瞬息萬變,正並不清楚是怎麼一會事,見秦嵩開口道:「康大俠,你這番的確功勞不小!」
青衣劍忙接口道:「這全是秦壇主的提拔。」
秦嵩臉色一沉,輕聲道:「但是,你可知道隨著你的這一功勞,還給你帶來了死亡的危機。」
青衣劍一愕道:「這怎說?」
秦嵩冷冷一笑附手輕聲道:「假如令主知道你瞭解那冊『靈天殘篇』失蹤的秘密,萬一他用滅口的手段來對付你怎麼辦?」
青衣劍臉色大變!的確,他倒沒有想到這一層。
秦嵩此刻又輕口道:「唯一可以解救你的,就是你自己慎言慎行,切勿洩漏關於奇書這一段秘密,同時,我秦嵩還派你到七大門派去。」
青衣劍開始大為感激,聽到後面,又是一怔,道:「到七大門派去,為什麼?」
秦嵩哈哈大笑,放大語聲道:「我要請你撒下向各大門派挑戰之帖,定今年重陽,在黃山成立英雄大會,以實力與各門派一決雄長。」
青衣劍這時也恍悟秦嵩是藉機暫叫自己離開,忙一聲應諾。只見秦嵩一拍掌聲,招進執事手下,預備了筆硯及十餘份帖子,親自動手寫書。
於是青衣劍立刻換上灰衣灰絹包頭,懷著帖子離開了秦家古堡。
隨著青衣劍的離開,在當天下午,「靈狐」秦嵩倏然無端地失蹤了,只留下了一張字條,聲稱另有要事,辦完即返。
因此,群魔雖猜測著秦嵩必然遇到什麼重大的事,卻並不驚疑。
可是,一切情形,卻在暗中詭譎地變化著誰能想到「靈狐」秦嵩並未離開古堡,而仍在堡中呢?
這些「鐵血盟」中的變化,表面上似乎是幫中的私務變化,但是卻與南宮一門,在以後有著莫大的關係。究竟「宇內神君」有些什麼計劃,「靈狐」
在搞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