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風雷聖手」崔天行,寒鐵槊一招「雷電交鳴」,向二個武當道士猛揮而出。剎時空中風雷之聲大作,威勢陡增一倍。
二個道士手中長劍,怎敢硬擋這等沉重兵器,頓時被逼倒走三尺,三個和尚見狀同聲大喝道:「崔施主果然名不虛傳。」
三支方便鏟一緊,同時遞出一招「雲龍出岫」,三條烏光,挾著銳嘯,向崔天行襲去。
崔天行早知少林和尚,憑著以往交誼,雖留著三分香火之情,但既與武當聯手而來,必不會停手,剎那之間,寒鐵槊招式一變,「春雷驚蟄」,硬向三支方便鏟擋去。
這招變化之快,出勢之猛,令人乍舌。
只聽嗆!嗆!嗆!三聲暴響,激出一連串火花。
三個和尚,同時被震退三步,神色全變!
要知三位和尚也是少林門中一代高手,三人聯手,竟擋不住「風雷聖手」
一擊,怎不心中凜駭。
崔天行顯然也吃不住力,身形連晃。
在這剎那,崔天行目中神光暴射,銀鬚無風自動,大喝道:「住手!」
南宮亮首次見到外公神威,心中大感興奮,暗暗道:「今天總算看到外公的功力了,隴西崔門,終非凡俗之輩可比。」
只見二個武當道士,剛動的身形,陡然一頓,身材較高的道士沉聲道:
「崔天行,你既不願聽貧道建議,如今還有什麼話說?」
「風雷聖手」朗聲道:「老朽已經剖明心跡,貴派步步相逼,有失武林道義!」
身材稍短的道士,黑鬚隨風飛拂,哈哈狂笑道:「你崔天行不是不知道武當寒竹,少林玉鼎,為二派鎮山之寶,竟敢下手劫盜,還談什麼武林道義?
貧道師兄弟要你同往少林武當一行,聽任二派掌門處理,已算給你留下餘地,如再執迷不悟,那也只能一分生死了!」
南宮亮耳聞此話,大吃一驚,忖道:「什麼?外公曾偷少林玉鼎、武當寒竹,這是什麼話?」
他心中有些氣憤,因為他知道外公生性剛猛,律己素嚴,絕不會見寶起意。
但是武當、少林二派怎會找到外公頭上呢?
要知道少林寺的「盤龍玉鼎」及武當山的「寒竹劍」不但是代表一派的標幟,而且各具妙用,與「楊枝甘露」,並稱為武林三寶。
尤其少林、武當,近年來雖然人才凋零,甚少在江湖上走動,但仍隱為武林重鎮,百年以來,沒有聽說過誰敢冒險闖山盜寶,如今竟然重寶失竊,也難怪二派聯手,氣勢淘淘。
南宮亮明白了這場搏鬥的起因,暗暗注視發展。
只見崔天行面含慍色,重重一哼,轉身對中間的和尚道:「老朽實因身有急事,無法抽身,以老朽與貴派昔日的交情及在江湖上四十年來的聲譽,大師難道也相信不過?」
中間的和尚,目光向道士微瞟,面有難色,道:「施主尚請委屈一下,實因贓證俱在,老衲甚難出口向武當二位道友解釋。」
語氣到此一頓,微作沉思道:「如崔施主能將武當寒竹劍的藏處說出,老衲或許尚能向武當歸元、歸真二位道友進言一二。」
「風雷聖手」崔天行怒極狂笑,道:「這麼說來,你慈法大師也不肯相信了,但老朽自思問心無愧」
身材稍高的武當歸元子,截住他的話頭,厲聲道:「崔天行,是走是拚,憑擇一途,今天就是少林三奇肯賣交情,貧道師兄弟也決不讓你一走了事!」
「風雷聖手」崔天行怒哼一聲道:「二位道長既然如此說,老夫也只好拚命周旋了,隴西崔天行要是被江湖上朋友知道受武當道士挾制而行,還有什麼面目見人!」
這番話說得悲憤已極,話聲一落,雙手一橫丈八鐵槊,凝神待敵。
歸真子身形電掣而起,厲喝道:「三位大師還不動手,我歸真子不相信今天栽不倒他。」
手中長劍,一招「清風拂簾」,飛揮而出。
南宮亮看到這裡,悲痛地想道:「這又是陰謀啊!可恨二派竟如此不明是非。」
他再也忍耐不住,腦中微一考慮,忽然靈珠在握,迅速取出人皮面具一套,縱身掠入場中,口中大喝道:「都給我住手!」
眼看殺煞又起,歸真子長劍剛剛遞出,陡聞喝聲,心中一怔,身形閃電而退。
這時,雙方見場外掠入之人,只是一個臉黃枯瘦的少年,不由又同時一愕!
南宮亮故意拂拂身上灰塵,向歸真子一拱手道:「原來是武當歸真子、歸元子二位道長!」
說著一轉身又對慈法大師抱拳道:「少林三位大師,敢問佛號?」
慈法大師皺皺眉道:「老衲慈法。」接著一指右左兩邊老僧道:「這是老衲師弟慈因,及慈航;小友何為而來?」
南宮亮向崔天行一瞥,壓住內心激動,朗聲道:「在下眼見各位聯手,向崔大俠圍襲,同為俠義道,竟然自相殘殺,深覺好奇,故而動問!」
歸元子雙眉一軒,大喝道:「小伙子,你師承是誰?竟敢現身插手」
南宮亮冷哼一聲,截住歸元子語聲,道:「在下初出江湖,並無師承,現身不過意在排解糾紛,道長認為不應該麼?」
這番裝作反詰,倒活像個老江湖。
歸真子卻哈哈一聲狂笑,道:「小子,你看看,在場人物,那一個是無名無姓之輩?天大糾紛,也容得一個三尺童子排解?」
南宮亮嘿嘿一笑,道:「道長是看不起在下麼?」
歸元子滿臉不屑之色,厲聲道:「小子,假如你不嫌命長,就快滾開!」
「風雷聖手」崔天行暗忖道:「這小子也實在太大膽,少林三奇、武當二子是何等人物,怎可這等冒失?」
心中這樣想,覺得人家是一番好心,倏然踏上兩步,沉痛地道:「小友,你一番好意,老朽心領,以老朽看來,你還是走吧!」
他心中不忍一個素不相識的少年,為自己喪命。
但南宮亮搖搖手道:「武林人物,俠義為本,路見不平,自應拔刀相助,崔大俠德行馳譽武林,二大宗派這麼對付大俠,實令人看不過去。」
說罷哈哈朗笑,道:「武當道士要我走,我倒要問問少林三位大師。」
說到這裡,轉身向慈法大師一施禮道:「大師請了,佛門慈悲,具大法眼,大師以為在下應該走麼?」
慈法大師雙手合十,微作沉思,道:「禍福無門,唯人自召!」
這話答得好像不著邊際,可是暗暗含有警告之意。
南宮亮暗罵一聲「滑頭」,口中卻朗道:「佛門高僧,見解果然不同,但佛門戒慎,天下無不可以理解決之事,何況崔大俠並非不講理的人,誰是誰非,又何用兵用刃相見。」
他把肚子裡所知道的東西,一股腦兒地搬出來啦。
慈因大師緩緩走下二步,合什道:「小施主行徑可佩,但老衲師兄剛才也是一番好意,佛門慈悲,怎願見小施主小小年紀,就屍橫當場!」
南宮亮剛才已看出少林三奇出手留了餘地,如今用話一探,更由語意神色中看出三奇之所以無法善了,實礙於武當二子,不由忖道:「要解決眼前問題,少林三僧似乎易於對付,重心只在武當二子身上,我得想辦法先使二個道士不戰而退」
心中想著,口中淡淡一笑,道:「我明白啦,大師是認為在下年幼功力淺薄,不足以充任調解人麼?」
慈航大師哈哈一笑,道:「小檀樾有自知之明,這麼說也無不可。」
南宮亮點點頭:「那就對了,不過,江湖無師,達者為尊,無拳無勇,難闖江湖」說著轉向兩個道士道:「歸元道長以為然否?」
歸元子一臉慍怒之色,鼻中不屑地一哼。
南宮亮倏然長笑,道:「這也難怪,在下雖自信足當大任,但別人又怎能知道,二位道長,看樣子要在下與二位印證一番了!」
歸真子臉色一沉,身形倏欺,長劍虛空一揮,幻出千條寒芒,大怒道:
「你是向貧道挑戰?」
場中氣氛陡然一緊,崔天行暗暗皺眉。
南宮亮忙搖搖手道:「慢來,俗語說:罵無好嘴,打無好手,在下與二位道長素昧平生,更談不上恩怨,要以兵刃對搏,未免太過分了。」
說著,向場邊三丈外一行松樹一指,道:「免傷和氣,不如文比,現成東西,當著少林三位高僧之面,及崔大俠眼前,何不一試,也免得別人說在下不尊長敬老,道長以大欺小。」
這番話軟硬兼施,南宮亮耍了一套滑頭,旨在避拙用巧。
武當二子怎知就裡,被他拿話一扣,鼻中一嗤,歸元子長劍嗖然歸鞘,冷冷道:「也好,就讓你見識一下武當的『少清一-』真力!」
語聲一落,腳踏子午暗運真元,雙掌緩抬,自左向右虛空向外推出,一股柔和勁力,立刻潮湧而出。
只聽嘩啦啦一陣暴響,三丈外碗粗松樹,連倒二排,橫及八行,轟然之聲,震耳欲聾。
這種威勢,連崔天行也暗暗點頭,南宮亮心頭一沉。
他剛才神態故意囂狂,乃系仗著服下「楊枝甘露」的神奇功力。
現在一看歸元子的「少清一-」真力,竟然這等深厚,不由暗暗發毛,不知是否能把對方比將下去。
假如比不下去,不但徒貽人譏,而且心機全般落空。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於是故意長笑一聲,道:「武當盛名非虛,道長好功力!」
藉著笑聲,內力疾轉十二重樓,猛然一聲大喝,雙掌弧形揮出。
只見一排狂飆的浪層,如閃電奔雷般向場外奔撞而去。
嘩啦啦!轟!轟!轟!
震山撼岳的巨響,歷久不息,樹林排倒之聲,連地面都微微跳動。
塵霧之中,結果也無法看清,但武當二子已臉色驟變。
他們想不到這貌不驚人,名不揚江湖的少年,功力竟然這般深厚,竟還高過自己四十年的修為。
震駭中,已聞南宮亮朗笑一聲,道:「二位道長請看看在下夠資格充作調解人否?」
場外塵霧已稀,少林三僧及武當二子目光微瞬,臉色又是一變!
整整三層松林倒塌一片,一排竟連斷十三行。
這情形,就連「風雷聖手」崔天行也心頭震動,暗暗猜測這來歷不明的少年究竟是誰?
南宮亮見好就收,語聲一肅道:「在下不願炫技,更無偏袒之意,願作公平調處。」
說到這裡,一抱拳道:「道長現在願說出案情始末否?」
武當二子無話可說,歸元子沉聲道:「敝派寒竹劍突然失竊,掌門大為震怒,手諭貧道等查緝盜寶之人,進入商邱,遇見少林三位大師,才知少林重寶「盤龍玉鼎」也同時被盜
那天晚上,我們借宿城外「嚴山寺」,忽然有人暗中投書,說明欲覓「寒竹」、「玉鼎」,不妨去隴西崔門查探。
次日行經此地,見崔施主正匆匆急奔,於是少林慈法大師藉故留住崔施主,貧道等趕去隴西,搜查之下,果在他家地窖中搜出玉鼎,但敝派寒竹劍卻四尋無著贓證俱在,尚有何說?何況崔施主行色匆匆,令人生疑!」
南宮亮心中恨恨道:「好毒辣的陰謀。」口中已道:「少林大師尚有情形賜告否?」
慈法大師道:「敝寺失寶情形,與武當相差不多。」
南宮亮「唔」了一聲,道:「崔大俠有何話可說?」樣子活像個判官。
「風雷聖手」崔天行激動地道:「老朽根本不知緣由何起,玉鼎何來?」
說到這裡,悲痛地一陣長笑,道:「老朽以四十年信譽,保證一年之內緝獲真正盜寶之人,再赴武當、少林,竟無法取信於人,夫復何言?咳
老朽行色匆匆,並非為逃避別人查緝」
下面的話,期期艾艾,難以說出。
南宮亮心中悲痛地道:「外公啦,除了亮兒知道你匆匆趕程,是為了接到父親休書,急欲查探母親真像外,這份心情別人又怎會知道呢?」
他心中悲痛的默語著,口中卻故作平靜地道:「崔大俠不必難過,就案情而言,這一點並不重要。」
接著又故意自言自語道:「以崔大俠的素行,在下絕不相信此事,但證物俱在,卻使任何人都會起疑。」
自語至此,唔了一聲道:「各位大師及道長,可曾看清那投書之人?」
慈因大師插口道:「首先發覺的是老衲,但因那人身法太快,根本無法追及,匆驟之間,只看到那人彷彿黑絹包頭,全身黑衣,是個蒙面人物!」
南宮亮狠狠自語道:「果然是他!」
崔天行一怔,道:「是誰?」
南宮亮倏然長笑,道:「移禍栽贓,手段陰險,在下可以確定地告訴各位,投書之人,即是盜寶之人!」
歸真子嘿嘿冷笑,道:「小施主憑空杜撰,實難令人置信。」
南宮亮淡淡一笑,道:「在下自有根據,請問道長,在場各位,以功力相比,誰高誰低?」
這話實教人難以回答,歸真子神色一怔,測不出南宮亮此言用意何在,一時陷入沉思。
慈航大師微作思索,插言道:「平心而論,功力皆在伯仲之間。」
南宮亮心中微微一哼,口中卻道:「再問大師,少林三奇功力及武當二子的功力,與二派掌門人相較又如何?」
慈法大師肅然道:「敝派掌門是老衲師兄,功力自然比老衲等稍高半籌。」
歸元子也肅然道:「貧道也是慈法大師的說法。」
南宮亮長笑道:「這就是了,素聞少林、武當戒守嚴密,高手如雲,以崔大俠與各位在伯仲之間的功力,有獨力闖山盜寶的能力麼?蒙面人既能潛入五位臥榻之側,從容避過慈因大師的追蹤,顯然功力在三奇之上,不是他又是誰?再則,他既親眼目睹盜寶之人為崔大俠,何不當場抓住?其存有陰謀之心,已不言可喻。」
少林三奇同時暗暗點首。
歸真子沉聲道:「小施主這麼說,一定是知道蒙面人是誰了,敢請明告!」
南宮亮聞言一愕,暗忖道:「糟,我那裡知道,但事已至此,如說不知,豈不功虧一簧?如說知道,那又說誰呢?」
他本是仗著機智,隨機應變,信口開河,此刻卻急得心亂如麻,念頭千轉,唯恐退兵之計不成。
倏然,他靈機一動,忖道:「陳叔叔死前曾認定陰謀與『清真觀』無涉,卻把『閻王堡』列入嫌疑範圍,我何不也來個移禍江東,先讓和尚、道士去撞撞看。」
想到這裡遂哈哈大笑道:「我當然知道。」
崔天行精神一振,急急道:「是誰?」
「閻王堡。」
三奇二子同時懷疑地呼道:「閻王堡。」
歸真子道:「貧道雖然少出江湖,但對武林情勢並不陌生,怎未聞江湖上有什麼『閻王堡』的?」
南宮亮故意不屑地一笑道:「這點,道長就不知道了,請問,可知三十年前縱橫中原武林,無人能敵的『獨腳閻王』?」
「獨腳閻王」四字一出,三奇二子俱皆臉色一變。就是崔天行也因不知眼前少年,只是光憑推測,信口胡謅,滿以為是真的,渾身情不自禁地一震。
南宮亮只圖眼前退兵之計得售,那會想到這信口一語,竟惹出一場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