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郎笑了笑,道:「你明白就好。」語聲一頓又起,道:「現在我有話問你,希望你能實答。」
卓重山道:「老夫如是不願實答呢?」
十三郎語音冷凝地道:「卓重山,你是聰明人,實答我所問,對你將會有莫大的好處。」
卓重山道:「有什麼莫大的好處?難道你還會把那『金佛武學秘笈』送給老夫,放過老夫不成?」
「也許!」十三郎道,「這並非絕無可能,不過,問題還得看你自己。」卓重山眼珠兒轉動地沉思了剎那,道:「十三郎,你這句『並非絕無可能』令老夫有點心動了。」
十三郎道:「這麼說你是願意實答我所問了?」
卓重山乾咳了一聲,道:「俗話說得好,『好死不如歹活』,又說『螻蟻尚且貪生』,你如果答應放過老夫,為了活命,為了一個『生』字,老夫當可實答你一些問題。」
十三郎道:「如果我不答應放過你,你便什麼也不願意答了,是不是?」
「不錯!」卓重山道,「當一個人連活命的希望都沒有了,反正都是死時,他又何必實答對方的什麼問題,做那影響干連別人而於自己無益的傻事呢!換作你十三郎,你也不會那麼傻吧?」
這話不錯,是理,也是實情。這種事,換作任何人,任何人也不會那麼傻的。
十三郎目光微凝地道:「你這是和我談條件?」
卓重山淡淡地道:「在你的立場可以認為這是『條件』,但在老夫的立場則認為這是交換互惠,老夫以你所想知道的問題,交換自己的生命。」
十三郎星目眨動地道:「既是交換互惠,那就不論我問什麼,你都必實答了?」
卓重山道:「你這話的範圍太廣,老夫可能有點未便承諾這種『交換』。」
十三郎道:「你的意思可是要在有限度的範圍之內,能答則答?」「那倒不是。」卓重山道,「老夫知道的自必實答,不知道的就無能為力,也要請你原諒了。」
十三郎淡淡地道:「這麼說,我如想知道一些所不知的問題,只好碰碰運氣答應你的『交換』放過你了?」
卓重山道:「事實正是如此,否則你就別想從老夫口裡知道一點什麼。」
十三郎默然沉思了剎那,點點頭道:「好吧!我答應你了。」
卓重山眼珠微微一轉,道:「如此,你可以拿開你的短刀了。」十三郎道:「這有必要麼?」
「當然有必要。」卓重山嘿嘿一笑道,「老夫以為,你既然已經答應放過老夫,就應該沒有再用短刀抵著老夫咽喉的必要了。」語聲一頓,接著又道:「再說老夫已經被你封住了軟麻穴,難道還怕老夫跑掉不成。」
十三郎微一沉吟,目光一瞥那四名中年大漢,和卓重山身後的一眾屬下等人,說道:「那你必須先令你的屬下退後三丈去。」
卓重山眨眨眼睛道:「借用你一句話,這有必要麼?」
十三郎冷哼一聲道:「你要是認為沒有必要,我這把短刀也就沒有必要拿開。」
卓重山道:「看來你是真夠小心的。」
十三郎冷冷地道:「別廢話磨牙了,請令所屬他們退後吧!」
卓重山無可奈何,只好轉望著那四名中年大漢說道:「你們都後退三丈去。」
那四名中年漢子目光瞪視了十三郎一眼,和卓重山身後的一眾屬下,飄身後退了三丈。
十三郎沒有再說話,翻腕收回短刀,但卻又飛快地出指,封閉了卓重山兩肩的穴道。
卓重山雙目倏地一揚,道:「十三郎,你這算什麼?」
十三郎冷笑了笑道:「對你這種人,我不能不多小心些。」
卓重山口齒微動了動,但卻未出聲,沒有再多說廢話。
十三郎星目眨動了一下,忽然凝注地道:「首先,我請問『黑豹』令牌主人究竟是誰?」
卓重山道:「適才之前老夫已經說過了,老夫雖然知道他,也僅知道他是『黑豹無敵令』主人,卻不知道他是誰,叫什麼名字。」
十三郎道:「你這話實在?」
卓重山道:「老夫說的是一折不扣的實話。」
十三郎道:「你想我會相信你這實話?」
卓重山道:「你要是不信,老夫便就無可奈何了。」
十三郎淡然一笑道:「你無可奈何,我卻有可奈何,你信不信?」
卓重山道:「你有什麼奈何也沒有用。」
十三郎道:「真的沒有用麼?」
卓重山道:「老夫說的確是實話,根本不知道他的姓名。」
十三郎聲調倏地一冷,道:「卓重山,我提醒你,你應該清楚你的眼下的處境。」
卓重山道:「不勞你提醒,老夫自己清楚得很。」
十三郎淡然一笑道:「如此我請問,武林對一些不肯實話實說的人的手段,你也清楚麼?」
卓重山心頭不由暗暗一震,道:「十三郎,你是要用……」
十三郎淡淡地道:「我只要伸根指頭,在你的身上戳一下,你就得立刻汗如雨淋,倒在地上打滾,這話的意思你明白麼?」
卓重山不是傻子,這話的意思他怎會不明白,聽得心頭不禁凜然一顫,道:「十三郎,你就是殺了老夫也沒有用,也說不出他的姓名。」
十三郎神色冷漠地道:「那我就試試看,究竟有沒有用?」
說著緩緩地抬起了一隻手,伸出了一根指頭,作勢便要朝卓重山心胸旁經脈穴道點下。
卓重山不由心膽俱顫,但是他卻暗暗一咬牙,閉上了雙眼。
這情形很明顯,他是橫了心,準備挺受十三郎這一指點下所生的痛苦與折磨。
可是,十三郎眼見他這種情形,伸出的那根指頭卻遲疑著沒有點下,抬起的一隻手也緩緩地垂了下去。
卓重山久久未聞動靜,忍不住奇怪地睜開了眼睛,望著十三郎問道:「你怎麼不點下了?」
十三郎雙眉微揚了揚,道:「你希望我點下麼?」
卓重山搖頭道:「老夫當然不希望。」
十三郎道:「那你何必還問。」
卓重山眨了眨眼睛道:「這麼說,你已經相信老夫說的是實話了?」
十三郎語調沉冷地道:「我問你,那『琵琶手』劉百陽現在什麼地方?」
卓重山心中忽然微微一動,道:「老夫可以請問一個問題不?」
十三郎道:「什麼問題?」
卓重山目光凝注地道:「你為何也想知道『黑豹令』主人是誰?」
十三郎道:「這是我的事情。」
卓重山眨眨眼睛道:「你可是也有一塊『黑豹令牌』?」
十三郎道:「那你就不必要知道。」語聲一頓即起,又道:「答我問話,劉百陽他在什麼地方?」
卓重山道:「他在洛陽『四海鏢局』。」
十三郎道:「我再問你,貴宮宮主現在什麼地方?」
卓重山道:「也許在秦嶺宮中,也許已經出來了。」
十三郎道:「我的話你已經轉告他沒有?」
卓重山點頭道:「轉告了。」
十三郎道:「他會如期前去赴約麼?」
卓重山道:「大概會不去。」
十三郎默然沉思了剎那。說道:「你很合作,看來你該稱得上是位『俊傑』。」
卓重山嘿嘿一聲乾笑道:「在生與死兩條路的邊緣上,任可人也會選擇『俊傑』這條生路的,是不是?」
十三郎淡笑地點點頭道:「你說的是,一個人面臨生死抉擇的邊緣,不識時務那只是白送性命,實在太不智得很。」語聲一頓又起,接道:「現在請答我最後一問。」
卓重山道:「你問吧!既是最後一問,老夫定必知無不答,答無不實。」
「如此,我先謝謝了!」十三郎抱拳一拱,接著星目倏地一凝,道:「我請問,當年那『寒玉居』之事,你知道麼?」
卓重山毫不猶豫地一點頭道:「知道。」
十三郎道:「那是怎麼回事?是什麼人下的手?」
卓重山搖頭道:「那老夫就不知道了。」
十三郎道:「你不是說你知道麼?」
卓重山道:「老夫說知道,是指『寒玉居』被毀之事。」
十三郎道:「是怎樣被毀的?」
卓重山道:「據說是一夥江湖高手毀的。」
十三郎目光如電般,灼灼逼注地道:「是哪一夥江湖高手?」
卓重山道:「黑白兩道都有。」
十三郎道:「都是哪些人?」
卓重山搖頭道:「那就不知道了。」
十三郎兩道濃眉微微一揚又垂,道:「你真不知道麼?」
卓重山正容搖頭道:「老夫確實不知道,因為老夫並不在場。」
十三郎沉思地道:「這麼說,你是沒有參加了?」
卓重山道:「老夫如是參加了,就不會不知道是哪些人了。」
十三郎雙眉深皺,默然了稍頃,自語地道:「這就有點奇怪了……」
卓重山問道:「什麼奇怪了?」
十三郎道:「有人說『寒玉居』被毀的當時你也在場,有你一份。」
卓重山心中不由倏然一震,道:「誰說的?」
十三郎神情淡漠地道:「誰說的,那你就不必知道了。」
卓重山心念有如閃電般地飛轉了轉,道:「十三郎,俗語說得好,『男子漢大丈夫,敢做敢當』。以老夫的身份,豈是那種沒有擔當之人,你應該相信『寒玉居』被毀之事,確與老夫無關。」
十三郎淡淡地道:「你權傾『七星宮』,身份僅在宮主一人之下,我怎會武斷不相信你之言。」
卓重山眨眨眼睛道:「老夫懷疑這可能是嫁禍,你認為如何?」
十三郎道:「也許可能。」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如此,你何不告知老夫那人是誰,讓老夫去找他呢?」
十三郎星目微凝地道:「你找他做什麼?是想殺人滅口?」
卓重山乾咳了一聲,搖了搖頭道:「你誤會了!老夫既然沒有參加『寒玉居』之事,內心就十分坦然,何須殺人滅口,老夫找他只是想問問他為何嫁禍?問清楚他嫁禍的用意何在?」
十三郎微一擺手道:「那就不必了!是不是嫁禍?為何嫁禍?事情總會水落石出的。」語鋒一頓,忽然抬手朝站立在十丈以外的易華隆一招手,揚聲說道:「易師侄,你過來一下!」
易華隆聞言,連忙飛身掠了過來,躬身說道:「弟子敬候掌門師叔令諭。」
十三郎朝他擺了擺手,又轉朝「千毒書生」司徒真一招手,道:「真老,你也請過來一下!」
司徒真也連忙騰飛掠了過來,垂手肅立。
十三郎語音清朗地緩緩說道:「真老,我請你暫時負責護衛易師侄的行動,如果有人出手阻攔,你儘管用毒,放手施為好了。」
司徒真和易華隆聞言,神情不禁同時愕異地一怔,四隻眼睛全都迷惑地望著十三郎。
十三郎話音一落又起,轉向易華隆說道:「現在我把卓令主交給你,他的一切安全由你負責,你明白麼?」
易華隆和司徒真聞言,立時都明白十三郎的心意了。
於是,他二人立即雙雙躬身說道:「弟子遵諭。」
可是卓重山一聽這話,臉上卻突然變了色,雙目陡瞪,逼視著十三郎,怒聲說道:「十三郎,你這是什麼意思?」
十三郎淡然一笑,道:「卓重山,我的話你難道沒有聽清楚麼?」
卓重山道:「老夫如是沒有聽清楚,就不會問你是什麼意思了。」
十三郎淡淡地道:「我的意思很單純,為你今後的安全著想,我把你交給我這位易師侄,由他負責你的安全,以免發生意外,如此,你明白了麼?」
卓重山冷冷地道:「老夫明白了,但是可也糊塗了。」
十三郎道:「什麼糊塗了?」
卓重山微一沉吟道:「你為老夫的安全著想,可是認為有人要殺老夫?」
十三郎點頭道:「不錯!要不然我就不會把你交給我易師侄,讓他負責保護你了。」
卓重山目光倏地一凝,問道:「你為什麼認為有人要殺老夫?」
十三郎道:「這問題,你自己心裡應該明白。」
卓重山搖頭道:「但是老夫卻一點也不明白。」
十三郎神情淡漠地道:「你不明白就算了。」
卓重山冷冷地道:「十三郎,老夫不喜歡也不需要別人負責保護!」
十三郎尚未開口接話,易華隆突然跨前一步,語音冷凝地道:「卓令主閣下,我掌門師叔這可是一番好意,你別不識好歹,多說廢話了。」
為了免得卓重山再多說廢話,是以他話音一落,立即抬手出指,便待朝卓重山啞穴點下。
十三郎見狀連忙抬手一攔,道:「華隆,別出手,讓他把活說完,免得他心中不甘。」語聲一落,望著卓重山說道:「卓重山,你應該明白……」
卓重山截口道:「十三郎,老夫非常明白,老夫的安全乃是老夫自己的事,命也是老夫自己的,不勞你多慮,謝謝你的好意。」
十三郎微微一笑,道:「你說的是,你的安全是你自己的事,用不著我多管,可是……」
卓重山倏又截口道:「十三郎,老夫問你,你是個男子漢不是?」
十三郎兩道濃眉一揚,道:「我十三郎堂堂七尺之軀.乃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昂藏鬚眉!」
卓重山冷冷地道:「那你說話為何不算?」
十三郎道:「我哪裡說話不算了?」
卓重山嘿嘿一聲冷笑道:「老夫請問,老夫實答你所問,你便放過老夫,這話可是你說的?」
十三郎一點頭道:「不錯!這話是我說的。」
卓重山又是嘿嘿一笑,道:「既如此,你為何不遵守諾言,小放過老夫?」
十三郎淡淡地道:「我說過不放過你了麼?」
卓重山道:「你雖然沒有說過,但是……」
十三郎接口道:「但是把你交給我易師侄,與不放過你似乎並無什麼差別,是不是?」
卓重山道:「這乃是事實。」
十三郎淡淡一笑道:「卓重山,你應該明白我這是為你的安全,也完全是好意。」
卓重山冷冷地道:「你的好意老夫心領。」語聲一頓,接著道:「老夫希望你現在就放了老夫。」
十三郎微一搖頭道:「現在不行。」
卓重山雙目倏地一瞪,道:「為什麼?難道你想背信毀諾,食言反悔?」
十三郎冷冷地道:「我既未背信毀諾,也不想食言反悔。」
卓重山道:「那你為何不現在就放了老夫?」
十三郎神情冷漠地一笑,問道:「卓重山我答應過你現在就放你沒有?」
「這個……」卓重山神情不由呆了呆,皺起了一雙眉頭。
不錯!十三郎雖然答應放過他,但是並未說過也沒有答應現在就放他。
卓重山皺著雙眉道:「你既然不打算現在就放過老夫,當時為何不說明?」
十三郎淡淡地道:「這能怪我麼?交換的條件是你自己提出來的,當時你自己為什麼不說得更清楚一點?」
這話不錯,是理,這怎能怪十三郎。
卓重山忽然輕聲歎了口氣,道:「十三郎,你可算是老夫生平所遇最高明、最難纏之人。」
十三郎笑笑道:「你覺得上當了,是不是?」
卓重山道:「這簡直是陰溝裡翻了船。」
十三郎道:「但卻保住了你一條命。」
卓重山心念轉動地乾咳了一聲,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才放老夫?」
十三郎道:「那得看情形而定。」
卓重山道:「看什麼情形?」
十三郎道:「什麼時候能證實你所答確是實話,便什麼時候放你。」
卓重山眉鋒微皺了皺,正容說道:「老夫所答句句都是實話。」
十三郎淡淡地道:「那是你的說法,我卻不能就這樣相信你片面之言。」
卓重山道:「老夫以身份保證。」
十三郎神色冷漠地搖頭一笑,道:「算了!你那身份在『七星宮』中雖然有點份量,可是這裡並不是你『七星宮』,你在我眼中也不值一顧!」
卓重山雙眉陡地一挑,怒聲道:「十三郎,你敢瞧不起老夫?」
十三郎冷冷地道:「卓重山,你發什麼火,你應該明白你眼下的處境!」
卓重山道:「眼下的處境怎樣?當著各方江湖朋友,難道你還能不顧身份,食言毀諾,再殺了老夫不成?」
十三郎道:「我雖然不便食言毀諾殺了你,但是我卻可以消遣消遣你,折磨折磨你。」
這話聽得卓重山臉上變了色,口齒微動了動,但卻沒有說出話來,終於默然地垂下了頭。
他怕了。
的確,十三郎雖然不便背信毀諾殺他,卻可以使用其他手段折磨消遣他。
同時他心裡也十分清楚,十三郎外號「冷面絕情」,如果要折磨消遣他時,手段必然十分缺德。他於「軟麻」與兩肩穴道被制無法動彈的情形下,其苦楚不言也可以想像得到,定必難忍難受得很,他怎得不怕?
十三郎見他低頭不語,知道他心裡怕了,於是便輕聲一笑,接著說道:「俗話說得好,『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此時此刻,你最好是忍著氣聽我的,只有益而無害,激怒了我,吃苦頭受罪的乃是你自己,如果你想出氣,等我放了你之後,那時你盡可以找我發威出氣洩憤。」
這話不錯,是理。
俗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此時此刻,發火發威實在只是自找苦吃,何益?
十三郎既然已經答應到時候放他,那就等到恢復自由之時,再找十三郎出氣洩憤,以報今日之辱也不遲。
可是……
十三郎到時確實會放他麼?會不會因為他所答某個問題的不實而變卦呢?
卓重山心裡在暗想,意念有如風車般地飛轉著,轉著轉著,倏然一抬頭,目視十三郎問道:「你為何要查問『寒玉居』之事?」
十三郎道:「我與寒玉先生有點淵源。」
卓重山道:「什麼淵源?」
十三郎搖頭道:「現在還不到公開的時候。」語聲一頓即起,星目凝注地問道:「你還有什麼話說沒有?」
卓重山眨眨眼睛道:「有,也沒有。」
十三郎道:「有,你就說吧!」
卓重山道:「你答應麼?」
十三郎道:「你先說說看。」
卓重山略一沉默,忽然一搖頭道:「算了,老夫不想說了。」
十三郎道:「為什麼?」
卓重山乾咳了一聲,道:「說出來你也不會答應。」
十三郎淡淡地道:「只要不是不合理的事情,我會盡可能聽的,你放心好了。」
卓重山雙眼眨動地,嘿嘿一聲乾咳,笑道:「這麼說,你是答應了?」
十三郎神色冷漠地哼了一聲道:「卓重山,你休想和我動心眼兒,企圖讓我上你圈套,在沒有知道是什麼事情之前,我絕不會上你的當,先答應你什麼的。」
卓重山默然沉思了剎那,忽地一搖頭道:「老夫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十三郎笑了笑,目光立即轉向易華隆說道:「易師侄,你帶他去吧!」
易華隆躬身應了一聲,邁腿跨前一步,說道:「卓令主閣下,從現在起你是我銀龍幫的客人了,只要你放安份點,我們不會怠慢你的。」
話聲中,伸手挽起卓重山的一隻胳膊,舉步便向他「銀龍幫」一眾屬下立處走去。
那遠立在三丈以外的四名中年大漢,他們大概是卓重山
的心腹護衛,他四個互望了一眼,突然騰身電掠地,撲向了易華隆。
「千毒書生」司徒真受命護衛易華隆的行動,他一見四人騰身撲到,雙眉立時一軒,沉聲喝道:「你四個找死!」
喝聲未落,那四個有如猛虎般地大漢,口中突然發出一聲悶哼,高大的身軀立由半空往下跌落,摔落地上,四肢抽搐了兩下,嘴角滲出了一絲紫血,雙眼一閉,寂然不動,一命歸了陰曹。
這情形很明顯,司徒真於抬手一揮之間,已經使用了劇毒。
這是什麼毒?竟然這等霸道厲害,中人即死。
各路江湖豪雄、武林高手,目睹此情,心神全都不禁暗暗一凜!
可是,在場之人中,雖然不乏用毒的行家,但卻無人知道司徒真用的是什麼毒。
卓重山睹狀,臉色不禁勃然一變!停步道:「司徒真,你好狠辣的心腸!」
司徒真淡然一笑道:「這是他們四個自不量力自己找死,焉能怪我。」
卓重山恨聲說道:「這筆帳老夫記下了。」
司徒真雙眉微軒了軒,道:「日後你儘管找我算就是。」
卓重山目射狠毒之色瞪了司徒真一眼,接著轉向擎天宮主「活殃神」巴可成、黑鷹門主「毒鷹爪」褚武強等人,揚聲說道:「這裡的事情到此為止,你們可將經過情形,稟告宮主請示定奪好了。」
「活殃神」巴可成和「七星宮」一眾高手,本想在那四名中年大漢掠身撲出之後,適時接應,從易華隆手裡搶救下卓重山的,但因一見四人甫才一掠出,立即斷魂在司徒真抬手一揮的劇毒之下,頓時全被鎮懾住了,都不敢冒然妄動了。
俗語有云:「蛇無頭不行。」
卓重山話音一落,「活殃神」巴可成立即以「七星宮」屬眾之首自居的一躬身,說道:「屬下遵諭。」
卓重山點了點頭,沒有再開口說話。
「活殃神」巴可成即抬手朝「七星宮」屬眾一揮,揚聲說道:「各位,我們走!」
話落騰身,率先向嶺下電射掠去。
「毒鷹爪」褚武強、「追魂堡主」羅揚波和「七星宮」一眾屬下高手等人,目光瞥視一下和易華隆並肩走向「銀龍幫」屬眾站立之處的卓重山的背影,微一猶豫,也即紛紛騰身電射,隨後向嶺下掠去。
剎那工夫,場中只剩下了六七十人站著未動。
這些人,都是來自各方的江湖好漢、武林豪雄,也都是尚未被「七星宮」網羅的人物。
十三郎星目含威如電般,緩緩掃視了眾江湖豪雄一眼,朗聲說道:「各位都是當世之俊傑,『七星宮』是個怎樣的組織?其崛起武林將有何作為?目的何在?適才之前,我和該宮『金令一號』卓重山的一切談話對答,各位都已經聽得很清楚,也無用我再多費唇舌解說了。」
語聲微頓了頓,接著又道:「關於那半部『金佛武學秘笈』,公孫先生確實已把它送給了我,告訴了我它的藏處,我也確實尚未將它取出,我至誠的奉勸各位別心存貪念,非份妄想奪取它,更希望各位能分清楚是非善惡。明哲保身,千萬別受人引誘利用,否則……」
說至此處,話鋒倏又一頓,「否則」如何?卻沒有接說下去,只搖了搖頭,以代替「否則」以下的意思。旋而,他又接著說道:「俗語說得好,『識時務者為俊傑,知進退才是高人』,各位都是當世智者高人,好與壞自能明辨,我句句出自忠誠,字字發自肺腑,聽與不聽那就是各位自己的事情,取捨也就任由各位自己抉擇了!」
他說時臉容神情雖是一付冷漠之色,但是語語中肯,說的全是道理,因此,他話音一落,一眾群雄立有多人身形移動,邁步往嶺下走去。
六七十位來自各方的江湖好漢,武林豪雄,轉眼之間,竟都走了個不剩。
那剩下來沒有走的,是「千毒書生」司徒真、易釵而弁的賀雲卿、「紅旗令主」曲彩霞、「天香四鳳」和化子和尚、老化子西門維正,還有那位曾是「岳陽第一樓」歌妓的珊珊姑娘和乃兄田季平。
這時,「東海幻影客」白雲飛夫婦、易華隆和其「銀龍幫」屬下一眾高手,全都飄身朝十三郎立處走了過來。
這些人,雖然大都互不相識,但是因了十三郎的關係,也就立刻都成了朋友,自己人。
卓重山由「銀龍幫」兩名高手監視著站立在一旁,目睹這等情形,他心中不由驚凜震駭至極!
至此,他算是完全明白了,他們「七星宮」於即將公開出現武林之際,碰上了十三郎他們,算是走了背時運。
擺在眼前的事實很明顯,十三郎是他們「七星宮」雄霸天下,稱尊武林大業的唯一障礙,他們必須先除去這個障礙不可!
可是十三郎身懷罕世絕學,功力奇高,他卓重山既然都不是敵手,數遍「七星宮」上下,又有誰能與敵?雖然,宮主的一身武學功力皆比卓重山高了一籌,或可能與十三郎匹敵,但是否能制勝,那就難說難料了。
這時化子和尚、老化子西門維正、賀雲卿、司徒真等人已和「東海幻影」客夫婦、易華隆分別見禮寒暄已畢。
化子和尚因為尚還不知十三郎峨嵋之行的結果,是以他和「幻影客」夫婦寒暄見禮之後,雙目立即一凝,望著十三郎問道:「劍主,峨嵋之行如何?」
十三郎含笑說道:「幸不辱命,並且還小有收穫。」語聲一頓,接著便把途中巧遇「胖彌勒」和胖和尚,如何驚走「南天雙雕」柴老大,與胖和尚隱身古柏長林中戲耍柴老大,化善緣等等經過,摘要的告訴了化子和尚。
化子和尚聽後,沉思地瞥了站立在一旁的卓重山一眼,說道:「照此說來,當年『寒玉居』之事,卓重山縱然沒有在場,與他也必有著極大的關連了。」
十三郎點點頭道:「要不然我就不會把他暫時留下來了。」
十三郎的話,卓重山在旁全都聽得十分清楚。
十三郎說完之後,他臉色已是一片煞白。
如今,他一切都明白了,原來是柴老大接受了胖和尚的「善緣」,出賣了他。
柴明他竟然不守信諾,實在該殺、該死!
卓重山心裡在暗罵,在暗暗咬牙發狠。
此際,易華隆在旁忍不住突然接口說道:「師叔,根據那柴明所言,這『黑豹』令牌主人可能就是他本人了。」
這「他本人」是誰?不用指名提姓,十三郎也明白易華隆說的是哪一個。
十三郎尚未開口接話,可是卓重山已經沉不住氣地開了口,說道:「易少主,老朽可以向你發誓,那確實不是老朽!」
他一直自稱「老夫」,這回他竟然改了口,由「老夫」自動降格成了「老朽」,先前的那付驕狂跋扈凌人的氣勢,狠勁兒,全都沒有了。
這是為什麼?
道理很簡單,因為十三郎如果聽了易華隆的話,把他誤會成「黑豹」令牌主人,他卓重山三個字便算是已經登上了「閻王簿」,死定了!
換句話說,卓重山這麼急急否認的情形,也正顯示出了他內心的恐懼、怕死!
其實這也難怪,「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是人,人哪有個不怕死的?
十三郎倏然朝他淡漠地一笑,道:「卓重山,你急的什麼!他只不過是在懷疑猜想而已,是你,你否認也賴不掉;不是你,我也絕對不會冤枉你,事實真像究竟如何?到時候總會有個水落石出的,你安心吧!」
這話不錯,是道理,也是實情,是他,他否認又有何用?
十三郎語聲一頓,望著易華隆問道:「你找『黑豹』令牌主人,可是查問令尊昔年被害之事?」
易華隆點頭肅容答道:「是的!先父在『寒玉居』被毀的五天之前,突然接到『黑豹』令牌,限令先父率領幫中高手於三天之內,趕到秦嶺聽候差遣,先父沒有去,結果半月之後便中了暗算,遇了害。」
十三郎聽後,沒有再作多問,目光倏然轉向那珊珊姑娘兩兄妹,說道:「姑娘,賢兄妹現在也該走了。」
珊珊姑娘美目眨動地嫣然一笑,道:「十兄這是逐客麼?」
十三郎神色淡漠地道:「姑娘,在這仙霞嶺上我既不是主人,姑娘也就不能算是客人,對不對?」
珊珊姑娘道:「那麼十兄又為何要攆我兄妹走?我兄妹站在這裡礙著十兄了麼?」
十三郎兩道濃眉一揚又垂,珊珊姑娘說的是理,他實在不便強詞奪理,也不便再說什麼。
於是,他暗暗深吸了口氣,道:「如此,是我的不對,我向姑娘道歉。」
說著抱拳一拱,一跨步走近易華隆身旁,低聲交代了數語之後,隨即轉向「東海幻影客」夫婦拱手一揖,道:「師兄師嫂,小弟就此告別。」
話落,瀟灑地舉步往嶺下走去。
田季平突然一抬手,揚聲說道:「十兄請留步。」
十三郎停步問道:「田兄有何見教?」
田季平眨眨眼睛道:「十兄這就走麼?」
十三郎點了一下頭,道:「別人都走了,我自然也該走了。」
田季平冷聲一笑道:「兄弟實在沒有想到,十兄竟是這樣的一個人!」
十三郎淡淡地道:「田兄原以為我是怎樣的一個人?」
田季平道:「兄弟原以為十兄是個人物,是個光明磊落的俊逸之士。」
十三郎淡笑地道:「哪知竟然不是,令田兄很感失望,是不是?」
「不錯!」田季平點點頭嘿嘿一笑道:「兄弟實在很感失望得很!」
十三郎道:「如此我請問,以田兄看來,我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田季平冷冷地道:「當世之最的心腸狠毒陰險狡詐之徒!」
十三郎雙眉方自微微一揚,珊珊姑娘已驀地沉聲叱喝道:「哥哥,你怎麼可以這等無禮!」
田季平道:「妹妹,我說的乃是事實。」
珊珊姑娘美目一瞪,檀口微微啟動,但她話還未出口,十三郎卻已抬手一擺,說道:「姑娘別責怪令兄,他說的是事實。」
珊珊姑娘神情一怔,道:「你說什麼?你承認他說的是事實?」
十三郎神色淡漠地一笑道:「姑娘,令兄說的是不是事實,我承認沒有承認,姑娘聽下去就會明白了。」語鋒一頓,目光凝望著田季平說道:「田兄既然說的事實,想必有所本所據了,是不是?」
田季平輕哼一聲道:「十兄可是認為兄弟是信口雌黃,胡說八道?」
十三郎道:「那怎麼會,我深信田兄絕不是那種人。」語聲一頓又起,接道:「不過,我衷心希望田兄能有所舉證,開我茅塞,俾以改過。」
田季平嘿嘿一笑道:「可以!兄弟可以給十兄舉證,但是卻要請十兄先回答兄弟數問。」
十三郎道:「可是與舉證有關?」
田季平道:「無關,兄弟就不問了。」
十三郎道:「如此田兄請問吧!」
田季平微一沉思,道:「首先兄弟請問,那半部『金佛武學秘笈』確實埋藏在此地麼?」
十三郎道:「絲毫不假。」
田季平道:「那麼那小鐵箱是怎麼回事?」
十三郎冷冷地道:「是怎麼回事,適才你已經親眼所見,何必多此一問。」
田季平道:「兄弟是問那可是你十兄的傑作?」
十三郎道:「不錯!那確是我安排的。」
田季平道:「如此十兄該是早已經來過此地,那秘笈也早被十兄取走了?」
「沒有!」十三郎一搖頭道:「這仙霞嶺我也是生平第一次來。」
田季平倏然冷聲一笑道:「這就不對了。」
十三郎道:「什麼不對了?」
田季平冷笑地眨了眨眼睛,道:「兄弟請問,十兄既是生平第一次來此,那麼那小鐵箱它是自己埋入地下的麼?」
十三郎淡淡地道:「那是我請人幫忙埋的。」
田季平雙目忽地一凝,問道:「是請什麼人幫忙埋的?」
十三郎搖頭道:「這就請田兄原諒了,我未便奉告。」
田季平倏然朗聲一笑道:「書有未曾經我讀,事無不可對人言。這話十兄明白麼?」
十三郎冷冷地道:「這話我明白,但是我請人幫忙辦事,怎好替人惹禍招災。」
「哦!」田季平眨眨眼睛道:「兄弟明白了,想是十兄已請那人將秘笈取走了,對不對?」
十三郎搖頭道:「沒有!那人他根本不知秘笈埋藏在什麼地方。」
田季平道:「這麼說。秘笈仍埋在原處,沒有移動了?」
十三郎道:「不錯!仍在公孫先生埋藏的原來地方,沒有人移動過它。」
田季平眼睛微微一轉,道:「十兄既然已經來了此地,秘笈既仍在原處,而眼下在場的又都不是什麼外人,十兄何不現在就將秘笈掘出取走?如此既免得夜長夢多,也免得日後再跑來一趟的麻煩,豈不甚好。」
這話不錯,有道理。
可是十三郎卻淡然一笑,道:「這麼說,田兄也不是外人了?」
田季平神色忽地一正,說道:「自從岳陽第一樓上一見面開始,兄弟就一直將十兄當作好朋友、自己人。」
十三郎淡淡地道:「謝謝田兄不棄,把我當作好朋友、自己人,我深感榮寵,也有點受寵若驚,不過秘笈掘不掘取,乃是我的事情,我認為這既與田兄無關,也不必田兄勞神關注。」
語鋒一頓,神情聲調倏轉冷凝地說道:「田兄已經問了很多,現在應該言歸正傳,說說你那『舉證』了。」
田季平點頭乾咳了一聲,道:「十兄說的是,兄弟遵命。」語聲微頓了頓,嘿嘿一笑接道:「為了要獨佔半部『金佛武學秘笈』,十兄竟然使用陰險心機,在此地埋下一隻小鐵箱,復在江湖上散佈消息,引誘各方江湖豪雄趕來此處奪取,而十兄自己則表示福淺德薄,偽作大方地不參予爭奪,在旁邊作壁上觀、看笑話,任由天下武林同道拚命、上當,這等借刀殺人的狠毒心腸行為,真正當今世之最狡詐之徒而無疑!」
他說來似乎頭頭是道,令人不禁悚然動容。
十三郎兩道濃眉微揚了揚,冷冷地道:「還有別的沒有了?」
田季平道:「就這些已經很夠很夠了,如是再有點別的什麼,兄弟便將無詞足以形容十兄的狠毒狡詐了!」
十三郎神色冷漠地一笑,道:「田兄說的是,有這些『舉證』,確實是很夠很夠了。不過,田兄應該明白,我這麼做乃是為對付那些個心懷貪婪,意存非份之想的惡徒的手段,換句話說。也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語聲一落又起,接說道:「雖然,我這種手段心腸似乎是狠毒了些,但是如與田兄相比那就差遠了。」
田季平雙目陡地一瞪,道:「十兄這話是詞窮理屈而反誣麼?」
十三郎淡淡地道:「田兄如果不健忘的話,該當不會不記得在岳陽第一樓上,於談笑間伸手向胡永彪肩頭按下的那一掌吧?」
田季平臉色一變,旋即吸了口氣,道:「像那種為害地方的惡棍,仗著練過幾天功夫欺壓善良的混混兒,十兄難道認 為不該給他一點教訓懲戒?」
十三郎道:「田兄說的是,像那種仗勢欺壓善良,為害地方的地頭蛇,確實應該予以教訓懲戒,不過卻罪不至死,對不對?」
田季平嘿嘿一笑道:「不錯!就是因為他罪不至死,所以兄弟才未打算要他的命。」
十三郎含有深意地笑了笑,道:「是這樣麼?」
田季平道:「要不是兄弟那一掌就不會按向他的肩頭,而會按向他胸口了。」
十三郎眉鋒微微揚了揚,道:「田兄這話說的倒也是實情,不過事實上據我所看到的,田兄那一掌不論按到胡永彪的什麼地方,結果都將是一樣,並且別說是胡永彪那等功力之人,就是換上了當今武林一流高手,如果挨上田兄那一掌,只怕不死也得落個殘廢終身,生不如死!」
這話對不對,田季平也裡明白,珊珊姑娘心裡也明白,因此,她一雙美目中,不由頓時閃過一道威凌,深望田季平一眼。
田季平心頭不禁一凜!
是為珊珊姑娘的那一眼,也為十三郎看出了他那一掌的厲害秘密。
他心頭方自一凜,而十三郎卻又接道:「我有幾句肺腑之言想奉勸田兄,希望田兄能聽得入耳,也希望田兄能記在心裡。」
語鋒一頓,面色神情陡現肅煞,目視威凌,聲調一轉,沉冷地緩緩說道:「我是怎樣的一個人,我自己心裡非常清楚,田兄要說我是怎樣的一個人都可以,我也都不在乎,換句話說,我只要仰不愧,俯不怍,至於毀譽褒貶,那就一任世情了。至於田兄的為人如何,田兄自己心裡比我清楚,我也不想和你爭論多說什麼了,至於那半部『金佛武學秘笈』,田兄如果想要,儘管光明磊落地找我奪取,只要能在我手下走過三招,我定將秘笈雙手奉上,但是千萬別想在暗中耍鬼,否則,田兄就可能回不去南海了。」
一句「南海」,聽得田季平臉色驀地大變,心驚肉跳地傻了眼。
珊珊姑娘一直很沉靜,可是此刻她那艷麗如花般的嬌面也突然變了色,張著檀口,驚駭欲絕地望著十三郎,兩隻美目睜得好大好大。
於是兩個人被「南海」二字愣住了一會,心頭有著無比的駭異,發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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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日頭偏西時分。
洛陽城內北大街上,來了位面貌英俊,神情灑脫,但卻臉色冷漠的黑衣少年。
他,緩步縱容地由南往北走,在那座建築巍峨,氣派雄偉的「四海」鏢局前停了步,抬眼望了望台階上一邊一個挺胸站立著的兩個鏢伙,邁腿舉步跨上了台階。
右邊的一名鏢伙突然一跨步,橫身攔擋在台階上,抬手抱拳問道:「朋友找誰?」
黑衣少年停步說道:「我找貴局羅總鏢頭。」
鏢伙道:「朋友和我們總鏢頭認識?」
黑衣少年道:「勞駕進去通報一聲,我有件東西要請羅總鏢頭替我護送進京。」
原來是生意上門,鏢伙自然不會將財神爺往外推,連忙改口賠笑說道:「如此公子請稍待,小的這就往裡通報去。」
說罷,轉身快步往大門內走了進去。
不大一會工夫,一位顎下留著山羊鬍子,面目陰鷙,年約六旬上下,身穿一件藍衫,文士打扮的老者,隨著那名鏢伙走了出來,站立在台階上望著黑衣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眼,拱手說道:「歡迎駕臨,公子請到裡面客廳待茶。」
說著,側身擺手,欠身迎客。
進入客廳,黑衣少年和藍衫文士老者分賓主落座,一名年輕鏢伙送上兩杯熱茶之後,立即退了出去。
藍衫文士老者輕咳了一聲,道:「請問公子貴姓高名?」
黑衣少年道:「在下姓何,單名一個『真理』的真字,老先生尊姓台甫?」
藍衫文士老者道:「老朽姓俞草字兆平,是本局的文案帳房。」
黑衣少年何真抬手抱拳一拱,道:「原來是帳房俞師爺,在下失敬了!」語聲一頓即起,問道:「羅總鏢頭在麼?」
俞帳房搖頭道:「公子來遲了一步,總鏢頭恰巧有事出去了。」
何真道:「什麼時候回來?」
俞帳房道:「明天中午前後。」
何真微一沉吟道:「那我就明天未初時候再來好了。」
說著,長身離座站起了身子。
俞帳房連忙抬手一攔,道:「公子且請坐,公子要運送什麼東西進京,和老朽洽談也是一樣。」
何真雙目倏地一凝,問道:「俞帳房能代羅總鏢頭做主?」
俞帳房點頭一笑道:「老朽承蒙總鏢頭的垂愛看重,總鏢頭不在時,大小一切事務,全由老朽負責做主。」
「哦!」何真眨了眨眼睛重又坐下,望著俞帳房,問道:「由函谷關把東西送到京裡,酬勞需要多少?」
俞帳房道:「那得要看是什麼東西,依東西的多少與價值而定。」
何真道:「是一箱玉器。」
俞帳房道:「多大的箱子?」
何真道:「一尺寬,兩尺多長。」
俞帳房道:「價值多少?」
何真想了會兒……忽道:「十萬以上。」
俞帳房雙目微微一睜,道:「白銀?」
何真搖頭道:「不!黃金。」
俞帳房滿臉驚愕地道:「十萬兩黃金?」
「嗯!」何真點點頭道:「這還是最低的估價。」
俞帳房神情不禁呆了呆,道:「是什麼玉器?價值竟然如此駭人。」
何真望著俞帳房笑了笑,沒有接話說明。
俞兆平既然身為「四海鏢局」的帳房師爺,他自然明白,何真為什麼不說明是什麼玉器的原因,於是他也就沒有再問。
於是,他眼珠兒轉了轉,道:「請問送到京裡什麼地方?」
何真道:「和親王府。」
俞帳房道:「交給何人收?」
何真道:「王爺親收。」
俞帳房道:「時間有限定嗎?」
何真道:「時間自然是越快越好,最慢不超過七天。」
俞帳房道:「什麼時候動身?」
何真道:「立刻動身和我同往函谷關,酬勞多少?請開個價錢吧!」
俞帳房微一沉吟,緩緩抬手伸出一根手指頭,道:「這數目如何?」
何真道:「一千兩?」
俞帳房搖頭道:「不!一萬兩。」
何真道:「白銀?」
俞帳房再次搖頭道:「鏢貨總值的十分之一。」
何真雙目微睜地道:「一萬兩黃金?」
俞帳房含笑點頭道:「不錯!這是最公道最規矩的價錢。」
何真道:「不能少一點?」
俞帳房搖頭正容說道:「不能!公子應該明白,十萬兩黃金價值的玉器,算得上是敝局全局上下身家性命的生意。」
這話不錯,十萬兩黃金是個很龐大的數目,若有閃失,四海鏢局就得照價賠出來。
何真默然沉思了剎那,點點頭道:「好吧!一萬兩黃金就一萬兩黃金吧!」
俞帳房忽然哈哈一笑道:「爽快!公子到底是親王府裡出來的人,畢竟與常人不同。」語鋒一頓,接道:「如此酬金就請公子先付半數如何?」
何真道:「可以!不過我有條件。」
俞帳房微一怔,問道:「公子有什麼條件?」
何真沒有先說出他的條件,卻問道:「羅總鏢頭不在,俞帳房準備選派些什麼人,派多少人前往護送?」
俞帳房想了想,道:「老朽打算選派一等正副鏢頭各四位,隨同公子前往函谷關,取得玉器回來敝局,再由總鏢頭決定要不要親自護送進京。」
「如此甚好。」何真點點頭道:「我想在俞帳房選派的正副鏢頭以外,指名增加一個人,可以麼?」
俞帳房道:「可以!公子要指名增加哪一個?」
何真道:「琵琶手劉百陽。」
俞帳房眨了眨眼睛,問道:「公子和劉百陽認識?」
何真微一搖頭道:「不認識,他和我的一位朋友是朋友。」
「原來如此。」俞帳房搖了搖頭道:「實在抱歉,他已經不在了。」
何真神色不禁一怔,道:「他已經離開了此地?」
俞帳房又搖了搖頭道:「不是離開,是去世了。」
何真雙目倏然一睜,凝注地問道:「他什麼時候去世的?」
俞帳房道:「已經快三個月了。」
何真心中意念飛閃地暗轉了轉,問道:「他葬在什麼地方?」
俞帳房道:「北門外邙山。」
何真道:「我想請俞帳房幫我個小忙,可以不?」
俞帳房道:「公子請吩咐,只要老朽力量夠得上的,無不遵命。」
何真抱拳一拱道:「如此我先謝謝了!」
俞帳房欠身拱手笑說道:「不敢當!公子請別客氣。」
何真微微一笑,道:「我想麻煩俞帳房,陪我同去邙山一趟。」
俞帳房神色一愕,旋忽雙目一凝,問道:「公子可是不相信老朽之言?」
「那倒不是。」何真搖頭道:「我想代我那位朋友到他墳上去祭奠一番,略盡朋友之義。」
俞帳房點點頭道:「這也是應該的。」語聲一頓又起,接道:「既是祭奠,老朽就派個人陪同公子去走一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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