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郎略作沉思之後,緩緩說道:「另外的事情雖是多年以前的舊事,但是很可能和你眼前所立身的那個圈子有著關連,所以……」語鋒微微一頓,接道:「在下衷心祈望你能坦誠實答,設或有什麼不便難言之處,也請切勿隱瞞絲毫,在下當以項上人頭擔保,你柴氏兄弟縱有不是之處,亦保證你兄弟不受此事之干連!」
這番話,只聽得柴明心中驚凜疑念叢生!
柴明不是糊塗人,從這番話的語氣上,心中已經意識到十三郎即將問出的問題,必然是個關係十分重大,而且還有可能有他兄弟牽連在內之事,否則,十三郎絕不會先作此保證之聲明。
柴明心中驚凜疑念叢生間,十三郎卻接著又說道:「在未向你拜問其事之前,在下想先聽你一句話點個頭,作千金一諾!」
胖彌勒此際突然插口道:「柴老大,我胖和尚願作十劍主所言保證的證人,你只管放心地點頭作『千金一諾』好了。」
十三郎抱拳朝胖彌勒一拱,說道:「多謝胖大師。」
話落,星目神光湛湛如電地望著柴明,但卻並未開口催問,只靜靜地望著柴明,等待柴明點頭作千金一諾,自古英雄輕死重一諾。
柴明深知此刻只要一點頭,對於十三郎所將提出的問話,他便不能稍有隱諱不盡不實之答。
為此,他不禁有點為難,有點不敢輕易的點頭作那千金一諾!
他所不敢點頭作千金之諾的,並不是為了怕十三郎將發問的事情可能有他自己兄弟牽連在內,而是為了有關他兄弟眼下立身的那個圈子裡的秘密問題。
雖然,他已接受了胖彌勒的善緣,答應退出圈子返回哀牢,但是不能背約無信,洩露那個圈子裡的秘密。
因此,他為了難,雙眉深鎖,沉思不語。
他心念電閃飛轉,默然沉思了半晌之後,終於被他想出了個可以不須違背信約的折衷辦法,說道:「劍主之意,如果僅系指多年以前的什麼舊事而言,柴明願意點頭應諾,若是包括所謂圈子裡的機密問題,柴明為了曾立有信約在前,實在不便點頭應諾,尚請劍主……」
十三郎含笑接口道:「這一點你柴老大但請放心,在下之欲你作千金之諾者,本指前者而言,至於後者,雖亦將有所拜問,但你認為能答者答之即可,決不勉強,使你為難就是!」
這麼一說,柴明放心了,於是他立即一點頭,道:「如此,劍主您請問吧,柴老大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實!」
十三郎目閃異采地拱手一揖,道:「在下這裡先謝謝了。」語鋒一頓,倏然凝目問道:「當年『寒玉居』之事,你知道麼?」
「寒玉居」乃昔年「武林四奇」中年紀最小,武功稱最的「寒玉先生」楚雁飛的居處。
「武林四奇」失蹤江湖迄今已經十五年有餘,「寒玉居」之事,發生在同時的前後數日之間,當時曾轟動武林,可說是無人不知之事。因此,十三郎突然問起此事,柴明立刻毫不遲疑地一點頭道:「知道。」
十三郎接著又問道:「當時你兄弟也參加了沒有?」
此語問得柴明心神不禁一震,搖搖頭道:「沒有。」
話聲回答得有如斬釘截鐵,十三郎聽得一雙濃眉不由微挑了挑!
這話不像是言不由衷,十三郎也不相信以柴明的性情為人,既已作了千金之諾於前,對於他這第一問,竟即毀諾作不實之答!
然而,事實上……
柴明是何等老於世故經驗之人,十三郎那眉微挑了挑的神情,落在他的眼裡,哪有不明白十三郎心中所疑的道理。
於是,他立即含笑問道:「劍主可是懷疑柴明此答不實?」
十三郎神色淡漠地道:「在下不願偽言,心中確實有些懷疑!」
語聲一頓即起,星目如電凝注地問道:「你兄弟當年難道沒有接到一張怪血帖麼?」
柴明心中暗暗一凜,道:「接到了。」
十三郎冷冷地說道:「那麼,你兄弟倆怎麼會沒有……」
柴明連忙說道:「老朽兄弟於接到那張血帖的當時,恰值發生一件意外事故,是以延了兩天才得和舍弟動身上路,趕到『寒玉居』時,已是『寒玉居』被毀的次日傍晚時分。」
「哦……」十三郎這才略釋心中所疑,星目微轉了轉,又問道:「當時你兄弟體內是否已中了一種慢性奇毒?」
柴明點頭道:「不錯,當時老朽和舍弟確是都中了一種慢性奇毒!」
十三郎道:「你兄弟既然遲到一步,『寒玉居』已毀,你兄弟定然未能得到那解毒之藥,內心也必然大感失望而十分懊喪的了?」
柴明道:「當時,老朽兄弟的心情,確實是如此!」
十三郎雙目凝射湛湛神光,逼住地又問道:「如此,你兄弟所中的毒,後來又是怎樣得以解去的呢?」
柴明苦笑了笑,道:「老朽與舍弟在心情懊喪失望之時,只好離開『寒玉居』,打算先返回哀牢再說。但是,就在臨離去之時,卻突生意外地,與一位從未會過面的武林朋友,因為一點小誤會而起了衝突。」
十三郎神色一凝,說道:「那是怎樣的一個小誤會?」
柴明道:「說起來實在不值一笑。」
十三郎心中突有所悟地星目一眨,道:「那誤會說起來雖不值一笑,但卻全是由對方有點近乎無理取鬧的舉動所引起的,對不對?」
柴明點點頭道:「事實正是如此,劍主是怎會知道的?」
十三郎淡然笑了一笑,道:「此乃想當然之事耳!」
柴明神情疑惑地說道:「真的只是『想當然』麼?」
十三郎沒有回答是問,淡笑了笑,話轉正題道:「以後如何,請接說下去。」
柴明只得接說下去道:「旋而誤會冰釋,由是相識結交,其於言談中獲知老朽兄弟俱都身中慢性奇毒之後,立即誠懇自薦,願為老朽兄弟診脈一試能解與否……」
十三郎聽至此處,濃眉突然微挑,星目倏現異采地接口說道:「柴老大且慢點說下去,這以後所發生的事情經過,由在下來猜猜,如何?」
柴明含笑地點了點頭,住口不言。
十三郎略作沉思之後,緩緩說道:「對方在你柴老大先把脈小察之後,雖未說出所中是何奇毒,卻表示能解,並願為效勞,唯因手頭無有現成靈藥,而且煉製費時,是以請你兄弟先回哀牢,相約過一段時日,當將解藥煉成,送往哀牢,對不對?」
柴明聽得心中不由又驚又佩,對於十三郎這種料事如神,如同目睹的才智,暗暗心折不已,遂立即點頭一笑,說道:「事實經過確是如此,一點無錯,劍主這份料事如神的絕頂聰明,實令柴老大衷心佩服!」
十三郎淡然一笑,道:「多謝誇獎,不過,另外的事情,在下便就猜料不到了。」
柴明神情不禁微微一怔,問道:「另外的什麼事情?」
十三郎道:「對方向你兄弟所提的條件。」
柴明突然揚聲哈哈一笑道:「劍主你實在厲害,也實在高明!」
十三郎淡淡一笑,道:「這並不是在下厲害高明,而是……」
柴明接口笑道:「又是『想當然耳』,是不是?」
十三郎雙目微微一軒,道:「你柴老大這麼一說,在下倒不好意思不換句話說說了。」
柴明問道:「劍主要換句什麼話說?」
十三郎道:「事理必然耳。」
柴明愕然一怔,道:「這話有……」
倏然悟及這句「事理必然」之意,要比那「想當然耳」四字尤為切合實際,遂即立時頓聲閉口不語。
十三郎故意接口問道:「柴老大為何不接說下去了?」
柴明忽地搖頭一歎,道:「算了,老朽年紀老了,反應、智慧兩皆遲鈍,再說下去必將難免丟臉,與其丟臉出醜,反而不如藏拙的好。」
話雖說得似乎頗有自知之明,不過,前面的那句「老朽年紀老了」之言,卻顯得有點耍賴皮,在替自己遮羞,裝門面解嘲。
那意思也就是說,我要如果不是年紀老了,反應、智慧絕不會輸你。
十三郎當代奇才,智慧高絕,豈有聽不出這話之理,不過,他並沒說什麼,只望著柴明淡然一笑。
他雖只淡然一笑,但笑得柴明一張老臉有點火辣辣的發了紅。
幸好這是夜晚,林中又極黑暗,臉上火辣辣的發紅,別人絕對看不出來,否則柴明要不找個地縫鑽下去才怪!
十三郎一笑之後,倏又臉容一肅,話入正題的說道:「柴老大,請你說出對方所提出的條件來吧!」
柴明點頭道:「所提出的條件倒是非常簡單……」
十三郎突然接口道:「這『非常簡單』之意,恐怕只是你柴老大的想法吧!」
柴明道:「不錯,這正是老朽當時的想法,對方只請求老朽兄弟答應將來幫助他一件事情。」
十三郎眨眨眼睛問道:「是什麼事情,當然你必是問過的了?」
柴明點一點頭,道:「那是自然,老朽怎會不問。」
十三郎問道:「對方是怎麼說的?」
柴明道:「對方說他有一位朋友,胸襟抱負兩皆令人敬佩,請求老朽兄弟答應幫助他的事情,就是協助他那位朋友去完成抱負!」
十三郎濃眉軒了軒,道:「為朋友的胸襟抱負,這話聽起來似乎頗為感人,但是事實上卻很空洞,說了等於沒有說一樣!」
柴明道:「但是老朽對此當時並未稍作沉思考慮!」
十三郎道:「這是人之常情.對方言詞感人,首先攻取了你的心理,當時自然未予深思考慮了!」
語鋒微微一頓,接著又道:「你因心理上受了他那句『胸襟抱負兩皆令人敬佩』的影響,於是你就不遲疑地點點頭,答應了他的要求,是不是?」
柴明點頭道:「事實正是如此,當時他即拿出一件信物給老朽兄弟認明之後,要老朽兄弟於日後接到此信物時,就憑此信物前往指定地方來見他那位朋友,協助他完成那令人敬佩的胸襟抱負。」
十三郎微一沉思,問道:「那信物,是什麼東西?」
柴明道:「是一塊正面雕刻著一隻黑豹,背面刻著『無敵』兩字的象牙令牌。」
十三郎濃眉微蹙,星目轉望著胖彌勒道:「胖大師……」
待十三郎話完,胖彌勒已經明白十三郎心意地立刻搖頭說道:「沒有聽說過這玩意兒,如不是我胖和尚孤陋寡聞,那就是不夠氣候,新出道的玩藝兒。」
十三郎淡然一笑,目光倏又望向柴明問道:「後來你兄弟過了多久才接到信物的?」
柴明道:「十三年之後。」
十三郎星目奇采一閃,道:「如此說來,他所說的那位胸襟抱負兩皆令人敬佩的朋友,該就是眼下你兄弟所立身的那個圈子的主人了!」
柴明點頭道:「若非當年點頭承諾,我兄弟今天又怎會……」
語聲倏然一頓,苦笑了笑,搖搖頭住口不言。
這表情很明顯,他今日屈居人下,奉人為主,實是為當年承諾所約,心中雖甚不願,但卻莫可奈何!
十三郎默然沉思了剎那,又問道:「當年那人他姓甚名誰?」
柴明微一猶豫,道:「姓卓名重山。」
十三郎道:「能說說他的年紀容貌長像麼?」
柴明道:「白面無鬚,氣宇軒昂,儀表頗為俊逸不俗,是個年約四十五六的中年人。」
十三郎道:「這是他當年的年紀容貌,還是現在的樣子?」
柴明道:「是當年的容貌。」
十三郎眨眨眼睛,想像地道:「照此說來,時隔十五載,如今已經年屆花甲,該是個兩鬢斑白,顎下灰髯垂胸的老者了。」
柴明點頭道:「他現下的像貌,正如劍主所料不差。」
十三郎再次沉思了剎那,又問道:「你知道他現在什麼地方麼?」
柴明搖頭道:「不知道。」
十三郎道:「你最近沒有見過他?」
柴明道:「沒有。」
十三郎星目倏然凝注地道:「這麼說,你並不常見到他了。」
柴明道:「三年來,總共見過五次左右。」
十三郎道:「每次見面時都是在什麼地方?」
柴明道:「兩次在『圈子』裡,三次在另外地方。」
十三郎眨眨眼睛道:「這五次都是在什麼場合情形下見面的?」
柴明說道:「中間有四次是在議事或者傳令交待任務的場合時見面的,另有一次是在外面偶爾相遇。」
十三郎道:「他平常很忙麼?」
柴明道:「無論是議事或者傳令交待任務,每次他都是急匆匆的樣子,話一交待明白就走,看情形他似乎確實很忙!」
十三郎道:「他在『圈子』裡是什麼身份?」
柴明道:「金令一號。」
十三郎道:「如此,他與你是同等身份了!」
柴明搖頭道:「不,『金令使者』雖是同等身份,但是『金令一號』則另有其超然不同的地位和權威!」
十三郎道:「是怎樣超然不同法?」
柴明眉鋒一蹙,猶疑著欲言又止。
十三郎見狀便淡然一笑,道:「此事雖然不見得是『圈子』中的什麼重要機密,但是你如認為有所疑難不便言說的話,那就算了。」
好厲害,這分明是欲進故退之詞。
柴明雙眉微挑,道:「不錯,這確實算不得是什麼重要機密,也沒有什麼不便說的。」語聲微頓,接說道:「他兼司發令,權力至高至大,在『圈子』裡除主上以外,全都得聽他的調度令諭支配!」
十三郎說道:「這等說來,他那位『胸襟抱負兩皆令人敬佩』的朋友,似乎倒成了個名義上的『主上』,很少問事的了?」
此料該當不會有錯,事實也必然如此無疑,但是,柴明他卻搖搖頭道:「那倒不盡然。」
十三郎星目凝注地道:「可是事情的決定權皆在於他的那位朋友『主上』,他只是聽承指示令諭,代表傳令,處理一切事務的麼?」
柴明點頭道:「實情也正是這樣,主上雖然極少公開露面問事,但遇重大事故時必親自處理!」
十三郎道:「我請問那位主上的姓名?能賜告麼?」
柴明道:「說來劍主也許不信,三年相隨,對主上的姓名出身來歷迄無所知,且連其真面目也未得一見。」
十三郎道:「他很神秘麼?」
柴明道:「他每次公開現身露面處理事務時,臉上都戴著一副特製的人皮面具,穿著一件寬大的黑袍,語音低沉沙啞而冷峻,令人有著神秘莫測的凜然之感!」
十三郎默然沉思了稍頃,腦中突生疑念地問道:「他每次公開現身露面之時,卓重山也都會在場的麼?」
柴明道:「每次都在……」語聲一頓,倏忽恍然悟及十三郎此間之用意,雙目不由頓閃驚異之色地凝望著十三郎問道:「劍主難道懷疑他可能就是那……」
十三郎道:「我只是偶爾略生所疑而已。」語鋒一頓又起,問道:「那卓重山的所學功力如何,你見過沒有?」
「沒有。」柴明搖了搖頭,道:「不過,他雖然深藏不露,但卻瞞不過老朽的一雙眼睛,以老朽觀察,其一身所學功力極高,堪稱是當代罕絕的高手之流!」
十三郎星目異采一閃,道:「比你如何?」
柴明道:「應該是只高不低!」
十三郎默然了剎那,倏又注目問道:「你們那個『圈子』叫做什麼名稱?」
柴明道:「七星宮。」
十三郎道:「宮址在什麼地方?」
柴明微微一笑,道:「劍主原諒,老朽今晚所答有關之事,已有背信毀約洩漏宮中機密之嫌,現在未便再作深答了。」
這麼一說,十三郎自是不好再多說什麼,遂即語鋒一轉,說道:「在下還有一問,柴老大能賜告不?」
柴明道:「劍主請說說看。」
十三郎星目眨了眨,問道:「宮中目前有多少人?」
柴明微一猶豫,答道:「百餘之數。」
十三郎道:「高手很多麼?」
柴明道:「為數不少,日後,劍主如果得悉宮址所在時,尚望千萬慎重,切不可輕舉妄動,前往涉險!」
十三郎濃眉倏地一挑,煞威凜人地道:「為什麼,七星宮 是龍潭虎穴?」
柴明目睹十三郎那凜人的煞威,心神不由暗暗一震,忖道:「好駭人的殺氣!」
他心神暗震暗忖之間,口中卻已接著答道:「雖然算不得是龍潭虎穴,但是,當世罕絕高手卻是甚多!」
十三郎煞威微斂,星目凝注地道:「想來你兄弟也必是其中之一了!」
以「南天雙雕」柴氏兄弟的一身武學功力而言,放眼當今武林天下,實在該稱得上是當世罕絕高手之流!
然而,十三郎話音一落,柴明竟立刻一搖頭道:「老朽兄弟一身所學功力雖算不俗,平素也不願妄自菲薄,但卻非宮中的罕絕高手之列!」
這話,聽得十三郎兩道濃眉不由再度挑起了老高,一雙星目中神光暴射寒電逼人,但是他內心深處也不禁起了驚凜劇震!
的確,柴明的這番話若非是自謙之語,那就太驚人太駭人聽聞了!
稍頃,十三郎威態一斂,道:「柴老大,在下心中忽然有了一種感覺。」
柴明神情微微一怔,問道:「什麼感覺?」
十三郎道:「在下忽然覺得『七星宮』,不但可能就是昔年毀『寒玉居』與『武林四奇』失蹤之事有關連之人,而且可能還是主謀元兇!」
柴明臉露駭異之色地道:「這……有可能嗎?」
十三郎忽然輕聲一歎,道:「在下只是有這麼個感覺,是
與不是,還待查證……」語聲微頓,又道:「因此,對於你兄弟退出 『七星宮』的問題,如今在下已改變了心意。」
柴明雙目深注地問道:「劍主改變了什麼心意了?」
十三郎道:「在下想請你兄弟幫忙,仍舊暫留『七星宮』中。」
柴明臉色微微一變.道:「劍主之意可是要老朽留在『七星宮』中臥底?」
十三郎淡然一笑,道:「在下只是想請你柴老大幫忙,居留該宮查明『七星宮』是不是與『武林四奇』失蹤,陰謀火焚『寒玉居』有關連的兇徒!」
柴明神色一正,搖頭道:「此事老朽無法從命,尚請劍主原諒!」
十三郎濃眉微挑倏垂,肅容朗聲說道:「柴老大,你的心意,在下十分明白,你之所以不肯幫忙的原因,無非是因為當年對卓重山作過承諾,而那承諾,則是因為卓重山贈藥解毒之恩,不能背信。但是,你柴老大如果仔細的想想,那卓重山的贈藥解毒,如果乃是故示恩惠,也是繫鈴解鈴之舉的話,那麼,他對你柴老大的企圖是什麼,已是至為明顯,不言可知。如此,你柴老大那承諾因繫在其蒙蔽詭計下的圈套中所做,也就大可不必……」
語鋒一頓又起,接道:「再說,當年卓重山所說的那令人敬服的胸襟抱負又是什麼?如今已明擺在眼前,是圖霸武林,君臨天下。這已經不單是那『武林四奇』和火焚『寒玉居』等的個人仇怨的問題,事關天下武林道統,所謂『武林正氣』也已面臨危難。凡我武林同道,人人均有為除魔衛道而盡己力的義務,否則,魔長道消,武 林必將不堪設想矣!」
說至此處,語聲復又微頓,繼續說道:「以你柴老大兄弟的身份,乃當世武林名宿之流,明智長者,當然不會不明是非善惡之分,在下也不須再自饒舌多說了,如何之處,一切悉由你自作抉擇吧!」
十三郎朗朗道來這番話,幾乎無一不是如暮鼓晨鐘的至理名言,只聽得靜立在一旁的胖彌勒也不禁滿臉莊容,神情一片肅穆之色。
柴明聽得心中雖也深受感動,但他仍然猶豫地雙眉深鎖著,深思不語,沒有立刻遽作抉擇。深思稍頃,他這才緩緩地道:「此事在一切真像未弄清楚之前,老朽實在未便遽作決定答應,不過……」
語聲微微一頓,接說道:「劍主但請放心,老朽並不是糊塗人,事情真像一旦弄清楚了,若是如劍主之所料時,老朽自有所報!」
十三郎星目異采一閃,道:「如此,在下這裡先謝謝了。」
話落,肅容拱手深深一揖。
柴明連忙抱拳欠身還禮,道:「不敢當,劍主請勿如此多禮。」
十三郎淡然一笑,道:「今晚已經耽誤你不少時間,如今話已說明,在下也就不再多耽擱了。」
柴明目光瞥視了同行的四名蒙臉黑衣漢子一眼,神情微現遲疑地道:「關於他們四個……」
胖彌勒忽然哈哈一笑,抬手指了指木立在三丈以外的三個,說道:「他們三個看來雖然能走路能拐彎,但卻俱都無知無覺。」
語聲一頓,又指了指地上躺著的一個,接道:「這一位,則已被我胖和尚制了昏睡穴,今晚我們所談的一切,絕對不慮彼等知道,你柴老大儘管放心好了,另外這峨嵋山區內,你們所埋伏的暗樁,此刻也全都睡興正濃,你可和他們四個分別去拍醒那些人,帶著他們一起離去,至於你柴老大,如何對他們四個自圓其說,那可就是你柴老大自己的事了。」
話落,僧袖連拂,解開了那四個蒙臉黑衣漢子的穴道,和十三郎同時身形一閃而沒,隱入了林深暗處。
剎那之後,四個蒙臉黑衣漢子俱已醒轉過來,恢復了知覺。
柴明立時對四人大編其謊,一陣繪聲繪影的述說之後,便率同四人騰身離開長林,分頭去拍開那些個暗樁的睡穴,飛馳離去!
隨後,胖彌勒和十三郎再度自林深暗處現身走了出來,只是這回卻多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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