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少年目送老尼姑上峰,回轉身來,心想:「管那女子是不是俠義道中人,或是壞人,我只是答應救她的責任,送她離開就行了。」
於是叫道:「那位大姐請出來,惡人走啦。」
叫了兩遍不見動靜,心想;「奇怪啦?怎麼喊不出來,莫非被她敵人嚇昏了?」
走到洞前掀開葛籐,驀見一道白光射出,布衣少年大驚,回身讓過,只見那道白光落到附近草地上,赫然是條渾身雪白又細又長的怪蛇。
那怪蛇行動好快,眨眼潛沒在草葉中。布衣少年暗暗驚:「糟糕!是條白線蛇,那位大姐要完了。」
彎腰搶進洞內,果見那藍衣女子伏倒地上,左小腿上有道噬口,鮮血順著褲腳緩緩的流。
布衣少年不由著了慌,雙手抱起她急向茅屋奔去,奔到打麥場上急叫:「梅婆,梅婆…」
老婆婆正在炒菜,適才發生的事情她還不知道哩,聽罪兒呼叫,丟下鍋鏟走出門來道:
「什麼事啊?」
忽然看到罪兒手臂中的女子,笑道:「那是誰家的姐姐啊?」
奔至茅屋中間那間,將藍衣女子鱉風劍鞘解下,放在自己睡的木板床上。
這時才向老婆婆道:「她被白線蛇咬啦」
老婆婆「啊呀」叫道:「想不到這怪蛇還沒被小姐滅絕。」
說著走近左首那間茅屋取出一隻小黃木箱子,說道:「罪兒,你手快點,別再耽誤,快替她擦上藥。」
布衣少年接過黃木箱子,打開箱蓋,拿出一把亮銀小刀,割開藍衣女子左腿褲腳,露出一條雪白粉嫩的小腿來。
只見小腿被咬的傷口浮腫三寸來高,一條細長的黑線沿著腿肚直向上慢慢的升。這時黑線已過膝彎,升到大腿上。
布衣少年不好看那黑線到底升到何處,用亮銀小刀在傷口處挖了個肉洞。藍衣女子人事不知,被割下一塊肉渾然無知。
布衣少年用嘴就在傷口上,用力一吸,頓時吸滿一口血。
這邊老婆拿來兩個碗,一碗空著,一碗盛著滿滿的清水。
布衣少年一口血吐在空碗內,只見吐出來的血漆黑如墨。傷口雖在流鮮血,布衣少年吸出來的卻非鮮血而是毒血。
布衣少年連吸了五口,才見黑線降到膝彎處。老婆婆道:「快漱口吧!」
布衣少年漱了口再吸,這次吸了四口,黑線降到傷口處,當下不及先漱口,亮銀小刀四方一挖,剔出一塊漆黑的肉來。到此毒質去了大半。
老婆婆催道:「快漱口,快漱口!」
要知這白線蛇的毒液劇毒無比,口內雖無破傷,若不漱口,存的久了,毒質竟能從毛孔穿進,照樣可以中毒。
布衣少年漱了口,從木箱內拿出一隻小瓷瓶,倒出一粒龍眼大的白色藥丸,放在口中嚼碎,然後效在藍衣女子的傷口上,又拿出另一隻小瓷瓶,倒出兩粒紅色的藥丸,一顆塞入藍衣女子的口裡,一顆自己吞下。
這紅色藥丸遇津生液,流入藍衣女子的腹中。布衣少年自己服一顆,預防口中有毒滲入。這紅色藥丸專解奇毒,是老尼姑精心配製的。
老婆婆走出門,把那只盛著毒血毒肉的盆,連盆一起埋在土裡,以免被家畜吃了,即刻中毒斃命。
布衣少年道:「梅婆。你服侍這位大姐睡吧,我去炒菜。」
梅婆進門將藍衣女子的裌衣褲脫下,只見那雪白的胸脯上共有七八道劍傷,自兜肚滿染血跡。老婆婆搖搖頭歎道;「真是作孽,這麼個標緻女子,幹嗎用劍傷她呀?」
又將她肚兜脫下,頓時被緊纏的乳頭彈跳出來,乳溝處還有一道淺長的劍傷。老婆婆一邊搖頭暗罵:「作孽」,一邊從木箱中取出金創藥敷在她的劍傷處。
敷完傷藥後,乾脆將她流滿血跡的內褲也退了下來,心想:「幫她一起洗乾淨好了。」
然後把棉被緊裹在她身上,拿著污衣褲走進右首的廚房道:「菜炒好沒有?」
布衣少年隨口應道;「快好了!」老婆婆把污衣褲丟在一側的木盆內,心想;「等中午活忙完了再說。」
飯萊弄好,布衣少年左手提飯,右手提菜,向蓮花峰上奔去。這飯菜共是二十人的吃食,但在布衣少年手中提來輕若無物,只見他一口氣也不換,奔到半山腰。
山腰一塊突出的山石上建座草亭,沒有題名,布衣少年將飯菜放在亭中竹椅上,站著遙望自己辛勤耕作的田畝。
盞茶後山上走來一位四十餘的白衣女尼,走到亭旁冷冷道:「飯菜送來了嘛。好,你去吧!」
布衣少年躬身一揖,走過女尼身旁時,低聲道:「師父,什麼做三花聚頂。」
白衣女尼神色微微一怔,隨即道:「精化為氣,氣化為神,神化為虛,是為三花聚頂。」
原來這白衣尼姑是老尼姑的九徒戒愛,她一直抱槐十妹那件事,總覺自己對不起十妹,不忍見十妹的兒子跟著梅婆平庸一生。是故當布衣少年十歲來送飯菜時就傳他武功。
但因老尼姑嚴禁任何人傳佈衣少年武功,戒愛不敢明目張膽的傳。每當布衣少年送飯菜到這亭子時,暗中遞給他一張紙,上面記載練功的法門。
她怕同門師姐看到,連話也不敢向布衣少年多說。第一日傳武功時曾命布衣少年發過毒誓,不准向任何人提及傳功之事,更不准輕易顯露,讓別人發覺。
可惜紙上傳功記載不詳,每輪戒愛到亭中拿飯菜時。布衣少年就問她不詳之處,平日戒愛絕不敢到谷中去,以免老尼姑疑惑,唯有接飯菜的短時間內告訴布衣少年不解的地方。
戒愛說完三花聚頂的訣竊,不由含笑低聲道:「罪兒,你內功修習到能提出三花聚頂的地步,為師甚為高興。唉,不愛自幼修習內功,還沒你僅習六年不到進展的快。」
手裡暗暗遞給布衣少年一粒紙團,又道;「你內功既到三花聚頂的門沿,這戒愛刀法的三變九轉足可領會,好好拿去仔細研究。」
十五年來老尼姑分傳九徒的十誡刀法,每徒依她本名取她所學的一誡刀法之名,像大徒學的刀法稱戒殺刀法,二徒學的刀法稱戒貪刀法,則九徒的刀法就稱戒愛刀法。
戒愛刀法三年前戒愛就開始傳給布衣少年,到這三變九轉已是戒愛刀法的至高精要。
第三變九傳學成,戒愛刀法於是完全學成。
布衣少年接過紙團,不覺流下兩滴熱淚。每當她從師父手中接下紙圖,他就忍不住流淚,心想:『師祖為什麼討厭我?為什麼不准我學武?若不是師父暗暗傳我,我豈能略窺浩潮無邊的武學門經?「
戒愛道;「快去吧,別讓上面發覺。」
布衣少年點了點頭,疾快奔下山去,讓那山風吹乾流下的熱夕目。
戒愛國送布衣少年轉捷的下山步法,雖知他並未施展輕功,但因天天奔走山路之故,身體強壯自然健步如飛,暗忖:要是師父本人傳他武功,他武功將要進展更速,這少年的資格太好了!
布衣少年送完山峰上的飯菜,又提一盒食箱,從後山攀登,上得峰頂,眼前是個黑黝黝的山洞,一丈高二丈寬的洞口,被兒臂粗的鐵條封住。
布衣少年放下食箱,提起放在洞邊的空食箱,停了一刻道:「喂,裡面有人沒有?」
連問了三聲,只聽洞壁的回音,不見有人出來。他明知裡面有人,才會吃完食箱裡的食物,可是忍不住每次送飯來都要問一問。
因他自十歲送飯起從未見過洞裡人一面,問老婆婆住著什麼人,老婆婆裝聾作啞不說,問師父沒有時間開口,至於問小尼姑,她們也不知道。
心想:「裡面到底住著什麼人,他為什麼被關在裡面呢?而且他為什麼不願意交個朋友,只要他答應我,自己不是可以每天和他談話,也好解除他一人獨居洞內的寂莫呀?」
可是洞裡的人從未答應他,更未出來跟他朝相見面。布衣少年叫不出人來,只得歎了口氣,下山而去。
回到茅屋才有空吃飯。吃完晚飯,老婆婆自去左邊茅屋歇息,布衣少年的床讓藍衣女子佔了,只有在廚房內搭個長凳,蹲在凳上運功調息睡功。
正在入定的當兒,忽聽女子呻吟起來,慌忙爬起,走到自床旁。只見她人未醒來頭卻在枕上滾來滾去,顯是十分痛苦。
微聞她含糊的喊道:「水……水……我要喝水……」
布衣少年盛來一杯溫水,就著被子扶起藍衣女子,餵她下。喝完水後,藍衣女子睜開眼來,一看面前的少年,微弱的道:「謝謝你救了我一命,我記得被條白蛇咬在小腿上,一痛下昏死過去,那……是條什麼毒蛇?
布衣少年道:「是條白線蛇……」
藍衣女子大驚,眼光恐怖的望著布衣少年,聲音顫抖道:「白……白……線……蛇!
布衣少年笑道:「大姐不要怕,這白線蛇雖然奇毒無比,但你服了師祖自配的解藥,毒液已除去,不要緊了。」
藍衣女子這才放心,對著布衣少年笑了笑,道:「多謝你兩次相救,更謝謝你師祖的解藥。據說被白線蛇咬後無法救治,倒未想到你師祖還有解藥。」
布衣少年放下藍衣女子讓她睡好,笑著又道:「本山白線蛇特多,咱們這裡就有人被咬過。師祖有鑒於此,才向一位奇人討有藥方,一面撲殺此蛇,一面預防再有人被咬,以便救治。這兩三年來不見白線蛇過,還以為撲殺絕種,那知又有一條咬到大姐。」
藍衣女子歎道:「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我塗鳳命該有難,連蛇也要咬我一口!」
布衣少年道:「大姐姓塗?」
塗鳳「嗯」了一聲,道:『小兄弟,你貴姓?「布衣少年搖了搖頭,說道:「我也沒姓,人家都叫我罪兒,你若高興就叫我罪兒好了。」
塗鳳隨口說了聲:「你叫罪兒,這名字多不好聽……」
說著慢慢閉下眼睛,想她傷勢未癒,說了一會兒話已感疲倦,就要睡去。
布衣少年心想:我沒名沒姓,這罪兒雖不好聽也不是我的真名字。師祖說要這樣叫我,她認為我一生下來就有罪…
想到這裡眼眶微微一紅,沒有流淚卻伸袖去抹,他心裡實在傷心,暗忖:自己沒爹沒娘算個什麼人呀!
正在抹眼睛的時候,塗鳳一骨碌爬起,神色驚慌道:「我的衣服,我的衣服……」
她這一爬起被子滑落,光滑滑的上身活在現布衣少年眼前,布衣少年那裡見過這種場面,連耳根子都羞紅了。
塗鳳一看布衣少年的表情不對,才發覺不但衣服不在身上連兜肚也不在身上。布衣少年長的大人模樣,羞的塗風「啊咱大叫,急忙滾進被內。
劇烈動盪震裂傷口,痛得連呼:「啊唷」數聲,她口中在叫內心更驚。因此時發覺下身也是光溜溜的,而且身上的劍傷抹一金創藥,心想:「要是他將我衣服脫去,並上傷藥,豈不羞人已極了?」
疼痛一停,鳳目含威的向布衣少年叫道:「我的衣服呢?快將我衣服還我!」
布衣少年眼前顯出的儘是剛才從未見過的陣仗,茫然答道:『什麼衣服,我不知道呀?
「
心想:「大概是梅婆將她衣服脫去,她為什麼突然想到驚慌如此好似她衣服內有珍貴物品,伯遺失了?」
塗鳳更是驚慌,叫道:「你不知道不是你脫的,是誰脫的?」
老婆婆早已驚醒,走進來笑道:「是我脫的,不要責怪罪兒。」
塗鳳驚道:「她是誰,是你師祖嗎?」
布衣少年傻里傻氣的搖頭道:「不是,是梅婆。」
塗風吃驚道:「媒婆?要她來幹什麼?」
老婆知她聽錯,笑道:「我不是做媒的媒婆。罪兒,你去把廚房木盆內的衣服拿來別再讓這位姑娘驚的慌了。」
布衣少年轉身奔進廚房,只見屋角盆內果然有套衣服,一股腦兒抱起,聞到那衣服上的陣陣香氣,不覺腦海中又升起剛剛見過的塗鳳的上身。
他不是在想那誘人的腦體,而是在想她左臂上那朵花。
那朵花深印膚內,是金色的,那顏色一看就令人難忘。雖然布衣少年沒有看清楚到底是怎樣兒的一朵花,但他知道是朵菊花。
金色的菊花,世上絕沒有人看到過,菊花只有黃色,白色,紫色,紅色,淡紅色,再者就是罕見的綠菊,可是這金菊花絕不會有。
那為什麼自己的臂上與塗鳳臂上都深印著同樣的金色菊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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