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元神掌 二
    春去秋來,歲月如流,冬暖夏涼,天道循環依舊。武林中倒是一時相安無事……

    八年後,正是一目淚尼遭受定魂掌力,十年期滿的時候,情形就大不相同了。一個驚人的消息,轟動了整個武林黑、白兩道,不知哪裡來的消息,說「太上老人」已經坐化。

    太上老人坐化,本來已經夠驚人的了,但是,武林中轟動的不只是他的坐化,而是他遺下來的人間三寶:「長青丸」、「無形衣」,與武林中朝夕夢寐以求的——「九九歸原掌法」。

    太上老人之所以能夠被白道人物尊為武中之聖,被黑道人物視為眼中之釘,除了他一心菩薩慈悲胸懷,以及滿身化外武功之外,最主要的,還是因為他擁有人間三寶。

    權勢誘身,利慾盅人,自古皆然,太上老人坐化,引不起人們太大的興趣,瞻仰武聖遺容,祭奠摸拜典範,乃是理所當然之事,可是沒有幾個人存有這種心腸

    三寶!三寶!三寶!

    簡直被這人間三寶迷了心竅。

    太上老人常居東海之東,確實地點,沒有一個人曉得,如今各門各派高手,彙集齊魯之濱,都想尋些端倪,藉以捷足先登。

    茫茫的曙光,照耀著整個魔林。這是一個大好的日子。

    那個被鬼谷第一掌人定魂掌所害,在魔林中站了十年之久的女人,今天就要開始復活了。今日的魔林,表面上和往日並沒有兩樣——靜靜的,冷冷清清的。朝陽照在女人的面上。女人慢慢地睜開了一雙滿含淚水的眼睛,緩緩地舒活了一下筋骨,臉上的表情,嚴肅得有些近於冷酷。無聲的淚水,默默地從那雙僅有的眼眶裡流了出來,流過腮邊,流過芳唇,沾濕了衣襟。

    她仍舊站在原地,目不轉睛地望著面前的古松,望著古松桿上的「九九歸原秘訣」。可是,古松依舊,字跡全消,不知什麼時候,連一點痕跡都不見了!凝望,沉思,沉思,凝望。

    「唉!」終於,她歎出了十年來的第一口氣。「師妹!」古松之上,飄落一條人影,站在女人面前。這人正是昨夜戲弄無耳道長的第一弟子,十年前被師妹趕出魔林的七分洞主第二傳人——「不笑寨主」。

    「師妹,一切的事情,我都明白了,希望你能原諒我。」

    「唉!」那女人慢慢地低下了頭,沉思了半天又道:「師兄,你還怪我嗎?」不笑寨主望著自己的師妹,千頭萬緒,齊上心頭,他看看天,看看地,又看看四周的一切,突然狂笑起來。

    憂鬱了十年的心情,今天終於開朗了。

    「過去的事情別再提了,一切都怪大師兄,不然,我不會離開魔林,你也不致遭定魂掌的暗算。」

    提起大師兄,不笑寨主滿腔憤怒,面前的女人一臉哀怨。這一對青梅竹馬的情侶,受了大師兄陰沉鬼叟的離間之計,幾度挫折,終於翻臉。

    其實,陰沉鬼叟為人,並不壞到極點,只是其人善攻心術,與不笑寨主同時鐘情於師妹,為了愛情,竟至不擇手段,先是鼓動師父七分洞主將兩人逐出師門,來到魔林之後,又挑撥兩人之間的感情,誘使師妹趕走不笑寨主,結果,西洋鏡被拆穿,弄得兩面不討好,羞得無地自容,掩面而去。

    舊事不堪重提,故人聚首,自是分外傷感,不笑寨主猛覺心頭一陣辛酸,望著師妹道:「師妹,咱們走吧!離開魔林,愚兄陪你先去報這十年之仇,再作道理。」

    「不行!」女人說話的聲音非常低沉,像是有什麼嚴重的事情似的,但聽她說道:「想不到一目之仇未報,十年之恨又來,報仇解恨固然要緊,可是,有一件事比這個還要重要。」

    不笑寨主聞言一怔,連忙問道:「什麼事?」「師兄,你可知道東海之中,萬丈崖下,有個水火溝嗎?」「水火溝?」不笑寨主略加思索之後,又道:「傳言水火溝乃一神秘幻境,難道人間果真有此一地?」

    「這就對了,師兄,你看那棵古松!」不笑寨主循師妹所指,往古松桿上一看,見到字跡重現,驚喜之情,油然而生,道:「日來盛傳太上老人坐化,遺下人間三寶,目前各地高手,都已聚集海濱,待機而動,難道他老人家的修行之所,真是這萬丈崖下的水火溝嗎?」

    「師兄,你再看這個!」女人說著,從懷中拿出一塊彩色絲巾,往不笑寨主面前一張,神秘地說道:「這就是水火溝的地圖。」

    不笑寨主一看之下,臉色突變,一把搶住彩色絲巾,忙道:「快走!師妹,咱們找個地方再仔細研究。」

    「哈哈……」兩人未及動身,突然一陣冷笑傳來,一股勁風夾著暗器破空之聲而至,不笑寨主猛提師妹一躍,縱上古松尖頂,女人怒目一瞪,罵道:「好傢伙,藏頭露尾的,居然暗算到我『一目淚尼』頭上來了。」「什麼一目淚尼,兩目淚尼的!我偏要叫你騷尼姑,當了尼姑還談情說愛的,告訴你,再這樣囂張的話,老子讓你再站十年。」

    不笑寨主一聽來者不善,深恐自己師妹一目淚尼,經過十年煎熬,內力不濟,受人暗算,當下低聲說道:「師妹,你的功力尚未復元,讓我來收拾他!」可是,一目淚尼卻似早已胸有成竹,輕鬆地望了不笑寨主一眼,微笑道:「師兄,你真以為我的武功全廢了嗎?」

    說著,腳步未動,人已來到松下,這時,身前不遠處,現出定魂掌關龍的影子來。

    一目淚尼見到關龍,不免氣上心頭,指著關龍道:「姓關的,趕快過來看看你的定魂掌力吧!好好看看你家姑奶奶是不是被你廢了!」

    關龍一臉得意神色,嘻嘻言道:「騷尼姑,你先別發狂,定魂掌下,從不傷失去功力之人,不過,要是把老子脾氣惹起來,準叫你在魔林再站上十年。」「廢話少說,有本事的話,快亮你的熊掌吧!」

    一目淚尼強壓下十年來的憤怒,本想大事完成之後,再找關龍一清舊帳,不想這傢伙卻自己送上門來。

    真是——

    十年一覺魔林夢,仇恨都到眼前來!

    這時,一目淚尼的一目不再流淚,猛射出一道蝕骨寒光,跟著袖中一抖,一串亮晶晶的珠子飛出來,口中喊道:「看珠!」

    關龍穩足拿樁,雙掌平伸,暗運功力,以奕遽變。但見那串珠子,一個炸彈開花,上下左右,東西南北,四面八方,粒粒亮珠,像有系統似的,在一目淚尼的控制之下,逐漸向定魂掌關龍頭部罩去。

    關龍一見來勢不對,急忙一個翻仰,身形斜臥於地,雙掌向上,想以雄渾掌力,抵住神珠來襲。

    只是,眼看著一串零落的珠子,像磁鐵似的,不離關龍頭部,這一下,可把馬關龍急死了。

    眼睜睜地瞪著幾十顆神珠,憑他的掌力,竟無法把它逼開,關龍急得兩眼冒火,神珠貼在掌力邊緣,時分時合,關龍驚恐之餘,一口氣來了個就地十八滾,跳開原地五、六丈遠,但神珠卻像魔鬼似的,緊追不捨。

    半個時辰之後,關龍滿頭大汗,雙掌不敢稍鬆。一目淚尼眼射寒光,愈來愈烈,嘴角不時露出絲絲冷笑。「讓你嘗嘗我『奪魂神珠』的厲害!」這時,不笑寨主坐在松頂,呆得說不出話來。「奪魂神珠」?這是什麼門道?一串平凡的珠子,居然有如此大的魔力?一目淚尼望著關龍失魂落魄的狼狽樣子,狠狠地哼了一聲,接著說道:「姓關的,你家姑奶奶在這十年之中,練成了這一套『奪魂神珠』,算來你的功勞不少,今天先讓你嘗嘗第一招。」

    「騷尼姑,先用不著神氣,這套鬼把戲也奈何不了我。」

    關龍為神珠所逼,幾乎說不出話來,這一說話,中氣外洩,神珠緊跟著又逼近尺許,粒粒神珠逐漸圍攏,幾乎就要套上關龍頭顱。

    「哼!你真以為你的掌力能維持十年之久嗎?」一目淚尼言罷,目光威力頓增,大喊一聲,道:「姓關的,看珠呀!」

    關龍聞言不由一瞪神珠,此時已經連成一環,慢慢接近頭顱,馬上就在套下去了。風雲一時的定魂掌關龍,身為鬼谷門下第一掌人,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即將喪生一目淚尼的「奪魂神珠」之下,瞪著步步下降的神珠,想不出半點脫身之策,正當千鈞一髮的緊要關頭,忽聽身後一聲急喝道:「關龍,快閉眼!」

    慌忙中,關龍未及思索,使出殘餘精力,雙掌拚命一推,緊閉雙目,一縱一跳,終於逃出神珠威力之外。

    一目淚尼功虧一簣,不想置其於死地,當下左手一抬,粒粒神珠成串收回袖中,狠狠地瞪了遠處的人一眼。

    「嘿嘿嘿!騷尼姑,想不到十年不見,你倒耍出這一手鬼名堂來了。」說話的是一個灰衣老兒,頭罩披風,威儀逼人,兩目炯炯露出一副奸詐神色。不笑寨主一見灰衣老兒出現,反身躍至一目淚尼身旁,尖酸刻薄地挖苦他,說道:「我道是誰呢?原來是個沒有耳朵的老賊頭!怎麼?昨天夜裡徒弟落荒而逃,今日裡,老的就來討回面子啦!」

    來人正是鬼谷七魂之師——「無耳道長」,不笑寨主這一番話,說得他頗具修養的老臉上,頓然一熱,厲聲怒道:「口舌之利,算不得好漢,快把東西拿來,老夫可以免你一死。」「大爺與你鬼谷從無瓜葛,拿什麼給你?」「少裝糊塗,快把絲巾拿來!」一目淚尼一聽不妙,想不到自己一時大意,卻被有心人窺知了秘密,看情形麻煩事是躲不掉了。

    「什麼絲巾布巾的,光天化日之下,難道想敲詐勒索不成?」無耳道長掛著一張猙獰的面孔,緩步欺上前來,口中喃喃言道:「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師妹,讓我來對付他。」不笑寨主挺身而出,一目淚尼頗不放心,低聲道:「這老傢伙很扎手,師兄千萬小心!」

    「哈哈哈哈,好,老夫要是不讓你們師兄妹一起上來,倒是欺負後輩,動手吧!別讓老夫久等!」

    看他滿臉傲慢,似乎天下人都不是他的敵手,不笑寨主心中早已冒火,面對著這個無惡不做的老魔頭,他曉得不用絕招、險招,絕沒有取勝的希望。

    事頭成騎虎難下之勢,不拚命鬥個一招半式,是無法離開魔林的,當下瞧一目淚尼笑道:「無耳道長一番盛意,受之有愧,卻之不恭,師妹,咱們來伺候他吧!」

    說著,左腳跨前一步,右掌一揚,突見條條細索,撒向天空,有若萬蛇鑽洞,令人心亂神迷。

    不笑寨主執一端,功聚一掌,一招「群魔狂舞」,條條細索,張牙舞爪,狀極纏綿,看似柔軟,實是堅硬得緊。

    無耳道長對於他們師兄妹的把戲,頗為震驚,天底下名刀寶劍多得是,自己闖蕩江湖數十年,哪曾見過如此這般的兵刃?

    心中雖然震驚,手下卻是不敢怠慢,眼看細索同遭環身,連忙左手一擋,右手一掄「鬼火魔劍」,以快刀斬亂麻的手法,朝細索砍去。

    以無耳道長身居黑道魁首,位居七魂之師的功力,一支「鬼火魔劍」在手,對付不笑寨主的細索,應當是力同吹灰,轉眼之間,即奏奇效,然而劍砍在細索上,細索不但毫無斷裂之象,反而軟綿綿的纏上了劍身。

    這一下,無耳道長的銳氣大減,臉上十分沉重,大概眼前的人物,並沒有他想像得那麼簡單。

    其實,這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因為無耳道長並不曉得,不笑寨主所甩的細索的來由,當然更無法判斷這細索的威力……

    這細索,乃十年前不笑寨主因自己與師妹,受師兄陰沉鬼叟的煽動與離間,被逐出魔林之後,落泊江湖之際,偶遇異人,無意中得此絕技。

    當年不笑寨主情場失意,四海為家,鬱鬱不樂,促成了他沉默寡歡的性格,不笑寨主之名,也是因此而起。

    一日,他徘徊在陰山深處,回憶著前塵往事,一懷愁緒,湧上心頭,黝黑的臉上,找不到半塊干坦的之地。

    一陣臭氣傳來,令人欲嘔,接著,一個尖細的,沙啞的聲音吟道:「抽刀斷水水更流,借酒澆愁愁更愁!」

    循聲望去,但見一株禿樹上,躺著個奇矮奇瘦的小老頭兒,滿頭赤髮,兩眼發紅,身穿紅色短褲,紅色上衣,上衣中間開扣,露一片瘦巴巴的胸膛,胸膛之上,長几撮長短不齊的紅毛,嘴巴歪向一邊,嘻嘻地笑個不停,滿嘴空洞洞的,一無所有。

    看樣子,八成有點像個怪人。不笑寨主瞧在眼裡,明在心裡,武林之中難以相貌論英雄,這紅老頭兒雖然其貌不揚,說不定還是個前輩高人呢!

    心裡這樣想著,腳下趨前,雙手一拱,恭言道:「在下愁恨困身,前輩何苦奚落?」「嘿嘿……」紅老頭兒依舊躺在樹上搖著二郎腿,兩眼朝天,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兩手不斷地扶摸著胸前的雜毛,輕輕一笑,漫不經心地道:「感恩非君子,知愁不丈夫。」

    不笑寨主看他這副樣子,心中有些不樂,但仍不敢形之於色,只是無奈何地期期問道:「前輩此言……」

    話沒等說完,紅老頭兒搶著道:「傻小子,有什麼好愁的呀!你們那檔子事,都是大師兄一手造成的,殺了他,不是什麼都解決了嗎?」

    「這個……」「怕什麼?怕打不過他是吧?讓我老頭子傳你點絕招兒,不就行了嘛!」不笑寨主對大師兄早就恨之入骨,無奈自己功力遜他一籌,心有餘而力不足,此番聽紅老頭兒要傳他一手,沒等得及高興,先「撲通」一聲,忙謝道:「老前輩栽培之恩,終身難忘。」

    「哎呀呀!瞧你這小子,多酸呀!我剛說過的話,你又忘啦?」紅老頭兒身形一動,改臥為坐,腿敲著樹桿,手指著不笑寨主,笑道:「你可知道老頭兒要教你什麼?」

    「晚輩不知。」紅老頭兒雙手托腮,沉思片刻,抬頭道:「我教你一手『三千煩惱絲』吧!」「三千煩惱絲?」「嗯!用這『三千煩惱絲』保證稱可以解恨消愁。」

    於是,紅老頭兒閃身落地,把不笑寨主、一目淚尼,與陰沉鬼叟三人,從在七分洞主門下習藝開始,把陰沉鬼叟的陰謀鬼計,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最後,並把自己的三大絕技之一——「三千煩惱絲」,傳於不笑寨主。

    當時,不笑寨主非常奇怪,自己師徒之間幾年來的恩怨,人家居然能夠瞭若指掌,難道這紅頭老兒與七分洞主有什麼不尋常的關係?

    不管有什麼關係,這紅老頭兒確是一代奇人。一代奇人傳下來的絕技,豈能等閒視之?無怪乎連無耳道長這老魔頭,都要心驚不已了。

    卻說無耳道長連施幾招奇奧鬼火劍法,沒能將不笑寨主的「三千煩惱絲」制住,心頭已經不是味道,於是一邊應敵,一邊極力苦思破解之法。

    一個時辰過去了,這一場奇異的拚鬥,仍無法停止下來,條條細索,仍牢牢地纏繞著不清。

    自古常云:姜畢竟還是老的辣。

    無耳道長雖然一時被「三千煩惱絲」所困,但幾招猛攻過後,卻見他鬼火魔劍突然入鞘,展開左右雙掌,左掌護住門面前推,右掌稍下,改推為拿。

    鬼谷一派,向以掌法聞名,這一招果然奏了奇效,只見他左掌推開「三千煩惱絲」糾纏,右掌運足八成功力,猛吸不笑寨主身形。

    不笑寨主急打千斤墜,隱住身形,掌力又加兩成,一時仍無法衝進無耳道長的掌力圈內。

    相持一久,不笑寨主漸感內力不支,本來穩住的身形,已呈前傾狀態,稍一鬆懈,即有喪命的危險。

    一目淚尼見狀大急,這個時候,自己再不出手,眼看著不笑寨主就要一命嗚呼了。可是,如何出手,才能抵得住無耳道長渾厚的掌力,換下不笑寨主來呢?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時間一刻一刻地過去,不笑寨主額上現汗珠,面趨蒼白,生死存亡,全在一念之間。一目淚尼急不擇路,心想:「即使讓師兄受傷,也不能看著他送掉性命。」當下一個躍身,正待加入戰圈——

    忽聽一響「哎喲」之聲傳來。無耳道長雙掌一收,左手捧著右手,怒罵道:「哪個大膽的小子?膽敢暗算老夫!」魔林深處,傳來了回聲,道:「好道長,天下事大家平分秋色,何必這樣趕盡殺絕!」無耳道長虎目四顧,不見半個人影。原來正當他運功制敵之際,右腕被人以隔空找穴手法,點住了脈門,看來此人亦非泛泛之輩。

    無耳道長正待再度出手,關龍連忙走到身旁,低聲道:「師父,我看這裡埋伏不少,咱們還是先走吧!」

    無耳道長輕應一聲,望著不笑寨主與一目淚尼道:「暫且饒你們一命,等到東海時再作道理。」

    言罷,身形已杳,關龍跟著急縱而去……

    魔林之中,恢復了片刻的寂靜。

    不笑寨主被無耳道長掌力所震,跌坐於地,閉目行功調息。片刻之後,緩緩睜開眼來,悠悠言道:「想不到消息傳得如此快。」

    一目淚尼向前彎腰問道:「師兄,你的內傷怎麼樣?」

    「不要緊,已經沒有事了,真該感謝方才出手傷無耳道長那人。」

    「既然無礙,我看還是早點動身吧!」不笑寨主點頭同意,兩人身形微動,便如流星趕月般,失去了蹤影。東海之地,古代乃指中原以東之海而言,相傳太上老人居於東海之東,萬丈崖下,水火溝,依今日地理眼光考之,其地當在濟州島之上。

    魔林中,不笑寨主與一目淚尼,無意間洩露了機密,立時傳遍了武林各地,看樣子這萬丈崖水火溝,似乎已經成了必爭之地。

    一目淚尼師兄妹兩人,穿出魔林之後,不敢怠慢,急忙展開腳程向東趕去。一路無語,不覺間,夕陽已經西斜,金色彩霞,映滿西天,難免引起多情人兒的幽思。

    此刻,天色漸晚,兩人肚中早已唱起空城之計,連忙運功雙足,力聚丹田,不消盞茶工夫,已經來到白馬鎮上。

    這日正逢白馬鎮廟會,迷信風俗,中國自古有之,人們白天慶祝了一天,到晚上熱鬧的景象,並無稍減。

    華燈初上,星月無光,街上行人,來來往往,熙熙攘攘,兩人在前街找到一處客店,要了一個套間,安歇下來。

    不知是否因為廟會的關係,店中客人越來越多,有的嘻嘻哈哈、吵吵鬧鬧,有的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直到午夜過後,才逐漸平靜下來。

    不笑寨主喚店家送來兩斤黃酒,一目淚尼隨便點了幾色酒餚,師兄妹兩人促膝談心,對酌話舊。

    半生哀怨,十年離散,如今兩人都已年逾三旬。回首前塵,無不感慨唏噓,千言萬語,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這一對有情人,只因一個大師兄作弄,害得他們如此淒慘,思想之下,一陣辛酸湧上一目淚尼心頭,竟禁不住從紅潤的眼眶之中,滴下傷感的淚來。不笑寨主見狀,忙安慰道:「過去的事情別再想啦!師妹。」

    一目淚尼只是靜靜地歎息,不笑寨主不忍師妹過於傷心,想找些話題,來調劑一下室內的空氣,於是又道:「師妹,你剛才那一手『奪魂神珠』可真厲害,沒想到十年不見,你的武功居然有了這樣大的造詣。」

    「那裡比得上你的『三千煩惱絲』呀!」談到武功,一目淚尼精神稍微一振,當下侃侃言道:「說起來,這也是一段奇遇。」「來,師妹,再喝一杯,說給我聽聽。」不笑寨主又給一目淚尼斟滿一杯酒,一目淚尼舉杯一飲而盡,一時容光煥發,眼睛望著屋角,沉思於回憶之中。

    於是,一目淚尼說出了這一段「奪魂神珠」的經過——十年前,她還是個二十幾歲的少女,自幼隨師父七分洞主習武,在武林中,堪稱色藝雙全,不知迷感了多少江湖年輕好漢。

    大師兄陰沉鬼叟、二師兄不笑寨主,當時皆非等閒角色。可恨的是,兩人同時鐘於這個絕色的師妹,到頭來鬧得不歡而散,而她也因此事而自毀一目,帶髮修行,自稱一目淚尼。

    師兄妹三人,先後離開了七分洞主,結果又在魔林佔地為王,贏得了「魔林三妖」的稱號。陰沉鬼叟為了達到獨佔一目淚尼的目的,乃極力對不笑寨主加以破壞,終於把不笑寨主逼出了魔林,後來,一目淚尼明白了他的鬼計,也和他絕了同門之緣,把他也趕了出去。

    那時候,一目淚尼的心情壞到極點,情場屢遭變故,難免弄得心灰意冷,失意之餘,下定決心,終生不出魔林,專心一意修行。

    然而,人生就是感情動物,過度的創傷,只靠遮掩是瞞不住的。一夜,一目淚尼正當望月興歎之際,突被一陣陰惻惻的笑聲驚醒,只見面前樹陰之下,硬生生地站著一個男人,看情形不會懷有什麼好意。當下一面暗自戒備,一面怒聲喝道:「來者何人?」

    那人移動著腳步,大搖大擺地向一目淚尼走去,口中並張狂地答道:「鬼谷門下第一掌人。」

    聽口氣,真有些不可一世的樣子,一目淚尼冷哼一聲,大叫道:「站住!」這一叫,倒很有效,那人真的站住了,但沒有多久,又嘻皮笑臉地說道:「騷尼姑,用不著緊張,今夜我來,不為別的,只是想試試掌力。」

    「哼!」一目淚尼又哼了一聲,似乎沒有把他放在眼裡,嘴巴一撇,冷冷言道:「想死的話,可以找閻羅王,何必讓我多費手腳。」

    「哎呀!」那人也不大高興了,指著一目淚尼道:「真是不見棺材不流淚,見了棺材又想家。騷尼姑,看掌!」

    一目淚尼一聽看掌,連忙運足功力護身,這時,那人緩緩地推出了一掌,不言不語,沒等一目淚尼弄清來路,一股奇寒,已經襲上了她的全身。

    剎那之間,但覺得骨軟神散,整個人像著魔似的,一點也不能動彈。

    發掌的人走近她的身邊,轉了一圈,然後仰天一陣狂笑,帶著狂傲的笑聲,得意洋洋地走了。

    剩下一目淚尼站在那裡,好像被人點了穴道,可是以一目淚尼的功力來說,雖然不算是數一數二的高手,但解穴之道,亦曾隨師父修習多年,為什麼這一次她竟束手無策了呢?好好的一個人,能想、能著,為什麼偏偏不能動呢。

    說到不能動,倒真百分之百,不折不扣的不能動。一個武功深厚的人,一旦中了定魂掌力,連眨眼的能力都沒有了,哪裡還能談得上舉手投足。

    起初,一目淚尼還想設法解脫定魂掌力的束縛,幾天的時間過去,她逐漸開始感到失望,因為這定魂掌並非普通一般的點穴,既然已經受掌力所制,就表示她的功力低於發掌之人,是絕對沒有辦法解脫得開的。

    堂堂七分洞主的徒弟,名震江湖的一目淚尼,難道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在這兒站一輩子嗎?

    魔林是個人跡罕至的原始荒林,站在那裡,一身武功無用,別說遇到仇家,就是來只毒蟲猛獸,不是得眼睜睜的立以待斃嗎?

    一目淚尼從小跟著師父長大,對於自己身世,一無所知,長成後離開了師父,在江湖上博得不少英名,如今在情場上再度失意。失意之餘,又受了關龍的定魂掌力,一切不幸,降於一身,落得如此下場,心裡越想越覺淒愴,一個人孤伶伶地站在荒涼的魔林之中,有誰能夠來救她呢?

    如果陰沉鬼叟不走,如果不笑寨主還在,或許他們可以在和她想辦法,可是,現在一個都不在她身邊,其他的人,誰會曉得名震江湖的魔林之中所發生的不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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