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旗玉笛 正文 第三十章 節外生枝
    千手嫦娥宋驪珠的一言未了,人影晃動,兵器聲震,不但執法堂的三十三家執事陰判卜通等霍地而起,連一統教的其餘數十個教眾,也各展身形作勢騰身,把歐陽昭團團圍住。

    刀光劍影,勁風悶喝,一時劍拔弩張,眼見就將展開一場血拚。

    歐陽昭雖然是藝高人膽大,但此時身在虎穴龍潭,百十個高手齊向自己動手,心中也不覺一震。

    另一邊的白衣追魂段冰蓉,與鐵筆窮儒桑子修,固然是捏了一把冷汗,連五爪金龍岳麟這位老會首,也不由猛吃一驚,他一揮雙手,對著一統教眾大聲道:「各位且慢動手!」

    說完,一探身子,深深一揖,又向千手嫦娥宋驪珠道:「上稟副教主,區家場有違忌禁,原應按律治罪,請念他護寶有功,又是初入本教未久,對教規不熟,寬恕一次。」

    千手嫦娥宋驪珠面上隱怒未息,冷冷道:「老堂主,是不是因為區家揚乃是你引薦入教,與他講情?」

    五爪金龍岳麟的老臉一紅,苦笑了笑道:「屬下知罪,但拘魂使者區家揚功力還過得去,本教正在用人之際,因此,請副教主成全了他。」

    岳麟的話雖然出於至誠,乃是一番好意,但聽在心高氣傲的歐陽昭耳中,如何肯受這等卑躬折節之辭。

    因此,他不等千手嫦娥宋驪珠開口,前跨兩步,搶到五爪金龍岳麟身側,震臂一攔,大聲叫道:「老會首,你的好意,在下心感,求情討饒的,我可全不承認,更不賣這筆窮賬。這檔子事,由我自己來了結。」

    他更不等五爪金龍岳麟答話,一閃身,面對著一統教作勢欲發的眾人道:「來,來,來!你們奉命行事的,要抓我的上來。」

    歐陽昭的目光如炬,分明是運功作勢,一觸即發,原本稍為緩和的氣勢,又復變為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

    五爪金龍岳麟這位和事佬,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眼見自己即將討下來的人情,卻被當事的歐陽昭重又挑起,不由氣呼呼的道:「區家揚,你……」

    歐陽昭此時已有破釜沉舟之想,也朗聲道:「在下輸命不輸氣。何況鹿死誰手,尚在未定之天。」

    意料中,他這一發牛脾氣,千手嫦娥宋驪珠必然是氣惱交加,只要她一言半語,一統教的百十個高手,定然連手合擊。

    誰知她冷然一笑道:「嗯,氣派不凡。」說完,竟自走下位來,慢條斯理地踱到歐陽昭的身前,淡淡地道:「區家揚,你是存心來伸量我柳暗花明莊來的嗎?」

    若是依著歐陽昭的性子,說不定會挺胸爽快地應承。但他一瞟眼,只見白衣追魂段冰蓉與桑師叔一齊對他使著眼色,只好應道:「並無此意。」

    千手嫦娥宋驪珠螓首微搖,寒聲道:「那卻為何口口聲聲要與我一統教見個高下呢?」

    歐揚昭也把頭連搖幾搖道:「事逼出此,何能怪我?」

    「事逼出此,是誰逼你來?」

    「就是你。」

    「我?我怎樣逼你?」

    「奉命守樓,謹慎從事,不料……」

    「你不該讓人擅入藏珍樓。」

    「我何嘗讓人擅入藏珍樓來,人家存心要來,我又不是孔明再世,焉能未卜先知,不讓人家侵入。」

    「就該鳴鑼示警。」

    「我守樓有責,動輒鳴鑼示警,驚師動眾,那就不用我守樓了。」

    「哈,說得不錯。」

    千手嫦娥宋驪珠的粉面一寒,冷冷一笑,接著又道:「如此說,你已把來人生擒活捉住了。」

    她這話自問是十分凌厲,少不得要歐陽昭心服口服,無言可對。

    然而,歐陽昭是慧口靈心,絕頂聰明的人,怎會被她的這番話逼住。因此,他毫不思考,半點也不遲疑地道:「這在我來說,並非難事。」

    干手嫦娥宋驪珠黛眉一掀道:「哦,人呢?」

    歐陽昭聞言,斜眼對著她掃視了一下,斜跨兩步,反而向一側走去,口中卻冷冷一笑道:「可惜那來人不聽我的指使,一招之下,竟落荒而走,眼見被我追上,卻又是你們的幫規不讓我追了,否則,還怕不生擒活捉嗎?」

    「幫規不讓你追?我們幫規怎會有這一條?」

    「誰說沒有?」

    「你說說。」

    「二大忌禁呀,來人跑入禁區……」

    不等他的話說完,千手嫦娥宋驪珠的神情忽然一震,像是十分吃驚地道:「來人跑入竹林之後嗎?」

    她說話的神情分明是迫不及待,一副焦急之態,充滿了兩隻杏眼之中。

    歐陽昭心中不覺好笑,暗忖:你分明在竹林內瞧得清楚,為何又明知故問,假猩猩的,又在這兒賣什麼關子。想著,不由微哂道:「呃,這又何必……」

    千手嫦娥宋驪珠又搶著道:「噯,你為何不……」

    「我為何不追是嗎?」

    「為何不鳴鑼示警呢?」

    「可惜追趕敵人,身上沒有帶著一面鑼。」

    他這話雖是頂撞宋驪珠,但是十分輕鬆滑稽,引得其餘的人,全都想笑。

    千手嫦娥宋驪珠不理會這些,卻上跨一步,逼向歐陽昭,大聲嬌叱道:「區家揚,你……」

    「我說的是老實話。」

    「我是問你,你追到竹林之內,可曾看見什麼?」

    歐陽昭更加不屑,心忖:不是見到了你那副迷人的樣子了嗎?怎麼你又在這大庭廣眾之間裝鬼做怪呢。

    但他有意逗樂,道:「連個鬼也沒見到,遠遠看到人家跑進了我不能去的禁區。」

    千手嫦娥宋驪珠,彷彿安定了不少,態度也顯然平靜下來,緩緩地,像是對著歐陽昭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一步步走回位上,道:「哦!這難怪你,只是今後小心守護藏珍樓也就是了。」

    她這虎頭蛇尾,令人難以揣摸的神態,不但歐陽昭如墜五里煙霧之中,連所有的大廳上人,也全覺得奇怪。

    一時,大廳之上的百十個人,全被她這莫名其妙的神態給弄糊塗了,個個無聲無息,空氣變得沉寂異常。

    千手嫦娥宋驪珠坐回公案,又幽幽地道:「區家揚,只要你不擅入禁區,縱然是藏珍樓出了岔子,本副教主也不追究。」

    說完,她揮了揮手,對著天心莊的四大弟子道:「把這小妖蘭小玉的屍體給收拾了,各位安憩吧!」

    她起身離位,不等一統教的教眾行禮,竟自扭身向大廳後走去。

    五爪金龍岳麟目送她走後,對著歐陽昭道:「區老弟,這是怎麼一回事?」

    歐陽昭更加不明白所以然,搖搖頭道:「我哪知道一統教的事。」

    鐵筆窮儒桑子修生恐因此壞事,忙叉開話頭道:「家揚,你怎能頂撞老堂主,天色不早,回樓去吧。」說著,對著五爪金龍岳麟一拱手,也走了。

    此時,大廳上的一統教眾,已走了個乾淨,只剩下了兩個人。

    白衣追魂段冰蓉一見四下無人,對著歐陽昭道:「三弟,藏珍樓上究竟有何秘密!」

    歐陽昭搖搖頭道:「目前還不知道,依我看,秘密不在藏珍樓。」

    「那在哪裡?」

    「說不定就在所謂禁地的竹林後面。」

    「怎見得?」

    「你沒見到適才幹手嫦娥的那副神氣嗎?」

    「呃。你要隨時小心,千萬不能露出馬腳。」

    「大不了鬧個天翻地覆,一統教中,高手也不過如此……」

    「萬萬不可莽撞,等我與桑師叔商量後……」

    白衣追魂段冰蓉的一言未了,驀然,巴答清脆的一聲響亮,由大廳以外射進一縷黃黃的光芒,直落在歐陽昭立身不遠的地面之上。

    歐陽昭與段冰蓉同吃一驚,各展身形,不先不後,齊向大廳以外射出。

    此時,天色慾曙未明。

    空階寂寞,那有半點人影。

    歐陽昭返身回廳,查看地上,乃是一塊極小的石子。

    白衣追魂段冰蓉,面露憂慮之色,對歐陽昭低聲道:「三弟,適才的話要是被一統教中人偷聽去,就麻煩了。」

    「依小弟之見,此人未必是一統教的人。」

    「怎見得呢?」

    「若是一統教的人,不會打草驚蛇。」

    「那麼這四面環水的柳暗花明莊,還有誰呢?」

    「巢湖之中,除了我們之外,必有能人潛伏。」

    「你的意思?」

    「日間月亮門外,竹林之中的人,以及在藏珍樓接應雙妖的黑影,必是一統教以外的另一高手。」

    「如此說來,那是我們一線上的了。」

    「是敵是友,目前尚在未定之天。」

    「這就奇了,那會是誰?」

    「一統教聲勢滔滔,來得突然,難免樹敵。」

    他倆人只顧凝神而談,胡亂猜測,大廳外人影一閃。

    歐陽昭此刻,提著精神,早已留心,沉聲喝道:「什麼人?」

    「是我。」

    語落人到,鐵筆窮儒桑子修長衫飄飄,已到了他二人身側,低聲道:「賢侄,我看也許我等的行藏已被千手嫦娥宋驪珠窺破。」

    白衣追魂段冰蓉大不為然,連連搖頭道:「斷然不會,從她重用三弟來看……」

    歐陽昭忽然想起竹林之外追趕大妖蘭小翠之時,遇見千手嫦娥宋驪珠的情景,也覺十分可疑,遂將當時情形,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鐵筆窮儒桑子修聽完,不覺眉頭緊皺,沉吟片刻道:「果真如此,這就使人莫測高深了。」

    三人又計議了一陣,不敢久停,各自分別。

    卻說歐陽昭別了鐵筆窮儒桑子修與白衣追魂段冰蓉二人,折騰了一夜,人也真的困乏不堪。天色漸明,哪還有心安睡,就在床上跌坐運功將息。

    誰知功運一周,忽覺燈光一晃,空氣微動。

    這要是換了常人,或者是修為有限的武林中人,再也不會知道。

    然而,歐陽昭功力修為已到爐火純青之境,而且又是在心神安定,萬念俱無的運功之際,感應更加靈敏,慢說是燈火微動,就是蚊蠅飛過,也難以瞞他。

    因此,他霍然而驚,坐姿不變,從床褥上虛空而起,整個人落向門首,這份快勁,可說是筆墨無法形容。

    但是,等他落在門首,放眼察看,不由暗叫了聲慚愧。

    原來那靠東側的一扇窗子,不知何時打開,虛掩著的窗門,這時被清晨的曉風,吹得還在晃動。

    歐陽昭深知有異,不暇細瞧,一震雙臂,整個人像一隻弩箭,平射著從那將可穿過一個人的窗口射出。

    驀然,白影一點,已遠在十丈以外,直向竹林中落去。

    「噫,我看你往哪裡走。」歐陽昭既急又惱,挺身追去。

    他的人將到竹林,忽聽林內嬌美的一聲:「忘了禁地的限制嗎?」話聲雖然甜美,但語意隱含威脅。

    歐陽昭心中一遲疑,人也不由自主地落在竹林邊際,朗聲道:「副教主還沒安憩。」

    竹林內毫無聲息,彷彿無人一般。

    「副教主,請出來,我有事相告。」

    又是一片沉靜。

    「副教主,有奸細逃進竹林。」

    哪有半點回音。

    歐陽昭不由大奇,心忖:這話聲的口音,分明是千手嫦娥宋驪珠,為何一連三問不聽回答,難道她已發現了那點白影,墜下去了。

    想著,正待一騰身射進林子。

    不料竹林深處又是一聲軟語道:「休要魯莽,快些兒回去。」

    歐陽昭越發吃驚,不覺呆在竹林子以外,已發未起的勢子,也只好停在一邊,對著竹林發話之處發呆。

    照情形看,自己的一言一動,都在別人明如觀火之下,而自己空白生著對眼睛,此刻豈不與盲人無異。

    此人若要加害自己,那可說是易同反掌。

    他想到這裡,不由低聲道:「你是何人?不是副教主?」

    「此時不必多問。」

    林子內這一次算是回答了話,但聽聲音,細微至極,奇怪的是,聲音雖然十分細微,但字字明白清晰,如同在耳畔低語一般無二。

    歐陽昭的判斷。一是此人功力極高,所說言語,貫上內功修為,用細密傳音的力道送出。此人必是絕世高手,功力登峰造極。

    另一想法,此人對林子中的地形十分熟習,此時必然就在自己立身之處不遠,因此既看得見自己,話音清楚低微,也就不足為奇了。

    歐陽昭心中只管想著,人也就站在當地,像是發呆。

    不料,竹林內,淡然一笑道:「唉,你發的什麼呆?天色不久即將大明,休要替自己添煩惱。」

    這席話更加模稜兩可,不知是警告還是關懷。

    然而,歐陽昭還是不放心,一閃身,竟從竹林之外一彈而起,直向林子內躍進,口中低聲喝道:「少弄玄虛,我一定要與你對對盤。」話未落,他的人已穿進了林子深處。

    「噫,這……」

    白影一點,約莫在林蔭深處微動即逝,好快的身法。

    歐陽昭怎會服了,不問青紅皂白,認準了方位,騰身追去。

    這時雖已近黎明,但竹葉隱蓋,密林遮擋,左彎右拐,哪裡還看得見那點白影。

    歐陽昭此時已由一探究竟的心情,變成被人捉弄的意氣,一停四處遊走的勢子,口中怒道:「藏頭露尾的,算什麼人?

    再不露相,我可要得罪了。」說完,凝神諦聽。

    果然,先前語音又起,但聽道:「快回房去,自然明白。」

    歐陽昭哪裡相信,盛怒道:「少玩花槍,我……」

    「決不騙你,休要誤了大事,快快回去,我也走了。」語落聲渺,遠遠的竹葉聲動,發話之人果似走了。

    歐陽昭心知這白影不但功力渾厚,不在自己之下,而且對竹林的情形十分熟悉,再追也是徒然,只好騰身出林,返回自己的住處。

    「啊呀!」歐陽昭由窗子內射回床前,不由失聲叫了起來。

    原來自己的床上,枕頭下面,壓著一頁竹青花箋。

    這分明是自己運功入神之際,被人做了手腳,怎不叫他大吃一驚呢。

    意料中,自己警覺之際,來人不但入屋,而且居然在自己存身之處的咫尺之地,放下了這頁花箋,自己一射離床,只顧四下打量,反而忽略了近身之處。

    這一點不過因心理關係,卻也不足為奇,奇的是,來人既能在自己枕畔放下花箋,自己的這條命,豈不是操在那人的手裡。

    這個臉,算是丟到家了。

    歐陽昭一跺腳,無可奈何地拿起花箋,放眼瞧去。

    但見那花箋之上,寫著兩行娟秀的行書,寫著:「明晚月到中天,竹林原地一晤。」

    短短的十二個字,沒有下款。

    這花箋之上,微微有一絲幽香,淡淡地散出,而字體娟秀,分明出自女子手筆,尤其原地兩字,必是指自己追趕大妖蘭小翠遇見千手嫦娥宋驪珠之處。

    歐陽昭這樣一推想,這留箋之人,不是她還有哪個?

    他又想:既是千手嫦娥宋驪珠,無論何事,當可大大方方明日張膽地為所欲為,那又何必故弄玄虛。

    是試探我的功力?還是……

    歐陽昭再也想不通這花箋的來歷,更不知道這寄箋之人的真意何在。

    忽然,莊內鼓聲大作,一連三通,聲震遐邇,遠近可聞。

    歐陽昭不明就理,將那頁花箋朝貼身之處一塞,翻身出了房門,以為又發生了事故,就待向藏珍樓奔去。

    天心莊的四大弟子連袂而至,其中之一陸元青大聲喝道:「教主回莊,一眾執事齊往正廳謁見。」

    他四人說完之後,也不等歐陽昭答話,又叱喝著往別處去了。

    歐陽昭心情一陣緊張,精神一震,不敢怠慢,逕向正廳而去。

    正廳上鴉雀無聲,一統教中所有教眾已雁翅般列在兩側,一個個肅靜無聲,畢恭畢敬,莊嚴肅穆。

    他正待溜到鐵筆窮儒桑子修的身側,以便應付突然而發的事變。

    廳外嗖嗖風響,黑影一閃,一個蒙面的魁梧漢子,率先瀉了進來,身法之快,幾乎使肉眼看不清楚。

    憑他歐陽昭輕功如何之好,眼力如何之強,也自歎此人的功夫為自己出道以來所僅見,高不可測。

    忽然,他心中一動,覺得這人的身法好生熟悉,怎會……

    但是,不容他多想,那黑影落在正廳中間,紋風不動,屹立如山,朗聲叫道:「副教主何在?」

    「哥哥,回來了。」

    湊巧,千手嫦娥宋驪珠也已由後面轉出正廳,對著那黑衣人襝衽為禮,接著又道:「小妹率領一統教三堂屬下,以及巢湖一十八舵弟子參見。」

    不料被稱教主的黑衣人一擺手,接著道:「一切禮儀全免!」說話的中氣充沛,顯見功力不比尋常,但語氣之中,帶著七分急焦,三分不安,透著十分迫切。

    正廳之上的一統教眾,不由全是一愕。

    但誰也不敢啟口問話,全都凝神注視教主的動靜。

    一統教主把露在面紗外面的雙眼一輪,環掃了大廳上的眾人一周,最後落在鐵筆窮儒桑子修的身上,眼神一懍,道:「風塵二友的桑大俠何時駕臨本教?」

    鐵筆窮儒桑子修料不到這位大教主會認識自己,聞言起身道:「老朽昨日剛到。」

    千手嫦娥宋驪珠早搶著道:「桑前輩隨同岳老堂主護寶前來,小妹已委請暫理群雄會大事。」

    一統教主略一點頭,又急急匆匆的道:「桑前輩來得正好,此為一統教之幸。」

    鐵筆窮儒桑子修不得不謙讓的道:「教主抬愛,桑某何能……」

    不等他的話落音,那一統教主又道:「並不是謙辭,眼前即有一事,必須請教桑大俠。」

    鐵筆窮儒桑子修聞言,不由一震,忙道:「教主有何指教。」

    「桑大俠早年成名,威攝江湖,但不知對世外五煞的來龍去脈能見告一二否?尚請不吝賜教。」

    此言一出,桑子修的人不由一震,猛跨一步,吃驚道:「世外五煞。」

    一統教主也是眼露精光,神情焦急地道:「正是,桑大俠經多見廣,對武林中黑白兩道的武功人物,莫不知之最詳,故而有此一問。」

    鐵筆窮儒桑子修苦笑一聲道:「這就不敢,不過對世外五煞,老朽卻知道一些端倪。」

    「這就不錯了。」

    「世外五煞乃早年成名的人物,久已不聞動靜,怕不早已隱跡名山大川,甚而與草木同朽,物化多年了。」

    一統教主眼神凝聚,頷首道:「嗯,願聞其詳。」

    鐵筆窮儒桑子修不明就理,只好道:「世外五煞乃是七十年前武林之中的五個絕頂高手,不但武功特異,而且全都嗜殺成性,為人全是善善惡惡,性情又全喜怒無常,全憑一時好惡。叱吒風雲數十年,不知多少英雄好漢,斷命在他們五人手上。乃是武林前輩,與當年的武林三絕並駕齊驅,功力修為都到爐火純青之境,堪稱江湖先進,武林碩彥。」

    隨著桑子修的話音,那一統教主的眼神,不斷亂轉。

    而另外的歐陽昭,心中也不禁起伏不定。

    因為他自從出道以來,從未聽說過世外五煞這段武林佚事,更沒聽說過與自己三位恩師——武林三絕威名相等的字號。

    一統教主專心一意,聽到這裡,略一沉吟,淡淡地道:「原來如此,本教主多蒙指示了。」

    接著,他忽然又向桑子修道:「世外五煞的功力奇在哪裡,怪在何處,桑老不知洞悉其詳否?」

    鐵筆窮儒桑子修拈鬚微笑道:「這就非我所知了,只因,五煞橫掃江湖之際,老朽尚籍籍無名,未曾目睹,等到桑某出道,他等便隱於泉林之中,怕不早已過世。」

    「過世?哈哈!」一統教主朗聲一笑,遂又道:「他們不但沒死,而且恐怕日內就要找到巢湖來了。」

    此言一出,大廳上不覺一陣騷動,議論紛紜。

    五爪金龍岳麟起立拱手道:「教主,此話當真?」

    一統教主眼神忽地一愣,語有不悅道:「多此一問,本教主何必說假。」

    五爪金龍岳麟老臉一紅,訕訕地道:「聞聽江湖傳言,五煞的功力雖然各異,但功力則出於一源,同參絕世奇功,只怕有些辣手!」

    千手嫦娥宋驪珠神氣千丈,一揮手道:「老堂主,只管放心,一統教既言志在統一武林,他們不來也得找他,如今送上門來,何必杞人憂天。」

    這席話她是侃侃而談,更把個五爪金龍岳麟說得老臉血紅,搭訕著道:「二位教主的明鑒,老朽之意不過是要加意提防而已。」

    一統教主並未理睬岳麟的話,眼神忽然又落在白衣追魂段冰蓉的身上,雙眉重鎖,顰目言道:「段姑娘想是與桑大俠一同來的了?」

    白衣追魂段冰蓉淡淡一笑,答道:「正是。」

    不料那一統教主忽然大聲道:「段姑娘,本教主也有一事相問,還請實情相告。」

    段冰蓉不知他指的是什麼,不由心中一跳,但面上卻莊重的道:「何事?」

    一統教主緩緩的道:「武林之中,近日忽有一人失蹤,音訊渺茫,不知姑娘知道嗎?」

    段冰蓉一軒秀眉,思尋了片刻道:「不知道,但不知教主何以問到我頭上,莫非此人與屬下有何關連不成?」

    「姑娘猜得不錯,此人與姑娘大有關連。」

    「啊,是誰?」

    「乃是姑娘的盟弟,武林三絕的傳人,神劍歐陽大俠之後,歐陽昭。」

    白衣追魂段冰蓉心中不由好笑,暗忖:此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但口中卻不敢遲滯,生恐引起他人的疑竇,極其自然地道:「三弟自從黃山大會之後,音訊全無,不知教主為何提起?」

    一統教主喟歎了一聲,十分眷念地道:「本教主與他淵源極深,故而有此一問。」說完,又低聲道:「若有寶旗玉笛二者之一,我也不耽心什麼世外五煞了。」言罷,緩緩地踱開兩步,這才一震雙臂,對著大廳上所有會眾朗聲道:「柳暗花明莊日內有強敵找場,各自小心將事,加意防守,不得……」

    誰知他的語音未了,廳外突然響起一陣刺耳的喋笑:「哈!嘿嘿,嘿!」笑聲陰沉恐怖,如同猿啼鷹號,狼嗥梟鳴,令人不寒而慄。

    笑聲甫落,沒等廳上人喝問,白影閃動之中,一個既高又瘦,如同竹竿似的慘白漢子,已跨進了正廳。

    這人如飛將軍從空而至,加上奇高奇瘦的長相,怎不使人突然而驚呢?

    連身為一教之主的黑衣人,也不由霍然一躍,閃身離位,側穿丈餘,抖臂振功,朗聲問道:「閣下何人?」

    那竹竿似的怪人,蒼白怕人的臉上陰沉沉,既無血色,也沒有笑容,一咧烏金也似的嘴巴,露出一排刺眼的白牙,皮笑肉不笑,冷兮兮地道:「不認識?」

    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神氣,聲如破竹的口音,實是少見。

    一統教主心知來者不善,尚未答言。

    那廂的千手嫦娥宋驪珠已是怒不可遏,飄身到了大廳的中央,離那瘦高怪人不足兩丈,嬌聲叱道:「大膽,這是什麼所在,焉能任你裝呆賣傻,報名受死。」

    她一向傲橫慣了,說話之際,早已運功作勢,震掌欲發。

    高瘦怪人不怒不嗔,發出聲陰笑,慢條斯理地道:「怎麼?

    你們不是已在談著我嗎?還用問。」

    一統教主聞言,更加霍地一驚,他生恐宋驪珠少年憤事,氣極之下魯莽,到時弄個灰頭土臉,先失了威風。

    因此,連忙搶上前去,攔住千手嫦娥宋驪珠,目光一掃,對那長瘦怪人道:「如此說來,閣下是世外五煞之一了。」

    「不錯,讓你給胡猜亂朦朦住了,摸天神煞尚永明,聽說過我這一號嗎?」

    摸天神煞尚永明,乃是世外五煞之一,幾乎是武林之中早已遺忘的人物。當年橫行宇內,與武林三絕齊名的字號,只有老一輩的人,才知道他們一麟半爪的往事,不料突然在柳暗花明莊露臉,怎不使在場之人全是一驚呢?

    鐵筆窮儒桑子修用右肘一碰身側的歐陽昭,低聲道:「休要逞強,這點子扎手,看他們如何打發。」

    歐陽昭尚未答言,那廂的一統教主早道:「世外五煞,本教主早已聞名,不知有何見教。」

    摸天神煞尚永明幹幹地一哼道:「咳,聽說一統教要統一武林,這話是真的嗎?」

    一統教主也毫不猶豫的道:「不錯,本教志在統一武林!」

    「那麼我們這五個老不死的,算不算武林中的一份?」

    「這個……」

    「能說不算嗎?」

    「算得。」

    「你怎麼打發呢?」

    「五位若打算在江湖上行走,少不得也要統一在本教之中。」

    「你辦得到嗎?」

    摸天神煞尚永明的話音未了,長腿一抬已上欺一步。

    一來他的腿特長,二則身法絕快,一眨眼,人已到了一統教主的身前,長臂虛揮之下,作勢欲撲。

    一統教主身為一教之主,身具一代絕學,沉著穩健超逾常人,在這千鈞一髮,即將展開生死搏鬥的剎那之間,居然毫不動容,朗聲一笑道:「那自然要見千真章實學,否則,也難使你們五位心服口服。」

    摸天神煞尚永明白臉一寒道:「要我尚永明心服口服,只怕目前還找不出這一號。」

    「如此,本教主要你見識見識,亮傢伙吧!」

    「要在兵器上動招,那可是你自己找死。」

    「未必。」

    一統教主兩字出口,身子側躍七尺,回頭對著千手嫦娥宋驪珠道:「大妹,藏珍樓如今是何人守護?」

    歐陽昭不由感到奇怪,心想:為何在這生死關頭問起藏珍樓來。

    千手嫦娥宋驪珠早已答道:「新入本教的拘魂使者區家揚。」

    一統教主眼神忽地暴射,厲聲道:「教他取出我的辟毒追魂寶旗與碧玉笛來,讓他們世外五煞見識見識。」

    此言一出,不但大廳上的一統教眾全是一愣,連那梟傑不馴的摸天神煞尚永明,毫無血色的臉上也不由一動。

    其實,最吃驚的還是歐陽昭同桑子修段冰蓉三人。

    鐵筆窮儒桑子修與白衣追魂段冰蓉,兩人不約而同地全看著歐陽昭。

    歐陽昭更加不解,暗暗地摸了摸,自己的寶旗玉笛分明在貼身之處,為何一統教主要我到藏珍樓上去取,難道這等稀世奇珍武林瑰寶還有第二份不成。

    在歐陽昭想念之際,千手嫦娥宋驪珠早向他招手道:「區家揚,過來!」

    歐陽昭只好跨上兩步道:「屬下見過副教主。」

    宋驪珠還沒開口吩咐,一統教主的一對逼人眼神,已落在他的身上,威光凌凌地掃視了一下,精光閃爍,使歐陽昭不由一驚。

    一統教主一面打量著歐陽昭,一面道:「藏珍樓三層正中的鐵匣之內,把辟毒追魂寶旗與碧玉笛取來,送往練武場,本教主要伸量世外五煞究竟有何過人之處。」說完,也不等歐陽昭回話,一攘臂大聲道:「尚永明,我在演武場候駕!」

    黑影一晃,一統教主的人已一射二丈,穿出正廳。

    其餘的一統教眾,也紛紛向大廳外擁去。

    摸天神煞尚永明乾澀地一笑道:「派頭不小,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練武場就練武場吧。」話聲中,白光一線,也已追蹤而出。

    千手嫦娥宋驪珠對著歐陽昭道:「愣什麼,快快取去,送往練武場。」說完,香氣飄風,佩環輕震,也向練武場奔去。

    歐陽昭好生奇怪,一看四下無人,下意識地摸摸貼身之處的寶旗玉笛,分明現在身邊,怎會……

    忽然白影一閃,有人射進廳來。

    歐陽昭以為是適才的摸天神煞尚永明,厲聲喝道:「什麼人?」

    「三弟,是我。」

    原來是白衣追魂段冰蓉,人未落實,又低聲問道:「三弟,你的寶旗玉笛?」

    歐陽昭奇怪的拍了拍腰際,睜大了眼睛道:「現在身邊呀。」

    白衣追魂段冰蓉更加茫然地道:「這等武林重物,怎會有贗品,何況,一統教主立刻就要用它來對付強敵,這不是令人懷疑的事嗎?」

    「我也是這等想法。」

    「三弟,你的旗笛保險沒錯嗎?」

    白衣追魂段冰蓉顯然替歐陽昭擔著份心事。

    歐陽昭不由咧嘴苦笑,探手由懷內取出了辟毒追魂寶旗,迎風一抖,黃亮亮的金光閃耀,眩目生輝,口中道:「段姐姐,連你也不相信小弟?」

    「不是不相信……」

    「什麼人!」

    歐陽昭忙不迭收起寶旗,飄身向廳外射去,運功震掌,就待向偷窺自己與段冰蓉亮旗交談之人。

    白衣追魂段冰蓉也已發現廳外有人,毫不怠慢的追蹤而起。

    「你二人也太不小心了。」

    原來是鐵筆窮儒桑子修,面色凝重,又道:「這是何等地方,豈能由我們露出馬腳,無論寶旗玉笛是真是假,快去取來,靜觀其變,怎能就在這裡亮出辟毒追魂寶旗來。」

    歐陽昭的黑臉一扯,連連搖頭道:「桑叔叔,這兒的事真乃千變萬化,令人莫測高深,不辨真假。」

    「江湖之事本來是其妙難測,快去取旗,段侄女,我們走。」

    說完,揮起衫袖率先而去。

    白衣追魂段冰蓉,對著歐陽昭嫣然一笑,也隨之而起。

    歐陽昭更不敢怠慢,逕向藏珍樓奔去。

    他三腳兩步的上了三樓,但見正中鐵匣用封條密封,他毫不猶豫地撕去封條,打開匣蓋,分明有兩個檀木雕花盒子,各有尺二長短,並排放在鐵匣之內。

    左邊一個上面隸書雕著「辟毒追魂寶旗」六個字。

    右邊的刻著「碧玉笛」三個盤龍古篆。

    歐陽昭不覺失聲而笑。

    原來他想:分明是假的,卻煞有介事地這等珍藏,而且從這等外表的高貴來看,不知內情的人豈敢小覷了它,又哪敢說是假的呢?

    想著,一時好奇心起,探手打開了左邊一個,連他也不由大吃一驚。

    因為卷放在盒內的,與自己身畔的寶旗,竟然一式無二,倒也金光閃閃耀目生輝,幾可亂真。

    歐陽昭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手從盒內取出旗來,另一手也把自己貼身之處的寶旗抖開了來,不覺搖頭歎息。

    試覺著,兩枝寶旗,不但形式一致,連輕重的份量竟也不差分毫,一時興起,不由雙旗揮舞,滿樓生霞。

    「嗤,原來自是不同。」

    歐陽昭旗招甫動,失聲一笑,已試出真假來。

    他試著自己的寶旗,舞動之中,毫不著力,而隱隱地勁道驚人,所發的聲音,也著龍吟虎嘯,鶴唳鳳鳴,清幽蒼勁,隨著力道大小而變。

    另一手的假品,舞動之中,不但要貫上真力才能運用自如,而所起的聲音,只是一派呼呼之音,毫無奇處。

    歐陽昭心中有數,收起了真晶放回腰際,收拾好了贗品放回匣中,那只碧玉笛,他也就無心看了。

    拿著兩個檀木盒子,不再下樓,一啟樓窗,江鷗掠波,從三樓上瀉身而下,只向練武場射去。

    竹林中忽然一聲輕微的歎息,有人低聲道:「不要壞了武林三絕的一身清譽。」語音細微,但清晰可聞。

    歐陽昭前射之勢不由一頓,翻腰向發話之處落去。

    但竹林中靜悄悄的,空虛無人,連一點跡象也沒有。

    他生恐耽擱太久,只是自言自語道:「怪事,這林子中必有蹊蹺。」說著,捧定兩個木盒,奔向練武場。

    場子上,摸天神煞尚永明在踱著方步,冷惻惻地正在大言不慚道:「一統教妄想統一武林,竟把我們五個老不死的給忘了,未免膽大!」

    一統教主面色雖隱在黑紗的後面,但從那對精光碌碌的眼神之中,分明透著一種焦灼憂鬱的神色。

    歐陽昭緊走幾步,把兩個檀木盒向他一遞道:「辟毒追魂寶旗與碧玉笛取到。」

    一統教主雙手接了過來,且不打開盒子,微微向前一送,對著摸天神煞尚永明大聲的道:「摸天神煞,來到巢湖你不要倚老賣老,另外的四煞現在何處?」

    摸天神煞尚永明仰天一笑,硬挺挺地道:「怎麼?尚某一人到了,就算夠臉了。」

    一統教主一跺腳道:「你們五煞在江湖傳言,要連手挑我的一統教,為何又不見連手而來。」

    「你配嗎?」

    「尚永明,你不要無禮!」

    「世外五煞一向不知道什麼叫做禮。」

    「既然如此,你是不可理喻了,讓本教主打發了你,不怕另外四煞做縮頭烏龜,亮招好啦。」

    「對,你接得下老夫的吊索十三招,少不得讓你見識見識。」

    摸天神煞說話之中,突然由袖口內扯出一條長可七尺,粗如姆指晶光閃閃的索子來。

    那索子是銀非銀,似鋼非鋼,軟如絲娟,抖動之中,虎虎生風。

    一統教主無話可說,把碧玉笛的檀木盒對著千手嫦娥宋驪珠一遞,口中道:「憑他一個三腳貓,還用不上我的旗笛雙寶。」說著,打開了木盒,取出那柄假的辟毒追魂旗來,抖動之間呼呼作響,金光閃爍形勢驚人。

    不但鐵筆窮儒桑子修與白衣追魂段冰蓉同是一驚,連一統教中的三十三位執事,與天心莊的四大弟子,五爪金龍岳麟諸人,也不由噫了一聲,不知教主這只辟毒追魂寶旗,究竟從何而來,

    一統教主的辟毒追魂寶旗亮了出來,豪氣千丈,嶽峙淵停,往場子中一站,朗聲喝道:「尚永明,本教主是先禮後兵,寶旗無情,此刻住手還來得及。」

    歐陽昭雖覺好笑,但冷眼看那摸天神煞陰沉沉的面色,也不由一陣發愣,白森森的雙眼,也不由對著寶旗連眨幾眨。

    他心中存有戒備之意,不問可知。

    歐陽昭看在眼內,深知這位世外五煞之一的摸天神煞尚永明,對這武林聞名的辟毒追魂寶旗,必有幾分懼怕之意。

    但摸天神煞尚永明,究竟是成名多年的魔星,未見真章,焉能虎頭蛇尾,露出怯敵之意,也冷冷一笑道:「辟毒追魂寶旗,的確算得武林一絕,當年我尚永明,也的確在旗絕裘天慶的旋風八式之下吃過癟,今天,真所謂天道好還,一來伸量你一統教的來頭,二來要找回六十年前這柄破旗下的場子,真乃是一舉兩得,看招!」

    他的語落人動,臂抖索起,銀籐吊索揮處,掠起一派晶光,夾起絲絲勁風,這老煞星成名有年,果然不同凡響。

    歐陽昭也不由暗讚了聲:「好深的功力。」

    一統教主也不稍慢,厲聲一喝:「老怪物,你少賣狂。」喝聲中,手中寶旗一揚,金光起處,一躍而起,側橫丈餘。

    他沒有硬接尚老怪的吊索。

    但一教之主也不示弱,閃身中,手上的旗式乍變,橫掃而前,反對準敵人的血海大穴,連掃帶點,凌厲無儔。

    這樣讓招,卸力,騰身,變式,取敵,進襲,一氣呵成,絲毫無隙可乘,名家身法令人讚歎,實足可見功力。

    然而,看在歐陽昭的眼裡,不由微微搖頭。

    這並不是歐陽昭瞧不起一統教主的功力,也不是他看出了什麼破綻,只是按著旋風八式的旗招,還真不該這等軟弱。

    在他想念之中,更加仔細盯視著兩人的一招一式。

    高手過招,快如閃電,一轉瞬之間,兩人纏鬥在一起,已是十招以上,兀自鬥了個半斤八兩,不分軒輊。

    這兩人論功力,可算勢均力敵,不相上下,然而,這一場搏鬥,俱都沒能各展所長。

    表面上看,兩人惡鬥得十分熾烈。

    其實,明眼人一看即知,這二人彼此都心存顧忌,所發招數,全都是一點即收,見招就撤,沒有一招是硬拚實架,全然閃避騰挪,似乎都在尋隙覓空,等著對方失手,才敢著實用力。

    這其中,各有千秋。

    一統教主心中對自己手上寶旗,自然明如觀火,這個西洋鏡若是一旦揭穿,不但這個臉丟不下去,而性命也難以保得住,先前勉強抬出了辟毒追魂寶旗來,一則是知道世外五煞當年曾敗在武林三絕手中,心中必在顧忌,嚇阻的成份居多,二則對摸天神煞手中的既長又軟的銀籐吊索心存懼怕,若不用較長較闊的外門兵刃,斷斷吃虧不小,好在自己的寶旗是贗品,但也是五鐵精英所鑄,比之一般刀劍,也就毫無遜色。

    所以攻心為主,應付為輔,施用了贗品,當然不敢捨命進襲。

    另一個摸天神煞尚永明,當年曾敗在旗絕裘天慶的手裡,眼見辟毒追魂寶旗,哪知真假。

    因此也就守多攻少,採取穩健的打法。

    眼見又是十招下去,仍然雌雄不分。

    驀然,摸天神煞尚永明突的一騰身,像一枝花爆似地,怪叫一聲,上射三丈,手中的銀籐吊索一震,凌空喝道:「好小子,老夫幾乎被你給冤了。」

    原來,久鬥之下,一統教主始終沒能使出施風八式的後兩招出來,被這個刁鑽古怪的老煞星給看穿了。

    因此,他喝叱聲中,手中的銀籐吊索一緊,猛如瘋虎,疾撲而下,一招緊似一招,一式凶過一式,全是進手招數,哪像先前的手法。

    這樣一來,場子中的情勢大變。

    一統教主料定自己的伎倆已被尚永明看穿,心中未免羞憤交加,更有顏面的顧忌,注意力分散,勉強揮旗應招,已成強弩之末。

    嘶——一聲裂金斷玉的聲響,他手中的贗品寶旗,旗面已裂開一條五寸長的痕跡。

    摸天神煞尚永明得理更不饒人,口中發出不斷的怪叫,梟鳴也似地叫道:「武林三絕的傳人,也不過如此,老夫要報當年一招之仇,不要怪我心黑手辣了。」

    一統教主此時十分狼狽,百忙中一收勢子,側身一躍,堪堪躲過一索,也是羞怒至極地吼道:「尚永明,住手!」

    摸天神煞尚永明手中的吊索一揮,口中陰兮兮地冷哼道:「嘿,嘿!想不到裘老二的這筆債落在你的身上,休要怪我,到陰曹地府去找你那死去的師父算帳。」

    一統教主雙眼泛紅,有氣無力地道:「尚永明,我自認功力不及,你為何開口傷及武林三絕。」

    摸天神煞尚永明陰沉沉地道:「數十年來,朝夕不忘的,就是裘天慶當年一招之恨,不料他短命……」

    一統教主又道:「你怎麼還……」

    「你叫那裘老二起死回生,讓老夫打他三索,今天我就饒你不死,不然的話,哼,哼!」

    摸天神煞尚永明的那股狠勁,咬牙切齒,聲如鬼哭神嚎,勢同夜叉攫人。

    他口口聲聲辱及武林三絕,場子中的一統教主固然羞憤之至,而另一個歐陽昭更加怒火如焚。

    此時,他無心去研究一統教主與武林三絕的淵源,也不管寶旗玉笛的真假事件,自忖,自己既是武林三絕的嫡傳弟子,就不能容許任何人辱及先師,至於一統教主的來龍去脈,那可以另說另講。

    歐陽昭乃是個爽朗漢子,想著想著,不由更加生氣。

    此刻,又聽那摸天神煞尚永明喉嚨裡骨碌一陣,絮絮叨叨地道:「老夫當年敗在裘老二手裡,曾經立下宏誓大願,誓必把江湖上武林三絕的後代鏟根除淨,斬盡殺絕,今天找上巢湖,也就是為了完成這椿心事,不料天遂人願,皇天不負苦心人,哈哈!」

    他口中說著,兩支竹竿似的長腿,也一步一步地緩緩向前探著,直向一統教主立身之處欺近。

    歐陽昭聽他之言,不由五臟欲裂,再也忍耐不住,一彈腿,閃身而出,攔住摸天神煞尚永明身前丈餘之處,朗聲喝道:「住口!」

    突然而發,聲如春雷,不但洋洋自得的摸天神煞尚永明忽地一愣,連所有在場之人,莫不大出意料之外,噫了一聲,感到事出偶然。

    摸天神煞尚永明俯首凝視,一見歐陽昭奇醜異常,貌不驚人,毫不起眼,不由仰頸一笑道:「呵,一統教中沒有第二人嗎?這正所謂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哈哈!」仰天狂笑,那份輕視之態,叫人難以忍受。

    歐陽昭哪裡受過這等冷眼,越發怒不可遏,厲聲吼道:「一統教如何我不管,你口口聲聲蔑視武林三絕,是何道理?」

    摸天神煞尚永明哪裡把他放在心上,又是冷然一笑道:「怪事,一統教的猴兒廝子,不管一統教,卻替死鬼的武林三絕抱不平,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歐陽昭見他那副神情,知道不可以理喻,一攘雙臂,功貫兩掌,微挫之間,發出了七成以上的功力,平推而出,直取尚永明的小腹丹田之處,口中喝道:「老不死的怪物,看招!」

    摸天神煞尚永明毫不預防,反將小腹一挺,揚揚得意地道:「教主如此,其餘的也就不問可知了!」言還未了,「啊——」一聲淒厲欲絕的慘叫,他的人霍地一驚,一彈跳出丈外,雙手按著小腹,蒼白的臉色大變,哼聲不已,怪吼道:「好,哎呀,好小子,你……哎……」

    場子上的人,誰都知道摸天神煞的哈蟆聚氣功是武林之中獨一無二的前輩,普通的功力,拍上三五百掌,也難傷他一根毫毛。

    而蛤蟆聚氣功的精英所在,正是在小腹之下三寸的丹田之上。

    如今竟被歐陽昭一掌遙遙拍上,既未按實,怎地竟然臉色大變,臨敵露臉之際,並且哎呀連天哩!

    其實,別人哪裡知道。

    按理,歐陽昭的功力雖然深厚,而摸天神煞尚永明的蛤蟆聚氣也不會這等不濟,連他遙拍一掌也吃不消。

    其原因是他自己輕敵太甚,覺得這奇醜的少年,論火候也不會強到哪裡去,縱然讓他拍實,也絕不會在陰溝裡翻船。

    此時,感到小腹隱隱生疼,如同大力重錘猛擊硬砸,咬牙強自忍著,一拍如柴的雙掌,十指戰張,將銀籐吊索繞在手腕之上,怒喝道:「小娃兒,你找死!」

    歐陽昭一拍之後,並不乘機取敵,昂然而立,冷冷一笑道:「老怪物,你還逞強?」

    摸天神煞尚永明慘白的臉色一寒,一伸手臂,遠遠地就向歐陽昭抓到,口中也怒吼著道:「娃兒,你鬼怪多端,是何人門下?」

    歐陽昭毫不猶豫,朗聲言道:「武林三絕的嫡傳,正牌貨,你照子掛亮些。」

    這話出口,他是有意讓在場之人全都聽到,所以貫足中氣,仰天大喊,因此,聲震入雲,豪氣不群。

    場子中人不由全是一震。

    一統教主黑影一動,一躍到了千手嫦娥宋驪珠身側,沉聲道:「大妹,此人是何來頭。」

    千手嫦娥宋驪珠尚未答言。

    那廂的摸天神煞尚永明早又暴聲吼道:「武林三絕哪有你這種傳人,你小小年紀,信口開河,只怕連武林三絕的面也沒見過,居然冒充字號。」

    「讓你見識見識。」

    摸天神煞尚永明破竹嗓子一扯,慘白的臉上露著不屑的神色道:「你要老夫我見識什麼?」

    歐陽昭雙掌一挫,朗聲道:「我要你這老怪物,見識見識我的這雙肉掌,領略我武林三絕門中的真功實學,也免得你信口雌黃,瘋犬狂吠。」說完,一飄身,又待奮掌出招。

    摸天神煞尚永明,三角眉一皺,一隻手仍舊按在丹田之上,抓出的另一隻手,忽然中途撤招,面露疑雲,道:「娃兒,武林三絕,並無奇門邪功,為何你……」

    「少見多怪,真章實為,何來邪門功夫?」

    「你休要唬人,老夫不信你小小年紀有此功力!」

    「有志不在年高,無志空活百歲,你老怪再活五百年,又有什麼出息。」

    歐陽昭的話固然令人難堪,而神態更教這五煞之一的鬼怪人物難以忍受,一揮手,腕上的銀籐吊索甩開,兜頭向歐陽昭襲到。

    但見銀光閃閃,勁風習習,一代怪物,盛氣之下,果然不同凡響。

    歐陽昭雖然說著話,可是也在隨時留神,此刻面臨生死關頭,哪敢稍有疏忽,一見銀光掠到,因不明吊索的招式,不敢以肉掌硬接,百忙之中,探手在腰際一摸,厲喝一聲:「來得好!」

    金光閃耀,旗影飄飄。

    歐陽昭的辟毒追魂寶旗出手,精神也為之一震。

    這時,不單是摸天神煞尚永明陡吃一驚,連在場諸人,也不由全是愕然不知所以,個個張口結舌。

    摸天神煞尚永明失聲一叫,騰身躍退丈餘,口中怪叫道:「啊呀,小娃兒,辟毒追魂寶旗?」

    歐陽昭手中晃動寶旗,引得金光亂繞,勁風陣陣,朗聲道:「算你識貨,我就貨賣識家吧,過招!」

    他橫旗當胸,昂臉抬頭,不可一世。

    此刻,場子內百餘人的眼神,全都集中落在寶旗之上,這些人,固然有不少庸手,但行家卻佔多數。

    寶旗一現,魚魯立辨。但見一統教主手上的一枝贗品,暗淡無光,失去原有的光彩,絲毫不見奇處,然而樣式卻也算巧奪天功,維妙維肖。

    一統教主這時可算尷尬之至,十分難堪。

    他身為一教之主,這等當堂出醜,竟以假作真,姑不論他知道與否,這份臉,算是丟盡了。再三思索,都感難以存身,恨不得有地縫鑽了下去。無奈之下,一飄身,朗聲道:「二位且慢動手!」說著,人已到了場子中間。

    偏生遇到個不盡人情的摸天神煞尚永明,寒著臉,冷笑一聲道:「哦!你還有臉說話?」

    一統教主此時是騎虎難下,強捺住滿腔怒火,訕訕地道:「你不要逼人太甚!」

    歐陽昭原是最重感情的性情中人,念在一統教對自己不薄,同時屢聞人言,教主與自己的淵源深厚,如今眼見他難下台階,同情之心油然而起,撤招收勢,後退三步,微笑著道:「教主,有何話說嗎?」

    一統教主悻悻地道:「我有兩句話,必定要與你說明白……」

    摸天神煞尚永明不等他說完,大聲叱道:「好不知羞,事到如今還擺教主的駕子,豈不令人笑煞!」

    歐陽昭明知一統教主此時無從回言,手中的寶旗虛劃也大聲叱道:「老怪物,只有等時候生,沒有等時候死的人,怎麼?你搶著要上路嗎?」

    一統教主一跺腳,無可奈何的道:「好,小兄弟!你與他見過高下再說,一統教今天這份難堪,我是永不忘懷,尚老怪,不要嘴強,本教主今天算是認栽。」

    一教之主說出這等認栽服輸的話來,可說是悲憤至極,萬不得已之事。

    歐陽昭也有敵愾同仇之感,拱手道:「教主請代我助威,看我要這老怪心服口服。」

    摸天神煞聞言怒道:「老夫一生還沒服過何人!」

    「我就要你服了我武林三絕的傳人,否則,我一步一叩首,拜出柳暗花明莊。」

    他嘴裡說著,手上可沒怠慢,一震旗式浪捲千層,快如電掣,疾如風火,直向摸天神煞遞到,連捲帶掃,半指半劃,精妙絕倫,勇猛異常。

    一統教主乍見,暗讚了聲:「好!」他的人也乘著勁風聲裡,一閃退回原先立身之處,袖手旁觀。

    摸天神煞尚永明可算得武林中的大行家,兼且曾與武林三絕動手過招,雖然是敗在旗絕裘天慶的手下,但因此之故,對旋風八式的旗招,更加刻意鑽研,數十年來朝夕不輟。

    這時,他冷眼衡量歐陽昭出手,心中不覺先就冷了半截。

    因為,以他過去的經驗而論,歐陽昭的功力,不但絲毫不下於當年的旗絕裘天慶,而且可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算得上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故而,他不敢怠慢,手中銀籐吊索抖起斗大的索花,護住了迎面大穴,厲嘯連連道:「好小子,居然學得蠻像當年的裘老二。」

    歐陽昭鼻子裡哼了一聲道:「哼。你知道利害也就是了。」

    摸天神煞尚永明,嘴上焉肯示弱,色厲內荏地道:「可惜這個三腳貓的玩藝,拿來對付我,那算是孔夫子門前賣文章。」

    「口說無憑,你接招!」

    歐陽昭旗招展開,如同長江大河,一瀉千里,許久未用寶旗,如今突然施展,感到特別親切,也特別勁道。

    但見他掠起一派旗山旗海,已分不清一招一勢,但瞧著,霞光萬道,紛紛繞繞,勁風逼人,凌厲異常,把周圍五丈以內的細土碎石,捲得逆風飛舞,四面八方靜觀之人,全都震起衣角,獵獵作響,不能凝目而視,一派絕學,不比尋常。

    先前,摸天神煞尚永明白以為功力深厚,還存心用自己的獨門吊索,設法制下這年輕的高手,但是五招一過,他這個如意算盤,全部落空。

    因為,他試覺著當面的奇醜少年,不但旗招得心應手,熟練老到,而內功之高,使人難以相信,自己拚鬥苦纏的手法,簡直無法同寶旗接近。

    雖然如此,但這老煞星還是此心不死,一抖手中銀籐吊索,乘著歐陽昭變招換勢之際,一咬牙,猛地一絞,竟打算把歐陽昭手中的寶旗奪來。

    在摸天神煞尚永明的意料中,縱然不能把敵人手中兵器纏奪過來歸為已有,但自己近百年的修為全力用上,震出手法,當無問題。

    因此,隨著他吊索一抖,口中也喊道:「給我撒手!」

    不料歐陽昭對旋風八式的七八兩招特別熟練,較之一統教主不知高明多少倍,眼見吊索纏來,故意換式稍遲,任由他纏上之後,冷哼聲道:「哼,只怕未必吧!」

    這話說來太遲。

    但聽,繃的一聲,銀籐吊索固然是纏在辟毒追魂寶旗之上,但辟毒追魂寶旗的旗面,卻把那根姆指粗細的雪白吊索,裹得緊緊的,想要抽出萬萬不易。

    這樣一來,銀籐吊索的一端握在摸天神煞的手裡,另一端也就彷彿握在歐陽昭的手裡。

    他二人各不相讓,欲罷不能,一根吊索,經過雙方用力,繃得筆直,如同弓弦似的,力道貫滿了,絲毫不懈。

    摸天神煞乍覺一股力道由索身上直襲自己握索的右手,不由大吃一驚,趕忙施功運氣,力貫右臂,口中悶哼道:「鬥內力?那是你找死。」

    歐陽昭是存心逗這老怪的樂子,盈盈一笑道:「老怪物,你失策了。」說著,力貫旗身,微微內帶。

    摸天神煞尚永明執索的手,忽覺力道吸引,心中大駭,暗忖:這娃兒的力量還沒用完?好生怪異,吊索若是出手,這就不能在江湖上混了。想著,不自覺地催功著力,猛向後扯。

    歐陽昭也覺著對方的力道陡增,猛力拖扯,暗罵一聲:老怪物,你自己要出洋相,我就成全了你吧。心中想著,手中的寶旗忽然一晃,旗面散開,隨手又是一送。

    說時遲,那時快,但聽,登!登!

    彭通!

    摸天神煞尚永明自己原已後扯,更加歐陽昭一鬆一送,兩股力道催著,如同狂風捲掃落葉,連連退後十步有餘,一屁股跌坐在平陽地上。

    人影一掠,金光暴長。

    歐陽昭心知道這老怪不比尋常,隨著摸天神煞尚永明後退跌坐之勢,一撲而前,手臂一長,寶旗的旗尖,已頂在尚老煞星的中庭大穴,厲聲道:「尚老怪,你還有何話說,要死要活?」

    這變化也太突然,等到眾人看清之後,還不知這世外五煞之一的尚永明,究竟是如何跌倒的。

    功力較高的,也不過覺得他是為歐陽昭的內功震退。

    功力低的,目光不靈的,連歐陽昭如何進步,旗招如何施展也看不清楚,更遑論其他了。

    摸天神煞尚永明數十年不履江湖,如今初次露臉,就遇上這等慘敗,可以說連做夢也沒曾想到過。

    武林中輸命不輸氣,輸招不輸臉。他的自視特高,怎肯在這些人的面前塌下這份老臉承認失敗。因此,怒惱氣極地吼道:「小娃兒,這算是真才實學嗎?」

    歐陽昭是存心嘔他個半死,手中辟毒追魂寶旗不停地抖動,似刺不刺,似扎不扎,道:「你還不服?小爺我立刻要你血染巢湖,橫屍當場!」

    這種玩弄的手法,逼人的語調,可真比死還難受,尤其是對於尚永明這一種成名甚早韻人物,算是挖苦到極點。

    摸天神煞尚永明此時是如同老牛跌進深井裡——有力使不出,羞憤交加地道:「是好漢你就要了我姓尚的這條命!」

    歐陽昭越發揚聲道:「除非你向武林三絕低頭服輸,發誓從今以後不再信口開河!」

    「小娃兒,姓尚的至死不忘武林三絕的卑鄙。」

    「你住口!」

    「啊——」摸天神煞尚永明身子一震,發出一聲刺耳的狂叫。

    原來歐陽昭手臂略長,那寶旗的尖端已抵緊在尚永明的心口,刺入寸餘,又厲聲喝道:「尚老怪,再不立誓,我可就要……」

    「來,我這條老命交給了你!」

    摸天神煞尚永明也算是條硬漢,不但不軟口討饒,反而把胸膛一挺,硬生生迎了上去,先前刺入胸口的寶旗尖端,不由又推進寸餘。

    歐陽昭面上煞氣陡現,劍眉一掀道:「你可不要怪我。」

    「小娃兒,姓尚的算記住了你。」

    「那敢情好,成全了你吧!」音落,歐陽昭右腕略抬。

    「嘶」寶旗尖微一上撩,竟把摸天神煞尚永明的幾層衣衫挑破開來,他心口已多了一個血孔,血洞裡鮮血涔涔,不斷的外流。

    再看摸天神煞尚永明的人,雙眼不知何時,已突出眼眶之外,眼角、鼻孔、耳根、嘴唇,全都在滲著一道血痕,隱隱外流,其狀之慘,令人鼻酸。

    歐陽昭在旋風八式尚未使完,竟使世外五煞之一的摸天神煞尚永明橫屍就地,使一統教的教眾全都瞠目結舌,不禁呆在那裡。

    但是,也更顯得一統教主站立不安。

    此時,老煞星已死,鐵筆窮儒桑子修大聲道:「得住手時且住手,賢侄,算了吧!」

    他說著,飄身到了歐陽昭的身側,低頭省視已斷氣的摸天神煞尚永明的屍體,口裡卻低聲對歐陽昭道:「昭兒,這殘局如何收拾?」

    「同他們揭開來談。」

    歐陽昭的話音甫落,那廂的一統教主與千手嫦娥宋驪珠雙雙騰身來到。

    一統教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對著歐陽昭一頷首,低頭省視著摸天神煞尚永明的屍首,半晌默默無言。

    千手嫦娥宋驪珠卻粉面生霞,也羞答答地道:「區家揚,你這枝辟毒追魂寶旗,乃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歐陽昭盈盈一笑道:「乃是恩師手傳,放心,決不是偷來的。」

    一統教主這才搭訕著道:「如此說來,你是歐陽昭師……老弟了?」

    「不錯,在下正是歐陽昭。」

    「那麼,碧玉笛現在你身畔?」

    「瞧!」

    歐陽昭探手取出碧玉笛來,迎風一劃,嗚嗚作響,清幽高昂,攝人心神。

    一統教主凝神而視,瞧了瞧歐陽昭右手的辟毒追魂寶旗,又看看他左手的碧玉笛,眼神忽然一斂,有些濕潤,對著歐陽昭一拱手道:「師……賢弟,你易容深入巢湖,必對本教有了芥蒂,我今晚這跟頭栽得算到了家,從此一統教算是你的了。這教主一席,非你莫屬。」

    歐陽昭一聽,不由大驚,退後一步道:「這……這決使不得,至於我易容改裝前來巢湖,卻另有要事,此時正好向你說明,此間事了,立即他去,休要多疑。」

    一旁的一統教眾,耳聞教主讓賢,不由全是一愣,其中與歐陽昭無恩無怨的,自然無可無不可,而素與他有些梁子的,如天心莊的四大弟子,當然心存恐懼,因此,一時議論紛紛,莫衷一是。

    一統教主正要出言相勸,另一廂的千手嫦娥宋驪珠卻在他耳畔低語了一陣。

    歐陽昭以為她是奉勸哥哥,不能退出一統教,因此笑著道:「宋姑娘,副教主,你放心!……」

    誰知千手嫦娥宋驪珠粉面陡然紅起耳根,螓首一垂,猛地一抖雙袖,人就穿身而起,如同離弦之箭,疾射而去,轉往莊內去了。

    歐陽昭不覺茫然不解,心想:這句話也沒有得罪你呀。

    此時,五爪金龍岳麟拱手道:「上稟教主,此地非講話之所,進莊之後,再行定奪。」

    這位老江湖乃是因為眼看教主與歐陽昭推辭不下,借此收舵轉變,緩和這僵持之局,才有這一主意。

    一統教主略一沉吟,又喟歎了一聲,緩緩地,語帶傷感地道:「老堂主轉諭,本教弟兄各歸原地。」說完,又拉了歐陽昭的手,十分親切地道:「老弟,我們該多多親近,唉!」

    歐陽昭見他一再唉聲歎氣,不知究竟為何,乃說道:「教主不必長噓短歎,適才你與摸天神煞交手,不過是吃了那柄假旗的虧,不然,是必勝無疑。」

    一統教主且不答言,目前一統教中執事各自散去,只剩下五爪金龍岳麟、鐵筆窮儒桑子修、白衣追魂段冰蓉以及歐陽昭,連教主自己剩下五個人,他揮手道:「我們在東廂房細談吧。」說完,也不虛讓,無精打彩地向東廂房而去。

    五人進了東廂,坐下之後,一統教主忽然伸手扯下自己的面紗,霍地站起,對著歐陽昭道:「賢弟,你認識我嗎?」

    歐陽昭不由一愣,愕然地仔細端詳著他。

    但見他劍眉虎目,白淨面皮,五官端正,神采飛揚,加上他本來魁梧的身材,越覺著灑脫不俗,英俊昂揚,可算得堂堂男兒。他端詳了半晌,搖了搖頭道:「素未謀面,不過在黃山與規元寺都見到過,但是,我不認識你,因為你終年蒙著面紗。」

    一統教主似安定了不少,緩緩地坐了下來,幽幽地道:「既然不認識我,我總會向你說明白的。」

    歐陽昭聽他彷彿還不願露出口風,又恐怕他二次提出教主之事,因此,搶先向他問道:「外間傳說,以及教主屢次囑人告知在下,說與在下淵源極深,不知究竟是為何,今天請詳細告知,以釋在下心中疑雲,而開茅塞。」

    一統教主淡淡一笑,不答歐陽昭的話,反而向鐵筆窮儒桑子修道:「桑前輩,與前輩同時行道江湖中人,有一位人稱禿尾蒼龍的,不知前輩還記得此人否?」

    鐵筆窮儒桑子修聞言,像是霍然大悟,眼神一愣道:「哦,是了,教主莫非是當年威攝三湘,名揚八桂的禿尾蒼龍宋劍豪宋大哥的子侄?」

    一統教主面有戚容,微微點頭,歎了口氣道:「他正是家父。」

    「如此說來不是外人了。」

    「桑前輩算是我的父執輩,請今後不要以教主呼之。」

    「私交公誼,另當別論。」

    「前輩見外了。」

    歐陽昭見他倆自顧客套,心中自然焦急,忙插嘴道:「那麼教主的大名可否見告?與在下又有何淵源?」

    一統教主苦笑一聲道:「淵源極深,亡父與令尊神劍震八荒可算得生死之交,這一點有桑前輩在此足堪作證。」

    鐵筆窮儒桑子修連連點頭道:「不錯,他兩位老弟兄性情相同,每年一聚,必定暢飲終夕。」

    一統教主早又接著道:「記得先父去世的當年,上元佳節,歐陽叔父曾來湘南我家盤桓數日,臨行之際,提起令堂身懷六甲。」

    歐陽昭道:「在下弟兄姐妹俱無,必是家母懷了在下。」

    一統教主點頭,微笑一笑又道:「適當家母也已有孕,他們老弟兄酒興濃時,有指腹為婚之議,不論雙方那家是男,那家是女,就結為秦晉之好,同是男結為異姓兄弟,同是女拜為姐妹。」

    歐陽昭也覺有趣,接口道:「伯母那時想是懷著教主?」

    誰知一統教主連連搖頭,笑孜孜地道:「不是。」

    歐陽昭不禁奇怪的道:「那是誰呢?」

    「乃是懷著舍妹。」

    此言一出,廂房內的人不由全是一愕,就中歐陽昭更加呆住,久久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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