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亞,你交代的事情已經快要完成了。」午夜的電話聲將何書亞自宿醉中吵醒,話筒中傳來的是傑西的聲音。
他聞言瞬間清醒,半坐起身,「真的沒問題嗎?」
「放心,你交代我辦的事情,我哪次沒有辦得妥妥當當的?」傑西的聲音充滿了自信。
「是嗎?」他苦笑道:「她出現了。」
「誰啊?」電話另一端的人困惑的問道。
「溫柔。」
「溫柔?!」驚愕的聲音自電話中傳來,刺痛著何書亞的耳膜。
「驚訝嗎?」他第一次見到她時,也是同樣的驚訝。
「太不可思議了,你們是怎麼碰上的?」傑西好奇的追問。
對著話筒,他將與溫柔重逢的經過娓娓道出。
「她有變很多嗎?」傑西問道。
「經過這麼久了,有人不變的嗎?」何書亞嘲諷的道。
電話的另一端沉默了許久,緩緩開口問:「書亞,你對她還有感情?」
傑西也不知道何書亞是專情還是笨,憑他的條件要多少女人沒有,卻偏偏始終心繫於溫柔。
何書亞沉默了,雖然沒有吭聲,但是傑西卻很清楚這代表什麼意思,他認識書亞太久了,他是個很難動情,一旦動情就是一生一世的男人。
「我要跟蜜雪兒解除婚約。」何書亞道。
「你一直以來不是都不在乎跟誰結婚的嗎?況且,跟蜜雪兒的婚姻,對你的事業有益無害,你為什麼會突然想要解除婚約?難道……是因為她?」
「總之我已經決定了,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他沒有正面回應,只是重申自己的決心。
「好吧,我這幾天會去台灣一趟,到時候再跟你詳細報告事情的進度與結果。」傑西知道何書亞一向固執,他決定的事情沒人可以左右。
「嗯,等你的好消息。」
「那是一定的,保重。」
掛上電話,何書亞自床上站起,隨手點了根煙凝望著窗外的夜景。
夜空閃爍著點點星光,寂靜的夜就像是幅潑上暗色的畫。
這些年來,他除了幫助父親的企業重新走上正軌之外,也另外跟傑西發展自己的事業。
看中網際網路的發展,他跟傑西成功的建立了一個功能強勁龐大的搜索引擎,而這個搜索引擎引起美國第一大企業主AD的注意,願意出資擴大經營。
他可以預期,很快的,他的事業將可以大展鴻圖,穩定持續的成長。
賺錢對他來說,從來就不是件困難的事情。
當初若不是因為父親的企業實在是需款孔急,他對感情也早已毫無期待,才會無所謂的接受蜜雪兒的條件,但現在……
溫柔的出現打亂了一切,讓他所有的佈局全都改變。
低頭望著自己的雙手,溫柔那柔軟的觸感似乎還留在掌心,她的唇片是如此柔嫩而甜蜜,叫他現在想起來忍不住雙腿間的亢奮。
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這樣該死的想要她,在這麼多年之後。
不管她曾經怎樣的羞辱過他,他依然該死的要她。
溫柔……
或許得到她之後,就能平息心中那股對她的莫名騷動吧……
他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什麼她玩弄他?她欠他?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論溫柔怎麼想破了腦袋,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哪有那個能耐玩弄他呢?
要說玩弄,應該是他玩弄她吧?
當年把她一個人孤單的丟在地下鐵站的可是他耶。
她都還沒有責問他,怎麼過了這麼多年,他反而惡人先告狀,一副她曾經做過什麼天大的錯事似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過想到他的宣言,那要得到她的誓在必得,就讓她渾身忍不住的輕顫了起來。
他的吻好像還在她唇邊流連似的,在她體內燃起一簇簇的火苗,打從第一次接觸之後就沒有熄滅過。
天,她要怎麼做才能徹底的忘記他呢?
她不禁懊惱的低吟了起來。
「才一大早就心情不好?」
聽到耳邊的聲音,讓溫柔的情緒更惡劣了。
「這邊有人坐嗎?」金維中端著飲料,一派紳士模樣的微笑著。
「對不起,我想一個人靜靜。」她語氣堅定和緩的拒絕。
「溫柔,你不要老是拒人於千里之外嘛。」他無視她的拒絕,逕自坐了下來。
她看了他一眼,隨即站起身準備離開。
「等等。」他也跟著站起,抓住了她的手腕,「真的這麼不給面子?」
「放手。」溫柔淡淡的道。
「你真的要嫁人了?」他沒有放手,反而執意的追問,「我從來沒有聽你提起過,我實在沒辦法相信。」
「這是我的私事,我想我沒必要回答你。」她掙扎著扭動手腕。
「那個男的是在做什麼的?」他不否認那個男人外貌出眾,但是他也不差啊,況且,他就不相信以自己的成就,會比不上那個男人。
溫柔怔了怔,這才發現自己一直以來都沒有問過何書亞這件事,他現在在做什麼呢?
「他是無業遊民對嗎?」金維中彷彿挖到寶似的高聲道:「我就知道,他一定是靠你吃飯的小白臉對嗎?」
「住口,請你不要自以為是的亂作猜測。」她臉一沉,口氣很不悅。
「溫醫生,你應該也是個聰明人,挑丈夫就像是選股票一樣,一不小心就會選到地雷股,趁還來得及的時候趕快回頭吧,我才是你最好的選擇。」
「放手,」溫柔的回應還是冷淡的,但其實肚子裡早已經燒起一把火了,這個自大的男人,她實在是討厭極了。
「要是我說我不放呢?」他嘻皮笑臉的道,一副她拿他沒轍的表情。
「欠揍!」
何書亞的聲音才揚起,金維中的手已經自溫柔的手腕上被扯開。
「書亞?」溫柔詫異的看著突然出現的何書亞。
「你真是個野蠻人。」金維中大感沒面子的怒道。
「這樣對你算客氣了。」何書亞嘲諷的揚起唇。
「你不要以為我不敢跟你打。」金維中的臉色變了變,裝模作樣的捲了捲衣袖。
「隨時奉陪。」何書亞朝他勾勾手指,一點都不把他看在眼裡。
這下騎虎難下了,金維中看了眼望著自己的溫柔,硬著頭皮舉起手往何書亞揮了過去。
畢竟是個只知道啃書本的書獃子,揮動的拳頭鬆軟無力,何書亞隨便就擋下了他的拳頭,順手將他往旁邊一推,他馬上失衡的跌坐在地上。
「你……你給我記住。」長這麼大,他還沒有這麼丟臉過。
「你沒事吧?」溫柔禮貌性的上前想要攙扶金維中,卻被他一把推開,害她踉嗆的往後倒走了幾步,還是何書亞及時抱住了她,她才沒跌倒。
而金維中趁勢站了起來,悻悻然的轉身走開。
「唉。」溫柔輕歎口氣,金維中一向是個會記仇的人,接下來不知道他要用怎樣的手段對付她了。
「不要告訴我,你會自己處理。」何書亞先開口道。
她低下頭,不著痕跡的將身子自他的懷中移開,幽幽道:「我只是不希望你再為我打架。」這讓她想起了那些她想忘記的回憶。
他自嘲的扯扯唇,「也是,我好像都在為你跟別人動手。」
不想再讓自己沉浸在回憶中,溫柔沒有繼續這個話題,逕自轉身邁開腳步。
他跨步跟了上前,嘲諷道:「又想躲我?」
她頓了頓,停下腳步,抬起長睫望向他,遲疑了半晌,決定將橫亙在胸臆的疑問脫口而出,「為什麼說我玩弄你?」
何書亞的臉一沉,直視著她道:「這個問題應該你回答我。」
「我從來沒有玩弄過任何人,尤其是當年的我,有什麼資格玩弄人?」何況對像還是他這個校園王子呢!
他瞇了瞇眼睛,審視的目光梭巡著她的臉龐,似乎在辨別她話中的真假,「傑西曾經幫我交給你一封信。」
她的臉色一黯,壓抑住胸口的抽痛,淡淡道:「我以為你忘記這件事了。」
「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微扯唇角,那笑中的含意卻不是懷念。
「我也是。」她苦笑道。
「你應該很得意?」他諷刺的說。
「那有什麼好得意的?」一個人站在地下鐵被放鴿子吹冷風,這算是件值得得意的事情嗎?「那應該是很丟臉、很悲慘吧。」
「沒錯,是很丟臉、很悲慘。」想起那時的情景,他忍不住自嘲。
他竟然敢這樣當面取笑她?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再跟我有任何交集?這麼多年了,我已經不是那個笨女孩了。」一把火在溫柔的心中熊熊燃燒著,如果他再度出現是紙簽的實現,那也不該是再來取笑她啊。
她的反應讓何書亞微微愣了愣,該生氣發怒的是他不是她吧?
「我很清楚你不是以前那個溫柔,但以前那個溫柔又如何?我也是錯看了她。」他咬咬牙道。
「錯看的是我,你一定不知道獨自一個人在地下鐵癡等是什麼滋味吧?玩弄別人的根本是你,不是我。」溫柔一口氣把心中的怨氣發洩而出。
「什麼意思?什麼地下鐵?你在等誰?」何書亞看著怨怒的她,一頭霧水。
「等誰?」她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你竟敢這樣問我?」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應該生氣的是我吧。」
「你讓我一個人枯等,你還有什麼氣好生的?」他的邏輯也未免太奇怪了。
「讓我等的是你。」他正色道。
「我讓你等?」她愕然道:「你在說什麼?」
「難道不是嗎?」他咬咬牙道:「你不只叫我等,還找了一堆女人在旁邊等著看我笑話不是嗎?甚至將我的信公開的貼在佈告欄上,一字一句絕情的回復我,難道這樣不丟臉?不悲慘?」
「什麼?!根本不是這樣的。」溫柔不解的搖頭。
「事實就是如此。」他自嘲的扯扯唇,「你製造了一個校園王子被醜小鴨惡整狠甩的八卦,應該很得意吧?」
「我根本就不知道這些事情。」天,在她大病一場之後,甚至連畢業典禮都沒參加就回台灣了,這一切她根本就一無所知。
「沒錯,在你精心策畫了那一切之後,你就躲回台灣了。呵,只是你一定沒想過,我們竟然還會相遇吧?」他諷刺的說。
「我……我……」溫柔的腦袋一片混亂,實在不知道要怎麼理出頭緒。
這一切實在是太詭異了。
「無話可說?」該死,他在期待什麼?難道希望聽到她的否認?
深吸口氣,她輕聲卻堅定的道:「我沒有做過那些事情。」
她真的否認了?!
何書亞凝視著她,沒有應聲。
「那天,我們明明是約在地下鐵等的,我記得很清楚。」她繼續道。
「地下鐵?!」他微蹙起眉。
「你的信中寫得很清楚,要我在地下鐵跟你碰面。」她是不可能會忘記或搞錯的,「只是最後一班地下鐵過去了,你卻始終沒出現。」
「等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信中寫的明明是時代廣場。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確等你到最後一刻。」她幽幽的道。
「那麼那些聞訊前來看好戲的女人?還有被公佈的書信……」他困惑了。
難道一直以來他都誤會她了?
「我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事情。」
該死,他相信她,她是真的不知道那些曾發生在他身上的羞辱。
「該死!」何書亞低咒了聲,「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所以你……」溫柔的心臟猛烈的撞擊著胸腔,過了這麼多年,她死寂的心彷彿突然甦醒似的,「你不是故意放我鴿子?」
「當然不是。」他略顯激動的啞聲道:「是我約你的,怎麼可能放你鴿子?」
「可是你沒出現……」
「我約你在時代廣場。」
「不可能,傑西交給我的信上寫的明明是在地下鐵。」她記得很清楚。
他沉吟半晌,「這件事我一定要查個清楚。」
他沒有故意讓她在地下鐵枯等?
溫柔的心中霎時五味雜陳,他們之間到底錯過了什麼?在經過這麼久之後,澄清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嗎?
他已經是蜜雪兒的未婚夫了,而想起蜜雪兒哀求的瘋狂神情,溫柔就無法對她置之不理,即使蜜雪兒從來沒有真心把她當朋友。
「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我們之間的誤會解開就可以了。」她口是心非的道。
「不,這很重要。」他竟然會為了一個該死的誤會痛苦這麼久?
她微微訝異的看著一臉嚴肅的他,不自覺的喃喃道:「為什麼?」
難道,他也跟她一樣,一直惦記著對方?
「我說過,我要得到你。」何書亞伸起手,輕輕撫過她的臉頰。
「那是因為你以為我曾經要過你,所以你想要報復,但現在你知道不是這樣的。」她分析道。
現在她總算知道那天他所說的話的原因了,
「沒錯。」他凝視著她,眸底閃爍著讓她心悸的光芒,「但是我還是要你。」
他的話讓她忍不住輕顫起來,這是多麼霸道的宣言,但該死的是她卻一點都不感到討厭。
「我不會當任何人的情婦的,尤其這會破壞『朋友』的婚姻。」可惜啊,錯過的就是錯過,無法回頭。
「你應該知道她並不是真心把你當朋友。」許久以前,他就已經提醒過她。
溫柔的臉色一黯,苦笑道:「但是我始終當她是朋友。」
審視著她的神情片刻,何書亞沉聲道:「我從沒有想過要你當情婦。」
「然後呢?」
「我會處理。」
「不行,我們不該再見面了。」她咬咬下唇,強迫自己違背心意道。
「不可能。」他斷然拒絕。
「對不起,我要趕回去醫院了。」她不給他回答的機會,轉身小跑步離開。
站在原地,何書亞沒有追上前攔下她,現在重要的是,他得弄清楚他們這個天大的誤會。
而這誤會肯定是人為因素。
畢竟那被公佈的情書若非有人動手腳,又怎麼可能會被大剌剌的貼出來?
還有那些事先知道消息,躲在一旁看熱鬧的女人……
這其中必定有蹊蹺,他一定要查出來不可。
一直以來,溫柔都以為自己是被丟棄在地下鐵的可憐蟲。
但沒想到在這麼多年之後,所有的回憶都被顛覆,他並沒有爽約,也不是故意放她鴿子。
這一切的一切只是場誤會,那她曾經所受的折磨也是白白受罪罷了?
天,是怎樣的機緣才能讓誤會在這麼多年後解開?
真是紫荊樹的魔力嗎?
讓他們在海廚房重逢,再度交會。
但她要的不是這樣的過程啊……
面對現在的狀況,溫柔實在不知道自己該喜該憂。
而不可否認的,知道當年的自己竟然真的獲得何書亞的邀約,她的心頭還是感到一陣甜蜜。
他喜歡的是那個毫不起眼、膽怯的自己,而非現在這個武裝起外表,事業有成的女人,這讓她感到更加的喜悅,也讓她有種小小的滿足感。
不過她真的不可以再陷下去了,想起蜜雪兒,那是她揮之不去的陰影,也是她無法跨越的城牆。
月光自窗外斜映而入,半躺在床上,想起今天發現真相的震撼,溫柔到現在還無法平復、心緒……
「叩叩--」
奇怪的聲響自緊閉的窗外揚起,是東西敲擊著窗戶的清脆聲音。
下雨了嗎?
她輕蹙起眉頭,閉上眼睛不想理會,然而敲擊聲卻不斷響起。
這不是雨聲。
她困惑的站起身走向窗前,打開了窗戶想往外探去--
「哎呀--」她驚呼一聲,手-住了右臉頰,火辣的痛感讓她差點流下淚來。
那是什麼啊?
只見窗外的一樓屋簷上躺著無數顆小石子。
剛剛打到她臉的就是這小石子嘍?
天在下石頭雨嗎?她有點啼笑皆非的揉揉臉頰上的痛處,視線越過一樓屋簷,預期會看到一個頑皮的小孩子。
但才在夜色中梭巡到人影,卻被那熟悉的高大身影給震撼住。
是他嗎?溫柔趕緊用手揉揉眼睛,再仔細往那身影望去--是他?!
何書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