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真是她在這陣子所度過最快樂的一天了。
午夜,直到接近十二點鐘時,雲兒才與範文滔各自分手,回到了她暫時的住處——莫風的家。
因為知道自己不是個擅長玩樂的高手,於是整個下午及晚上,她都把安排節目的工作交給了文滔來決定。在他的帶領下,兩人第一個來到的地點,就是某處著名的遊樂園了。
在那裡,他們除了參觀精心展出的物品外,也看了些舞者傑出表演,及一些小動物們的親耍特技。當然,最主要的,還是要坐坐那些刺激的遊樂設施,才不算白來了這一遭。
經過了屬動態活動的下午,夜晚的安排則是比較趨向於靜態方面了。
他們在一間氣氛良好的法式自助餐廳裡吃了頓晚飯;緊接著,又去聽了場戶外演奏卻堪稱一流水準的音樂;最後則是極有默契的提出了趕部晚場電影的要求。
這樣,她才在一種充實愉快的心境下,與範文滔開口道了聲「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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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皮包中拿出鎖匙開了門,雲兒才走進花園,就看見整棟房子都矗立在夜色的黑暗中,不僅一盞電燈都沒開,屋內也不像是有人在的樣子。一片靜悄悄的,了無生氣。
怎麼?是莫風仍應酬未歸嗎?或是已經入睡了呢?雲兒心中猜測著走進了客廳,情願答案是後者。
她伸出手,摸索著牆壁上的開關,但是當室內乍放光明時,她猝然地被嚇了好一大跳,心臟咚咚咚地亂跳。
原來,莫風正好端端的坐在沙發椅上,一手捧著個酒杯,一手夾著根香煙,製造了滿屋子的酒氣與煙味,氣味嗆鼻。
「莫風是你!」她放鬆的拍了拍胸口,還好只是虛驚一場。「你既然在家,為什麼不開燈呢?」
沒有回答,他依然目光直勾勾地瞪視著手裡的酒杯,像沒聽見她說話一樣,耳朵不發生作用。
「認識你這麼久,今晚才知道你抽煙又喝酒。你難道不知道嗎?酒是穿腸毒藥而煙呢——更糟,吸多了會致癌的。」她放下皮包,忍不住關心的嘮叨了幾句,在他面前站住了。
仍舊沒有回答。不過,這次多了點反應出來——他舉杯一仰而盡,又狠狠的猛吸了一大口香煙,似在作無聲的抗議。
她搖著頭,在心底無奈的歎氣。
「我不曉得你為了什麼原因變成這樣,但你父母今早才剛走,現在就這麼的對待自己,一種近乎折磨的放縱應該嗎?」
表面上雖仍頑固的不開口,但他心裡卻受到了微微的震動,只因為她話中的這份瞭解。
「沒關係,你不想講話就算了,只是——別再煙酒不離手了,那樣傷身又傷心,值得嗎?我去給你泡杯熱茶來解解酒。」她轉身欲走,莫風的聲音把她留了下來。
「慢著,雲兒。」
「怎麼?」她回過頭,挑了個他對面的位置坐下。「你終於肯談了嗎?」
「今天——你到什麼地方去了?」他質問著,語氣雖平淡,卻有股審問的味道。拿起酒瓶,又為自己倒了杯酒,不聽勸的。
她緊皺著眉,心中有些許的不悅,慢慢說:
「在路上遇著個朋友,大家很久沒見了,就聚在一起聊聊天什麼的,你不用為我擔心。」她以為他也持和她那夜相同的理由,才會坐這等她的。「抱歉,因為玩得太開心了,沒想過要打電話回來。」她到現在才有絲歉意,勇於認錯。
「不用猜,你那個朋友——肯定是個男的吧?」
如果雲兒仔細看,一定可以看出他拿杯子的手有那麼些兒的顫抖;而如果雲兒又仔細聽,也必定可以聽出他的語氣是那麼的不穩,透露著一股不尋常的壓抑按捺;否則,她的回答就不會是如此輕鬆了:
「是男是女有什麼分別?最重要的,他是我朋友就行了,我不會有差別待遇的。」
「那麼我呢?雲兒?」他怪異的問,從鼻子裡噴了道煙霧出來。「在你心裡,又把我放到了什麼位置?」
「莫風,你叫住我,該不會就是要討論這麼無聊的問題吧?」她到這時才感覺到他有些不同了,異常的奇怪。
「如果我說——是呢?」他熄滅了煙蒂,又一口乾盡了杯中的酒,揚起頭來看她。
在這一瞬間,他臉上所有的表情變化就都逃不過雲兒的眼睛了,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面色陰鬱而深沉,眼露紅絲,目光投露出一種惱怒的怨恨,還有幾分複雜的情意,全毫不掩飾的向她射了過來,讓她全無招架的能力。
「改天吧,今晚大家都累了,有話改天再談。」她聰明的採取了拖延戰術,逃避的站了起來,要往樓上走。「我先去睡了,晚安。」
奈何莫風不放過她,把酒杯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幾個大步就已經動作迅速的在樓梯邊將她給攔了下來,雙手握住她的臂膀。
「改天?!雲兒你以為我有多大的耐性,可以等你改天再來答覆我這個問題?」!他抑怒的問,有兩簇憤懣的火光跳躍在他的眼瞳裡。
「好,你要速戰速決也行!」她用力的拉開了他的手指,退到了幾步遠的地方,刻意和他保持著距離。「我現在就告訴,你在我心裡,你和其他人並沒有什麼不同,一樣只是朋友;但你若硬要破壞它,我們就連朋友都做不成了,你不信儘管試試看。」
「你這是在威脅我嘍?」他深沉的瞇起了眼,酒氣翻騰,酒精的威力已經在他體內發揮作用了,使他頭腦昏沉而胸口鬱悶,卻還不至於到醉倒的程度。
「你要這麼說,也未嘗不可。」她掉開了目光,拒絕看他。
「很好!」他冷笑了下,努力使自己的視線集中,對準焦點在她身上。「那麼你說,我會接受你的威脅,就此打住嗎?」
「那是你的事,我沒興趣研究,至少——我是不會再奉陪了。」她在沙發上拿起了自己的皮包,反身就要往門口走去。
他又先一步把大門給堵住了。
「站住!雲兒你又要去哪裡?」!他張開雙臂,攔阻著不讓她通過。「總不會——那個男人還在外面等你吧?」他妒火中燒的,那模樣——就像一個吃醋的「丈夫」。
「就算是……你管得著嗎?」她存心氣他的,因為她也一肚子火了。「別忘記,我們可是簽有協議書的,我要交幾個男朋友是我的自由,你都不能干涉,也無權過問。」
「所以——你就利用這點,盡情去施展你的魅力,而讓我像個傻瓜似的在家苦等你回來,是嗎?」他氣息不穩的,胸膛在劇烈的起伏著。
「你喝醉了,莫風,這樣的你,我根本不想再談下去了!」她罷休的歎口氣,不願再與他做這種無謂的爭執了。「讓開吧,我想你還沒有資格阻止我回自己的家去。」
「回家?!有這麼簡單嗎?你也別忘了?我們的協議期間是三個月,三個月不到,你休想走!」
「你……」她瞪著他,快氣得說不出話來了。「莫風,你不要太過分了!」
「我過分?!是的。因為我還沒有辦法看著自己的妻子和別的男人約會,卻坐視不管!」他也回瞪著她,互不相讓。「雲兒,不管你承不承認,在法律上,我們倆都是夫妻,我絕對比任何男人都有資格擁有你的。」
「莫風,我看你已經醉得神智不清,連自己在講些什麼都不知道了!」她轉開頭,懶得再聽他那些胡言亂語了,全是醉話!
「沒錯我是醉了!但我若不把自己灌醉,怎麼會有勇氣面對你,說說我根本不敢開口的真心話呢?」他苦笑的,一步步向前把她逼到了牆角,再退無可退了。「雲兒,難道你一點都沒有感覺我們之間發生了些什麼事嗎?那種變化是在隱約中的!」
「沒……沒有。」她違心的,帶點緊張與慌亂的情緒,逃離了他的目光。
「那麼,讓我來告訴你好了。」抬起手,他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面龐,雙眼因酒精的影響而越顯迷NB427A恕!霸貧,我不想再壓抑,也已經壓抑得夠久了。每一天,都在與自己的內心交戰掙扎;每一刻,也都徘徊在思戀你的痛苦矛盾中。想見又不敢見,那種滋味你嘗過嗎?渴望的心情都快把我給逼瘋了!我不得不向你傾訴,同時……也對自己妥協,我是愛上你了——雲兒,早在不知不覺中!」
他的表白出乎料想之外,帶給她太太太太的震憾。她雙眼瞪得大大的,喉頭發緊,心臟是那麼急速得不能夠規律跳動、呼吸短促。不,她不相信!說什麼也無法相信他傾訴的這一番話會是事實,他一定是在跟她開玩笑的!
「不,不可能的。莫風,畢竟——我們才認識兩個多月呀,彼此還不算太熟悉的,你怎麼可能會這麼簡單就對我動了真情,甚至……愛上我呢?你是不是……搞錯了對象啊?」她慌亂的搖著頭,慌亂的去分析兩人的關係,最後下了一個比較有可能的結論詢問她。
「雲兒,這是我第一次向女孩子表露我的感情,你能不能稍微表現得認真一點,尊重我一點?」他黑眼深邃的瞅著她,怒光消失,已為一片柔情蜜意所取代,眼底淨是數不盡的溫柔。「另外,我必須要糾正你——感情的發生往往只是那麼一瞬間的事。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愛上你的,但愛上了就是愛上了,完全沒有道理可講的;當然,和時間長短也沒有任何的關聯。所以,千萬別再懷疑我的心意了,否則那對我會是一種污辱!」
猝不及防的,在雲兒猶沉浸在自我紛亂的心思中,無暇去注意他的一舉一動時,莫風就那麼悄悄的俯下頭來將自己的嘴緊壓在她的唇上了。
在那一刻,她只感到腦中有一陣近乎天旋地轉般的暈眩,什麼思想都成了空白,什麼意識也都模糊了起來,只能被動的任他擁入了懷中,強而有力的臂膀緊緊的環住了她。
不過,這樣的暈眩並沒有持續多久,當他仍輾轉的流連在她的唇瓣間,雲兒已清醒的一把推開了他,同時口裡氣憤的嚷嚷著:
「莫風,我再也想不到,你會這麼卑鄙的佔我的便宜、利用你的花言巧語!我但願——自己從不曾走進過這棟房子,和你訂那個什麼鬼協議書!你真是我所見過的人中——最差勁的一個了!」
她一口氣罵完,舉起手狠狠的給了他一巴掌。在靜夜中,這掌聲顯得格外的清脆響亮;然後,再也不看他一眼的,大步往樓上跑去,屈辱的淚珠在眼眶裡打轉。
雙手枕在腦後,雙眼直愣地瞪視著天花板,這樣的睡姿,陸依涵已不知在床上度過多少個早晨了,就是懶洋洋的不想起來。
為什麼會這樣呢?唉……其實她比誰都清楚。那夜在陽明山上已經徹徹底底地讓她的心起了莫大的變化,面對周世倫時,再不能如往常一般平靜了、談笑自如。
她的腦海總會那麼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一幕來;在彼此默然相對的瞳眼中,他的目光是那麼的深邃幽遠啊,像黑夜般,賦予了一股令她心跳的魔力臉紅得也就越不能自抑了。
依涵夢般的微笑著。每回想一次,心就與他靠近了一大步,心頭泛起一種甜蜜的感覺。
這難道……就是喜歡上一個人特有的現象嗎?她被這個想法震驚得立刻從床上彈坐了起來,雙瞳不自覺的睜大了。
這……這可能嗎?一直以來,她都強調著要與周世倫保持在純友誼的境界,只分享精神領域,不涉及私人感情。她不僅曾經叮嚀過他,也處處提醒著自己。
想不到,還是一不小心就誤觸了情網,在他無意張網的情況下。
她還真是夠可憐的,不是嗎?依涵忍不住搖頭歎氣,為自我不幸的遭遇。
可憐?誰說不是呢?或許在這之外,還要加上「可悲」兩個字才夠瞧。她屈起雙腿,把下巴輕輕的擱在膝蓋上,任半邊長髮披垂的遮住了她那張憂鬱的臉。
她明白,也再清楚不過,周世倫是不可能會喜歡上她的。他的心裡,儘管再怎麼強烈的排擠,她也看得出來,他愛的……依舊是那個已嫁為人婦的李雲兒,未嘗動搖過一絲一毫。
在這樣的條件下,試問,她怎麼可能有辦法讓他把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呢?尤其……這顆單戀的心只能永遠深藏住,而無法向他表達的——她不想既失去了自尊,又失去了這個朋友。
唉,幸虧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否則她還真不曉得該用什麼樣的心情來面對他才好。
依涵正暗自慶幸著,外面傳來了一陣門鈴聲,而當她打開大門時,卻霍然發現,來人正是她此刻想見又怕見的周世倫。她的內心交纏著驚喜與苦悶。
「是你!」她低聲的叫,有些意外。「你今天……怎麼會來的?」
「我也不曉得,只是剛才的耳朵一直發癢,覺得可能是你在想我,所以我就來了。」他雙眼定定的望著她,面色雖正經眼中卻有笑意,攤開了手。
不!不可能!她吃驚的瞪大了眼,有一瞬間的心慌意亂,呼吸急促了起來。
「你……你在開玩笑。」她強作鎮定的,極力維持外表的平靜,不讓他看出已然猜出了她的心意。
他爽朗的笑了。
「當然是開玩笑嘍,你那麼緊張幹嘛?」他粗枝大葉的,是個對感情絕不敏感的男人。「我又不是你男朋友,你怎麼可能會想我呢?」
「那麼你今天是來……」她挑起了眉問,心中鬆了一口氣。
「我是想去那間收容你的孤兒院。自從你跟我提過那位慈藹的馬修女後,我就一直很想找時間去探望她,順便也看一看你生長的環境,沒問題吧?」
「放心,我們孤兒院的人都是很好客的,特別是那群孩子們,他們的熱情會今你永難忘懷的。」她笑。畢竟是自己成長的地方,每次一提起,就有一股溫暖與親切感流過了心窩。
「既然這樣,你就快點換衣服準備一下吧,我在車子上等你。」他開懷道,注意到她仍是一副才起床的模樣,身上還穿著一件非常保守的睡衣。他轉身走了開去。
「慢著,周世倫。」她伸手叫住了他。
「還有事?」他回過頭笑眼注視著她。「不會想反悔了吧?」
「我是那種出爾反爾的人嗎?不過是想問你,要不要……進來坐坐?」她主動邀請,這表示他在她心目中的意義已經不同了,這暗示——他會懂嗎?依涵有一份緊張的期待。
他側著頭想了想微笑的拒絕了。
「不用了。我記得你說過那兒是男賓止步的,我不想打破這個規矩成為特例。我先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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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邊開著車子,周世倫邊頻頻偷眼打量著她。
也不過才短短十幾分鐘的時間,身旁的依涵已帶給他一種全新不同的感受了。
她把長髮攏起梳成了馬尾,一身淺淺的藍色衣裙,脖子上還繫了一條以玫瑰花為圖案的白色絲布。看來極其的雅致又具一股清新脫俗的氣質,和他平日在公司裡見到她的形象很不一樣。
只是,她眉梢眼底那一抹淡淡的輕愁,卻不是此時該出現在她臉上的。
「什麼?」她心不在焉的問,目光朦朧的望著前方,意識停留在某個虛幻的空間裡。
「就是你現在的樣子啊。」他又瞄了眼她。「從坐上來就一句話也不說的,不太像平常的你。」
「這麼說,我平常給你的感覺很聒噪嘍?」她的精神集中了些。
「大概吧,所以你突然這麼安靜,我有點不太習慣。」他半真半假的說,似笑非笑的。「你該不會是和誰談起戀愛了吧?」
他的話猛烈得嚇了她一大跳,神情都變得有些不自然了。
「別開玩笑了,有你成天像個保鏢似的在我身邊轉呀轉的,誰還敢追我。」
「既然沒有,那為什麼一臉的失魂落魄樣?」他很堅持自己的看法,又問。
「可能……是你的錯覺吧,事實上我真的很好。」她強迫自己放輕鬆,不讓他看出些許的端倪來。
「是嗎?」他不信任的,瞟向她的目光充滿了懷疑。
「當然。」她堅決的否認,努力將性格恢復成先前一般,活潑開朗又帶些豪爽的率性。「喂,周世倫你別疑心病那麼重好不好?要學著相信別人一點。」
「接受你的勸告,不過我們已經很熟了,你能不能不要再這麼連名帶姓的叫我?不覺得很刺耳嗎?」
「那你要我叫你什麼?世倫嗎?我倒覺得這樣才刺耳呢,而且肉麻極了。」她故意違心的說。這樣才比較符合她從前個性會回答他的,不是嗎?
「真的?」他困惑的皺起了眉頭,一會又放鬆的舒展了開來。「哎——無所謂,不管你怎麼叫,反正,以後我都會直呼你『依涵』了,行嗎?」
「唉——隨便你了。」她假裝不耐煩的口氣。其實心裡喜滋滋的如蜜糖般甜,當他的口中念過她的名字時。
「說實在的,早知道『聖心孤兒院』會有你這樣的一位紅顏知己,當年,我真該讓我父母去把你領養回來算了。」沉默了幾秒鐘他,忽然突發奇想的這麼說,看了她一眼。
「領養我做什麼?當你的妹妹嗎?」
「你不願意?那當童養媳好了,怎麼樣?」他徵詢的,促狹的笑。
她的臉不受控制的酡紅了起來。唉——怎麼在他面前她就特別容易臉紅呢?依涵幾乎想用雙手遮掩住臉頰了。
「你——又在胡說八道了。」她的語氣極為彆扭的。看樣子,只要她不說,他是永遠也不會明白她的心意了,也永遠不會瞭解,她這些改變全是為了他。
「依涵,問你一件事,你別介意。」他開了口,果然這麼稱呼她了。「你到今天——還會恨你的親生父母把你給拋棄了嗎?」
「不會。」她平淡的搖著頭,內心已不再會為這個問題起任何反應了。
「為什麼?」
「如果一定要有理由,我只能說是馬修女改變了我們。」她的思緒沉浸在一種回憶中。「從小,她就教導裡的孩子們要學習愛人,以及寬恕的美德;何況,我也感謝他們的拋棄,我才能那麼幸運的遇到了馬修女。」
「那你……會盼望有人來領養,讓你能享受家庭的溫暖嗎?」他小心的問,既關切的想明瞭她的心底秘密,又生怕傷到她。
車子在聖心孤兒院門前停下了。
她輕聲一歎,那抹已然消失的惆悵又重回到了她的臉上,眼中憂鬱更深。
他看著,看著……不禁有些怦然心動了,一顆心柔軟了起來。
「假使我告訴你,我其實一點也不盼望,那肯定是騙人的。因為有好一陣子,我確實很羨慕別人能擁有一完整的家庭、受盡父母的寵愛,在關懷與呵護中成長,但為何……我偏偏要是個棄兒呢?」她閉了下眼睛,去阻擋那股熱淚湧入眼底。「不過——如今想想,也沒什麼好覺得遺憾的;畢竟當年若不是馬修女救了我,說不盡這個世界上,早已經沒有我的存在了,不是嗎?我要學著感恩。」
聽了她這番話,或許是出於一股憐惜之意吧,周世倫完全不加思索的,就輕輕的把她拉近了自己,吻了一下她的額頭,這足以改變兩人關係的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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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憤!氣憤!氣憤……現在,在雲兒的心中,除了氣憤外,再沒有其它任何的感覺了。
那夜,哭著跑上樓之後,她就在房間內把自己關了一整晚,並且還在門上上了鎖,避免莫風闖進來再與她爭論不休。
怎麼會這樣呢?說真話,她實在想不透,一份明明白白的協議書、一段簡簡單單的假婚姻,為什麼到了最後,反而會變得那麼的複雜、難以收拾呢?
是合約約束不了人的心,或是人的心不願被它約束、恣情放縱?而莫風……又是怎麼會愛上她的呢?雲兒的內心充滿了疑竇。
她自認,這麼久以來,兩人保持著清清白白的關係,既不曾暗示他,也不曾挑逗他,更別提採取主動勾引他了。相反地還處處謹慎提防。想不到彼此間還是出了大問題,一個她始料未及的大問題。
她承認,她同意莫風的觀點,男女之間的感情是不能夠用時間長短來論斷的;否則世上就不會有一見鍾情那麼美的愛情故事發生了。
但是他……他怎麼能夠愛上她呢?她充其量……只能算是他的「出租新娘」啊,一個花錢買回來的假妻子。
真的,出租新娘!
當初,在簽下協議書時,她就是把自己的角色定位在這上頭的,才能夠即使有愧仍和他一起欺瞞著雙方的父母,把妻子的工作扮演得這麼稱職。
現在,他居然說他愛上她了,這不是很可笑的一件事情嗎?什麼樣的男人會傻得愛上自己交易成功的女人,怕也只有莫風了吧?
另外,她固然可以接受他愛上她的事實,卻絕對不能原諒他擁吻她的舉動!
對她來說——吻——該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情。所以即使是曾身為她未婚夫的周世倫,最低限度也只是讓他親吻她的面頰而已,點到為止。
然而那晚,他卻硬生生的奪去了她的初吻,不僅違反了兩人間的協議,更嚴重破壞了她幻想中那絕美的一刻,叫她如何還能夠原諒他呢?
尤其——莫風還不是個她鍾愛的男人!
在經過了避不見面,近乎冷戰期的連續三天後,這天一大早,當莫風前腳剛出了門上班,雲兒的後腳便立刻招了輛計程車,回自己的家去了。
「雲兒,你總算回來了,不然媽還以為你有了夫家就忘了娘家,父母都不重要了呢。」李太太說笑的,一見女兒就歡喜。
「媽,你這麼說,就太冤枉我了。」她半撒嬌的,與母親並肩坐著,微噘起了嘴。「我雖然嫁進了莫家,但我的心可是留在這裡的。你們的地位是任何人也無法取代的,永遠排第一。」
「是嗎?那媽今天留你在家住一晚,明天才回去,你答不答應?」李太太含笑的凝視女兒,握住了她的手。
「沒問題。」她正求之不得能有個好機會能避開莫風,立刻就一口答應了母親的提議,毫不遲疑。「只要媽你開口,別說是一晚了,就算叫我住一輩子,我也不會有異議的。」
「傻孩子。」李太太感慨的看著她,目光充滿了寵愛。「如今你已經是人家的妻子了,媽還怎麼能自私的把你留在身邊呢?那豈不是成了棒打鴛鴦,平白把你們夫妻給拆散了?」
「媽——」她望著母親,嗓音低柔的輕喚著,眼裡有隱約的憂愁。「自從我出嫁後,你和爸一定很寂寞吧?我看你因為想我,似乎都有些憔悴了。」
她撫摸著母親的臉寵,一種愧疚的心疼感齊湧而上。李太太淡淡的搖了搖頭。
「雲兒,對爸媽來說,能親眼看見你嫁個好人家、受到公婆的疼惜、丈夫的寵愛這——就是我們最感欣慰的一件事了。其它像什麼寂寞、憔悴啦,都是可以忍耐的,無所謂。」
「但……我總覺得對你們好抱歉,若我當初堅決拒絕莫風的婚事,現在你和爸就會像從前一樣,在我的陪伴下過著既開心又愜意的日子了。」而且事情也不會搞成這樣,令她後悔不已了。雲兒在心底,煩惱的補充了這些話。
「瞧你,又在說些傻話了。」李太太輕歎的,好笑的揉了揉她頭髮。「在媽看來,你選擇婚姻是一條再正確也不過的道路了;否則你要是遲遲不肯結婚,那媽又不知道要為了你的終身,操心成什麼樣了。」
「對不起,媽。」她滿心內疚的低下了頭。為她再過不久,就真得讓母親操心的婚事,預先的道了歉。
「不必了,雲兒。你跟莫風私自結婚的事,爸媽早就原諒你們了,不是嗎?還有什麼好說對不起的?」李太太拍拍她,顯然誤會了。
當然,她怎會想到女兒的心中,竟藏有那樣一樁大秘密瞞著他們夫妻倆呢?不知道——還是幸福得多。
「喔,對了,媽,回來這麼久,我怎麼還沒見到爸呢?爸去哪了?」她這時才突然想起來,詢問著母親。
「你爸爸他當然是回學校教書嘍,現在除了那,他也沒什麼地方好去了。」
「那麼周伯伯家呢?以前爸不最喜歡約了他一塊下棋聊天?」
「雲兒,你是貴人多忘事呢?還是年紀輕輕的就記憶力衰退了?」李太太沒好氣的瞟眼女兒。「你忘記那天在我們家,周伯伯已經當場大發雷霆的跟你爸爸斷絕往來了?」
「這麼說,爸之後也沒再和周伯伯聯絡了?」
「你想想,以你爸爸的脾氣,明明知道錯在自己,會不向人家低頭道歉嗎?」她反問著女兒。「無奈——對方不肯接受,不但登門拜訪遭拒,就是托人送去的禮也給退了回來。幾次過後,也就識相的不再去打擾他們了。」
「這樣說起來,爸他不是太無辜了嗎?」她於心不忍的,心中備添感傷,愧疚也更加深了一層。「爸完全是因為我的緣故,才會成為周伯伯遷怒的對象,也才會失去了他這麼一位好朋友的。」
「說得一點也沒錯。」為了讓女兒明白自己做錯事卻由旁人受過的後果,李太太並不打算好言安慰,要她記取教訓。「你知道就好。」
「那若是……我去見周伯怕呢?」她突發奇想的,盡力想做點補救的工作。「媽,你想……我能成功的拉攏他和爸的友誼再繼續嗎?」
「這問題,你不用行動,媽已經看出成功率有多少了——零。」李太太老實的說,不給女兒假象的希望。
「為什麼呢?媽?」她幾乎是懊喪的問。
「還需要我說嗎?」李太太攤了下手。「想想看,你爸爸和他們幾十年的交情了,尚且是如此的待遇;若換成你呢?不被他們攆走,爸媽倒要對你甘拜下風了,可別忘記,真正令他們心存怨恨的人是你呀,女兒。」
母親分析的也有理,於是雲兒根本不敢輕易的冒險嘗試了,以免自取其辱而回。
「照這種情形看來,媽,難道我們兩家真的不可能再和好如初了?」她感歎的吁了口氣問,心中頗多遺憾。
「除非——是有什麼意外的轉變出現,否則確實是如此了。」李太太想了想才回答她。
意外轉變?!可能嗎?雲兒寧願抱持樂觀的態度,相信它是——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