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盜啊!有海盜船哪!」
天色鉛灰,船在浪頭裡擺盪起伏前行。如此危險的氣息,加上寒顫的喧嘩喊聲,撥動了每個人不安的情緒。
寇兒做菜做到一半。從她毫無懼色、甚而好奇的以看來,真叫人不禁懷疑——她是不是和海盜一國的?!
「哇!是海盜啊!」她低聲說道。以前她在酒樓常聽許多人暢談海盜,有的聞之色變,但有的卻是「敬畏」,而她則是屬於後者,。無可救藥的樂觀主義者,一點也沒想到接著所要面對的危險。
「你不怕?」
寇兒側臉,瞧見巖叔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我不怕!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不怕!」
「因為有他——船長?」
「不?你怎會這麼認為?」她啼笑皆非地問道。
「因為他是你的天、你的地呀!」
巖叔的話,猶讓寇兒浸身冷海當中。當她欲澄清巖叔的話時,原本在船身後緊隨的海盜船,已與黑船平行而駛。靠近的程度甚至連船上的海盜人數,皆能看得清清楚楚。他們個個站在甲板上,一副殺氣騰騰的模樣,各佔著自己的作戰崗位。
「哎呀,巖叔,你看——」寇兒話未定,一道黑影就急如電般迅地從海盜船上飛身而至。在她還未回過神。
未來得及眨眼之時,眼前早已站著一名英挺男子。從他的穿著打扮看來,可真是名符其實的大盜。
此人往甲板上這麼一站,全船所有的水手們?不禁為之一亂。以他們行海多年的經驗。海盜不是搶就是奪的,甚而連人命也不放過。而他們也只是靠體力吃飯的水手,拿什麼功夫、絕世武功去跟海盜比呀!
寇兒力持鎮靜、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位海盜頭目。
他有一副剛毅英俊的臉孔,以及一種不屈不撓的特質。隨意一站,都能讓他人感受到銳氣的存在。更荒謬的是,他全身上下竟散發出一股懾人氣度,讓人不禁由衷地尊敬起他來。
寇兒心中不由自主為這海盜頭目讚道。視線穩穩地與他銜接上。她知道此時,他也正在評斷她自己。
寇兒可以感覺到他銳利的眼光,從她的髮髻、臉孔、肩膀到腳。最後他的視線竟然——竟然停駐在她喉嚨的地方。好惟欲穿透它似的。
這英氣逼人的海盜頭目緩緩放出一抹微笑。那詭異的笑容不禁令寇兒頸上的寒毛,全然豎起。她雙手不自覺地輕掩喉際。好奇——好奇那兒為何會引起她的注意。
心虛的手才微抵平坦喉處時,所有緊張的情緒全數拉起警報,紛亂不已。
糟了!他一定看出她是女人了!她怎麼這麼粗心大意,竟忘了單單從喉嚨,就可看出她是男是女了!
不!原來以為自己的裝扮可瞞天瞞地,此時此刻,卻受到了嚴重的考驗。對方並非是一般老百姓,而是行徑相暴、殘忍至極的倭寇,一旦對方知道她是女兒身時——
寇兒不敢再想去。她直覺地往後退。想要退到身後那群水手裡頭。不過,才在她僅退一步之距時,海盜頭目便朝她舉步而來。他不僅靠近她而已,甚至以捧起落在她頸項上的髮絲,低語說道:
「你長得可真漂亮,如果你不是男人的話,那麼可真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了!」他特意加重最後那兩個字,聽在寇兒耳裡,顯得好銳利、好刺耳。
「呃……讓你失望了!我可是一名堂堂男子漢!」她口裡吞著口水,全身臉上的表情仍是一副莫測高深、毫無懼意的樣子,而那群水手更不用談了。
該如何是好咧?她心中幾乎吶喊出聲。眼角習慣性地瞧向艙房的入口,期待著熟悉高大的身影出現。從她望眼欲穿的眼神看來,好似唯一可以救她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我還是覺得可惜。可否讓我驗明正身,我不想留個遺憾在心口!」他未得寇兒的同意,原本捧發的手心,開始慢慢挪向她頸部,硬生生拉回她所有的注意力和視線。
「別碰我!」
「別碰他!」
幾乎是同時間落下的聲音。不過,後者那渾厚帶命令的喝聲,真的是足以安撫全場人不安的心。而他就是他們的船長。
所有二十餘對眼睛,一道往船艙人口方向望去。瞧見船長正懶洋洋地倚在桅旁。從他平靜的神情看來,好似正在優閒享受海風的吹襲。對於眼前海盜的侵犯。壓根不放在眼底。
「找女人找到我船上,是不是有點飢不擇食了?」霍赦霆許雖對著海盜說,但那雙黑眸卻緊瞅著寇兒不放。
「如果他是女人的話,那可就不是『飢不擇食』,倒真是飛來艷福羅!」海盜跟隨霍赦霆地視線投注在寇兒身上,兩對放浪不羈的眼睛,好似正一件件脫去她衣服似的。
「別惹他,冷鷹。可別說我沒提醒過你。我全部的水手全都是他的『受害者』,他可不講理的很。所以,即使他是女人,也真是令人『食之無味』喔!」霍赦霆哼笑著。當他看見桑寇兒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不禁覺得愈來愈有意思。
「喔?他有這麼大的本事,我冷鷹可倒想領教、領教!」冷鷹說完,立即讓霍赦霆豪爽大笑。
兩人的對話,引起全場的騷動。從他們談話的方式看來,彼此熟悉的程度。絕非泛泛之交。
緊張的氣氛頓然消逝無存。但卻有一人例外,那當然就是寇兒羅!滿懷的怒氣即使他是一名海盜頭目。
清楚他們這一層關係,受屈辱的憤怒油然而生。尤其是他們這兩個大男人,竟忍得下這一口氣,不好好借此報復,宣洩一番怎行J
「冷鷹?原來你就是冷鷹啊!」寇兒轉身對一旁無語安靜的巖叔說道,「巖叔,他就是你口中那蠅營苟且、卑鄙鑽營的人,是不是?」
「我……沒有呀!我從沒向你提起過他。」原來一臉無事、事不關己的巖叔,倒楣地被寇兒拉下水,令他百口莫辯,這次他真的是跳入黃河洗不清了!
「喂,老頭。我冷鷹做事一向光明磊落,雖為海上倭寇,卻是劫富濟貧,哪來卑鄙鑽營?」他哪知桑寇兒的脾氣個性,自然劈頭不作多想地反駁道。況且,寇兒佯裝的又是一副無辜樣。
冷鷹相信倒是情有可原,但可騙不過霍赦霆。靈黠狡慧的她聰明過人,禁不住地扯開漂亮嘴角。在她垂瞼之時,觸及到霍赦霆那道不悅的眼眸,直凜凜地警告著她。他當然知道這是她的一貫伎倆,故意挑拔離間罷了!
「冷鷹。我不是才叫你別惹他,要提防他的,怎麼忘了!」霍赦霆挺身走向冷鷹,示意要他看向此時正一臉得意的桑寇兒。
他的話可一語驚醒夢中人,桑寇兒再怎麼藏也藏不住她那稱意盎然的笑靨。旁人原以為冷鷹會因此勃然大怒,想不到不下一秒之時,他突然昂首大笑,閃亮的目光投注在她臉蛋上,多了讚賞和一抹興趣。
「我向你道歉,讓你受驚了!剛剛只是捉弄你罷了。你當然是名堂堂男子漢,誰敢懷疑,你說是不?」冷鷹背向其他水手。對她眨眼示意,傳遞他倆之間的秘密,也讓她知道這是他為她所鋪設的下台階。
無言中,他們倆人彷彿已站在同一陣線,同進同出了。一種情誼逐漸建起。
將他們兩人表情看在眼底的霍赦霆,心底頓時不是滋味。好像原來死守的一個秘密,被人奪走,甚而代替的感覺。這滋味——好陌生。他不喜歡自己竟有這荒唐的錯覺,真是荒謬,一定是自己太累了,一定是!
霍赦霆一臉不悅地轉身移到船舵處,背身的他,並不知道有多少人跟隨他的身影移動。
其中就屬巖叔和冷鷹兩人最為詭異。他們在寇兒眼中找到一抹心醉,這恐怕連她也不知道,每次在她偷偷追隨霍赦霆的目光中,總多了些許的情愫。
他們瞭解!巖叔和冷鷹互瞧出彼此的會心笑意。
簡樸、無雕飾的擺飾,乃至粗獷的傢俱,在那強調出這屋子主人的個性與格調。
在這寬闊的臥艙裡,大刺刺站著兩名大漢。再怎麼大的艙房也會變得窄小。他們兩人緘默無語,像是在考驗對方的耐性,等對方先開口似的。
「你早知她是女人?」最先開口的是冷鷹。因為以他多年瞭解霍赦霆的個性,他是絕不可能主動開口,為方纔那混亂情勢作出任何解釋的。
霍赦霆並未立刻接話。逕自低頭研究地圖,未理睬他的話。就在冷鷹打破沙鍋問到底嘮叨之時,他大老爺才開口?不過仍是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
「是不是女人,我不清楚。不過,她也不是男人就是了!」多麼含糊的一句話。但出自於他那含諷帶笑的嘴。卻又令人覺得有理。
「她為何要假扮男裝?又怎麼會潛入你這艘破船?再怎麼樣也挑一下嘛!喂!她該不會知道你就是霍赦霆,想要釣你這富可敵國的金龜婿呀!」他調侃地說道。
聞言的霍赦霆好笑地挑高濃眉,低頭凝視的臉孔,溫和的閃過一絲戲謔,「如果知道我就是霍赦霆,怎麼還會在我面前吹牛說大話,她和鼎鼎大名的霍赦霆熱絡到『稱兄道弟』、『勾肩搭臂』?」
他話一歇,面前的冷鷹愣了一會後,驟然而發的笑聲,足以嚇走海底的魚群!
「我的天哪!好玩!這檔事太有趣了!這回來會見你這好友,可真來得真是時候呀!對了,你是何時發現她是女人的?」他不禁好奇地問道。
「這你用不著多問!」霍赦霆四兩拔千金,拒絕作任何回答。因為他可不想被這好友嘲笑他缺了根筋,粗心大意。畢竟冷鷹在照她一面之後,便識破了寇兒的男裝。這點,連他都不禁暗自佩服起他來了。
「我可以不用多問,但她可是我未來的嫂丈人,怎能不對她多關心、關心!」冷鷹摸摸他高挺的鼻樑,佯裝—副心不在焉、脫口而出模樣。雖說如此,卻已挑起了霍赦霆的注意。
「是巖叔?對不對?連你也相信他的話?」他斥道。
「我是不想去理會。但是巖叔的話?我可沒法子像你,不當一回事,尤其在看過桑寇兒之後?便更由不得我不信了!」
「荒謬!我還以為你也會斥為無稽之談,想不到你還深信不疑呢!」他一把推開地圖!雙手盤胸,略微不悅地往椅背靠。
「你要怎麼損我都行。不過,縱使你再怎麼排斥她,恐怕也逃不了這美人關!等等,讓我先把話說完。他舉手截掉霍赦霆開口的機會。
「不用我多說,你也應該清楚她是一位難得的女子。她的外貌艷冠群芳,這麼一位一顧傾城、再顧傾國的女人,你還有什麼好抗拒的?」他苦口婆心地勸道。
「既然她那麼好,我這鰥夫哪配得上她!」霍赦霆緩緩搖著頭,輕笑地嘲諷自己。
「唉,媚心也已死了兩、三年了,你也該為自己著想,為霍龍堡找個女主人!」
「好了?別再說了!」他起身走到艙窗,借此告知冷鷹,話到此為止。
「好——好!我不多說了。但我想知道你對桑寇兒有何『打算』?」冷鷹話雖說不再談此話題,但他卻仍死咬著問。
「打算?」霍赦霆被這兩字給拉回身來,雙眼瞇起地朝好友詢問道。
「沒錯,畢竟她在你船上已是不爭的事實,你再怎麼逃避,也不能否認她的存在!」
「等等,我可沒逃避。她是她,我是我。到了杭州之後。她走她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可別將我跟她扯上牽連!」霍赦霆嗤笑道。
「哦,是嗎?那如果我對她有興趣?你也不反對羅?!」冷鷹帶著促狹地撇開嘴角。一副吊兒郎當、十足挑剔的模樣。他之昕以會這樣說,無疑是想故意刺激、探探對方的口氣。他暗自觀看好友的臉色。
「喔,你真是一點也不浪費時間哪。不過——她不適合你!」他斬釘截鐵地說道,毫不客氣地潑了他一身冷水。
「是嗎?那什麼樣的女人才適合我?」他對霍赦霆邪邪地笑道,他放下的餌就等他開口來咬了。
「問我?倒不如去問你那些鶯鶯蒸燕。看她們是不是願意讓寇兒加入她們這場爭鬥中。」
想用圈了套住霍赦霆,哪是容易的事。他話才一挑,便被硬塞入話題的死角。冷鷹的花心是人人皆知的事,多少女人因他而心碎,但他這瀟灑如風的大少爺,卻仍停泊不了漂泊的心,哎呀,誰也沒資格說誰呀!
「需要我幫忙嗎?」
在寇兒低頭用力刷洗地板時,一雙黑長靴擋在她正在刷洗的地板前。用不著抬頭,聽那溫和低沉的音調,便知道這雙靴子的主人是誰了。
「不用了,免得待會又要我驗明正身!」她一口拒絕。
「還在生我的氣,我剛才都在大家面前向你道歉了!況且我也沒有誤會你,是不是?」話到最後時,冷鷹幾乎是將他高大身軀靠向寇兒,低頭靠在耳鬢前耳語。
他突然的親近,嚇得寇兒反射性的後退幾步。怎料,此時的船身嚴重隨浪傾斜,再加上剛刷洗過的潮濕甲板,讓她難以穩住她失衡的身子。就在寇兒閉著以眼,等著擊地的疼痛時,一隻臂膀緊緊地穩穩環扣住她的纖腰。
「我發覺自己開始喜歡你了,寇兒!」冷鷹輕聲低喃她的名字。
受到驚嚇的寇兒,警覺地睜亮眼睛。
冷鷹的詭異臉龐靠自己好近,近得可以數出他的睫毛。而他的唇——又好像逐漸地在接近中。等等,他方才說什麼來著?什麼開始喜歡我了?天哪,她怎麼容得他對自己如此放肆。
寇兒氣急敗壞的欲推開環住她腰的手臂,但一切似乎都晚了一步。因為在她正準備掙脫之餘,突如其來的冷硬低語聲,打亂她所有的意識。
「你們可一點也不會浪費時間哪!」霍赦霆高高地站挺他健郎的身軀,望著他們倆的眼睛,燃著熊熊怒火。
「不是的,剛剛是我不小心——」寇兒嚷嚷道。
「剛剛是我們不小心、情不自禁,忘了此時此地,忘了拿捏分寸了!」冷鷹緩慢地微笑,輕易掩飾阻斷掉寇兒緊張辯解的話。
什麼?太過分,太過分了!她驚喘地轉頭看著冷鷹。她懷疑他是不是瘋了。竟然捏造這種謊言!
哪知道這一切都是冷鷹計劃好的寇兒,緊張得不得了,幾乎逼得她快跳牆了。她不知她為何要這麼在意船長對她的看法,但總而言之,他那厭惡嫌鄙的眼神,盯的她直想消失在他面前。
桑寇兒的驚愕,以及霍赦霆一臉的妒意,讓冷鷹肯定了他心中的猜測。他們彼此的情愫,已逐漸植入兩人心中。此時,巖叔的預言又悄然躍上了他心頭……
「赦霆和寇兒,唉——」巖叔搖頭深深地歎口氣,迷濛的眼中泛起一縷憂慮。
「怎麼了?你不是說他倆的命運已被繫在一起了嗎?」他被巖叔的口氣給懾住。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不過他們之間逃不過一場劫數!」
「劫數?巖叔,你沒法子化解嗎?」他不禁開始也跟著擔憂了。顯少看見巖叔表情如此的沉重。可見這場變數嚴重到何種程度。
聞言的巖叔同樣地搖著頭,無奈的神情第一次出現在他滿是皺紋的臉上。
「我插手會弄得更不可收拾,但你就不同了!」
「我?」冷鷹詫異地指著自己問道。
「沒錯。在那時候他需要你扶他一把。」巖叔言簡意賅地說道。語氣中嚴肅帶警惕的意味。
但聽在冷鷹的耳裡,霎時以為巖叔是在開玩笑。霍赦霆這輩子從未需要他人扶他一把。即使是他這位難得的知己,也沒看過霍赦霆慌亂的時候。
「巖叔,這場劫數所預料的下場——」
「唉,難以預料。俘獲赦霆心的,是桑寇兒,但最後翻覆了一切,留在赦霉身邊的她,有軀體沒有靈魂,有靈魂但軀體卻也是桑寇兒!」他閉眼低聲耳語道。
「我不懂?」冷鷹皺起濃眉,抿著唇說道。
「你不需要懂,也不能在這時候越線去視破它,一切都有定數的。如果你想幫這個忙,那就請在兩、三個月後,駕臨霍龍堡一趟。我能幫的也只能幫到這裡了!」……
巖叔語重心長的一番話,盤繞住他這一整天的思緒。這時候的他,看見眼前霍赦霆和桑寇兒兩人,心中真的是憂喜參半。一方面替好友高興,終於有個女人有辦法解開他冰封的心,一方面又不禁擔心,前頭是怎樣的劫難等著他們。
「冷鷹,你到底在胡說什麼?」桑寇兒指責的話,拉回冷鷹的思維。回過神的他,面對的是這對儷人的怒容。他不禁破憂為笑,畢竟引起霍赦霆的醋意,是他最終的目的,不是嗎?
「我繼續留下來已是多餘的了,他的醋意就讓你來收拾羅!」他趨近寇兒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在她未回過神來之時,挺身對一臉冷酷的霍赦霆嚷道:「嘿,別臭著臉。你知道你表現得有多明顯嗎?我走了,這裡我也鬧得夠『熱』的了,到時候霍龍堡兒,後會有期!」話畢,冷鷹蹬跳一起,縱身飛騰向尾隨黑船身後的海盜船。
當他一落身船上,海盜船隨即偏離航道,飛快地往另一相反方向行駛離去,一切都在幾秒內變化,很難相信方纔的冷鷹,還站在他們面前對他們調侃。而他留下的爛攤子卻結結實實的丟給了寇兒一人。
太過分了。竟然這麼一走了之?!他當她桑寇兒是馴獸師哪?
「我看你真是按捺不住,馬上把玩起你的伎倆來了!」果真如此,獅子終於怒吼了。
「喂,他是你朋友耶,你不怪他,倒怪起我來了,真是自私得可以!」此時寇兒也使出勁「河東獅吼」!
「對,我是怪他,怪他禁不住誘惑!」霍赦霆邪邪地緊瞅她窈窕有致的身材。眼中盛滿了挑剔之意,轉身大笑離開。留下寇兒真眉豎眼地怒視他的背影。
太陽毒辣辣地侵蝕寇兒全身灼熱的肌膚。汗水滴落了眼眶,迷濛刺痛了雙眼。
我絕對可以做到的!她不斷的在心裡鼓勵著自己。但即使如此,手中刺麻的感覺卻仍擋不住原發疼著。此時她感覺她的雙手,已腫得兩倍大了。
「拉緊繩索,你沒吃飯哪!」霍赦霆巨聲怒吼道,令其他所有船員們,紛紛捏把冷汗,不禁慶幸這道命令並非針對他們而發。
和平相處?這就是他們約定協議的態度?寇兒口中唸唸有辭地抱怨著。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逼她在他面前低頭。哼,就算她手掌腫到五指分不開,也別想要她求饒。
「拉緊它,把它綁在桅桿上廣他在船中央主帆上頭,居高臨下對她喊道。
他的話是有傳進她耳裡,但她卻已力不從心。她驚慌的察覺到手中緊拉的繩索,已漸漸鬆脫她的掌握中,以她的力道來講,已控制不了如此沉重的負荷。
在寇兒準備高聲拋下尊嚴,呼叫救兵時,主帆上的繩索竟像拉滿弓的箭,飛矢而出。
沒有束縛的麻繩飛快地向上收緊,相反地,主帆像裡有千斤重的鉛石,重重地往下降。
全場一片驚呼抽氣聲。因為他們船長停駐的所在位置,正好就在主桅上頭。眼看急速下降的主帆,正要結結實實打壓在他身上,根本無處可躲。
「不——」寇兒嘶聲驚呼,愕然、驚駭萬狀地摀住雙唇。
眼看就要擊中霍赦霆。就在燃眉之際,他縱身一躍,竟從高高的繩梯上飛身跳下,輕如飛燕。
當他選擇往右邊躲過帆桅之時,偏偏船身受了風力影響,繼而也跟著往右邊傾斜,與他迎面打上。逼得他身形在空中逆行一轉,連續翻身四、五圈,幸而躲過這次致命的撞擊。海風不斷吹襲他寬大的衣袂,更顯得他如此的瀟灑英挺。
彈指之間,雙腳穩穩落地,看得旁人目瞪口呆。不相信這江湖上,除了霍赦霆之外,還有誰的輕功竟到如此高超堪絕的地步。而在他們面前的,到底是何方人物?令他們不禁面面相覷。此時,無語的阿布不禁往小李瞧去,而後者也用懷疑的眼光回望著他。因為小李先前還嘲笑過阿布,船長是霍赦霆的猜測。現在,他不禁也開始要懷疑了。
當霍赦霆高大身軀一落定之後,立刻朝寇兒走來,臉上怒騰騰的氣焰,絕非一般人可以比擬的。
此時的寇兒開始知道害怕是什麼了,她不知不覺中,急忙慌亂地退了幾步。
「你以為這樣很好玩嗎?」
「不……我……」他竟然以為我是故意的?她杏眼圓睜、張口結舌地看著眼前的俊龐。她桑寇兒再怎麼任性,也絕不會拿這檔事,藉機報私仇。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今天拉主帆繩的工作是你選的,不要他人幫忙也是你的意思,你到底想要證明什麼,抑或只是藉機報復你對我的不滿?」連番指控,不帶任何可以辯解的空間,完完全全對寇兒直撲而來。
「我想……」我想證明我也可以擔任其他船員的工作,我只想證明給你看……這些話苦澀地留滯在她腦子,她臉皮再怎麼厚,也說不出口。原想找些話來澆息船長的怒焰,畢竟今天這件事是她不對,而且他們倆還協議要相安無事的,怎可不過幾天,就粉碎個正著。
不過,在寇兒準備說出道歉的話時,霍赦霆遽下的怒語,十足地挖苦,傷害了她所有的自尊。
「早知道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話,啥事也不會讓你碰。我實在不敢想像繼續留你在船上,會是什麼後果?!真是天罰我!」
這話毫無疑問地傳人每個人耳裡,更惶論是寇兒她自己了。原本宛如驚弓之鳥的她,霎時一波波的憤懣沖刷著她,眼底怒焰熾燃。
「沒錯,我是故意的。我恨不得那主帆桅桿砸碎你那自以為是的腦袋。」她捏緊拳頭,用盡全身力氣吼道。拼了命不讓眼淚滑下,但噙在眼眶中的淚水卻失去控制地潸潸而下。她恨自己為何在他面前掉淚。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霍赦霆面無表情,猶如一面硬牆,任誰也看不穿、摸不透此時此刻的想法和情緒。
「失望?我簡直絕望透了!這樣你滿意了吧,滿意了吧?!」淚下沾襟的寇兒,嫌惡地舉起手背,忿忿拭去頰上的淚滴。當紅腫、起水泡的掌心,不經意翻攤在霍赦霆面前時,冷硬厲色的黑眸迅速閃過一絲疼惜,快得令旁人來不及捕捉,便消逝得無影無蹤。
而所謂的旁人,當然可不包括巖叔他會心—笑,大概只有他知道事情的轉折點在哪裡。也只有他能在這冰結凍人的氣氛中,仍能展顏舒眉,面有喜色。
當霍赦霆冷眼瞧見巖叔臉上的笑意時,不知是刻意迴避,抑或是憤怒所至,竟奮而轉身不發一言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