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予蝶睜開眼睛後,已是夕陽西沉,正是用晚膳的時間。
她撐起疲累的身子,大腿和下腹傳來的疼痛讓她蹙眉。稍早的歡愛,讓她連下床的氣力都沒有。
她環顧四周,這間房內空蕩蕩的,除了一張書桌和一張檀木床外,再無其他的擺設。
由此可見,無情留在洛陽的意願恐怕不大,也許結束對秦家的報復後,他就會離開這兒,那麼……他會帶她走嗎?
她不會後悔將身子獻給他,更不會因為這樣藉機纏著他。他要如何待她,他早就對她說明白,她心甘情願為他付出,只求他別太殘忍。
「小姐!」翠兒望著半躺在床上的小姐,只見小姐身上青青紫紫的,不用問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莊子裡,再沒有什麼辦事效率比傳遞謠言更快的。
當小姐還在莊主房裡的時候,奴才們私底下就在嘀嘀咕咕,不過才半天的時間,居然全莊的人都知道小姐被莊主佔了身子的事。
只是,外頭也傳得太難聽了。什麼小姐是窯子的姑娘、伺候人的功夫一流……她還聽到廚房的錢師傅說,不知道小姐那水靈靈的悄皮樣是不是裝出來故意勾引男人的。她真替小姐難過,好好的一個姑娘家被人家說成那樣!若換成是她,恐怕會殺光這些造謠的人!
「翠兒,是你?」
秦予蝶回過神,她佯裝堅強的收起眼淚。她是不哭的,她發過誓,若不是痛極,怎麼會想著想著就流下淚來呢?
「小姐,我替你準備熱水沐浴可好?」見她點頭,翠兒馬上去準備。
房裡又只剩下秦予蝶一個人時,她不禁拿起他替她掛上的王佩,細細端詳。
「蝶飛?」她輕吐出這兩個字,想起之前相思姐姐說就是因為這塊玉,才結識無情。
當無情買下這塊玉的時候,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呢?
她不禁怔忡了!???「章驀然,你聽說了沒有?下人們都在議論紛紛蝶兒和無情的事?」陸相思一回到房裡,便急著向她的相公詢問。「你也聽到了?」章驀然抬起頭來,看著妻子紅撲撲的雙頰,一股愛憐油然而生。
都幾年了,怎麼瞧她一點都沒變,姣好的面容不曾因為歲月的流逝而改變,反而似一朵嬌艷的玫瑰愈開愈燦爛,而他卻已是一頭蒼蒼白髮……陸相思在他身邊的椅子坐下。「嗯,我擔心蝶兒她……」
她擔心蝶兒聽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話,會受不了。
蝶兒的性子雖活潑好動,卻比任何人都來得固執,尤其是事情牽扯到冷無情時,就可以明白她有多麼的頑固。
「我想無情自有分寸。」他看得出來無情對蝶兒的情感,是那種又愛又恨的矛盾情緒。他背負著母仇,在親情與愛情之間拉扯,總要給他一點時間去適應,他才會明白對蝶兒的情感。
這件事,旁人是幫不上忙的。
「驀然,不如我們把蝶兒被趕出家門,流落到摘月樓的經過告訴無情,讓他明白秦
家人對蝶兒並不好;這麼一來,他就不會對蝶兒報復了。」她真的很想幫蝶兒,如果把她所知道的都透露給冷無情知道,或許他心中沒那麼怨恨,也不會有這麼多掙扎。
「相思,事情沒那麼簡單。如果無情是這麼容易被人左右的話,現在他也不會是一莊之主。」章驀然理性的分析。「那要怎麼辦?」她真的不想讓蝶兒也像昔日的她一樣,為了身份問題,而失去幸福。
雖然後來她得到幸福,可蝶兒會有她這麼好運嗎?
「他們的事,我們外人是幫不上忙的,你就不要瞎操心。現在,多想想我們吧!」
他一把摟過妻子,輕吻她的發。
「我們的事?」她不解。
「是啊!你的啞病好了,也見到蝶兒,我們也該起程回太原。」
他剛才就是在寫家書,稟明爹他們準備回明月山莊。
「這麼快?」陸相思驚呼,那麼她是幫不了蝶兒了。
「前些日子你不是嚷著想回家嗎?」而且他還知道她心中惦著一件事,只是,他要給她一個驚喜。
「我準備一個驚喜在太原等你。」他給她一個暗示,藉以消除即將面對的離情依依。
「什麼驚喜?」她問。
他果然成功轉移她的注意力。
「反正太原有一個要見你的人就是。」他也不多說,由她去猜。
「是誰?」她沉思,不一會兒,她叫道:「是俊彥?你找到他了?」
「接下來的保密。」章驀然神秘兮兮的說。
「說嘛,是不是俊彥?」她搖著他,撒嬌道。
這下子,迫不及待回家的人,換成了陸相思。???幾天後,天才濛濛亮,冷情山莊的大門前已站滿送行的人。
「驀然哥哥、相思姐姐,你們要保重。」他們夫妻倆終於要起程回鄉,而站在最前頭說話的,正是秦予蝶。
秦予蝶此刻的心正被這離別的感傷籠罩。
「我們會的,你自己也是。」陸相思拉過她的手,安慰她:「你不要難過,在心愛的人身邊是件幸福的事,相思姐姐祝你早日得到幸福。」
「嗯。」秦予蝶紅了眼眶,握著陸相思的手久久不放。
「好了,我們也該上路。無情,這些天多謝你的款待,他日到太原別忘上明月山莊一敘。」
「我會的,一路順風。」冷無情點頭。
「保重。」
馬車緩緩向前行進,秦予蝶按捺不住,掙脫冷無情的鉗制,追著馬車跑,「相思姐姐,你們保重……」
直到馬車消失在街尾,她才停下。
「嗚……」止不住的淚水一直泛流而下,她分不清是因為離情依依,還是為著日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面對冷無情而哭;總之,她就是控制不住淚水。
驀地,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摟住她,她沒有掙扎。這個溫暖的懷抱,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的。
「別哭了。」他安撫著她。
但她還是不理他,一徑的哭著。「都是你、都是你。」
她的粉拳落在他的身上,她還聽到後頭傳來不小的抽氣聲,彷-他們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一般。
她怎麼敢打莊主?她只是一名侍寢的姑娘,在莊裡包吃、包穿、包睡,她居然還敢對莊主動手!
不贊同的聲音傳到秦予蝶的耳裡,當然冷無情也聽到了。
可她不管,要不是他這些日子天天和她歡愛到好晚,讓她沒有體力早起,才會少了這麼多和相思姐姐在一起的時間。都是他!
冷無情楊念塵任她打著,他是練家子,這點不痛不癢的槌打他才沒放在眼裡,只要她高興別再哭了就好。
「我承認是我的錯,我陪你去街上走走可好?」他心疼的抓起她的手檢視,又紅又腫的,怕是很疼吧?他不捨的想。
見鬼了!他的氣魄哪兒去了?他的報復哪兒去了?一莊之主的他,居然拿個用來-欲的女人一點辦法都沒有。
真是反了,他不禁要為自己的失常生氣起來。
秦予蝶可憐兮兮的抬起頭,聲音裡還帶著濃濃的哭音:「好,我要吃洛陽餅-的桂圓烙餅。」
「好!只要你別哭,要什麼都行。」
冷無情一答應她,後頭的人全都瞪直了眼不敢相信。???街上的熱鬧,與冷情山莊的冷冷清清相較之下,形成強烈的對比!
洛陽城不小,又是行經華山必經之道,許多要上山拜師、遊山玩水的人們都必須經過此地,所以來往的馬車、商旅、遊人絡繹不絕。
還有,名聞全國的摘月樓坐落在此,聞名而來的風流客亦不少,相對帶動這個城市的繁榮和財富,摘月樓的主事者,著實功不可沒。
此刻,冷無情和秦予蝶並肩走在街道上,一對才子佳人在人群中顯得相當醒目。
而冷無情也不忘答應她的承諾,買了她最愛吃的桂圓烙餅,樂得她暫時忘記離情之苦。
冷無情看著她,挑著劍眉說道:「真有這麼好吃嗎?我從小看你吃到大,怎麼不嫌膩?」
秦予蝶聽他提起從前,過往的點點滴滴-現,她暗自歡喜,以為他把過去的恩怨全忘了。
「不膩,只要是你買給我的,我永遠不嫌膩。」
看她閃著喜悅的星眸,他又恢復冷情的神色。不過是給她一點好處,她就以為他忘了他和她之間的恩怨?那是不可能的,他會對她好,也只是報復的手段之一而已。
「是嗎?」冷無情虛應著,雙眼正好瞥見一間茶店。「走累了嗎?我們進去坐坐。」
「嗯。」秦予蝶跟著他進入。
「客倌,喝茶?」小二熱絡地上前詢問甫坐定的兩人,「客倌,您要龍井、毛尖兒,還是翠玉?」
「嗯,翠玉性溫,就翠玉好了。」
冷無情不由自主的為她著想,又讓她的心頭更添一股暖意。
「是、是,客倌您們稍坐,一會兒就給您送來。」
「嗯。」冷無情點頭,忽地瞥見秦予蝶盈盈淺笑,不明所以地問:「你笑什麼?」
「無情,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沒變。」
聞言,他冷哼了聲,「哼!在經歷這麼多事以後,怎麼可能沒變?」
「總之,我知道就行了。」
秦予蝶笑得天真,今兒個真是個好日子,他不但帶她來街上逛逛,還如九年前那般溫柔對她,她好開心啊!???秦府——聽著手下一件又一件的報告,秦富都快暈了。
「揚州的三百箱布在經過周家集的時候,全讓山賊給劫了。」
「劫了?報官了嗎?」秦富忙問,眼見交貨在即,貨不是被劫,就是因為路程遠趕不上交期。
「大少爺,當地的山賊張狂,就連官府都拿他們沒轍,報了官他們也不敢去剿,官大人叫我們就認了。」
「認了?」秦富大拍桌子,「這關係到我整個秦記的名聲和信譽,眼看就要違約,教我怎麼認了?」
「富兒,別氣、別急,你仔細想想看還有沒有別的辦法?」鄭氏在一旁聽著下人的報告,不慌不忙的安慰他,彷-自己的兒子太大驚小怪。
「我該想的都想過,你不知道違約要賠多少錢當然不急。」想到違約要賠上千萬兩黃金,他怎麼冷靜得下來。
「不然,拿娘房裡的首飾,哦,還有那十二顆夜明珠,這總夠賠了吧?」那十二顆夜明珠價值連城,是老爺在世時花了不少錢向關外的商人買下來的,這會兒正擱在她的房裡當燭火在用呢!
多有價值的東西!她不禁驕傲起來,本來那十二顆夜明珠,每個妻室都有一顆,但自從老爺過世後,她把其他十一房的小妾全趕走,這才將夜明珠獨佔。要不是兒子有難,她還捨不得拿出來。
「娘,拜-你不要這麼無知好不好?」秦富瞪了娘親一眼,那些破珠子,虧娘還把它們當寶!
全洛陽就屬他們秦府最有錢,娘還想向誰兜售這夜明珠?
「秦五,我叫你去調查的事,查得怎麼樣?」
「大少爺,您是說蝶兒小姐的行蹤?」少爺交代他太多事,他不知道少爺問的是哪一件。
「廢話!」
「回大少爺,沒消息。」秦五說。
「飯桶,這點小事都辦不好。」秦富大罵,本來他還想找到秦予蝶後,再利用她去向楊念塵借錢周轉周轉的。
他在對門蓋了這麼大幢的宅子,少說手頭上也有個百萬、千萬的,借點周轉不為過吧?
「都是你,當初為什麼把她趕出去?」
鄭氏被罵得無辜,一臉莫名其妙。「你不是也討厭她嗎?」
「討厭是一回事,趕出去是一回事,你瞧,現在要利用她去向楊念塵攀關係,不是挺方便的嗎?」
「這……這怨得了娘嗎?我怎麼知道那個賤種這麼好用。」鄭氏啐道。
秦五見他們一來一往的,他出聲道:「大少爺,雖然我沒找到蝶兒小姐,可我在街上遇到楊念塵和一名姑娘在一起,兩個人親-得很,說不定她是楊念塵很重要的人……」
「你是說,我們把她捉過過來逼楊念塵就範?」鄭氏打著鬼主意。
「不愧是夫人,一眼就看穿奴才的計謀。」秦五猛拍馬屁。
「哼,你那點腦袋裝得了什麼樣的鬼主意,還不就是這些?」鄭氏冷哼。
「好啦!都什麼時候,你們還在爭?既然如此,你還不快去辦!」
「是、是,小人這就去準備準備。」秦五趕忙退下,免得惹大少爺不高興。
「死奴才。」秦富狠狠地瞪著秦五的背影,腦子裡已有了對付楊念塵的良策。???冷情山莊的西側植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紅的、黃的、白的、藍的,什麼顏色都有。
秦予蝶就是被這一大片的花給吸引住,才會不知不覺的走進艷情樓。
下午,她閒來無事便走出廂門,打算隨處走走,就這麼走著,給她找著一個百花綻開的桃花源。
遠遠的,她便看見前方有兩個丫環走來,手裡還拿著木盆,盆裡還裝著不少衣物。
「什麼,不過就是陪睡的,作啥一副夫人的樣子,不停地使喚咱們!」那名穿青色服裝的丫環嘟噥著。
「就是說嘛!你瞧,這麼多的衣裳叫我們傍晚前就要洗完,怎麼可能。」另一名穿淡紅色服裝的丫環也附和。
「明明都是陪睡的,為啥冷情樓的姑娘就不會像她這樣?」
「哎呀,莊主整天膩在她身邊,她要使潑也沒機會。」
「說的也是,那個姑娘功夫可好,每天晚上聽她的叫聲,我的骨頭都酥了。」
「沒辦法,男人就愛聽,我要是上了莊主的床,喊到嗓子啞了也甘願。」
「是啊、是啊。難怪我瞧那個姑娘整天足不出戶,八成是剝光衣服躺在床上等莊主來呢。」
「嘻……」
秦予蝶聽到這裡,早已氣得渾身發抖,她不會聽不出來她們兩個丫頭嘲諷的語氣,也不會裝作沒聽到她倆的話;她們這麼大聲嚷嚷,只要在這個園子裡的人都聽得到,所以她避也沒避開,站在原地等她們走過來。
「蝶兒姑娘。」
本來還在嘻笑的兩個人,一看到她面有怒色的站在前頭,嚇得手腳發軟,手上的木盆掉在腳邊,衣服灑了一地。
「你們剛才說的人是誰?」她問,其實答案早在她心中。
「是、是……」兩個丫頭互視,誰也沒有勇氣當她的面說出來。
「在說我是吧?」
「沒、沒有,奴才不敢。」
「哼,下次再亂嚼舌根,我就叫莊主割了你們的舌頭……」她怒極,幾乎是生平第一次罵人,聲音竟抖得不像話。
「是、是。」
「還不快下去!」秦予蝶斥退她們,好好的興致全教她們破壞殆盡。
兩個丫頭趕緊撿起散落一地的衣服拔腿就跑,再也不敢回頭。
所以,她們沒有瞧見,秦予蝶翦水雙瞳中含著珍珠般的清淚,無言地控訴她們的言語傷害。???為什麼?她們為什麼要這麼傷害她?
難道就因為她是名妓,所以不配得到她們的尊重?
她也不想這樣啊!
看著亭外的百花上有無數蝴蝶翩翩飛舞,有的停在花上歇腳,有的正在汲取花蜜……唉!她-了口氣,它們都比她快樂。
無情是第一個說要保護她的男人,也是陪她長大的好朋友。
雖然,當年他離開的時候她的年紀還小,但是處處倍受他關心的她,早將那份純純的友情轉變為曖昧情懷了。
她曾承諾過會等他回來接她,只是沒想到這一等,卻是漫長的九年。
對她來說,他是傷害父親的-手,也是秦家誓不與共的仇人,她不該對他還有情意的。只是,緣分要來,擋都擋不住。
「在想什麼?」
冷無情走進六角亭,見到她一個人坐在石椅上發愣,伸手就將她摟過來,把頭枕在她的頸間,吸取她誘人的芳香。
「沒什麼。」她的手指輕輕沿著他臉部的輪廓劃下,愛戀的看著他,「無情,你愛我嗎?」
冷無情聞言一震,她在說什麼?愛她?
那是不可能的,儘管昔日有情,但那也是過去的事。
現在他的心中,只有對秦家人的恨和報復而已;那仇恨早已斥滿他的心中,愛人的本能已被淹沒……他不會對任何人有情,更何況是她?
他再次確定自己的心意後,淡淡的回答她:「愛,我愛你的身體、愛你給我的歡愉。」
秦予蝶的身子明顯的僵了一下,她早該知道的,他一向是這樣對待他的仇人的,一向毫不留情。
她緩緩推開他炙熱的胸膛,受了傷的心不敢讓他察覺。「是啊,我怎麼能期望你愛我,你只愛你自己。」
「是嗎?」他諷刺的笑意更深,「你明白就好。」
秦予蝶張惶失措地望著他,她後悔問他愛不愛她,她不該自取其辱的。
他突然勾起詭魅的笑容,眼裡有一絲瞭然,抬起她的下巴,「該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小傻瓜。」
「無、無情……」心思被看穿,她驚駭得想逃離此地、逃離他,以求讓自己全身而退。
「我說對了?」
他冷然一笑,眼裡沒有一絲一毫的感動,他抱起雙腳癱軟的她,三步並作兩步將她帶回房內。
在她還沒有回過神之際,就已經被他抱回冷情樓。
他旋即一個輕拉,順勢將她帶入他懷中,親密卻霸道的唇壓向她的紅唇,忘情的吸吮,直到他倆喘不過氣來才鬆開她。
但他沒給她更多喘息的時間,馬上將身體覆在她身上,緩緩的磨蹭。
「你要做什麼?」她迷迷糊糊的問,她知道他眼中閃爍的光亮是什麼,但,他們還沒褪下衣物……當她這麼想著的時候,衣服撕裂的聲音傳來,她低頭一看,不禁瞠大了眼。
他居然把她的衣服給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