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琳?」溫尚堯在替古依晴做完檢查之後,聽到她的問話,也毫不隱瞞的老實回答,「我認得啊!她爸爸是日陽證券的老闆,家裡挺有錢的。」
「這麼說,跟你哥很配嘍?」
他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還算門當戶對啦!」
他的話使她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古依晴歎了口氣,目光黯了下。
「羅琳已經對外宣佈兩人訂婚了。」
這句話更是判了她的死刑,古依晴看著溫尚堯,發現他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開玩笑。
「怎麼了?」溫尚堯帶笑的看著她。
「沒什麼。」她連忙搖了搖頭,「他們訂婚了,你覺得呢?」
「我二哥好就好,我不便多說什麼。」他聳了聳肩,完全撇清。
古依晴沉默了好一會兒,發現他已經準備離開。
「對了,我可以出院了嗎?」
他考慮了一下,「我問一下我二哥。」
「你好像才是醫生吧?」她有些不悅。
「對啊!不過你是他送來的,我有義務要知會他一聲。
「你的意思就是我可以出院了,對不對?」
「原則上是如此,」他站直身體,雙手插在醫生袍裡,「不過你還是要多多休息。」
「我會。」她點了下頭,「你哥哥今天會來嗎?」
「你不會自己打電話問他嗎?」
「我打了,他說他要參加一個派對。」
「喔,」他點頭,「我知道,他是羅琳的男伴,要不是因為羅琳堅持,他根本不會出席那種無聊的派對。
溫尚亞跟羅琳似乎真的是一對。那她算什麼?一個半路殺出來、主動對他示好的女人嗎?
古依晴心中吶喊著,她真是豬,有夠蠢的,她該不會給溫尚亞造成了困擾而不自知吧?
「想什麼?」
「沒有。」她搖了搖頭。
「再休息一天吧!」溫尚堯柔聲說,「如果我二哥同意,明天我就讓你出院。」
身體是她的,為什麼要受制這對溫家兄弟?一等溫尚堯出去,她立刻不顧身體的疼痛,坐起身,按下了叫人鈴。
「古小姐,有事嗎?」沒多久,護士小姐出現。
古依晴舉起自己打著點滴的手,「小姐,請你幫我拔掉。」
「可是——」
「我要出院。」
聽到她的話,護士小姐有些錯愕,「可是醫生沒交代啊!」
「我要出院!」古依晴再次重複,「請你幫我把點滴拔掉。」
護士小姐很遲疑,但礙於古依晴的堅持,只好依言替她將點滴拔掉。
「我還是知會溫醫生一聲。」
「不需要!」
古依晴緩慢的下了床,打開衣櫃,裡頭放著她出事那天所穿的衣物,已經洗乾淨了。
她拿進浴室裡換,但只是一個簡單的穿衣動作,卻讓她痛得齜牙咧嘴,不過終究還是完成了。
她走出病房,完全不聽護士小姐的勸告,堅持要回家休息。
「我們不能讓你出院。」
「我簽切結書總行吧?」她滿臉不悅,「註明出了你們醫院的門,就算我出了任何事都不用你們負責。」
護理長無奈的看了她一眼,院長現在正進行手術,她無法聯絡到人,所以只好讓她離去。
出了醫院,古依晴打了通電話給呂雅築,然後招了一輛計程車,直奔自己的家。
憶起在醫院時的處境,她真的有點欲哭無淚,計程車轉了幾個彎在紅綠燈前停下。
她看著窗外車水馬龍的街道,人潮來來往往的在八月的大熱天下走著,自己則幸運的坐在計程車裡,舒服的吹著冷氣。
街上行人的面容因酷熱的天氣顯得有些扭曲,柏油路面也因太陽的熱力冒著陣陣的熱氣,讓人看了有些些暈眩。
靠著椅背,真沒想到,她就這樣走了,想起溫尚亞——一個實際距離她很遠,但曾經與她很親近的男人。
一個身旁已經有了條件很好的未婚妻的男人——她歎了口氣,這樣的幸運終究不屬於她。
***
古依晴坐上電梯,恍惚中按了九的數字後,看著電梯緩緩上升。
倚靠在電梯內靜靜的等待,走出電梯,開啟家門口那道有著重重鎖扣的歐式砂面鐵門,簡單的動作,卻使她幾乎癱坐在地上。
她放下手中的包包,已經三天沒回家了,玄關處小魚缸中的魚兒優雅自在的游著,像是歡迎主人的歸來。
「小魚兒,對不起,我生病了住在醫院。這幾天餓著了吧?來,多吃點。」她逕自拿起一旁的飼料愧疚的喂起魚來。
在醫院時已經打電話向公司請了一個禮拜的病假,沒想到她三天就出院了——她呼了口氣。
溫尚亞,她有告訴他,他該怎麼聯絡她嗎?她側著頭想,似乎沒有。她沮喪的坐在沙發上,她又怎麼肯定他會想要找她呢?
身旁有一個條件那麼好的女人,她——古依晴,除了長得有點姿色外,實在想不出自己有什麼可以吸引帥哥的條件。
門鈴響起,她很明白門外的人是誰;因為她打電話叫呂雅築買點東西過來,給她這個「身心重創」的病人。
「你到底搞什麼鬼?」門才開,呂雅築立刻喳呼了起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三天,你竟然現在才出現,我還以為你死了!」
「我才剛出院,你饒了我,好不好?」古依晴無精打采的說。
「你到底怎麼了?」一面指揮著忠心的「愛奴」——簡仕偉將買來的東西放好,呂雅築一邊問。
「急性盲腸炎。」
呂雅築打量著她,「怎麼那麼快就出院?」
「因為不想住院。」她給了個不是答案的答案。
呂雅築皺起了眉頭。
「別這麼看我。」不想面對她,古依晴索性閉上了眼。
她實在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如何被送到醫院,而更誇張的是,她竟然笨到因為要逼溫尚亞照顧她,而故意不聯絡任何人。
想不到對感情執著非常的她,以前是多麼不屑別人口中的一見鍾情,而現在呢?老天爺跟她開了一個大玩笑。
「你這個樣子,不能一個人住。」呂雅築飛快的作下決定。
聽到她的話,古依晴睜開了眼眸,「你幹嗎?重色輕友兼大忙人的你,現在良心發現了嗎?」
「別把我說得沒血沒淚似的!」呂雅築坐在她的身旁,「你確定你現在出院真的不要緊?」
「不要緊。」她在心中補了句,心中的創傷可比身體的創痛嚴重多了,「不過早一天出院罷了。」
「可以走嗎?」
「幹嗎?」
「搬去跟我住啊!」呂雅築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古依晴聞言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她似乎總是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伸出援手。
「不麻煩嗎?」
「有什麼麻煩的!」她不悅的睨了她一眼,「你一個人住在這裡我還要擔心你,不過你好了就得搬走。可不要搬去我家之後,發現壓根不想離開我,就死賴在我家。」
聽到她的話,古依晴無奈的對天一翻白眼,「你少把自己說得對我好像很重要似的。」
「我對你本來就很重要!你給我坐著,我去幫你收抬東西。」她拍了拍古依晴的手一站了起來,然後對著在廚房的人喊道:「仕偉,你不用忙了,依晴決定要搬去跟我們住。」
聽到東西掉下地的聲音,古依晴忍不住笑了出來。
「別理他!」呂雅築沒好氣的說,一腳踩進她的房間。
她一離開,古依晴臉上的笑容也消失,她不想麻煩別人,但此刻,她真的希望有個人陪。
或許她該和呂雅築好好談談這幾天發生的事,讓好友知道,現在她的心中住了一個人。不然雅築還一直以為,自從四年前的那段往事後,她就對愛情免疫。
簡仕偉從廚房提出一籃水果,「你應該在醫院多住幾天。」
「別一副好像我搶了你的玩具的樣子,」古依晴不以為然的看著他,「我不會跟你搶雅築,至少晚上不會,因為我沒有抱女人睡覺的習慣。」
他無奈的看著坐在沙發上的虛弱女人,要是他以為她會因為生病而變得溫柔一點,那他是做夢了。
***
三天後的晴朗午後,呂雅築陪著古依晴到醫院裡複診。
「你幹嗎不回開刀的醫院?」呂雅築覺得疑惑,「惹你的是院長的哥哥,又不是院長。」
「你家附近就有醫院可以檢查,我們何必跑那麼遠?」古依晴沒有給她任何正面的答案。
檢查的結果是她恢復得很好,已經可以開始過正常的起居生活。
風和日麗,正是出遊的好天氣。
呂雅築拗不過古依晴的要求,只好陪著她坐捷運來到淡水,吃過了淡水名產魚酥羹跟酸梅湯,沿著老街一路走到紅毛城。
呂雅築看著走在前頭的古依晴,沒好氣的說:「你實在一點都不像個大病初癒的病人,我腳走得快要斷了,你精神還那麼好,小姐,可不可以饒了我,讓我們找個地方歇歇?」
古依晴聞言,停下自己的腳步,「趁著好天氣,帶你來透透氣,我犧牲很大,你竟然還跟我抱怨一堆。」
「你現在只要讓我坐下來,我隨便你講什麼。」呂雅築此刻根本沒有心思跟她要嘴皮子。
她們走到不遠處的河濱公園,兩人在榕樹道上散步。
「聽人說,這裡有可以遙望河口落日的咖啡館,走吧!」呂雅築率先的說。
走了一會,兩人一同進了咖啡館,選了一個視線良好的位子,點了兩杯曼特寧咖啡跟小點心。
待服務生送上餐點後,兩人異口同聲的說:「腳好酸喔!」
「你腳也會酸啊?真不簡單!」呂雅築打趣的道。
「我又不是鐵人。」古依晴忍不住反擊。
兩人休息片刻,一同遙望遠處的天空,離日落的時刻還有一段時間。
「在想什麼?」看著古依晴的側面,呂雅築問。
她甜甜一笑,「你猜?」
「送你進醫院的神秘男子。」呂雅築一語道破她的心事。
「我會不會很傻?」
呂雅築聳了聳肩,「感情的事好像沒什麼傻與不傻吧?愛上就是愛上了,不是嗎?」
古依晴歎了口氣,「我才不過見他幾次面,但他給我的感覺竟然比龔紹宇還要深刻。」
呂雅築看著她笑了。
「你笑什麼?」
「替你開心啊!」
「開心什麼?」她不解的問。
「你可以像談論天氣一樣的說起龔紹宇的名字,看來,你是真的擺脫了他帶給你的陰影,下次見到你神秘的白馬王子時,請提醒我向他道謝。」
她因為她的話而神情一黯,「可借他身旁有人了。」
呂雅築啜了口咖啡,「言之過早吧!」
「你應該還記得,那次我們在珠寶店遇到他,他正跟一名美艷的女子在裡頭挑鑽飾,帶女人去買名貴的東西,他們的關係應該不單純吧?」
「應該,」呂雅築點頭同意,「但也不一定。你怎麼能那麼肯定他是去買鑽飾送那女的呢?他們一起去,不代表他們一定有關係,不是嗎?」
「可是——」
「你一向很聰明,但為什麼對感情的事,總是那麼膽小呢?」
古依晴轉頭望著河堤邊三兩成群的小孩在沙坑中嬉戲,希望能逃避呂雅築的雙眼,好掩飾自己心中的遲疑。
此時想來看落日的人潮漸漸增多了。
呂雅築也拿起杯子喝口咖啡,她心中還有許多話沒說,若有所思的想起那天逛街的情形。
「這麼算來,你們沒見過幾次面?」
「對啊,再見面時,就是我得了急性盲腸炎外加發高燒,痛苦難耐的躺在路邊,是他送我去醫院的。」
「知道怎麼聯絡他嗎?」
她點頭,「他有給我電話。」
「那他呢?知道怎麼跟你聯絡嗎?」
她遲疑了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我在醫院有留地址,但是最近幾天我都住在你家。」
「這麼說,你跟他不就沒戲唱了?」
「應該吧。」
「打起精神,事情沒那麼糟。以你的條件,何必單戀一枝草,我幫你介紹。」呂雅築拍胸脯自薦。
「拜託,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只想把設計草稿的計劃書完成。」
「機會是很難得的,你不要一直推說不要我介紹,再拖下去你可能會落得人老珠黃沒人要喔!」呂雅築嚇唬她,讓她知道以後是別人挑她,連最基本的選擇權都沒有。
古依晴當然知道這千古不變的定律,但……
「你不會知道那種感覺的,我內心深處是多麼希望有一天我的白馬王子能出現……」她雙手合十在胸前,嘴角揚起笑意,彷彿祈禱真愛降臨在她身上的幸福神態。
「你別傻了,丘比特已經休息度假去了,你呼喚不到他。」呂雅築忍不住潑她一桶冷水。
「你很奇怪。」古依晴沒好氣的瞪了自己的好友一眼,然後整個人又陷入一陣沉思中。
她好不容易想拋開女性的矜持,主動示好,結果還沒開始便無疾而終。
但天知道……她的手托著下巴,一臉茫然的望著窗外的天空,她好想再見他一面,只要一面就好。
看著她眼神漸漸透露出的失望,直覺告訴呂雅築,眼前的好友是個愚笨的愛情受困者。
「你幹嗎一直看著我?」古依晴掃了呂雅築一眼,才發現她一直盯著她看。
「沒有啊!我是在替你想辦法。」眉頭一蹩,像是在想什麼好辦法。
「幫我想什麼辦法?」古依晴彷彿置身於事外,根本不知道呂雅築講的,就是剛剛講的事。
「拜託!回神好嗎?我現在是在幫你想辦法釣你愛的那個男人。」
「就跟你說了,人家身旁已經有個她了。」古依晴不厭其煩的解釋,讓她知道別再打歪主意,逕自拿起小杏仁塔吃起來。
「可以死會活標啊!」呂雅築像是建議什麼好方法,眼中的光芒一時大亮起來。
「我沒興趣,」虧她想得出來,「我可不想破壞人家的姻緣。」當年她也是深受第三者所害。
「可是看你的樣子,明明就是愛上他了,你幹麼不放手一博?」呂雅築一針見血的問。
「我不會當第三者。」古依晴鼓著頰,將臉別過去避開她的視線。
橙黃的夕陽好美麗,她的目光都被炫目的晚霞吸引住了,她的雙眼彷彿彼定住似的望著遙遠的天際。
看著陽光肆無忌憚的在天空揮灑,讓人覺得世界多麼美好!
美麗的晚霞四射,熙來攘往的人潮,有的停下腳步,在河口邊拿著照相機留下可永久保存的倩影,有的佇立河邊,觀賞著晚霞為天空帶來神奇美麗的色彩。
「有一天,要帶他來喔!」
瞄了呂雅築一眼,古依晴忍不住笑了出來,她當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誰——溫尚亞,但與他一起來這裡,那似乎是個遙不可及的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