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大片落地窗的辦公桌後,龔誠然兩手交握平放其上,背部輕靠在柔軟的真皮椅上,臉上雖寫明了抹不去的疲累,但沉穩的聲音仍鏗鏘有力。「你是在告訴我,你早就知道她人在哪裡,卻讓我像只無頭蒼蠅一樣,摸不著頭緒的四處碰壁,是不是?」
儘管他的語氣平和嗅不出一絲火藥味,但那肅穆的表情仍讓粘旭升打從心底興起了一股逃跑的慾望。早知道就不來招供了,真是自尋死路呀!
「嗯……老大,這件事挺複雜的,你先聽我解釋,我是因為……因為……」真要命,他向來最引以為傲的急智腦袋,居然在最迫切需要的時候罷工失靈。
「因為什麼?你慢慢說沒關係。」龔誠然的態度依然平靜溫和。
「真的沒關係嗎?」他小心翼翼的問。沒辦法,他的生死存亡就繫於這一線之間,怎能小小心謹慎點?
「當然。」龔誠然淺笑著點點頭,不疾不徐的以同樣溫和的語調接著說:「我當然不會做出把你從二十九樓扔下去,或者是把你遠調到台中分公司這種殘忍的事,你放心。」
我的天哪!這種暗喻性的話比起實質的威脅還要恐怖上百倍。粘旭升不中自主的吞了口口水,他終於領教到「愛情」兩字的驚人力量了。
「老大,你行行好,饒了我吧,我保證從現在開始絕不隱瞞,完全坦誠無諱,好不好?」
「那你還不快說!」龔誠然橫眉倒豎,一反剛才的溫文樣,雙手重重擊桌,爆出一句怒吼。
「是、是。」粘旭升整個人彈跳到沙發上,唯唯諾諾的應好。唉!露出真面目的誠然可真是不好惹。「小封被凱爾那小子帶走後,就一直被安置在山區的一棟別墅裡,明天早上準備搭第一班飛機回倫敦,除此之外她人很好,既沒生病,也沒被鞭打虐待,只是消瘦了點,報告完畢!」他一氣呵成的說完,連換氣的時間都省下來。
「你說他們明天就要離開了?」他的口吻稍稍降溫了些。
「對呀對呀,如果沒有意外的話。」粘旭升討好似的涎著笑臉說。
「那你還不快帶路!」龔誠然斜睨了他一眼,隨手抄起辦公桌上的車鑰匙。
他佯裝迷惑不解的模樣,「帶路?上哪兒去?」開玩笑,要是誠然找上門去,肯定會被凱爾用子彈大餐好好「招待」一番,他可不想冒這個險!
龔誠然拎起椅背上的淺米色西裝外套,「我現在沒時間跟你玩這一套,走還是不走?」表情顯然不給他太多選擇空間。
粘旭升緊緊抓著沙發一角,並不忘連連搖頭表示他堅決的否定意願。「不行,你這一上山等於是羊入虎口,有去無回,你想送死我還不答應咧!總之一句話,我是站在死黨的立場上為你的生命安全著想,不管你是威脅還是利誘,我粘旭升打定了主意寧死不從!」
「是嗎?」龔誠然臉上突然露出叫人心底發毛的奸險笑容。「我聽說最近某人正卯起勁追求方興建設的邵小姐,要是一向心高氣傲的她知道自己的追求者同時對演藝界新星馮艾蕾大獻慇勤,不知她會做何感想呢?」他話中之意再明顯不過。
「我不過送了馮艾蕾一束花,外加探了幾次班,你可不要搬弄是非,污蔑我的清白!」他連忙撇清關係。那個冰山美人邵盈盈在他的鮮花攻勢下,好不容易有些動搖,可絕對不能讓誠然的三百兩語給破壞了。
龔誠然故作無奈的一攤手。「流言可怕的地方就在於其無法掌握,不是嗎?」
「老大,想不到你是個專門壞人姻緣的卑鄙小人,我真是誤交匪類!」粘旭升恨得牙癢癢的,偏又對他無計可施。
他還是一臉的無所謂。「你可以上法院告我,也可以直接帶我上山免了這些麻煩,二選一,完全照你的意思。」
鬼才信你!你的話都挑明了,我怎麼可能不屈服在你沒水準兼欠格調的變相威脅之下?粘旭升咬牙切齒的想。
「如何?」他好整以暇的等他做出最後決定。
「既然你一心想早早奔赴黃泉,我當然不會再不識相的阻攔你,請容我為你帶路!」粘旭升憤憤的說完,扭頭就走。
龔誠然笑瞇了一雙眼,從容不迫的尾隨其後。
封敏敏任由自己深陷在柔軟的沙發裡,發起呆來。
天知道她多想不顧一切的飛奔回誠然身邊,但是她不能,如果她只顧全自己的感受,衝動的做出任何決定,而使得誠然有生命之虞,那麼無論如何她也無法原諒自己。
誠然!在心中呼喚他名字的時候,封敏敏眼中逐漸蒙上一層氤氳的霧氣,她仰起了臉,試著將眼淚逼回去。她從來不哭的,至少從前的封敏敏不懂得如何哭泣,但是誠然的愛改變了她,她慢慢的體會到許多過去從不曾經歷的感覺,像是悲傷,以及刻骨的思念。
別再想了!她在心裡對自己說。未來或許艱難,但她不會放棄任何的希望。
突地,監視儀器上的燈號亮起,吸引了她的注意。那表示第一道大門的電子鎖被解除,想必是凱爾和韶-安全歸來了……
不對!盯著螢幕仔細瞧了一下,她敏銳的察覺到情況有異,凱爾的銀灰色跑車並沒有如她所想的出現在螢幕上,取而代之的是一整列同款式四輪傳動吉普車,她將螢幕焦距鎖定第一部車,加以定格放大後,清楚看見安坐車中的赫然是本該留守倫敦總部的傑克,以及總是如影隨形守在凱爾身旁的李韶。
這是怎麼回事?封敏敏在驚愕之餘靜下心細想,連貫所知前後再加以推論,得到一個最有可能的答案──傑克和李韶-聯手背叛了凱爾。
假若事情真如她推測一般,那麼恐怕凱爾已經落入他們手上,而她目前的處境也頗堪慮。
無暇多想,她動作迅速的回到房間換上較輕便的上衣及牛仔褲,並不忘將擺在床頭櫃上的九厘米手槍隨身攜帶,略加收拾之後,由二樓窗台輕巧的躍下,纖細的身影旋即沒入花叢隱蔽處。
半個小時後──
「主人,屋內沒有人跡。」一個黑衣人帶領七、八名手下翻遍別墅內部後,來到主人跟前報告。
傑克聽了不由得蹙起眉:「再搜,每一個角落都別遺漏。」
「是。」黑衣人領命,二話不說隨即加派人手進屋搜察。
「出口只有一個,想逃過你手下的看守並非易事,不過對方是Artemis,那可又另當別論了。」李韶-仍安然自若的坐在車裡,語氣中帶點揶揄的意味。
傑克雙手橫置胸前,表情似乎有著幾分意外。「我以為捉到她會讓你高興。」
「為什麼?如果你以為我因為凱爾的關係而仇視她,那你就錯了,我或許稱不上喜歡她,但還不至於一心想置她於死地,愛情這種事是你情我願的,怨不得任何人,我並不是個是非不分的人。」她輕描淡寫的說道。
他搖搖頭,顯然非常不贊同她的論調。「你實在太過不積極了,難怪守在凱爾身邊這麼多年,卻始終沒能得到他,愛情應該是既霸道又自私的,既然愛,就要不顧一切的去爭取掠奪,否則你永遠都只能當個旁觀者。」
「也許吧!」她笑了笑,不打算反駁他的說法,畢竟天底下又有誰能確定自己對愛的看法是對是錯呢?也許在愛情的面前並沒有錯與對的分別,只有愛或不愛的問題,如此簡單。
傑克看著她笑,知道她無心繼續這個話題,於是識相的不再多講,逕自做了個手勢下達命令。「帶他出來。」
原本靜立在他身後的兩名黑衣人應聲而動,將囚禁凱爾的車廂門鎖打開,孰料門才半敞,裡頭已躍出一道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撂倒兩人,並奪下他們身上的武器,飛快的縱身入屋。
傑克不慌不忙的靠在車門上,看著手下湧入屋內捉人,姿態閒適而自在。「真不簡單,他昏迷的時間不超過三小時,看來百步迷迭的毒性對他發揮不了太大的作用。我想,也該是你上場露露臉、熱個身的時候了吧,嗯?」最後一句話是對李韶-說的。
她默不作聲的靜坐了一會兒,突地,飛也似的加入圍捕行列。
傑克臉上緩緩露出了恍若勝券在握的得意笑容。
屋內大廳,凱爾手上的槍正有如狂風疾雷掃過,許多黑衣人未能近他身便應聲而倒,對他來說,不必要留情的時候,出手就不需猶豫,尤其在這當口,他心中只掛念著Artemis一人的安危。
凱爾如入無人之境上了二樓,身子靈活的閃避子彈的同時,趁隙轉進Artemis的房間。
「Artemis!」他大喊,定睛一瞧才發現房內沒人。
怎麼會呢?他的臉色愀然大變,眼角餘光適巧瞄到空無一物的床頭櫃。她隨身攜帶的九厘米手槍不見了,這表示她或許已逃出……
一個轉念之間,凱爾當下決定先到三樓的主控室,那兒是別墅內部防護措施的控制樞紐,也是個小型的彈藥庫,有充沛的火力資源做後盾,制伏這群黑衣人的勝算也就更大。
他正欲舉步,一轉身卻見到令他驚喜不已的人。
「韶-,真的是你!你沒事吧?」
她面無表情的點點頭,沒有回話。
因為對她的安然無恙太過高興,他竟忽略了她的怪異模樣。「太好了,快,跟我上主控室。」
他才踏出一步,李韶-便毫不遲疑的高舉手中的槍,槍口對準了他的頭。「不要動。」她低沉的聲調沒有任何起伏,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你這是在做什麼?韶-,快把槍放下!」凱爾出聲斥喝,腦海裡一個模糊的猜測已逐漸成形,他卻拒絕承認。
「我說,不、要、動!」她重複相同的話,神情依然是讓人瞧不出喜怒哀樂的高深莫測。
凱爾冷下臉,逕自向前踏了一步,再一步,然後在距她幾步之遙停下。「為什麼要這麼做?」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被揪緊的痛,痛得幾乎要失去知覺,還有冷,一種冷進骨髓的寒心,他一直全心的相信,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背棄了自己,起碼還有她會守在自己身邊,然而他錯了,錯得這樣離譜!
「權力、地位、金錢,每個人都想要,我自然也不會例外。」她不是沒看見他眼底那抹痛楚之色,但她的心早就麻木了,寧願視而不見。
「我不信!」凱爾極輕緩的搖了搖頭,朝她慢慢伸出手。「把槍給我。」
她抿唇不語,握槍的手竟微微發顫。
「快,把你的槍給我。」他盯著她看,又是一個跨步。
砰!她的手向下一移,扣下扳機,子彈應聲而出,不偏不倚擊中他的左肩胛,由於是近距離射擊,子彈由後方飛射出,頓時血流如注,他踉蹌倒地,眼中混合著痛心與不可置信等複雜情緒。
就讓一切到此為止吧,凱爾,從今而後,我們再不相欠。
李韶-無力的垂下手,任由黑衣人一擁而上將他架出。
「你如果繼續維持在時速四十公里以下,別怪我把你一腳踹下車!」前往山區別墅的路上,眼看粘旭升始終不疾不徐的以無可比擬的龜速前行,一心想早點見到封敏敏的龔誠然,終於忍不住出聲「警告」他。
「哎呀!你怎麼能這樣說話?我可是為了咱們的安全著想,這山路一路走來崎嶇不平又陡峭,還是小心謹慎點為妙,要是出了意外可就得不償失嘍!」粘旭升笑嘻嘻的將他的威脅當作耳邊風,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龔誠然放眼望去,雖然這是上坡路段,但坡勢還算徐緩,路面一點也稱不上「崎嶇不平」四個大字,這旭升壓根是誇大其實!
「今天見不到敏敏我絕不會下山,你拖延時間也沒用。」他宣告自己的決心。
粘旭升以手覆額,翻了翻白眼。「好好好,反正你自以為擁有金鋼不壞之身,是永遠打不死的大情聖,誰也奈何不了你!你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呀?凱爾那傢伙可是殺手集團的──」他倏地停下口。
這下完了!粘旭升你這個大嘴巴,少說一、兩句會死嗎?現在說漏了嘴,看你要怎麼收尾!「呃,我是說,砂──石集團的人老闆,他一聲令下,馬上趕來數十輛砂石車把你家夷為平地,千千萬萬惹不起的。」
轉得真硬!「真的是這樣嗎?可是我剛才明明聽見殺手集團之類的話。」龔誠然故作一臉狐疑狀。
「聽錯了,絕對是你聽錯了,改天你該去檢查一下耳朵,看看是不是哪裡出問題了。」他表面上十分誠懇的給予建議,私下卻沁出了一身冷汗。我的媽呀!要是在這緊要關頭讓誠然知道敏敏是個職業殺手,不知又會衍生出多少枝節?他一點也不想成為加深小倆口誤解的罪魁禍首,老天保佑!
看好友那副緊張到冷汗淋漓的模樣,龔誠然當場忍不住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頭。「你別擔心,我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麼?」他一時領悟不過來,直到側頭瞧見好友臉上得意的笑,這才恍然大悟。「好哇!原來你早就知道了,一定是那根大木頭告訴你的,對不對?死木頭,說好了要暫時保密竟然不守信用!還有你,明明知道卻不告訴我,害我為你窮緊張、窮擔心,你算是哪門子的好朋友?」他哇啦啦的吐出滿腹抱怨。
龔誠然只是一逕笑著。「我倒想問問你,你緊張擔心些什麼?」
「多著呢!」粘旭升瞟他一眼。「怕你腦筋轉不過來,對小封由愛生懼;也怕小封得知你的反應後會自暴自棄,沒想到我想了一堆全是多餘!」冷哼一聲,以行動鄭重表示自己遭受愚弄的強烈不滿。
面好友的控訴,他只得舉起白旗投降。「好好,全是我的錯,我不該辜負你的一片苦心,你真是世界上最講義氣、最夠朋友的人,這番致歉詞夠誠心了吧?」
「勉勉強強算你通過!」粘旭升隨即笑逐顏開,毫不客氣的接受讚美。「喂,你確定自己都想清楚了,可以毫不在意小封的過去和身份,絕不會心存芥蒂?」他語氣一轉,隨即把最值得深思考慮的問題搬出來和他討論。
面對他的問題,龔誠然已不再遲疑,他十分肯定的點頭,且鄭重的回答,「既然愛她,就要接受她的全部,不論是好是壞,我已經有了和敏敏重新開始的心理準備,現在就是我的第一步。」
「好,就衝著你這句話,我一定支持你到底,待會兒凱爾就交給我應付,你只管帶小封離開。」
出人意表的,龔誠然竟然微笑著拒絕他的好意。「不,我不能這麼做。」
粘旭升不解的擰起眉:「你可別告訴我,你打算和凱爾那小子決一死戰。」
他朗朗的笑出聲。「我只是認為,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理應由我自己出面解決。你放心,我一定會要他心甘情願的讓敏敏脫離組織。」
粘旭升無所謂的聳聳肩。「我當然尊重你的決定,不過你可別忘了,要是有好玩的場面可以讓我出場秀一秀,千萬記得要通知我一聲,我才不想遺漏了任何精彩刺激的畫面。」
龔誠然自然明瞭他想助一臂之力的好意,他眉眼含著笑,「先謝啦,旭升。」
「謝什麼?拜託你別肉麻兮兮地來這一套,我承受不──」話說到一半,他突然睜大眼盯著前方看,像是發現了什麼。「老大,你快看看,前面……好像有個人影,有沒有?」他指著正前方一道灰藍色身影。
龔誠然聞言,循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見到有個人朝他們快速奔來,那身影越來越清楚,他更加仔細的一瞧,臉上乍現驚喜萬分的表情。「是敏敏!馬上停車,快!」他連忙大嚷。
粘旭升二話不說,立刻停下車。
龔誠然迫不及待的開門飛竄而出,直奔向他朝思暮想的人兒。
「敏敏──」隔著遙遙之距,他扯開嗓子大喊,了亮的聲音響徹了整座山林,如此的全心全意,是發自心底深處的渴盼。
一身狼狽不已的封敏敏,費盡千辛萬苦才避過眾多黑衣人的巡查眼線,匆匆逃離別墅,急往山下奔去,此刻乍然聽見龔誠然的呼喊,她一度以為是太過疲憊所產生的錯覺,她怔愣的停在原地無法動彈,直到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寬闊胸膛靠向她。
「天!我終於找到你了,我還以為再也不能像這樣擁著你。敏敏,答應我,別再從我身邊逃開了,好不好?」他雙手緊緊環繞住她,好似只要稍稍鬆手,她便會再度消失一樣。
封敏敏沒有回答,事實上她已經忘了該開口說話,她只是一動也不動,任由自己被他的氣息包圍,直到兩人彷彿合為一體,直到她蒙-了雙眼。
「怎麼不說話?」龔誠然微彎下身,大掌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臉,鼻尖輕觸及她的,眼神無比專注而溫柔。「來,讓我看看你有沒有受傷。」
她搖著頭,把他的手包合在自己的掌心中,「我一直好想好想見你。」說著,眼淚隨著嘴的一開一闔滴滴掉落,再也停不下來。
「別哭,不是看見我了嗎?我就在你眼前,再也不會走開,永遠不會……」他瘖啞著嗓子許下承諾,為她拭去淚水,再度用雙臂圈擁住她。
老天!一直到現在,他才知道從前的自己是多麼愚昧,不懂爭取自己所愛,失去了她還用借口蒙騙自己,假裝可以一如往常好好的生活,而今她就依偎在懷中,才明白這段日子以來,他不過是自欺欺人!
「咳咳,抱歉打斷兩位賺人熱淚、感人肺腑的重逢時刻,容我提醒一點,追兵應該馬上就趕來了,兩位不妨考慮先上車,等回家以後再繼續淚眼相對、纏綿悱惻個夠。」一旁免費看了場愛情文藝片的粘旭升斜斜倚在樹幹上,一副怡然又自得的模樣。
龔誠然和封敏敏這才如夢初醒,兩人不由得相視而笑。
「我們走吧。」龔誠然朝她堅定的伸出手。
「嗯。」她將自己的纖纖素手交到他手上,兩人緊緊交握,相偕走向停放在路旁的車。
「歡迎回家,小封。」粘旭升為她拉開門,臉上帶著一抹真誠溫暖的笑容。
封敏敏也朝他綻開笑容。「是的,我就要回家了。」
夜色正好。
經過了一番梳洗,封敏敏換上一身清爽可人的淡藍色雪紡紗衣裙,赤著腳丫,任憑疲憊的身軀在陽台的搖椅上坐下來。
她瞇起眼深深吸了一口氣,不自覺的漾開了微笑,薄涼的晚風裡仍可嗅聞到夏日的氣味,就像是空氣中混合了各式各樣的芬芳花香,形成一種獨特的味道,縈繞在周圍久久無法散去。
「來了來了,一號桌的特製招牌炒飯上菜!」龔誠然兩手端著白瓷盤,腋下還挾了瓶波爾多,一路嚷嚷著小跑步上樓。「客人您久等了,請慢用。」臨時搬動的木桌上鋪著乾淨的桌巾,潔白骨瓷盤中的炒飯色香味俱全,散發著騰騰熱氣,令人看了食指大動。
封敏敏將視線由白瓷盤移到他臉上。
「怎麼不吃?涼了就不好吃啦!」他催促著她。
她搖搖頭,把湯匙遞上前,像個小孩子一樣撒起嬌,「我要你餵我吃。」
龔誠然無奈的搔搔頭,歎了口氣。「遵命,女王陛下。」他偎著她身旁坐下。
她笑得一臉燦爛,舒舒服服的享受這「飯來張口」的高等待遇。
解決完炒飯,兩人分別端起一杯香醇的波爾多紅葡萄酒,在月色映照下對飲。
封敏敏執起他的右手,輕柔的撫著指關節上的疤痕,「你的手……還好吧?」她的一顆心始終在他身上,不管中間發生了多少事,她忘不了牆壁上的血痕。
「這……」他將右手翻來覆去看了幾眼後說:「很好啊!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可是厲害得很呢!」他打趣道。
「以後不要這樣傷害自己了好嗎?」
「好好,只是不知道我的女王陛下滿足了嗎?」他的手環過她的肩頭輕輕的攬住,手指挑弄她的柔亮長髮,語帶笑意的問。
她仰頭凝視他,唇邊閃爍著盈盈動人的巧笑,湊向他耳邊輕聲細語的說:「如果能再加一個吻,我會更滿足。」
龔誠然偏過頭順勢貼上她的小巧耳垂,聲音是不經意的懶洋洋,卻格外有種誘惑人心的魅力。
「可是,只有一個吻是滿足不了我的,因為現在的我,想要把你一口一口吃進我的肚子裡,你說該怎麼辦,嗯?」他邊問,嘴已溫柔的咬嚙上她的白皙耳垂。
封敏敏因他的大膽言詞及動作又羞又慌,紅暈染上了她的雙頰,妝點得她更加嬌怯柔美,吸引得他無法自制。
「告訴我,為什麼我會這麼愛你呢?」他的唇自耳際游移到她的鼻尖,然後一寸寸往下方前進,沙啞低沉的呢喃。
她早就亂了所有神魂心志,眨眨迷濛的眼不能言語,任由他的吻扇動一片燥熱慾望,雙手虛軟無力的垂掛在他身側,不想也無法抵抗如此甜美的滋味。
他的唇以絕對而霸道的姿態密密實實的籠罩住她,在她的唇瓣上輾轉纏綿,無盡的索求中卻又帶著不可思議的溫柔,讓她的身體燃起一股從來不曾體驗過的陌生熾熱,恍惚之中,她只能放任自己全心全意的去感覺去回應,再也不能深入思考。
經過了綿長的深吻,龔誠然好不容易才勉強自己放開雙頰酡紅的她,但他的手仍緊緊攬住她腰際,眼瞳深處跳躍著一簇未熄的焰火。
「怕不怕?」他柔聲問,凝眸注視著她。
封敏敏搖了搖頭,羞澀的垂下了眼睫。
他以手支起她的下顎,執意要與她目光相對。「別躲我,我已經讓你從我身邊逃開了一次,不會再有第二次了,我要你知道,我愛你,不管你是不是一個殺手──」
乍聽這字眼由他的口中傳出,她顯得有些驚惶失措,眼中原本的奕奕光芒倏地黯沉了下來,身體逐漸不安的往後退開。
「聽我說!」他拉住她,穩穩的以臂膀將她圈圍,把她嬌弱的身軀牢牢固定在他的懷抱之中。「靜下心來暫時什麼都不要想,只要聽我說,好嗎?」
她沒有回答,但慢慢停止了掙扎。
等她完全安靜下來,在她的黑髮上印下一吻,他才以最真摯懇切的聲音開口。
「我一點也不在乎你的真實身份,因為那對我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你是誰,從何處而來,都無法改變我的心意,我愛你這是我有生以來最肯定的一件事,我要和你一起面對未來,共同度過往後的日子,就算必須陪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心甘情願,不要再把我排拒在你的生命之外,就算你真那樣做,我還是會不顧一切的介入,你聽懂了嗎?」
封敏敏抬起頭,在泫然淚眼中看著他,極慎重的點頭再點頭,強忍住欲奪眶的淚水。
能擁有他如此的愛,夠了,真的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