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有漸轉強的趨勢。
汪靖塘擁著子羽微濕的身軀,一路上數落著。「看看你!衣服都濕了……」
他們一行人抵達聶宅後,子羽發現屋內似乎有客人。咦?俐麗的鞋子!那麼另外一雙黑色皮鞋應該就是白叔叔的羅?
奇怪!俐麗沒告訴她今天要來她家作客呀?怎麼要來也不告訴她一聲?正在納悶之際,耳尖的她卻聽到一個天大的秘密——
「沒錯!羽羽就是當年你拋棄孟築時連帶被拋棄的孩干,她的的確確是你的親生骨肉!」
震驚之餘的白宇剛,此時千頭萬緒。「你說什麼?羽丫頭她……她真的是我和孟築的親生女兒?」
鄒鈺凡冷笑。「是又怎麼樣?你不是不要她們?你不是為了你的榮華富貴,拋棄了你曾經口口聲聲說愛她的未婚妻嗎?」
「不是這樣的,鈺凡你聽我說……」
「聽你說?說什麼呢?不管你現在說什麼,都已經太晚了!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白宇剛突地感到害怕。「來不及?為什麼你會這麼說?孟築她、她人呢?她到底人在哪裡?求求你快告訴我!」
她苦笑。「孟築?你還記得這個人嗎?當初她為了成全你,你知道她受了多少委屈嗎?她一個人孤伶伶偷偷到人生地不熟的美國,吃不好也穿不暖,為了把子羽生下來,她流了好多血,為了留下你的骨肉,她甘願連命都不要了。那個時候該死的你在哪裡?在哪裡?」
「她死了?」他不敢相信。聽見這樣一個令人心痛的消息,他老淚縱橫地整個人呆住,陷入一片愁雲慘霧。
激動的兩人並沒發現躲在角落裡啜泣的身影。
「媽咪,你們說的都是真的嗎?我真的是白叔叔的女兒嗎?」子羽哽咽。
「羽羽?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你聽媽咪說……」
子羽搗著耳朵。「我不要聽!我不要聽!為什麼你們大人的世界這麼複雜?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她哭著,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出。
「羽羽!羽羽啊!」鄒鈺凡的聲聲呼喚,已喚不回她那顆破碎的心。
這麼一個突如其來的打擊,在場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承受得住。
子羽不是他的親生妹妹?聶子浩根本無法接受這個血淋淋的事實。
但,外面還下著雨,從不帶傘的子羽,此刻一定淋成落湯雞了吧!她要到哪裡去呢?不知不覺,他的腳步亦隨著她狂奔而去。
滂沱大雨已將子羽渾身淋得濕透,她漫無目的地向前奔跑著,腦海裡迴盪著剛剛驚人的對談。
她不是媽咪的親生女兒!生她的媽媽為了她——死了!她的親生父親不要她?為什麼要她承受這些?為什麼她的世界在一夕之間全變了調?
她跪在沙灘上狂吼了一遍又一遍。「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原本灰濛濛的天空,她看不見。更分不清模糊她視線的,究竟是雨水還是她的淚?她閉起眼仰著頭,讓大雨重重打在臉上。
是否雨過天晴後,她的惡夢就會結束?
雨停了嗎?為何雨聲依舊,卻感覺不到它的存在呢?她緩緩睜開雙眼。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把傘以及一張鐵青的臉孔。
「你打算不要命了嗎?」
子羽嗚咽。「哥——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走!跟我回家!」他伸手欲將她拉起。「難道你還想淋那該死的雨?」他咬牙切齒。「跟我回家!」
「不要!」她掙脫他。
「羽羽,別想考驗我的耐性,我再說一次,跟我回家!」
「回家?我還有家嗎?那個家……已經不是我的了。」子羽紅著眼眶。
他強硬將她拉起。「你胡說什麼!那永遠都是你的家,聽明白了嗎?」
「不是!不是!不是!一切都已經變了……變了!」
「就算你不是我們家親生的又如何?媽咪依舊是你的媽咪,我還是我,這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
她抽泣著。「媽咪當初只是可憐我才會收我做她女兒,但事實上我不是呀!我只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別再說了!不准說!」
「我偏要說!我根本就不是什麼小公主!我只是個沒有人要的孤兒,是一個隨手丟棄的垃圾,是……」
「我要!」他將她緊緊抱在懷裡。「誰說你沒有人要?」
靠在他的胸膛,聽著他不規則的心跳聲,子羽有片刻迷惘。他在向她宣誓什麼嗎?他……要她?
他輕輕在她耳邊呵著氣。「既然你這麼愛淋雨,那我就陪你一次淋個夠。」
就這樣,他們靜靜相擁在大雨紛飛的海邊。
不知過了多久,惱人的雨終於停了。而整日躲在烏雲背後的太陽,也悄悄露出臉來,近傍晚時分,絢爛的天空被西下的落日染成一片火紅。
「冷不冷?」聶子浩自背後將她圈在懷裡。
她搖了搖頭。
「都已經抖成這樣了,還嘴硬?」
「哥,我真的還不想回家,等我的衣服干……」她唇齒微微顫抖著。
「誰逼你回家了?我不是一直在這裡陪著你嗎?」
原來在他懷裡的感覺是這麼的美好——好溫暖!她真的好想就這樣賴著他一輩子。
一輩子?這個突然浮現的想法讓她羞紅了臉。他是不是也和她一樣?
在知道了她的身世之後,他看待她的眼光是不是會和從前有些不同?在他的心裡,有沒有一點點喜歡她?是否有個專屬於她的角落?
「好美!」她指向天際。「黃昏的天空,真的好美。」
「如果你喜歡,以後每個日落,我都會陪你來看。」
她轉過身雀躍地仰頭與他對現。「以後的每個日落,你都會陪我?這可是你說的哦!可不許賴皮!騙人的是小狗!」
子羽的嬌憨不禁讓他看傻了眼。盯著她的眼神,不知不覺愈來愈深邃、愈來愈迷離,彷彿要將她看透一般。
沉浸在喜悅裡的子羽,並沒發現他的異樣。
「太好了!」她忘情地貼在他的胸口。「哥,為什麼你突然對我這麼好?」
聶子浩輕撫著她柔軟的髮絲。「怎麼我以前對你不好嗎?」
「不好!」她嘟著嘴。「壞透了。」在她的嘴角,漾起了一朵甜甜的微笑,她閉起眼感受耳朵旁的心跳聲。
這一刻,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
然而,兩人在沙灘相擁的浪漫畫面,全落入一雙冷然的眸子裡。
他們並沒發現,在遠遠的角落裡站著一個身影,由始至終瞬也不瞬地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那雙美眸,全寫滿了嫉妒。汪彩雲面無表情地呆在原地,淚水早巳爬滿了她的臉,原來……原來搶走子浩的人是羽羽。
為什麼她要搶走她的子浩?為什麼?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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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麗堂皇的大廳裡,一名盤著高雅髮髻的貴婦,眼裡裝滿妒意地質問她深愛的丈夫。「她就是你和那個不要臉的女人生下的孽種?」
白宇剛轉過身走至她面前。「倩儀,你非得要用這麼惡毒的字眼來糟蹋我的女兒嗎?」
「你的女兒?你還好意思跟我說她是你的女兒?你到底背著我在外面偷生了幾個雜種?」
「夠了!別再無理取鬧!」他沉下臉。
「我無理取鬧?我不過說了她幾句,你就受不了心疼她?」她妒火更旺。「就因為她是那個女人生的爛貨,你就這麼寶貝她?那個賤貨……」
「住口!」他伸手欲甩上她愈說愈過分的那張嘴。
谷倩儀抬高下巴不畏懼地瞪視他。「打呀!有種你就打呀!」
「你……」歎了一口氣後,他放下高舉的那隻手。「倩儀,難道你就不能對她寬容一點嗎?再怎麼說她也是俐麗的親妹妹,就算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你就不要跟她計較那麼多了,好不好?」
「俐麗?」她苦笑。「你還記得她是你女兒?你不是連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從她生下來的那天起,你根本不曾抱過她……怎麼?那女人生的就是塊寶!我生的就這麼不值?」
「你說到哪了?」
「當初原本以為你怪我沒給你生個兒子,原來你還想著那個女人!自始至終你都沒愛過我,對不對?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都在畫房裡幹什麼好事,讓你留著那張相片已經是我最大的極限,不要太過分還想得寸進尺!」
白宇剛激動地握著她的肩。「但她身體裡確實流著我的血啊!這十九年來,我甚至沒盡到一天做父親的責任,沒給她一丁點父愛,我……」
「我不准!我不准!她永遠也別想踏進這個家門!這個家——有她就沒有我,有我就沒有她!」
「如果這個家真的容不下她,那我會帶她走,帶她到一個能讓我好好照顧她的地方。」
「你敢?」谷倩儀憤怒地指著他。「別忘了,當初是誰讓你那間搖搖欲墜的破公司變成今天資產千億的上市公司,是誰讓你從沒沒無聞的窮學生變成一個如日中天的大富豪,是誰……」
「夠了!別再炫耀你的偉大……」
樓下的激烈對話,全落入了躲在樓梯口偷聽者的耳裡。
白俐麗的臉色由青轉白,錯綜複雜的表情在她臉上一閃而過。多年來的疑惑,此時似乎已經有了答案。
爸爸不愛媽媽,所以連帶的也不愛她!但這公平嗎?難道就因為他不愛媽媽,所以她就活該過著永遠沒有爸爸的日子嗎?
那他們當初為什麼還要生下她?為什麼?為什麼?
爭吵聲依然持續著,她悄悄逃到了家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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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聶家的門口,白俐麗不停徘徊著。
突地,她像見到什麼似的趕緊躲在角落裡,只因迎面而來的情景實在太叫她意外。
原本是兄妹的他們,此時竟然手牽手親密地有如情侶一般,那眼神交會的情懷是騙不了人的。
然而在目送他們進門之後,裡頭隱隱傳來的對話,更是叫她五味雜陳。
「羽羽,媽咪給你燉了你最愛的銀耳蓮子湯,快來嘗一嘗!」
「媽咪,你最近怎麼老是燉東燉西的?不用去三缺一嗎?」
「有什麼比媽咪的小寶貝重要?不給你好好補一補怎麼行?瞧你最近瘦得不像話……」
媽咪?她也很想有一天能夠這樣叫著她的媽媽。但因為她的爸爸不愛她媽咪,而連帶的也討厭她……
為什麼有那麼多的人都對子羽那麼好?即使她只是個血統不純的私生女。
為什麼她們明明是同一個父親生的,她卻要受到如此不平等的待遇?為什麼老天爺要特別眷顧子羽,卻待她如此苛刻?她不服!她不服!
子羽的笑,看起來好刺眼。
她不相信她白俐麗會什麼都輸給她!就算是逆天而行,她也要證明她白俐麗不是個認命的人,絕不允許有人在她面前笑得如此燦爛。
絕不!
叮咚!叮咚!汪家的門鈴正發出清脆的聲響。
正要出門的汪彩雲無精打采地前去應門。「你?」
白俐麗禮貌地給了她一個微笑。「很意外嗎?」
老實說,她的確非常意外,在她印象中,她跟白俐麗只能算是交談過幾句話的陌生人而已。
「你男人聶子浩的事,有興趣嗎?聰明的你,應該還不至於笨到什麼都沒發現吧?」
汪彩雲的眼神倏地佈滿戒備。
「放心!我會來找你,自然是和你站在同一邊的,難道你甘心自己喜歡的人就這樣被搶走?既然這樣,那你就必須化被動為主動,不動點頭腦是不行的。」
「你……為什麼要幫我?」
「你不需要知道為什麼,我只能說——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我們,不幫你,我要幫誰?」
「你真的可以幫我把子浩搶回來?」
「相信我!」她左右張望了下。「這裡不方便多說,我們換個地方如何?」
「嗯!」
早巳苦惱許久的汪彩雲彷彿找到救命仙丹似的,拉著她朝隱密的地方步去。
兩人暗暗地不知在商量什麼計謀。在美麗的外表下,到底隱藏了些什麼?
相信只有她們自己最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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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間造景特殊的茶坊裡,一名女子失神地翻攪著前方的檸檬汁,而另一名女子則一邊享受她的美食,一邊滔滔不絕地暢談一個又一個的八卦。
「……子羽,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
「啊?什麼?」
「什麼?你居然跟我說——什麼?」黃韋絹翻了翻白眼。「我說了這麼多,敢情你是當成一個又一個的屁?」
「沒有啦!韋絹,人家只是……」
「只是什麼?只是在想著你的阿娜答?」
子羽倏地臉紅。「什、什麼阿娜答啦!」
「還否認?光看你那一張臉我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哪有人像個花癡一樣整天傻笑個不停?這不是在談戀愛是什麼啊?快給我從實招來!他是誰?你還真是保密到家啊!」
「八字都還沒一撇!」
「少來,他是誰?是不是上次來接你的那個青梅竹馬汪靖塘?最近你們的緋聞可傳得凶咧,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她愣了一會兒。「韋絹,饒了我吧,就別再問了,好不好?時候到了我自然會告訴你。」
「哼!別問就別問,真是不夠朋友。」她小聲抱怨著。
其實並不是她不願意告訴韋娟,而是連她自己都還搞不清楚狀況,這要她怎麼說呢?何況,這麼離譜的事她實在難以啟齒。
子羽趕緊轉移話題。「現在我絕對洗耳恭聽,你剛才都說了些什麼?」
「我說,最近的大八卦,可是和你大大有關呢!就你家的那個帥哥哥,還有那個青梅竹馬汪靖塘呀!他們預備聯合開個畫展,下個星期就要開展了。」
原來是這個!「這我早就知道了,大驚小怪!」
「但你絕對不知道他們之間有個人物畫的比賽。」
「人物畫?」子羽喃喃自語,好似想起了什麼。
「是啊!他們還發起了上網投票的活動,這熱騰騰的消息也才剛剛發佈而已,據說,畫中的人物是他們心中最想共度一生的人……根據可靠消息指出,其中一個是你哦!」
「我?」
「好浪漫!」黃韋絹雙手合掌。「如果有一個人也能對我這麼浪漫,我就是死也甘願。」
這個和她有關的八卦,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讓她震撼不已,害她的心跳連連漏跳了好幾拍。
那麼,想和她共度一生的人是靖塘哥還是他?她實在是不敢想,也不能再繼續想下去了。
瞥了眼時鐘,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子羽開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要走了,是吧?」她自認可媲美是子羽肚裡的蛔蟲。「最近怎麼老是急著趕回去?就不能多陪我一會兒嗎?」
拎起背包,子羽急急忙忙地起身道別。「下次我一定會多陪你一會兒!」
「下次?」黃韋絹撇了撇嘴角。「是哪個下次啊?」
她老早就不敢奢望子羽的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