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得焦頭爛額的展青霄疲倦地邁入丞相府。
忙了大半個月,幾件迫在眉睫的事已大致解決,
剩下的事都是比較瑣碎的小問題,可以交給下面的人去辦了。
想到這兒,他不禁長長呼出一口氣。那麼接下來亟待解決的事便是他和沐沐的親事了。岳父岳母應該在半月內就能到了,等他們一來,他就可以抱得美人歸了。他露出一個笑容,便向書房走去。
站在走廊,他站住想了想,又轉個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他還是決定去沐沐的房裡。公主霸佔了原本他們住在中庭的廂房後,他們便換到了後院的廂房,據說沐沐「修」了一下路,成天有人在中庭的廂房周圍扭到腳,不時撞上不知從哪兒冒出的石頭、花盆等等奇奇怪怪的東西。
他笑得更深了,他的沐沐,總是有各種各樣的鬼點子來達到她的目標。
他輕輕推開沐沐的房門,卻詫異地沒發現半個人影。這會兒已快入夜,大家都睡了,不在臥房裡那會在哪呢?
難道被公主……他當下一驚,連忙四處尋找,終於在他的房裡發現了她。
見她趴在床前的圓桌上睡得正香,展青霄著實鬆了口氣,有些好笑地走過去。她睡在這兒是想他了吧,「沐沐,怎麼睡在這兒?到床上躺著去。」她的手和臉蛋都涼冰冰的,看樣子等了挺久了,他不由一陣心疼。
沐沐睡得有些迷糊,只覺得身邊有床溫暖的大棉被,想也不想地就靠過去緊緊攀著不放,好舒服哦!
展青霄有些無奈地看著緊緊摟住自己的沐沐,算了,就這樣被她抱著吧。他連扶帶拖地把沐沐弄到榻上,好容易兩人都躺了下來,沐沐又黏過來緊緊地纏著他,他揚起一抹笑,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個吻便和衣相擁而眠。
「真想早點娶你過門。」緊擁住她,展青霄憧憬著,有她的未來,一定是美好的!
書房裡,展青霄一個頭兩個大地看著咄咄逼人的天鳳公主,暗歎命苦。
「展大人,你倒是給本宮說清楚,你究竟怎麼打算的吧。」琪兒的表情頗不耐煩。
「公主,臣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一個月內,臣就要與沐沐成親了。」同樣的話他都說了多少次了,還
要怎麼清楚?
「那是不可能的,本宮是不會允許的!」她傲慢地坐在沐沐平日坐的位置上,擺明了是打算耗到底。
展青霄無奈地道:「感謝公主的厚愛,但臣確有婚約,此事並非兒戲,望公主成全。」
「本宮已說了,這是不可能的!婚約算什麼?我讓父皇差聖上下道聖旨解了婚約便是,大人就無需再為此事煩惱了。」她一廂情願地說。
展青霄抬手揉著太陽穴,他煩惱的是眼前的洪水猛獸啊,與一個蠻不講理的人有什麼可說的?還不是對牛彈琴。幸好今日沐沐與陳翼飛他們外出去了,否則被她看見這場面,還不知會如何呢。
想起他的沐沐,展青霄煩躁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
看著展青霄陶醉的樣子,琪兒不禁怒火中燒,「展大人,你倒是考慮好沒有?」太可惡了!當沒她這個人嗎?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忽略她!
不過她還是決定原諒他,誰讓她看中他了呢。
「公主,你想讓臣說什麼啊?」他也有些不耐煩了,一個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一大早地就跑到書房當擺設妨礙他辦公,再好脾氣的人也會受不了的。
終於聽到了想要的回答,琪兒滿意地瞇起眼睛,「很好辦。本宮讓你立刻解除婚約,然後向聖上提親。」多簡單啊,花不了多少時間的,幾句話就夠了。
公主與民女的區別,任何有腦子的人都會分清其中的利害關係。
無奈,展青霄的腦子早已被端木沐沐迷得暈頭轉向,外加讓人發瘋的政務,他分不清孰好孰壞也是情有可原的。
於是他想也不想地就脫口道:「那是不可能的。」引用她剛才的話。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你……」琪兒不敢置信地瞪大美眸,怎麼會有這麼不識好歹的人?
她停下來拍胸喘幾口,「展大人,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了!本宮就告訴你吧,你是本宮要定了的人,你就別指望娶那個妖女,要是你果真不知悔改,也不要怪本宮不客氣。到那時,你後悔都來不及!」
只可惜展青霄軟硬不吃,「公主,臣已說了,那是不可能的!」
「展大人,那就請您等著吧。」她不怒反笑,不管父皇怎麼拒絕,她也要他下旨命展青霄娶她。
展青霄抬頭剛想說什麼,門外響起一個聲音:「聖旨到!」
他一愣,連忙出門接旨。
「聖旨到!展青霄接旨!」胖嘟嘟的徐公公拉開黃緞,「奉天承運,皇帝詔日:命一品丞相兼內閣大學士展青霄在本月內擇期與端木沐沐完婚。賜南海珍珠十斛,黃金萬兩,翡翠如意一對,玉器十件,綾羅百匹,珠寶兩箱,欽此!展大人,領旨謝恩吧!」
雖然搞不清是怎麼回事,但這卻無疑是件值得敲鑼打鼓的大喜事,展青霄不禁欣喜若狂,「臣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好了!有了這道聖旨,他就不必再擔心那個麻煩的公主了。
命人去取百兩黃金賞給徐公公的同時,他也好奇地詢問:「徐公公,這是怎麼回事?」
「給展大人賀喜了。」徐公公笑瞇瞇的,圓滾滾的身子像個不倒翁,「您該謝謝六王爺,是他的功勞。」收下黃金,徐公公笑得更燦爛。
「六王爺?」謙煜?展青雷一愣。
「別謝我。」笑意盎然的謙煜前腳剛踏進相府就聽見徐公公的話,連忙擺手,「青霄,你該謝的是他。」說罷,他從身後拉出個人,「葉陽聆!」
「是您啊。」望著眼前的人,展青霄恍然大悟,這個人一出動,那最大的功臣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給展大人賀喜了。此番前來,我帶了曄王府的賀禮,這是禮單。」葉陽聆手一揚,十幾個人抬著箱子走進來。
「您是王爺的故交,因此王爺差我送上賀禮以示誠意,望大人笑納,王爺說了,您大喜的日子,他必定會親自到場。」葉陽聆滿臉的溫柔笑意,讓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癡望著。
「多謝王爺抬愛。」展青霄打揖,滿心感激。
礙於有外人在,他們之間的關係只能淡淡一提,但每個人都心知肚明其中奧妙。
這個葉陽聆氣度不凡,頗有大將之風。展青霄和謙煜都明白,這些賀禮完全是葉陽聆在操辦,包括讓聖上賜婚也是,伏月是沒那股熱心的,而他會默許葉陽聆的一切作為,是因為他對葉陽聆的寵愛。
每一道投向葉陽聆的目光不是讚歎、感激,就是吃驚、迷戀;只有一道目光飽含憤怒與仇恨。
就是這個人去慫恿六哥求聖上下旨的!琪兒因憤怒而扭曲的臉猙獰恐怖。她記住了,她一定要讓他好看。她憤然轉身而去,她要回宮。
當晚,謙煜與葉陽聆在展青霄與端木沐沐的盛情挽留下,留在了丞相府。沐沐得知皇上下旨為她與青霄賜婚後,興奮地在晚宴上又唱又跳,還舞了幾套劍法,扯著人就要拼酒,使得當晚的丞相府熱鬧非凡,笑語不斷。
皇宮.後宮.正霄殿
「父皇,就是這樣。」琪兒邊抹眼淚邊訴說著。
太上皇蹙著眉,「這麼說。那個會使妖術的端木沐沐會想出那些折騰你的點子,都是那個叫葉陽聆的人唆使的了?那個葉陽聆又是什麼人?」
「兒臣也不太清楚,可能是那妖女的本家親戚吧。」琪兒胡說一通。之前她好像聽到「曄王府」什麼的,可她不知道「曄王府」是幹嗎的,她的兄弟中有「曄王」這個人嗎?她想了想還是沒說出來。
「旨怎麼這麼糊塗呢,老六一說他就下了聖旨。聖旨一出就不能反悔,但任由那些刁民欺負朕的寶貝公主,也是罪無可赦的。這樣吧,明日朕與你一道去丞相府,親自看看那些刁民,再決定如何處置他們。這樣可好?」太上皇攬過女兒,撫摸著她的頭,「可憐的孩子,被折騰成這樣,都瘦了一圈了。」
「還是父皇最疼兒臣了。」靠在父親懷裡,琪兒撒嬌,她就說嘛,不管是什麼事,只要她多求幾次,父皇就會答應的。
而上皇摟著琪兒,心底又是一歎,看見她,他就不由自主地會想起另一個人,一個讓他愧疚了幾十年的人。
「伏月啊……」他心底幽幽地喚著。
曄王府
「你說什麼?聆不回來了?」伏月抬起頭,有些驚訝地望向來人。
「是,葉陽先生被展大人留在了丞相府,還有六王爺,端木姑娘邀請他們在相府開喜宴。顥斫先生也留在了相府保護葉陽先生,先生差我順便回稟王爺一聲,他明日就會回來,請王爺不要擔心。」魏非恭恭敬敬地回答,其實他也想留在相府大吃一頓,小師妹要嫁人了,他們也高興啊,可是公事最重要,大人交待的事可不能馬虎。
淡淡地瞥一眼窗外的天色,伏月垂下眼,「回去告訴展大人,讓他留意光祿寺,光祿勳張巡還不知裡面已有了內奸,你回去吧,天黑之前還趕得回去。」
「是!謝王爺。」魏非作揖道。王爺真是個相當細心的人,雖然表面冷淡,可實際上卻十分體貼人,他必定是猜準了自己的心思。
「屬下告退。」說完,他告辭而去,喝酒去嘍!
待魏非一走,伏月便起身走向書架,雖說聆陽天就回來,他還是覺得不放心,好像有什麼事會發生一樣,立在書架前,他揚手取過擺在第二層的一隻竹筒,那是他的筮具。
六晃佔得一卦,屬震宮的澤風大過,配月建日辰,臨六神,卻見世爻生變又臨伏神,元神遭克卻遇貴人,又逢旬空,此卦為遊魂卦,相當複雜!
伏月蹙眉仔細地研究著卦象。半晌,他收好錢幣,看樣子,他明天是得下趟山了。
昨晚上差點鬧了個通宵,大家都玩得很瘋,所以雖到了晌午,丞相府裡還是靜悄悄的。
一聲「太上皇駕到,天鳳公主駕到」,驚醒了所有的人,大家慌慌張張地梳洗接駕。
「臣接駕來遲,上皇恕罪。」速度再快,展青霄仍晚了一點。
上皇瞥了一眼地上跪著的一干人,嗤了一聲:「都起來吧。」隨後邁入大廳於上座坐下。
謙煜與展青霄面面相覷:「怎麼上皇(父皇)來了?」可當他們看到琪兒一臉的得意時,頓時明白了一切。
沐沐瞪著公主的背影,眼珠子差點抽筋。這女人自己搶不到人,就搬出她那個無所不能的爹。
「你就是那個端木沐沐?」上皇嚴厲地掃到沐沐身上。
「是。民女端木沐沐叩見太上皇,萬歲萬歲萬萬
歲。」沐沐連忙叩了幾個頭,心裡盤算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果然,連名字都怪裡怪氣。」上皇的話像是在嘀咕,讓一干人頓時傻眼。
沐沐更是哭笑不得,這名字已讓她被嘲笑多年,現在不會又成了罪狀了吧?要是因為她的名字不小心惹著了太上皇,一下子掉了腦袋,她會死不瞑目的!
真是冤枉啊!那是她那個天才阿爹給起的,不關她的事了啦!
「天鳳公主在相府被毒蜘蛛咬到,是你治的?」上皇的話裡聽不出什麼端倪,讓人猜不透他的用意。
「是。」沐沐也暗自揣摩。
「你好大的膽子啊!」上皇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所有人心驚膽戰,「你並非精通醫術的大夫,最多算是江湖郎中,騙騙市井小民也就罷了,你竟然敢為公主醫治?公主是何等尊貴,豈能被你等宵小視作兒戲的?連你都能行醫,朕要太醫作甚?京城裡的郎中又作甚?」
眾人大驚,「上皇息怒!」
沐沐更是俯下身子,「上皇恕罪!」
展青霄忙與沐沐並排跪下請罪:『上皇有所不知,當時情況危急,公主的半個手臂都已中毒發黑,實是來不及去宮中請太醫。何況醫治公主一事也非沐沐一人所為,那藥方也是與臣宅裡大夫商議後共同擬出的,臣等萬萬不敢將公主的性命視作兒戲啊!」
「你也是糊塗,青霄,朕一向對你頗為看重,你怎麼這麼讓朕失望呢?朕的公主又有什麼不好,你非要挑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女?」他實在看不出這個端木沐沐哪點比她的琪兒強。
「父皇,你這是雞蛋裡面挑骨頭。」謙煜忍不住在一旁抱怨,「依我看,琪兒壓根兒比不上人家的善良可愛。」
「你……」琪兒怒瞪他,不明白六哥為什麼就是討厭她,從小到大都沒給過她好臉色。她忙扯著上皇的袖子,「父皇,你看,這妖女用法術連六哥的心都收了,說不定以後會慫恿一幫忠臣叛變,連您的話和聖上的話都不聽了呢。」
好個無中生有,挑撥離間!沐沐忍不住抬首忿忿地瞪了她一眼。
展青霄撇著嘴直搖頭。
謙煜剛想反駁,上皇矛頭又對準了他,「老六,你怎麼這麼輕易就聽信別人的讒言,是非不分呢?不
知從哪冒出個人讓你勸旨下詔,你就去了,你這還像個王爺嗎?那數十萬的天威大軍我怎能放心交給你?要是哪天又不知從哪兒冒出個人慫恿你攻打皇城,你是不是也要照做啊?」上皇的聲音嚴厲不容反駁。
「父皇……」謙煜一跪,冤枉啊!他有像父皇說的那麼癡呆嗎?輕易聽信某人讒言,是非不分的是父皇自己吧?他好委屈啊!
「誰是葉陽聆?」太上皇七彎八繞總算繞到了罪魁禍首頭上。
聞言,無論展青霄、謙煜還是端木沐沐,包括屋簷上躲著的顥斫以及在門口的四大護衛無不大驚失色,上皇不會是打算對葉陽聆怎麼樣吧?他可是曄王爺的命根子,萬一出點差錯,必定天下大亂吶。
突然聽到上皇叫他的名宇,葉陽聆有些莫名其妙,他何其有幸被上皇點召,不過,他倒也想見見讓他葉陽一家家破人亡的元兇。
「草民葉陽聆參見太上皇。」他從容地走到太上皇面前,不慌不忙地跪下,優雅大方地行禮,禮罷抬頭不卑不亢地迎視太上皇審視的目光。
乍見眼前似曾相識的面容,太上皇一顫,一句話當即脫口而出:「前朝尚書葉陽止是你什麼人?」
「啟稟上皇,葉陽止乃家父。」他還記得嗎?那個忠心耿耿不辭辛勞的尚書,為他做了多少事,卻僅為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便被判流放,絲毫不顧及多年忠臣的情分。
太上皇一震,「他現在近況如何?」
「家父已在二十年前辭世。」抑鬱而終,娘也自殺殉情,獨留他苟活,險些成了富人的玩物。
上皇心一沉,隨即又問:「那你的目的是報復朕才私自回到京城煽動朕的愛子與臣子,你究竟有何居心?」
「草民並無此意,前朝舊事多說無益,草民只求一片屋簷夠安身便足矣。」痛苦的事經歷得太多,他對恩恩怨怨早就看淡了,孰是孰非又有什麼值得計較的,最重要的還是珍惜現有的,他已被磨練得寬容。
「好個口是心非的人,你既無此意,又為何蠱惑朕的六皇子,讓他勸聖上下旨將這妖女嫁予展丞相?」擺明了讓琪兒難堪,讓他為難嘛。
「君子有成人之美,展大人與端木姑娘兩情相悅,又訂了親,原本就是一對,何故需遭人算計,被誤了終身?上皇也不想棒打鴛鴦吧?」葉陽聆十分溫和地道,沒有怒意與挑釁,他只是在說實話。
「遭人算計?你這是指本宮嗎?來呀,給我掌嘴!」琪兒大怒,手一擺便欲找人教訓葉陽聆。」
上皇手一擺阻止了,「等等。」隨即又看著葉陽聆,「你倒是有膽量。人有五惡者,你可知哪五惡?」
葉陽聆對道:「一曰心達而險,二曰行辟而堅,三日言偽而辯,四日記丑而博,五日順非而澤。」
「不錯。」上皇眼一瞇,「你便是言偽而辯,為君子所不齒!」
「草民只是在說實情,並非文過飾非。」葉陽聆並無大的情緒波動,十分有耐心。
「朕可以砍了你的腦袋。」上皇就討厭這種處變不驚的人,這種人極有城府,讓人摸不清,難以掌控。
「罰必則令行,令行則主尊。上皇欲以何等罪名斬了草民?」葉陽聆嘴角微勾。他爹當年就是忠心耿耿地伴著這個喜怒無常的人?太不值得了。他苦笑。
看著他雲淡風輕的表情,上皇也來了興致,「不需要罪名,只要朕想!」他隨即正了正身子,「傳朕口諭,展青霄與端木沐沐婚約取消,即日起,朕將天鳳公主指予展青霄,不得有誤!前朝流放罪臣之子葉陽聆私自潛回京城,煽動謹王唆使聖上誤下聖旨,罰以刖刑,刺配邊疆。」
眾人聞言齊齊伏地,「上皇三思!」顥斫更是準備好,只要有人想擒葉陽聆,他立即出手救人。展青霄、端木沐沐與謙煜的臉色驟變,怎麼會這樣?昨天晚上還歡天喜地的,今天便惹禍上身。
上皇無視眾人的懇求,他直直地看著葉陽聆仍沒什麼表情變化的瞼,問:「你現在還有什麼可說的嗎?」求他啊,他要得到此人的臣服,否則他就毀了他。
葉陽聆只是微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葉陽一家歷代皆是忠臣,最終仍不是不得善終?只是上皇,聖上昨日已下旨賜婚,君無戲言,上皇又豈能出爾反爾,為天下人所恥笑?」
上皇一時間有些惱他的態度,「聖上年幼,一時糊塗在所難免,朕糾正過來又怎會落人口實?」他就是不讓他稱心如意!
「那你又為何傳位於他?十四名皇子中總有不年幼的吧?」一道淡淡的聲音自門邊飄了進來。
葉陽聆聽到熟悉的聲音,安心地釋出一個笑容。緊張的一干人聞言也眼睛一亮。
他來了!
頎長挺拔的黑色身影緩緩地由遠及近,當眾人的目光凝視在來人的臉上時,仍不免陶醉,未見過的人更是屏住呼吸。
他一身黑袍給人無形的壓力;他腳步從容,動作優雅,袍角不時被腳步帶得微微飄揚;沒有任何多餘的飾品,一頭漆亮的烏黑長髮也未束起,靜靜地垂在身後,這卻無損於他與生俱來的貴氣;他那張驚為天人的絕世容顏上卻沒有絲毫表情,深邃不見底的睿智雙眸閃爍著冷冽的光芒;他給人的感覺是淡漠,無情無慾,卻讓人不敢逼視,讓人由心底升起一股懼意,下意識地臣服。他就這樣緩緩地踱到了太上皇面前,淡淡地與太上皇對視著,深不見底的眼眸中看不見任何情緒。
上皇呆呆地望著他。
半晌,他轉過頭,自黑袍下伸出一雙細長的大手,將跪在地上的謙煜與葉陽聆拉了起來,接著又同樣拉起了展青霄與沐沐。
「你是何人?好大的狗膽,竟敢當著父皇與本宮的面,拉起那兩個奸人!」琪兒先是呆愣一會兒,而後見到這個長得太漂亮的人拉起了她恨之入骨的人,馬上反應過來,大聲喝斥。
伏月並未出聲,連看她一眼都不屑,他對著出聲的方向一揚手,忽然而至的一股掌風便狠勁地將琪兒震至牆角,口吐鮮血。
「公主!」宮女們立刻圍了過去,焦急地攙扶起狼狽的琪兒。棋兒再也不敢口出狂言,她驚恐地瞪著黑衣人。
真是活該!看熱鬧的人幸災樂禍。伏月逕自走向一旁的紅木椅,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葉陽聆緊跟著立在他身旁,而謙煜、展青霄與端木沐沐也自動地站在他的旁邊。
「伏月……」上皇的眼睛始終未曾離開伏月的臉,他的眼中閃著各種各樣的複雜情緒:愧疚欣喜、驚艷、震驚、激動……
「讓旨下詔賜婚,是我的主意。」伏月淡漠地說出一句話後,瞟了青霄一眼。
青霄立即心領神會,用胳膊肘頂頂沐沐。沐沐呆了一呆,忽然「啊」了一聲,接著跑了出去。不一會兒,端進一壺頂級龍井送到伏月面前,「王爺請。」
伏月執杯淺啜一口,又道:「葉陽聆是我的人,誰都別想動他。」說罷,毫無畏色地與太上皇對視。
太上皇的臉抽搐了一下。將近二十年未見的兒子竟變得如此耀眼、如此強勢,但他為何如此淡漠?難不成他還在恨自己?
「伏月,你還恨朕嗎?」他輕歎,似在發問,也像是在問自己。
伏月垂眸,有些不耐煩地道:「無愛何生恨?」對他而言,眼前的這個人只是個陌生人。
上皇明顯地顫抖了一下,好半天才道:「朕願親自為展丞相與端木沐沐主婚,也會給葉陽聆加官進爵,恢復他父親的官職並由他世襲,只要你肯回宮。」這已是近乎懇求了。
「父皇!」琪兒急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奇怪的人到底是誰?父皇似乎有些畏懼他,「他是誰啊?」討人厭!
「棋兒,他是你二哥,也是你同母哥哥,曄王伏月!」上皇轉頭對氣急敗壞的琪兒說道。
「二哥?」棋兒愣住了。二哥?她幾時有了一個同母的哥哥?
而上皇又轉回頭近乎企求地望著伏月,急迫地等著答案。
伏月嘲諷地勾起嘴角,他斜睨葉陽聆。你想當官嗎?
葉陽聆回以一個無辜的表情。不關我的事,你看著辦。
伏月微微一笑,轉頭看向上皇時,又是冷冰冰的,「上皇還記得莫深莫大人吧?」
頗覺他們的眉目傳情很刺眼的上皇聽到這個意料之外的答案,一時怔住了。
莫深,他的丞相莫深,惟一敢不買他賬的人,他怎會不記得?他一氣之下流放那人十五年也不見其低頭。那人何其孤高自負,滿腹學識聰明絕頂造成一身倔脾氣,直至死在流放的荒漠中也不肯向他妥協。他怎會忘了,伏月,那人惟一的愛徒,也和那人有著同樣的傲骨呢?否則,當年年僅十歲的伏月也不會離開皇城,十數年不曾回去過。
正在此時,呆愣的琪兒突然站起來指著伏月,發瘋般地叫道:「不,他不可能是本宮的哥哥,他和本宮長得一點也不像,他長得既不像父皇,也不像母妃,他不是!他不是!說,你到底是誰!說!」
「啪!」
「住口!」
上皇猛然起身一巴掌打向琪兒。
謙煜大吼,滿臉驚恐。
琪兒的一席話無意中把多年前宮中的秘密搬在了眾人面前,無論是上皇還是謙煜,無不變色。在場只有四個人聽得出那句話背後的含義,其他人皆不明白怎麼回事。
琪兒更是呆愣愣地捂著臉。心中極欲隱藏的傷口突然被人連皮帶向地扯開,伏月猛然合上眼。
「二哥!」謙煜的心立時揪了起來,他焦急地看向伏月的同時,不忘恨之入骨地瞪著琪兒,狠厲的目光恨不得將她拆吞入腹。
上皇也僵在當場,手足無措。
葉陽聆的雙手覆上伏月的肩,溫柔地安撫,「王爺,都過去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伏月曾親口告訴過他,他永遠不會忘記伏月當時的激動與脆弱,他不得不緊擁他整整一夜才能平復他滿腔的怒火與不甘。
長長呼出一口氣,伏月倏地站起,無絲毫表情地看著一臉心虛的上皇,「無論你承不承認,聖旨已下,十五天後,親事照辦,就由本王主婚!」依舊是淡淡的語氣,但其中的堅決卻不容人忽略。
說罷,他扯過葉陽聆轉身離去,不理會眾人的驚訝。擔心,以及上皇的悲傷。
大勢已去!上皇頹喪地跌坐在椅子上,禁不住老淚縱橫。伏月終究還是恨他啊!
謙煜則想也不想地追出去。
展青霄和端木沐沐面面相覷,滿臉疑惑,不知是怎麼回事。
只剩琪兒一人茫然不知所措,連父皇也不要她了,她該怎麼辦?
「書獃啊,曄王爺和太上皇之間是怎麼回事?依我看,這其中必有隱情。」沐沐猜測。
伏月走了沒多久,太上皇便垂頭喪氣地離開了,未再多說一句,讓她好生疑惑。
展青霄同樣面露困惑,他歎道:「皇宮那扇大門內,有數不清的秘密,非我等可窺知啊。」
沐沐感慨道:「我只是沒想到,曄王爺會為了我們而這麼做……咦,等等,他怎麼會在這個時間到丞相府來?好生湊巧啊!」她忽然意識到這點,備感蹊蹺,那個王爺不是不出王府的嗎?
展青霄微微一笑.「王爺何其了得,只怕他是算
准了今日會有這齣戲。不過依我看,王爺是不會為了我們特地趕到這裡。他會走出太陰山……」他頓了頓,「八成是為了葉陽聆。」
「為了葉陽聆?」她大驚,「他們、他們……」
不會是那個吧?
他搖搖頭,「有些事,並非可以常理斷之,倘是王爺,無論任何事都不奇怪。」
沐沐頓時傻眼。那她心裡想的就真有這麼回事了?天吶!讓她哭一會兒吧!不過轉念一想,她又喜笑顏開來,「那既然王爺答應為我們主婚,那我們的親事就不會再生變故了吧?」
「不出大礙,應該是妥了。」他也鬆了口氣,心情愉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