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詭計 第九章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轉眼間人潮已散去,全身直打哆嗦的唐品辰不是因為懼婚,只因他的出現。

    啐!怕什麼呢?

    他是龍旭陽的好友,會出席這場婚禮也是意料中之事,不是嗎?

    只是,她還是怕呀!

    多日不見,她不僅失去獨自面對他的勇氣,就連他的聲音也會教她不自覺地憶起那夜的纏綿,甚至想抬起頭來看看他,問一聲他好不好也不敢。

    天呀,她發現自己變得好膽小喔,而且她真的好怕,好怕一旦正視他之後,滿滿的相思會無法控制地傾瀉而出。

    不,是他傷她在先,她不該對他再心存依戀的。

    思及此,一向膽識過人的唐品辰再也顧不及面子問題,硬著頭皮打算做出生平唯一一件令她覺得很沒種的事——溜!

    當她小腳輕抬起,渾厚嗓音隨之響起——

    「連打聲招呼都不願意?」孟熙颯識破她的逃意,揶揄道:「辰辰,遇見老朋友一聲不吭,太無情喔!」他笑眸裡儘是滿滿的深情。

    老朋友?唐品辰先是一愣,而後撇頭淡然道:「只是陌生人,何必!」她只想離他遠遠的,最好永遠不要再見。

    「一起用餐?」想當他是陌生人,也得他同意。

    用餐?她都說了當他是陌生人了,耳聾啊?

    低垂著頭,她懶得搭腔的邁開腳步想從他身邊繞開,不意教他高大的身形給橫在前頭,硬是擋住她的去路。

    「陪我用餐。」他的口氣強硬了許多,態度更是霸道。

    「你!」怒急攻心的唐品辰倏地抬眸對上他。

    「終於肯抬頭了,嗯?」俊臉忽地泛上一層笑意,柔聲地問:「賞臉嗎?美麗的小姐。」他就是要逼她面對他,不許她再逃避。

    「你……」她那不甚平靜的心湖,在雙目觸及數月不見的俊容時,無法自主地震了一下,激起一波波的漣漪。

    這、這是她印象中的孟熙颯嗎?

    看著風采依舊的他突地轉為笑意的臉龐,瞬息萬變的神情盛滿算計與誓在必得的意味,不禁教她打從心底不安,恐懼極了。

    沒想到,多日不見的他竟變得如此狂狷、霸氣,已不再是她印象中那一向溫文儒雅、笑臉迎人的他了。

    天知道,她根本不曉得他要做什麼?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想逃!

    「請讓開。」板起冷臉,企圖掩飾心中不安的唐品辰,聲音很輕、很淡,淡得好像根本不認識他似的。

    讓開?不,他已經足足讓她離開兩三個月了,這回他是不會再讓開了!

    孟熙颯薄唇一勾,修長的手指指著她狂跳不安的胸口道:「小駝鳥,也該是你正視自己感覺的時候了。」

    話聲一落,孟熙颯猛地攫住她的纖腰,輕輕的將她扯進溫暖的胸膛。

    呃?唐品辰先是一愣,而後才反應過來,美眸一瞪,斥喝:「馬上放開我!」她才不是駝鳥咧!

    放?抱著她的感覺何其美好,他打算一輩子不放哩!

    回以壞心一笑,他縮緊手勁,強行將懷裡那掙扎不休、怒聲不斷的可人兒一路連拖帶拉地扯進車裡。

    男人啊,處理女人如同辦公,就是需要一股衝動和狠勁兒。

    就像結婚,衝動是必然的!

    *  *  *

    「附餐拿鐵好嗎?」孟熙颯柔聲地問。

    沒想到他還記得她的喜好?一陣暖意竄過心房,唐品辰沒來由的感動,但她仍撇頭不語,對他的蠻橫行徑做無言的抗議。

    「就兩杯拿鐵。」孟熙颯不以為然地轉頭對服務生說道,直到服務生填寫好單子離去,他才傾身威嚇:「再不開口,我要吻你嘍!」

    吻、吻她?

    聞言,唐品辰嚇得頸子往後一仰,氣急敗壞地斥道:「你不覺得咱們這一身打扮來這地方用餐太隆重了嗎?」

    驚駭過度,只想得出這個話題的她情不自禁地睨了他一眼。

    嗯,男人穿西裝去任何場所是還好啦,可看看她,四周紛紛朝她投射來的目光,有驚艷的、好奇的、竊笑的,在在讓她渾身不對勁,怪彆扭的。

    最重要的是,她根本沒那閒情逸致,也不願陪他喝咖啡。

    「很美!」笑眸忽地罩上深情,他由衷地讚賞。

    穿上禮服的她不似平時的古靈精怪,反倒給人一種恬靜、惹人疼愛的感覺,尤其是那雙水靈靈的大眼,在藍色禮服的襯托下更顯澄澈,就像一池清澈的湖水,教人直想躍入其中。

    裸肩設計的剪裁,將她細白的肩線勾勒得恰到好處,膚如凝脂的香肩仿若能在其上彈鋼琴,誘人犯罪。

    藍色,真的很適合她!

    「喂,你正經點好不好?」搞得她心兒怦咚怦咚地狂跳。

    「是你執意要來這兒用餐的。」

    在車上,他曾先詢問過她的意見,是她嘔氣擺明刁難他不想上高級餐廳用餐的。礙於會搞壞用餐氣氛,他就只好妥協,怪不得他。

    「你!」是的,這叫害人害己,好嗎?她瞪了他一眼。

    天知道,她本意是想刁難孟熙颯,也算準了他會因彼此一身隆重的禮服而放棄,豈知她失算了。

    不想不氣,愈想愈氣。

    這可惡的男人當真帶她來這種複合式餐廳用餐,瞬間讓她的打扮顯得過於隆重而惹人側目,如坐針氈,哼!

    「別管他人的眼光。」他突地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手背印下深情的一吻,而後抬眸柔聲地道:「辰辰,在我眼中你永遠是最美的!」

    深情的眸子盛載著滿滿的愛意,濃烈熾熱。

    呃……他的眼神……為什麼她總覺得他看她的眼神和以往的掠奪十足不同?好像、好像多了份愛意!

    是錯覺吧?

    「咖啡來了,快喝。」

    深情的目光依舊熾熱灼人,在在教她手足無措,還好咖啡及時送上來,給了她轉移視線的好借口。

    孟熙颯淡淡一笑,食指執起杯耳,聞著香氣四溢的咖啡,輕啜了口。「你也喝呀!」盯著她的目光仍是熾烈。

    他發現,她對他的態度很淡漠,避之唯恐不及,而且她的視線停留在他身上從未超過三秒鐘,這表示他對她而言還是有影響力的。 既是如此,這一次他絕不放過她。只因,失去她一次,現在的他更懂得如何珍惜她、愛她。

    當然啦,他最終的目的就是讓她愛上他。

    喝,她當然要喝嘍,而且還要趕快喝完,然後馬上走人。頭一次,唐品辰乖乖地順從他,靜默地品嚐著咖啡。

    「同樣是男人,雷和龍給你的感覺如何?」

    孟熙颯沒來由的問題,令她納悶地皺了皺秀眉,「還不錯。」只要是真心對待她的好姐妹,她對他們的印象自然加分不少。

    「也對,要不怎能在短時間內先後擺平你兩位好友,娶得美嬌娘。」

    「什麼擺平不擺平的?」難聽死了!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唐品辰說:「雷爾律是真心愛著奕明黛的,不然他不會甘願捨棄寶貴的生命橫在奕明黛身前,為她擋了致命的一刀。這樣深情又專情的男人是女人都會感動的。」

    哪像他,只會甜言蜜語,一夜過後就不見蹤影。

    他懂了,原來會讓她感動的不是甜言蜜語,是要有過人的膽識和置生死於度外、保護愛人的勇氣。

    孟熙颯撇撇唇,故作不認同地繼續打探:「雷是勇氣可佳,但相較之下,龍對依憐庭的感情就淡多了。」他笑了笑,敢打包票眼前的女人正在心中痛罵著他。

    「你憑什麼斷定他對憐庭感情淡?你能感受到一個男人為了追求所愛的女人翻找過整個地球的誠心嗎?」耳聞他數落著依憐庭和龍旭陽之間堅不可搖的感情,她不免撇唇譏諷道:「也對,像你這種沒心又沒肝的男人,是不會瞭解也不能體會愛的感覺!」對牛彈琴,說了也是白說。

    「那你呢?你瞭解愛嗎?」孟熙颯忽然深情一問,「辰辰,你能體會我對你的愛意嗎?」

    為什麼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別人之間的愛意,唯獨感受不到他的呢?

    「我……」唐品辰愕然。

    他說他愛她?

    天啊!這、這是真的嗎?

    不,這是幻覺,這一定是幻覺。

    突如其來的深情告白,令唐品辰忽覺口乾舌燥、手足無措,一時間也顧不得喝咖啡是要優雅的、優閒的,反而猛灌不停。

    「辰辰,你還沒回答我呢?」他只想知道她心中究竟有沒有他?

    「呃……飯也吃了,咖啡也喝完啦。」唐品辰揚高已一滴不剩的杯子淡問:「請問,我可以走了嗎?」

    「這女人!不用說了,由她那急於逃避的神情看來,孟熙颯已知道她的答案了。

    他回以一抹深情的淺笑,不語。

    「你……」又是這種深情得可以的笑容,令人頭皮發麻呀!唐品辰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起身離去。

    又逃了?盯著她逃竄的背影,孟熙颯臉上笑意更深了。

    這一次,之所以沒有阻撓她,是因為——

    他另有打算。

    *  *  *

    推開大門,映人眼簾的是一室的靜默及漆黑。

    甫自美國搭機返回家門的唐品辰,擱下手裡的行李箱,神情悲慼地環視了四週一眼。

    好友們一個個嫁了,往日的歡笑、吵鬧之聲已不復在,偌大的空間往後將只剩她一人,她可是標準的「單」身女郎了。

    「唉!」

    好友們一個個脫離單身的事實,教她仍不禁歎了口氣。

    「聽老一輩的說!歎一次氣可是會少三年壽命的喔。」

    冷不防的,一道的嗓音忽地自漆黑的空間裡逸出。

    小、小偷?

    下意識的反應,嚇得唐品辰雙腳一軟,跟著整個身子癱軟在門板上……咦?不是小偷,因為這聲音該死的熟悉!

    啪的一聲,唐品辰探手用力拍下門板邊的開關,廳內倏地燈火通明,怒眸掃到一派優閒端坐在沙發上的人,驚嚇過度的她失聲吼問:「姓孟的,你為什麼會在這兒?」天知道,她嚇出一身冷汗。

    「哈囉!」不速之客朝她揮揮手,一臉的傻笑。「我也追你追了大半個地球喔!」

    大半個……去他的大半個地球啦,那是他的「賊窟」在台灣好不好,睜眼說瞎話。

    「你是怎麼進來的?』她回頭看了門一眼,確定鎖並沒有被破壞。

    「你說呢?」

    她說?要依她說嘛……她打算報警!

    只見唐品辰忿然走近電話,拿起話筒撥了三個數字鍵,「喂,喂?」

    斷了?

    忿然抬眸,她看見他一手正壓在電話上,另一手則亮出一串鑰匙,晃呀晃的。

    「可惡!」乍見他手中的鑰匙,唐品辰頓時明白在機場送行時,依憐庭口中的「大禮」是什麼了!

    可惡的守財奴!鐵定又拿了人家的好處才會出賣她!

    「出去!」她指著門口,下起逐客令。

    「除非你接受我,否則我不走。」

    接受?她會接受他才有鬼咧!

    天知道他會不會又像之前一樣先是甜言蜜語,搞得她心猿意馬。然後又一聲不吭的消失,出現後又是一臉的漠然。

    不!她受夠了!

    「出去!出去!我說出去!」

    她一逕死命地推著他,直至將他狠狠地推出門外,連帶地推出她的生命後再關上大門,她終究無力地順著門板直線下滑……

    這一次,她是鐵了心要遠離他。

    *  *  *

    叮咚!叮咚!  。

    「誰呀?」大門一拉,映人眼簾的又是那張她不想見的臉孔,身子往後一縮,她面無表情的想要甩上門。

    「別關,讓我進去。」

    她還是不願意,又想關上門。

    「辰辰,我有鑰匙,只要我想,你知道自己阻絕不了我的,所以……」

    「所以你想怎樣?」她的口氣很沖。

    可惡的依憐庭,都是她見利忘友,害她不得安寧啦!別回來,否則她鐵定讓她也嘗嘗不得安寧的滋味。

    揚高手中的袋子,孟熙颯一臉可憐地哀求:「陪我喝幾杯酒,好嗎?」

    「想灌醉我,好吃了我?」她環胸冷睨。

    「你早就被我吃了,只要我想,不用酒也是可以……」他壞心一笑,笑得很曖昧。

    「夠了!」他說的是事實,漂亮的臉蛋一紅,唐品辰氣急敗壞地走進屋內,選了張離他最遠的位子坐下。

    「放心,我不會對你下手的,酒裡更沒有下藥,而且我還會給你一筆錢,算是酬謝你撥空相陪……」他頓了一下,「就當是你我最後的相聚,請你坐過來,留給我一個美好的回憶,好嗎?」

    言下之意,他是要永遠離開她了?

    「我……」一股酸澀倏地湧上心頭,令她緊 窒痛苦。

    她竟然心生不捨?

    「這是我最後一次的請求,答應我。」

    「我……」猶豫了一會兒,唐品辰終於點頭,起身走至他身邊落座。

    縱然心生不捨,但人家都已選擇放她自由不再緊纏著她,她也該放開胸懷及戒備,就當作是好朋友幫他餞行。

    孟熙颯隨即打開瓶蓋,為兩人各倒一杯。「敬你。」

    「嚇杯!」唐品辰一飲而盡,頗有女中豪傑之姿。「咳、咳……好、好辣!」嗆出淚意的她猛吐小舌。

    「酒不能這樣喝,會醉的。」他好心的提醒著她。

    醉?他都要離開她了,還管她醉不醉的?醉了最好,醉了最好!

    分離在即,教她止不住悲愴地為自己又斟滿了一杯,舉杯喊道:

    「來,再干!」

    「呃……干、乾杯!」他坦誠自己的確是想灌醉她,但計劃比預期中來得順利,仍教他有點錯愕。

    「不醉不歸!」

    兩人就這麼一杯接著一杯,喝完一杯又一杯,酒過三巡後,心中暗藏悲苦的唐品辰如願地醉了……

    她醉眼迷濛,正想倒頭呼睡之際,耳畔傳來一道好聽的嗓音——  

    「來,辰辰,在這兒簽上你的名字。」孟熙颯指著紙上一處,笑著說。

    「為、為什……為什麼?」醉眼迷濛的她,突然有此一問。

    「怕你不認賬呀。」

    認……認賬?賬是錢,錢就是賬,依憐庭的最愛,呵!

    「簽、簽哪……哪兒啊?」

    哇!不是酒家女,喝酒也能賺錢耶,如果依憐庭那守財奴知道了,一定對她崇拜有加,呵!

    「這兒,辰辰。」

    唐品辰哦了一聲,小手揮動筆桿,聽話地在他指示的地方落下她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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