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迫不及待要甩掉他。茱麗知道她現在的思緒不合理。長而無止境的旅程令她筋疲力盡,她的神志變得恍惚。對於依恩的重話,她反應過度。
「茱麗,過來見見凱隆。」亞力叫道。
每個人都轉頭看她。她急急過去站在主人面前,屈膝行禮,臉上掛出一抹笑。那麼做相當勉強,因為凱隆瞪著她彷彿她才變成了惡魔。他臉上的表情將他的想法顯露得一覽無遺。他顯然被她的出現嚇得目瞪口呆。
上帝,她真的沒有力氣忍受這種荒謬的事。她歎口氣,說:「晚安,先生。」
「她是英格蘭人。」凱隆嚷道,前額的血管都爆了出來。
茱麗說的是標準蓋爾語-但是她沒法掩飾英格蘭回音。此外,她的服裝亦透露出她籍出何地,雖然她很明白蘇格蘭人和英格蘭人之間素有的不信任,但凱隆的敵意仍令她害怕。她直覺地退後一步,避開他的怒氣。
她撞到了依恩,她試圖轉到他身旁,但是他不讓她那麼做,兩隻手擱上她的肩將她向後拉,直到她的背貼到他身上。
好長一分鐘依恩沒有說話。亞力走過來站到他的族長旁邊,接著高威也踱過來站在另一邊。勃迪最後一個行動。他看看依恩,等候他的同意。當他的族長終於將目光撤離凱隆,轉而向他點個頭,勃迪走過去直接站在茱麗前面。
她可說是夾在兩位戰士之間。茱麗試圖探過勃迪的背偷看,但是依恩的手施加壓力,她根本動彈不得。
「我們已經注意到她是英格蘭人,凱隆,」勃迪低聲但有力地宣佈。「現在我想要你注意,茱麗小姐受到我們的保護。我們正要帶她回高地的家。」
灰髮老人似乎想甩掉他的呆滯。「當然,」他期期艾艾地說。「我只是太意外了,你知道的……乍然一下聽到她的…口音。」
凱隆不喜歡麥氏族長眸中的神色。他明白這樁嫌隙必須盡快修補。他向左橫跨一步,以便道歉時能看著那位英格蘭女人。
勃迪跟著他移動,有效地擋住他的去路。「這裡歡迎我們全部的人嗎?」
「當然。」凱隆回答。他緊張地撥撥頭髮,希望麥氏族長沒有注意到他的手有多抖。他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得罪這位權大勢大的貴人。
凱隆極力壓下劃十字求神保佑的衝動。受不了依恩視線的他將全副注意力轉向勃迪。他清清嗓子說:「自從你哥哥娶了我的獨生女,你和所有姜家的人都受我們的歡迎c這當然包括麥氏族長的女人。」他急急補充。接著他半轉身呼叫他妻子。「瑪姬,把晚餐擺上桌招待客人。」
茱麗曾納悶為什麼依思不作做聲。但是一等凱隆提及勃迪的哥哥娶了他的女兒,她明白依恩為什麼讓他負責澄清一切。
凱隆邀請大家入內。茱麗伸手抓住勃迪的衣服,他立刻轉頭。「謝謝你替我說話。」她低哺。
「你不必謝我,茱麗。」他的聲音露著尷尬。
「不,我必須謝,」她爭論。「勃迪,請你向你的親戚解釋我不是依恩的女人好嗎?他似乎誤解了。」
勃迪瞪了她好久,接著抬起視線看著依恩。
他還在猶豫什麼?「我只是要你把事情說清楚。」他說。
「不。」
「不?」她問。「為什麼不?」
勃迪並沒有笑,但是他的眼角瞇在一起至少代表了他想笑而不敢笑。「因為你是依恩的女人。」他拖長聲調說。
她搖頭。「你怎麼會有如此荒謬的想法?我只是他家的客人……」
勃迪轉身走進石屋,她只得停止解釋,看著那位頑固的人離開。亞力及高威跟著,那兩個人公然咧嘴竊笑。茱麗站在原地。依恩終於放開她的肩膀,輕輕推她一下。
她沒有動作。他走到她身邊,低頭對她說:「現在你可以進去了。」
「凱隆稱呼我是你的女人時,你為什麼不說話?」
他聳肩。「我不想說。」
他當然不會告訴她實情。凱隆說錯了話,茱麗不是他的女人,但是他喜歡那句話聽起來的感覺而不曾阻攔。「進去吧。」依思再次命令,聲音略顯沙啞。
她搖搖頭,將視線垂至地面。「怎麼了?」他問,伸手抬起她的臉。
「我不想進去。」她的聲音可憐兮兮的,他試著不要笑。
「為什麼?」他問。
她聳聳肩。他輕輕掐她的下顎,她明白,除非她回答他,他是不會罷休的。「我只是不想到我不受歡迎的地方,」她低哺。他的微笑充滿了柔情,她突然想放聲一哭,眼睛浮現了霧氣。「我太累了。」她找借口。
「但那並不是你要待在外面的原因吧?」
「我解釋過……」她衝口而出。「我知道我不應該介意他的仇視態度。所有的高地人都討厭英格蘭人,而多數英格蘭人憎恨蘇格蘭人,甚至邊界的蘇格蘭人……我則贈恨這一切的仇恨。那是─…無知,依恩。」
他點頭同意。「他嚇倒你了嗎?」
「他的怒氣實在太不合理,」她承認。「或者又是我反應過度?我已累得不知道了。」
她的確累壞了,漂亮的藍眼睛下有了黑眼圈,並且神情沮喪。但是在他眼中她仍漂亮非常。
她突然挺起肩膀。「你該進去了,我樂於在外面等。」
他微微一笑。「但是如果你陪我進去我會更高興。」他直說。
對他來說這件事已沒什麼好討論的。他環住他的肩,輕輕捏一下,繼而將她拉向門口。
「你說你可能又是反應過度。」他邊走邊說,根本不理會她-硬的姿勢。這女人天生頑固,想到這個暇疵令他覺得有趣。其它女人從不會和他爭論,但是茱麗和那些他認識的女人都不一樣。彷彿,她每隔一分鐘就會對他怒目相視。他覺得她的反應清新而坦誠。她不必試圖給他留下好印象,而她絕對不怕他。奇怪的是,她這種史無前例的行為卻解放了他。對於茱麗,他不必擺出族長的威勢,她是個外人的事實似乎打破了他身為族長的傳統角色。
依恩問:「你第一次反應過度是什麼時候?」
「你吻我的時候。」
她坦日道出時他們已來到門口。他猛地停腳。「我不懂,」他說。「你怎麼反應過度的?」
她感覺到她的臉一陣燥熱,轉身躲開環住她肩膀的手臂。「吻完之後…你顯然很氣我,我因此也生起氣來。我不應該在乎的。」她補充說明。
她沒有等候他對她衝口直言的反應,急急進屋去了。她先前注意到的婦人出來迎接她。她的微笑真摯,茱麗的緊張稍減。
瑪姬相當好看,嘴角、眉梢的皺紋並沒有減損她的外觀。她有雙美麗的綠眸,濃密的棕髮中滲著幾絲銀灰。雖然她比茱麗足足高上一英尺,卻給茱麗如沐春風的感覺。
「謝謝你容許我到你們家。」茱麗屈膝行禮。
瑪姬把手在白圍裙上擦乾。「請坐。我去弄晚餐。」
茱麗不想和那些男人同坐。依恩已經入座,而凱隆正彎著腰替他斟酒。茱麗的胃立刻抽緊。她做個深呼吸穩定情緒,一杯葡萄酒不會使依恩變得暴躁吧?這種反應絕對荒謬,她告訴自己。依思不像岱克,他不會發酒瘋。他不會。
依恩正好抬頭。只消著茱麗一眼,他立刻知道有什麼事不對勁。她的臉色蒼白,看起來彷彿正為什麼事驚慌。正想起身去詢問她在煩惱什麼時,他發現她正瞪著那杯酒。
她到底是中了什麼邪不成?「茱麗,你是否想喝一杯?」
她立刻搖頭。「趕了一整天的路,白水豈不更……清新解渴?」
他向後靠。他們喝什麼對她似乎很重要。他不懂為什麼,但覺得其原因無關緊要。她顯然很不安。如果那女人想要他們喝水,他們就喝水好了。
「的確,」他贊同。「白水會更清新解渴。」
她放心地垂下了肩膀。
勃迪也注意到她的反應。「凱隆,我們一大早就要起來,」他說,雖然他的目光是落在茱麗身上。「回到家前我們不喝酒。」
瑪姬也聽到他們的交談,她急急端上一壺新打的春泉送到餐桌。茱麗則端了酒杯過去。
「你坐下來休息。」瑪姬告訴她。
「我寧願幫你。」茱麗回答。
瑪姬點點頭。「那就端張椅子坐到火爐邊。你可以幫忙攪肉羹,我去切麵包。」
茱麗鬆一口氣。男士們已經開始交談,由他們凝重的表情看來,話題必定不輕鬆。她不想打斷他們,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坐在凱隆旁邊,而桌上唯一的空位就是凱隆左側。
茱麗端了牆邊的圓凳來到火爐前。她注意到瑪姬不斷朝她偷望。顯然那女人是想和她說話,但又顧慮她丈夫的反應。她不時源向餐桌確定凱隆是否在注意她們。
「我們很少有客人。」瑪姬低語。
茱麗點點頭。她看到瑪姬又偷看她丈夫一眼,繼而再轉向她。
「我很好奇你為什麼要去麥家?」她低聲問。
茱麗微微一笑。「我的朋友嫁到麥家,她要我在她生第一個孩子時去陪她。」她回答,同樣輕聲細語。
「你們倆怎麼認識的?」瑪姬想知道。
「在邊界的賽會。」
瑪姬點點頭。「高地也有賽會,只是它是在秋季舉行而不是春季。」
「你可曾參加過?」
「貝娜還住在家時我們去過,」瑪姬回答。「後來凱隆就忙得沒法去了。」她聳聳肩。
「聽說貝娜嫁給勃迪的哥哥,」茱麗說。「最近結婚的嗎?」
「不,四年了。」瑪姬回答。
瑪姬聲音中的惆悵再明顯不過。茱麗停止攪動肉羹,將注意力放在瑪姬身上。雖然她們等於是陌生人,她很想安慰老婦人。她似乎非常寂寞,而茱麗非常瞭解那種感覺。
「你難道沒時間去探望你女兒?」
「自從貝娜結婚後我就沒看過她,」瑪姬回答。「麥家人不和外人交往。」
茱麗不敢相信她的耳朵。「但你不是外人啊!」她抗議。
「貝娜現在屬於韋思了。我們不方便要她回家,也不好要求去探視她。」
茱麗搖搖頭。她從沒聽說過如此荒謬的理論。「她有沒有捎信給你們?」
「誰來送信?」
沉默了長長的一分鐘。「我來。」茱麗低語。
瑪姬回頭望一眼她丈夫,繼而直視茱麗。「你肯替我傳信?」
「當然,」茱麗回答她。「一點困難都沒有,瑪姬。如果你有什麼事要我告訴貝娜,我保證一定替你送到。然後,在我要回英格蘭時,我會送來她的回信。或許她真的會邀你們去看她。」她補充道。
「我們要去外面照顧馬,瑪姬,」凱隆高喊。「要不了多久。晚餐快好了嗎?」
「快好了,凱隆,」瑪姬回答。「你們回來時晚餐已經上桌了。」
男人們離開石屋,凱隆隨手關上門。「聽你丈夫的聲音好像在生氣。」茱麗說。
「不,他沒有生氣,」瑪姬急急辯解。「他只是有點緊張。麥氏族長光臨寒舍是無上的光榮,凱隆會吹噓上一、兩個月哩。」
瑪姬將蜂蜜放在桌上,又捧來一壺水。麵包已切成厚片。茱麗協助她將肉羹舀進一隻大木碗,放在長桌中央。
「或許,晚餐時,你能讓勃迪說說貝娜的近況。」茱麗建議。
瑪姬一臉驚愕。「我問這種話會變成侮辱,」她解釋。「如果我問她是否快樂,意思是我懷疑韋恩待她不好。你懂得其中的複雜性嗎?」
照茱麗的看法,事情並不複雜,只是荒唐得可笑。她覺得自己都要為瑪姬生氣起來。麥氏家族這種態度實在太過殘忍,他們對父母親這種親戚毫無愛心。
如果有人告訴她她再也不能見到美玲姨媽和賀伯姨父,她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麼事。僅只是想到那種情形就令她眼中起霧。
「如果是你……」瑪姬對某麗微微一笑,等她自行領悟。
茱麗點點頭。「勃迪或許會認為,我是英格蘭人,不懂事。」
「正是」
「我會很樂意發問。」她答應老婦人。「高地上各族都像麥家這樣嗎?都不和外人交往?」
「鄧家和馬家是那樣,」瑪姬回答。「他們不互相攻擊時就閉關自守。」她解釋。「鄧家位於麥家和馬家之間,凱隆告訴我他們經常為土地所有權打仗。這三族的人都不參加賽會,但其它各族都參加。英格蘭人都像你嗎?」
茱麗試著把心思集中在瑪姬的問題上。那並不容易,因為她仍在回想老婦人提到馬家是姜家的敵人一節。
「小姐,」瑪姬問。「你不舒服嗎?」為她的客人突然發白的臉色皺起了眉頭。
「噢,我很好。我不知道我像不像其它人,」茱麗回答。「事實上,我的生活相當閉塞。瑪姬,如果這些男人從不和其他家族交往,他們怎麼可能找到伴侶?」
「哦,他們自有辦法,」瑪姬回答。「韋恩到這兒來買馬。他遇見貝娜,立刻愛上了她。我很反對這項結合,因為我知道我將再也看不到女兒。但是凱隆不聽我的。此外,麥家的人是拒絕不得的,至少我從沒聽說過任何人敢那麼做。而貝娜又立定決心非韋思不嫁。」
「韋恩長得像不像勃迪?」
「像,只是他比較安靜。」
茱麗爆出笑聲。「那他一定是個啞巴,」她說出感想。「勃迪已經很少說話了。」
瑪姬忍不住跟著笑起來。「麥家是很奇怪的一族,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如果凱隆受到攻擊或需要協助,他只需通知依恩族長。
「和他們通婚前,我們的羊不時會失蹤。後來貝娜嫁到麥家,偷竊的事件立刻停止了,凱隆也獲得鄰里更多的尊敬。去桌子那兒坐吧。」瑪姬指示。
「你不一起來?」
「我先上菜,待會兒就來。」
不論她明不明白,她才給了茱麗不必坐在凱隆旁邊的借口。男士們都在原先的位置坐下。茱麗端起火爐旁的椅子搬到長桌旁,擠進依恩和勃迪之間。
如果那些戰士對她的大膽覺得訝異,他們沒表現出來。勃迪甚至挪開一點使她不至於太擠。他們在沉默中進食。茱麗等到男士們都吃完後才提起貝娜。
她決定迂迴進入主題。「瑪姬,這道肉羹真好吃。」
「謝謝你。」瑪姬稍稍臉紅地回答。
茱麗轉向勃迪。「你常見到你哥哥?」
那位戰士看她一眼,聳聳肩。
「有沒有看到他的妻子貝娜?」她進一步刺探。
他再聳肩。她在桌下用腳踢他,他揚起眉毛。「剛才是你在踢我?」
這就是委婉的結果,茱麗想。「沒錯,是我跟你。」
「為什麼?」
這是依恩問的。她轉頭對他微微一笑。「我不想勃迪再對我聳肩。我要他談談貝娜的近況。」
「你其至沒見過那個女人哩。」依恩提醒她。
「但我想知道她的事。」茱麗回辯。
依恩的表情像是他認為她瘋了。她歎口氣,手指頭在桌面上連續敲著。「請說一點貝娜的事。」她再次要求勃迪。
他不理她。她再歎一聲。「勃迪,請你隨我到外面去一會兒好嗎?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私下告訴你。」
「不好。」
她控制不了地再踢他一腳。接著她轉向依恩,沒看到勃迪ˍ閃而逝的笑意。「依恩,請你命令勃迪隨我去外面。」
「不要。」
她再次在桌上敲著邊鼓,一面考慮下一步該怎麼走。抬起頭,她看到瑪姬可憐兮兮的表情,當下決定,就算此舉使她看起來像呆子,她一定要辦到。
「好吧,」她宣佈。「我只好明天在路上再告訴勃迪了。我要和你共騎,」她面帶純真的笑容說。「或許我會從日出說到日落,勃迪,因此今晚你最好休息個夠。」
這是實質的威脅。勤迪推桌站起來,原先陰暗的表情燃燒起來。他讓餐桌旁每個人都知道他在生氣。
茱麗不是生氣,她是氣極了。老天,她等不及將這個冷漠的粗人拖出去。但是她逼出一抹笑,甚至向主人行了屈膝禮。這才轉身拉開門。
她急於炮轟勃迪,忘了大門旁還有兩扇窗戶。
瑪姬和亞力是背門而坐,但是依思及亞力能將窗外的景物看得清清楚楚。不用說,每個人的好奇心都給挑了起來。高威半轉身體一探究竟。
依恩一直注視著勃迪。那位戰士正面對著他。只見他撐著兩腿挺立,雙手背在身後。他也沒有試圖掩飾他的惱怒。勃迪的脾氣暴躁,但依思知道這位戰士不會動茱麗,不論她惹得他有多氣,但是他會用幾句殘酷的話傷他。
依恩等著看他是否需要出去干涉。今晚他最不需要的就是一個哭哭啼啼的女人,而勃迪對戰術的運用幾乎和他一樣靈活。
一抹微笑突然爬上勃迪原本凶巴巴的嘴角,他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亞力也不能。「你看看?」他低語。
「我是在看,」高威說。「我實在不敢相信,那是我們的勃迪嗎?」他有趣地嘖嘖出聲。「我從沒看過他有那種表情。你想她對他說了什麼?」
她是在折磨他,依恩斷定。茱麗的手叉在腰上,步步進逼。隔著距離再加上風聲,她的聲音聽不清楚,但是依恩知道她不是悄聲說話。不,她一定是在大叫。而勃迪像是就要逃走了。
依恩轉頭看看瑪姬。她用手摀住了嘴,知道他在看她時,她立刻將目光垂下。但是她的動作不夠快。他看到她眸中的憂慮,頓時明白這件事她也有份。
門打了開來。茱麗勉強堆上微笑,急急回到桌前。她坐下,雙手放在膝上。勃迪跟著慢慢走進來。當他再次落座後,每個人的注意力都轉向他。茱麗覺得現在和瑪姬點點頭應該夠安全了,她也眨眨眼。
依恩看到那個動作,他的好奇心更強了。
勃迫清清喉嚨。「貝娜和韋恩的房子大約和這間一樣大。」他咕噥道。
「聽起來很不錯。」凱隆回答。
勃迪點點頭,表情非常不自然。「她的預產期就要到了。」
瑪姬快樂地抽口氣,眼淚浮出她的眼。她伸出手握著丈夫。「我們就要有孫子了。」她低語。
凱隆點頭,茱麗注意到他的眼睛也浮現了霧氣。他低頭拿起酒杯。
依恩終於瞭解了茱麗玩的把戲。她發脾氣,讓自己出醜,全是為了幫助瑪姬打聽女兒的近況。茱麗實在很細心。他從沒想到過貝娜的父母或許想知道女兒的消息,但一位外地人卻看出來了,並且著手幫助他們。
「有沒有什麼事情是你們想知道的?」勃迫問。
瑪姬的問題不只一個,她有好幾百。亞力及高威甚至解答了其中幾個。
茱麗高興極了,雖然勃迪之所以會合作全在於她的威脅,多少使她難堪。話又說回來,她的感覺有什麼重要?瑪姬快樂的表情足夠補償勃迪的粗暴態度。
石屋裡非常暖和。茱麗試圖專心聽他們交談卻累得無法辦到。她注意到凱隆想再次斟滿勃迪的酒杯,但壺中已空。
茱麗將自己所坐的椅子推到牆邊站起來,再端一壺水上桌。凱隆向她點頭稱謝。
上帝,她可真累壞了。男士們侵佔了她原先的位置,而她的背也酸得再也撐不直。她走回牆邊的圓凳坐下,肩膀靠著清涼的石牆。她閉上眼,不到一分鐘已昏然入睡。
依恩一直注視著她。她好可愛,面龐純潔猶如天使。他瞪著她良久,直到他明白她睡得快要摔下圓凳。
他朝勃迪點點頭要他繼續他的故事,自己則走到某麗身旁。他斜倚著牆,雙臂抱胸悠閒地站著,聆聽勃迪敘述韋恩和貝娜的事。瑪姬及凱隆著迷地搜集他的每個字,當勃迪提到貝娜多受大家喜愛時,他們都露出了笑容。
茱麗失去了平衡。若非依恩及時扶住,她已倒了下去。他將她推回牆上,接著將她的頭推向他,她的臉頰便靠在他的腿邊。
又過了一小時,依恩叫停。「天一亮我們就得動身,我們還要走兩天的路。」
「你的女人可以睡我們的床。」凱隆建議,宏亮的聲音見到熟睡的茱麗時立即放低。
「她和我們一起睡外面,」依恩回答。「茱麗不會要你為她讓出你們的床。」
瑪姬和凱隆都不敢對麥氏族長的決定有異議。依恩彎下腰抱起茶麗。
「這姑娘睡得好沉。」亞力咧嘴一笑。
「要不要多一條毛毯?今晚的風很冷。」瑪姬問。
高威替依恩開門。「需要的我們全有了。」
依思抱著某麗穿過門檻,繼而停住腳。他轉身。「謝謝你的晚餐,瑪姬。很好吃。」
這番讚美他自己聽來彆扭,瑪姬卻樂壞了。她的臉紅得一如爐中之火,凱隆則像是自己也受到讚美似的激動不已。
依思走到穀倉前的樹林。濃密的樹葉可以抵擋寒風,並且提供他們所需的隱私。亞力替茱麗搭建帳篷時他一直抱著她,接著跪下來將她放在高威鋪好的毛皮帳篷裡。
「我曾答應這位姑娘今晚她可以有張溫暖的床。」亞力咕吹。
依恩搖頭。「她和我們在一起。」他宣佈。
沒有人反駁這項陳述。戰士們各自走開,依恩則替茱麗再蓋上一層毛呢披肩。她自始至終都沒睜開眼。他用手背輕撫她的面頰。「我該拿你怎麼辦?」他低哺。
他並不指望她會回答。茱麗在毛毯下蠕動一下,發出低哺。
他真不想離開她,但仍強迫自己站直身體,抓了一件亞力遞給他的披肩走向最近的樹。他靠著樹幹坐下,閉上了眼睛。
半夜時分一種他從沒聽過的聲音吵醒了他。其它戰士亦紛紛驚醒。
「老天爺,那是什麼聲音?」勃迪咕俄。
嘈雜的聲音是茱麗發出的。她已完全清醒,心想自己就要凍死了。她的牙齒打顫,全身抖個不停。戰士們聽到的就是那個聲音。
「我不是故意吵醒你,勃迪。」她喊道,字字發抖。
「你真的那麼冷,姑娘?」亞力的訝異逸於言表。
「我真的那麼冷。」
「過來!」依恩命令,聲音略顯粗暴。
茱麗細聲回答:「不。」
他在黑暗中微微一笑。「那我只好過去了。」
「你離我遠一點,麥依恩,」她命令。「而如果你認為你能命令我不冷,我警告你,那是行不通的。」
他走過去站在帳篷前。不到幾秒,他已將她的小帳篷拆掉。
「這下更有用。」她嘟嚷,坐起來狠狠地瞪他。
依恩將她推回皮毛墊上,自己則在她身旁的地上躺下。他側躺著,身上的熱力經由他的背傳送至她身上。
勃迪突然出現在她的另一邊。他也側躺,背對著她。萊麗直覺地偎向依恩。勃迪跟著她移動,直到他的背貼到她的背。
現在她當然夠暖和了,兩個巨人戰士散發出驚人的熱力。
「她凍得像冰塊。」勃迪表示。
茱麗笑出聲音來。悅耳的聲音令依恩及勃迪均綻露了笑容。
「勃迪?」
「什麼事?」
他的口氣又凶起來,但是她不以為意。她終於瞭解了他的個性,知道那些粗暴只存在於表面,他乖戾的外表下其實有顆仁慈的心。「謝謝你。」
「謝什麼?」
「花時間談貝娜的情況。」
勃迪悶哼一聲。她再次笑出聲。
「茱麗?」
她更往依恩的背上靠。「什麼事,依思?」
「少囉嗦,睡覺。」
她樂於遵命,幾乎立刻又沉入夢鄉。
隔了好久勃迪才再開口。他要確定菜麗真的睡著了,不會聽到他要說的話。「每次有所選擇時,她總是選你。」
「此話怎講,勃迪?」
「她現在是粘在你的背上,不是我的。她寧願和你一起騎馬。難道你沒看到今天你命令她和亞力同騎時,她可憐的表情?看起來好可憐。」
依恩微微一笑。「我注意到了,」他承認。「但她若是寧願和我在一起,那也只因為我是派特的哥哥。」
「不只如此。」
依恩沒有回答,幾分鐘後勃邊再開口。「告訴我,依恩。」
「告訴你什麼?」
「你打不打算留住她。」
「如果我不打算呢?」
「那我就要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