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苡芩,怎麼了?"製作人蔡淑瑛用指關節使力地敲敲桌面,喚醒失神的她。
丁苡芩嚇了一跳,隨即擠出微笑,對蔡淑瑛搖搖頭。她還在猜測申引爵和那位美麗女子的關係,心裡鬱悶著。
"沒事就趕快打起精神吧!等一下要開新戲討論會議,別老是垮著臉。要是長官看了不高興,可是隨時都能把你換掉哪!"
蔡淑瑛出身南部,身材肥壯,聲音粗啞,男人婆一個。她是演藝圈裡有名的大姊大。已過半百的年紀,迫使她不得不在臉上塗了厚厚的一層粉。雖然她好像挺照顧人,但那急驚風的性子,有時也讓人受不了。
"對不起,不會了。"丁苡芩打起精神,暫時不去想申引-C
吳賜佑上個廁所回來,才踏進會議室,就見到自家寶貝被製作人數落,他立刻上前滅火。
"瑛姊,你也知道,苡芩她大病初癒,再加上小柔突然請假回老家,沒人陪她,所以精神才會沈了點。別怪她嘛,喔?"他撒嬌地摸摸她粗肥的手臂。
蔡淑瑛笑笑,輕拍掉他的手。"我怎麼會怪她,只是等一下被長官看到了不好啊!"丁苡芩是她的搖錢樹,她怎麼敢得罪?只是搖錢樹要顧,上頭的長官大爺也得顧呀。
才聊著,幾位電視台的高級長官陸續進來,他們停下談話,準備開會。
但這個冗長的會議根本談不到什麼關於新戲內容的事,這些細節部分都是讓劇組私下再詳細討論,而現在聽來聽去,只是一直在談預算的問題。
丁苡芩感到無聊極了,她本以為今天能看到幾集劇本,或是談到定裝的部分,但事實上預算還沒敲定,根本什麼都不用談。真不知道今天為什麼找她來開這個會議,這些問題應該與她無關吧?
"蔡製作,今晚公司要宴請申總裁、顏董和幾位政界大老,爭取投資。你去找幾個女明星一起來。"頭髮花白的老長官想了想,又說:"對了,丁小姐一定要去喔,你現在演的這部戲會這樣大賣,可得好好感謝申總裁當初的全力支持哪!"
丁苡芩一聽到要宴請申引-,就屏氣凝神,再聽到自己也在受邀行列之內,更是開心不已。她立刻點頭答應,吳賜佑根本來不及阻止。
散會後,吳賜佑立刻抓著丁苡芩念個不停。
"苡芩,你怎麼答應去吃這種飯呢?"吳賜佑急死了。
"不好嗎?"她不懂他急什麼。
"當然不好,這飯局不單純的!"
今晚這頓就是所謂的"金主飯"。這種飯局通常會在大飯店設宴,還會找來姿色不錯的女藝人作陪。其目的既然是希望讓那些政商名流高興,進而花錢投資,自然席間便會默許讓他們對女明星為所欲為,甚至還可以帶回飯店房間,是很危險的。
可是他該怎麼跟苡芩提?他當初還信誓旦旦地跟她說演藝圈其實很單純呢!
"為什麼?"
"唉呀!說了你也不懂。"
"佑媽,我進演藝圈兩年,你替我推掉好多交際應酬,這樣沒關係嗎?"雖然她自己也很不喜歡這種場合,但佑媽今天這麼心急,肯定有特別的原因。
"我這也是為你好。今天晚上我不能跟在你身邊,你還是別去了。"他得回台中一趙,無法跟著丁苡芩,她的安全他保護不到呀!
"喔,你是擔心我的安全嗎?放心吧,有蔡製作在不會有事的。況且設宴地點剛好在我住的飯店樓下,不會有問題的。"丁苡芩笑著安撫他。
就是有蔡淑瑛在,他才擔心呀!吳賜佑在心裡慘叫著。
蔡淑瑛是業界有名的淫媒之一,常常會為了要籌拍戲所需的資金,而把一個個美麗的女明星送入政商名流的虎口。但這層黑暗面他說不出口,而且就算說了,苡芩也不一定會相信,因為她非常的尊敬蔡淑瑛。
唉!他真是有苦難言呀!
"佑媽,我這麼少去應酬,也會讓你很難做人吧?反正都答應了,我今天去見識見識也好呀,你就讓我去吧。"
吳賜佑瞪了她一眼。"我看你是為了申引-才會要去的吧?!平常也沒見你這麼積極地想參加應酬!"
丁苡芩的臉頓時情難自禁地染上一抹紅暈,平常大剌剌、有什麼就說什麼的她,竟也覺得羞窘。
"苡芩,聽佑媽一句,那個男人你碰不得的,別對他存任何希望和幻想。"吳賜佑苦口婆心地勸著。
"為什麼?"
"他不會給你真心的。"
"為什麼?"
"他的冷漠和他做生意的手段一樣赫赫有名,連圈內天後級的女明星都抓不住他的心呢,你別那麼傻……"
"真的嗎?"丁苡芩低下頭去,喪氣極了。
今天申引-對她雖然有禮,但真的也很冷淡。可是即使如此,她還是忍不住為他孤傲的氣質吸引,而且不知怎麼地,一靠近他,她的心就覺得好安定。
"……所以你千萬別喜歡上他,否則最後下場一定很慘。"
來不及了,她好像已經開始喜歡他了。
丁苡芩抬頭看了吳賜佑一眼,他一見那眼神就馬上明白了。
他氣道:"你!真會被你氣死!你不准愛上他,否則我立刻想辦法讓你的演藝
生涯結束!"
他威脅著她,因為他知道,演戲對苡芩來說和她的生命一樣重要,她下可能為
任何事情放棄的。再說,為了養她那個好賭的老爸,她不日進斗金也不行。
"哪有說不喜歡就不喜歡的。"她嘟嘟囔囔地辯道。
"我事先就警告過你,別接近他的──"他忽然明白了。"你該不會私下去找
過他吧?"
"我……"丁苡芩低下頭,不會說謊。
"啊!氣死我了!申引-有什麼好的,怎麼只要是女人都會撲向他!"他氣得
真想捶心肝。
"他也不壞呀。"她還替他辯著。
"還辯!你才認識他多久?他好壞你知道多少呀?"
"不知道……"她說不出申引-哪裡好,但他給她的感覺卻非常安心,那種感
覺就像是遇到挫折時,會讓她想躲在他懷裡哭,把一切煩惱都交給他。
"今晚你不准去參加飯局,我去跟那些長官們說!就算被殺頭,我也不能讓你去!"為了保護像自己女兒般的苡芩,他就算丟了飯碗也在所不惜。
"佑媽,別這樣嘛……"丁苡芩的聲音軟了下來。"今晚的飯局我既然答應了
,就得去。再說過幾天,我又得飛大陸拍戲,這一拍三個月,說不定那時候,我早
就已經忘了申引-這個人呢!你今晚讓我去,就當作是向一個救過自己的恩人道別
吧,好不好?"
吳賜佑認真地考慮著。他知道今天如果不讓苡芩去,以她的拗脾氣肯定無法專心拍接下來的戲。
於是他道:"好吧,僅此一次,下不為例。對了,我跟你說,不管什麼人要送你回飯店客房,都一定要馬上拒絕,尤其是那個申引-!"
"好,我知道!佑媽,謝謝你,我最愛你了!"丁苡芩開心得抱住他。
想到今晚又能見到申引-,她的心就萬分雀躍,可是再想起佑媽的警告,她的心就又沈了下來。
唉!為什麼喜歡一個人不能簡簡單單、直來直往的呢?為什麼付出就一定要想得到回報呢?如果可以不在乎對方能不能回報同等的真心,她或許就能放大膽子去喜歡、去表白了。
但愛情,就是因為這麼不可理喻,才會有這麼多的酸甜苦辣、情仇糾葛呀……
"你怎麼又垂頭喪氣的?今晚請的都是投資新戲的大人物,你要小心應付,別要死不活的。"
丁苡芩又被蔡淑瑛念了,但沒見到申引-,她就是開心不起來。直到看見他遠遠走過來,她死氣沈沈的心才又活了過來。
申引-入席,看到丁苡芩坐在一旁,頓時有些錯愕,接著,他看向她的眼神瞬間冰冷了起來。
他怎麼會期望身處複雜演藝圈的丁苡芩,還能像她的笑容一樣單純呢?!
瞧,現在,她不是也參加了這個性暗示極深的飯局嗎?
這種飯局,只要一坐上桌,就代表在場的每個男人,都有機會帶她上電視公司早就為他們準備好的客房。這種一貫的"金主飯局",入行兩年的她不可能不知道其中涵義的。
生氣、失望、難過,五味雜陳的情緒在他胸口翻攪著。
想不當一回事,但心底就是忍不住在乎。
申引-嫌惡的眼神像針,刺進丁苡芩的心口,扎得她又痛、又莫名其妙。
為什麼他要用這麼嫌惡的眼神看她呢?那天扶住她的熱心男人上哪兒去了?今早那個有禮的男人呢?她看著他,好想知道答案。
"苡芩,你怎麼還呆在那裡,快坐到申總裁旁邊,替他倒酒呀!"蔡淑瑛發現申引-一進門,就直盯著丁苡芩看,猜想他一定是對她有興趣,連忙開口牽線。
苡芩移過座位,默默地替他斟了酒,充滿疑問的雙眼直盯著他看。
"苡芩快敬酒呀!"蔡淑瑛催促著。"要不是有申總裁大力支持,我們的戲也不可能拍得那麼順利呢……"
苡芩端起酒杯,沒說任何道謝的話,反而直接問出心裡的疑惑。
"你很討厭我嗎?"
蔡淑瑛愣住了,不知道丁苡芩為什麼會突然冒出這句話,連忙出聲制止她。
"申總裁只是不多話而已,苡芩你別想太多,快跟人家敬酒陪不是。"
"我看得出他似乎不太喜歡我坐在他身邊。"
蔡淑瑛還沒反應過來,申引-已經冷冷地開了口。"我本來就是這種個性,不喜歡的話,你可以坐到顏董身邊去,他很熱情,你只要三言兩語就能勾上他。"坐在對面的顏董已經流著口水,猛瞧丁苡芩很久了,申引-用下巴指指他,眼底不禁露出寒光。
"你!你的意思是我急著想討好你嗎?"她雙手握拳,怒瞪著他。
所有人被他們火爆的對話嚇了一跳,全都安靜下來。大夥兒還沒遇過這種氣氛其僵無比的金主飯局呢!
"不是嗎?否則你今天也不會早一步來見我了。"申引-諷道。
"你太過分了!我是真的想向你道謝,你怎麼可以扭曲我的心意?!"她又氣又難過,淚水在眼眶裡轉著。
申引-不語,他知道自己已經失去冷靜,才會一時口快說了重話。他不回答,現場氣氛頓時更加凝重。
蔡淑瑛連忙尷尬地打著圓場。"苡芩、苡芩,我看你坐到顏董身邊來好了。"
"不用了,我身體不舒服,我先回去了。"她拎起手提包準備走人。
"我送你。"顏董色急地跟上前。
為了賭氣,丁苡芩答應了顏董,完全忘了吳賜佑的告誡。
望著他們一前一後的背影,申引-壓抑著怒氣。
他鐵青著臉,語氣冰冷地對蔡淑瑛說:"你們公司的藝人這麼驕傲,又這麼不合作,我實在很難相信這項投資會有賺頭。我可不希望錢像投進大海一樣一去不回,所以投資的事不用談了。"
申引-起身離開。其他一起赴宴的政商名流,見龍頭申引-不打算投資,也紛
紛找了理由迅速離去。留下滿桌子的菜,和氣得冒火的蔡淑瑛。
丁苡芩氣沖沖地上了樓,回到客房門前,怒火才終於稍稍平復。她打開門,正要轉身向顏董道謝,沒想到卻立刻被他從背後抱住──
"你做什麼?快放開我,否則我要喊了!"丁苡芩驚慌失措地掙扎著。
"你喊吧,你叫愈大聲,我就愈興奮。"顏董踢上門,猴急地吻著她光潔的後頸。
丁苡芩放聲尖叫,但身子單薄瘦小的她,一下子就被他壓在床上。
"放心,我一定會包一個大紅包給你的。"他嘿嘿淫笑著。
"我不要錢,你快放開我,救命!救命呀!"
顏董不理她的呼救,興奮地撕開她的衣服,強吻著她。
"救命!"前所未有的恐懼侵襲著丁苡芩,她無法思考,只能拚命掙扎。就在她以為清白即將不保的時候,壓在身上的重量離開了。
她立刻爬向床頭,順手拿起床頭櫃上的花瓶,閉著眼就砸過去,她立刻聽到一聲悶哼傳來,
她發了瘋似的,又抓起所有能抓到的東西,全部丟向那聲音來源處。
"住手!快住手!丁苡芩──"申引-用雙手擋著她丟來的雜物。
熟悉的聲音令丁苡芩停住手。她睜開眼,看到是申引-,心頓時安了下來。但她全身還是忍不住顫抖著,臉色也蒼白得像紙。
丁苡芩一停下攻擊,申引-立刻掄起拳頭,用力地擊向顏董的腹部。
"畜生!"
"哎啊!……申、申總裁,對不起,我不知道她是您的女人,我還沒碰她,拜託別打我……"顏董哀嚎求饒。
"下次你再碰她,我就扭斷你的手,打斷你的腿!滾!"申引-怒不可遏,長這麼大,他的情緒還從未這麼激烈波動過。
顏董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申引-怒氣騰騰地走向丁苡芩,對她吼。"如果敢開門讓男人進你的房間,就別喊救命!要不是我把手機忘在房間裡,又上樓來拿,你早就被那個王八蛋吃了。"
剛才聽到她的哭叫聲,他差點沒嚇死,衝進門,見到那隻豬玀撲在她身上,他更是怒火狂燒。
"我有沒有被那只色豬吃了,關你什麼事,說不定我喜歡被他吃了呢!"他明明救了她,卻又說出這種話來,讓丁苡芩氣得口不擇言。
丁苡苓臉色蒼白,帶著嚇壞的神情,申引-一看便知道,她根本就在說謊。
他故意說道:"好,那我再叫他回來。"
"你混蛋!混蛋!你和他一樣混蛋……"丁苡芩再也忍不住地放聲大哭。
申引-頓時手足無措。商場上面對敵手,他能洞燭先機,先發制人;對於父母每天的打鬧,他也能不聞不問。唯獨這個女人,三番兩次地讓他失控,他真不知道現在該怎麼安慰她。
"……你過來。"她吸吸鼻子,淚眼婆娑地瞅著他。
申引-不動,仍立在原地。丁苡芩乾脆主動把他拉過來,緊緊地一把抱住他,讓所有的不安和害怕全都在那懷裡發洩出來。
"你哭夠了沒?"她的哭泣聲令他頭痛、胸口悶。"身為藝人,你哭得真是一點形象也沒有。"
"差點失身,還顧什麼形象!"她抬起頭嚷道,身子還不住地發抖著。
"以後不會了。"他下意識地撫著她柔順的發,安撫著她,語氣好溫柔。
經過這件事,外界一定會開始盛傳他和丁苡芩的關係非比尋常。不過這樣也好,否則以丁苡芩的姿色,再加上身處的環境,覬覦她的男人肯定不少。就算她無意招惹那群色狼,她公司裡的長官也會為了利益把她推向火坑的。
丁苡芩感受著他溫柔的舉動,喜歡他的心也愈來愈深陷,吳賜佑的警告早就被她拋諸腦後了。
"對了,你怎麼進來的?"她抬起臉看著他。
"是你的手提包救了你,它剛好卡在門縫上。"
"那真要謝謝我的手提包。"
"你不謝我救了你?"
丁苡芩推開他,繃著臉。"剛才是你嫌惡我,還把我推給他,所以才讓他有機可乘。這全都要怪你,我為什麼還要謝你?"
她沒忘記他剛才那恨不得快點把她送走的神情,讓她好傷心。
申引-無法否認,他剛才的確嫌惡她,甚至不願再多看她一眼,但那是因為他以為她是拜金女,那失望令他忍不住露出不屑的神情。
但是,當她拒絕了動不動就主動送女人鑽石、車子、房子的土財主顏董後,他對她又改觀了,因為好色的顏董是最好釣的一頭大肥羊,她拒絕得了他,表示她抗拒得了金錢的誘惑。
現在,他終於明白、確定,她真的是一個單純的女孩,而且個性真誠直率。
"還有,你剛才還說我白天去見你,是別有用意,我要你道歉。"丁苡芩開始數落著他的罪狀。
"當時你不是嗎?你真的只是來謝我的?"他反問,眼神精明得很。
"我……只是想見見你。"丁苡芩實話脫口而出。此時,羞怯卻不聽話地襲上臉頰,害她的臉又染開一抹紅暈。她故作鎮定地說:"那又怎樣?這又不是什麼壞目的……"
看到她羞澀的表情,申引-更確定她真的對自己產生情意了。
父母失敗的婚姻讓他對愛卻步。他不會愛人,也不想被愛,他認為愛情是種詛咒,它會讓人喪失心智,毀了人的一生。
相愛的雙方,會因為被愛沖昏頭而許下種種承諾。就像他父母,沒結婚之前也是愛得死去活來,但是結婚之後,父親在外養小老婆,母親常通宵打麻將,幾天幾夜不回家。這個家因為相信愚蠢的愛情承諾而結合,如今卻支離破碎。看了這樣的前車之鑒,他決定不再重蹈覆轍。
現在他只想把事業推上巔峰,其餘的,他什麼都不想。
不想讓丁苡芩浪費真心,耽誤青春,他狠下心,凝起臉,無情地把話挑明。"我先說清楚,別喜歡上我,我不會喜歡你的。"
"為什麼?是我不夠漂亮、不夠好,不配和你走在一起,還是你覺得我的家世配不上你?"她又急又慌地問道。
雖然申引-的話很自大,但他說得沒錯,她已經漸漸地喜歡上他了。
而他為什麼要拒絕她呢?
"沒有為什麼。"他輕描淡寫地說道。他不想讓她看到那孤獨、複雜的內心世
界。
"你怎麼這麼無情……"丁苡芩難過地嚷。
"隨你怎麼說。你好好休息吧。"他走出房間,帶上了門。
丁苡芩羞憤地打著枕頭出氣。她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這人卻不把她當一回事
,冷酷地拒絕她,甚至連一點希望也不肯給。這麼無情的男人,難怪佑媽怎麼樣也
不贊成她接近他,但她就是喜歡他,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