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山寨
邯山寨位於邊境邯山之上,全寨皆以「偷、拐、騙」為生,卻是從不明搶。邯山寨之中幾乎每人全是偷竊高手,偷天換日的功夫更是到家。沒人知曉邯山寨真正的實力在哪,至今,許多被邯山寨所偷的富貴人家們仍舊無法找出邯山寨偷竊的證據。
邯山寨以偷為主,拐、騙為輔,總之是無所不用其極,只要是能偷上手的、能舌粲蓮花拐騙上手的,不管是任何人、物都難不倒邯山寨的人。
也曾有傳言有人願意出高價請邯山寨的人去偷取他們所要的寶物,但邯山寨的人卻不屑一顧。要曉得,若要談到什麼高價,他們對那些人所想要的「寶物」才更有興趣。
邯山寨的寨主邢頊更是個謎樣的人物,陰烈相衡的性子是無人能領教的,不管在任何時候,都沒人猜得出他心底在想些什麼。
此刻,邢頊高蹺著二郎腿正坐於寨裡的大廳內,冷眼的瞧著跪於階下的一男一女,他們正是徐媚娘和大武。
「唉,頭子啊,今兒個我可是替您帶來好貨色。」由於沒人知曉邢頊的真名,於是大武只好喚他一聲頭子。
大武是透過人介紹才找到邯山寨。江湖裡也早有傳聞,雖然邯山寨裡個個是偷竊高手,但若是有人偷到非比尋常的「寶物」交到他們手中,可是能換上一筆令人咋舌的錢財呢!
邢頊伸手掏了掏耳朵,顯然對大武的一番話十分沒興趣,不過,他算是給足面子。
「你倒是說說有什麼好貨?」
徐媚娘盯著邢頊那俊酷的面容,深深為其而迷醉,於是開始猛對他拋著媚眼。
當初聽大武說是個挺有勢力的大哥,她還以為是個粗野漢子,沒想到見到邯山寨頭子本人後,竟是這麼俊俏。
「頭子大哥,咱們給您帶來的是一個人。」徐媚娘的嗲腔忍不住教人酥了骨頭。
但徐媚娘的嗲功對邢頊似乎起不了效用。
「人?」
邢頊僅是挑挑眉,連正眼都沒瞧過徐媚娘一眼,對她所說的人亦不覺會有什麼興趣。最好他們所帶來的人真是要有點意思的,否則以他們這般浪費他的時間,會有什麼後果他可不保證。
邢頊的左右護衛天惲、地-佇立在一旁,從頭到尾的表情都跟邢頊同個模樣——無聊,心裡又想著同一個念頭:到底是誰把這種人帶到寨裡來的?
大武睨了一眼發浪的徐媚娘,心裡老大不高興,不過,礙於現在正有筆大數目的銀子可能會進口袋來,他也只好忍了下來。
「頭子,我們帶來的人可是王公貴族裡的人吶,我們是想先知道……能拿到多少酬勞呢?這個人能換到的價碼可不低喔!」大武顯然對邯山寨的瞭解還不多,因為,在邯山寨裡賣弄關子根本是個不智之舉。
「少在這繼續放你的狗臭屁!要說你就說,不說是什麼人就給我滾出這裡!」性子暴躁的地-終於忍不下去了,一臉窮凶極惡彷彿是要將人肢解吞下肚似的。
地-這麼一吼,大武和徐媚娘全縮到地上去,還微微顫抖著。
「是……是靖王府的王妃!」被地-這麼一嚇,大武當然不敢再多說啥廢話。又不是不要命了!
「靖王府?」邢頊原本佈滿無聊的剛毅臉上卻在聽見靖王府這三個字後添上詭譎且莫測高深的神情。
天惲與地-見主子對這對男女所帶來的人有興趣,他們心裡便明白這下又有好玩的了。
「是啊!就是靖王府的王圮,她就在外頭,我教人看著她,頭子你要不要讓人帶她進來好好瞧瞧?」大武換上了狗腿卑微的態度,現在他只希望能拿到不錯的價碼就好了,也不敢再多加要求什麼。
就怕惹著了邯山寨,有錢也沒命花呀!
會把夏桐帶來邯山寨是他們迫不得已的計劃,只因夏桐現在已經是皇族中的人,若萬一屆時他們曝光了身份,絕對是殺頭的大罪。
相反的,將夏桐帶來這可以讓他們相同的換到一筆錢,卻無觸犯刑法的顧慮,因為將人交給邯山寨後,他們與靖王府的交涉便不干他的事,到時「拐騙王妃」的罪名也不會落到他們頭上吶!
邯山寨的本事是無人可測的,有許多次他們拐騙到了幾個貴族千金,最後都成功的得到一筆可觀的錢財,而且,沒人能捉到他們的把柄,即使人人都知道是邯山寨所為,卻是無可奈何。
「好!就把她帶進來。」邢頊此刻的眼神顯得熠熠生輝,算計似的光芒在他眼裡跳動著。
沒多久,夏桐便被人押著進來,為免她吼叫,大武和徐媚娘還把她的嘴巴封起來。
邢頊盯著這個穿著普通,眼裡卻充滿不服輸的倔強女子,嘴角忽然揚起一抹怪異的笑。
「這就是靖王府的王妃?不像嘛!」邢頊的雙眸始終鎖定在夏桐身上未曾離開。
「唉,頭子大哥,這可是貨真價實的王妃呀!」徐媚娘不甘心邢頊連瞧都不瞧她,連忙又出聲想引起他的注意。「你想想,我們就算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騙您呀!」
「諒你們也沒這個膽。」邢頊還是連看都不看她,嘴裡是對她說話,眼睛卻是在瞧夏桐。「你們怎麼會偷到她的?靖王府可是戒備森嚴,我想,你們是沒那能力進府偷吧?」這話是問大武的。
「頭子大哥,」但徐媚娘卻搶著回話,「其實這王妃是我女兒,呃,不過不是親生的,至於是怎麼將她帶來這兒……我們當然是有我們的法子呀!」
她刻意在邢頊面前顯得自己很有能力似的,但事實上在場的所有人根本就不這麼認為。
天惲和地-都在心裡唾棄這女人。這娘們是怎麼一回事?賣女兒還說得極得意?還刻意在主子面前賣弄風騷,他們看得都想吐了。
邢頊連理都懶得理徐媚娘,他沉下臉下了命令,「把她嘴上的布條拿下來。」
天惲領命,下了階梯到夏桐面前,將她嘴上的布條拿掉。
「你們是什麼人?」夏桐警戒的瞧著廳裡的另外三個男人,她一路上聽徐媚娘和那個叫大武的男人的談論似乎是要把她賣給現在這些男人。
「我們是誰你就甭管了,我們認為最重要的是你能讓我們拿到一筆可觀的錢。」
夏桐望著為首的這個男人,她知道,他是個可怕、不簡單的人,那雙永遠帶笑的雙眸更教人不寒而慄,因為裡頭佈滿的全都是算計。
「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宮女,並不能為你們帶來什麼錢財。」她冷冷的說。
「宮女?」邢頊挑眉,轉而望向大武,跟他要個解釋。
「不不不,她之前是宮女沒錯,但現在不是了。前陣子皇太后收懿賜宮女夏桐為義女,再嫁入靖王府的事兒不是很轟動嗎?就是她呀!」大武連忙解釋,生怕這個交易搞砸。
邢頊的視線再調回夏桐身上,再度打量似的盯著她。
「我什麼都不是!」無懼邢頊那教人打寒顫的目光,夏桐怒吼而出。「我只不過是個小人物罷了,你們根本是浪費時間在我身上!」
「你這丫頭再亂說話!當心命都沒了!」徐媚娘怒瞪著夏桐,恨不得衝過去好好修理她一頓,看她還敢不敢亂說。
「你說你不是靖王府的王妃?」邢頊唇邊帶笑的問她。
她昂首挺胸,緊閉雙唇。她不想拖累任何人。
「噢?是嗎?那麼……就算一輩子見不到朱睿諧對你來說也無所謂嘍?」
夏桐一震,對於這一句問話,她卻無法答出口……
一輩子見不到睿諧?不……怎麼可能會無所謂呢?一想到這,她的心都揪痛了。
她還是選擇沉默,甚至連看都不再看刑頊一眼。
「頭子……」大武趕緊還想再說些什麼,但邢頊伸手制止他。
「你們不用再說了,我知道她是靖王府的王妃。而且,還是個挺倔的王妃。」邢頊以十足肯定的口吻宣佈他的認知。
「你到底想怎樣?」夏桐大喊著。
邢頊對天惲使了個眼色,她的嘴馬上又被封了起來。
「你真是個倔強女人,不過是拿你去換點錢而已,你就配合一點吧!這對你才有好處,懂嗎?」邢頊轉而看向大武和徐媚娘,「我很喜歡你們帶來的這個『好貨』,待會就讓你們領一筆錢,不過,這一段期間你們還是先住在寨裡,等到我完成了交易……我還重重有賞呢。」
大武和徐媚娘一聽,眼睛馬上瞪得跟銅鈴一般大,連忙鞠躬哈腰。
「是是是,頭子您說的都是。」
「地-,你把這女人帶到我房裡去。」
「是。」地-馬上銜命,將夏桐扛在自個兒肩上,不理睬夏桐激烈的掙扎,步出大廳。
「呃……頭子大哥,您把她帶到您房裡去是……」徐媚娘試探的問著,心想,他不會是要吃了夏桐吧?
邢頊的目光終於放到徐媚娘身上,但口氣卻是何其冷冽,「我做事向來不需人過問,你們可以下去了。」
待所有人都下去後,邢頊陷入沉思。
朱睿諧……沒想到又遇上他了,他與他可真是有緣不是嗎?
如果今日是別的王府的人,他是連插手都懶,不過,既然是朱睿諧……那麼他就是管定了!
這,或許也是上天的安排?
邢頊的嘴角再度浮現莫測高深的笑。
***
夏桐失蹤已經半個月了,朱睿諧也回到京城。事情終究還是驚動到朱龍章那邊,但皇上極力將事情壓下來,不許任何人在宮內提及這件事,就是怕傳到皇太后耳裡。皇上怕皇太后的心恫又犯,於是什麼也不敢讓她老人家知道。
朱香凝知道仇嚴被捉之後竟一絲悔意也沒有,並揚言仇嚴並不是她派去的。當朱香凝以不服的眼神望著朱睿諧,並說「-體又沒找到,怎麼知道她是不是死了」時,朱睿諧很努力的克制自己才沒打她一個耳光。
他不懂,他那天真無邪的堂妹究竟到哪裡去了?
皇上私底下也動用兵力幫忙尋求夏桐,他向朱睿諧保證一定會找到夏桐,並給他們一個滿意的交代。
朱睿諧坐在靖王府的大廳,找了半個月卻還是沒夏桐的消息,但他心底深深相信她一定在某個地方困住了,正等著他去救她,只是她到底在哪裡呢?
「睿諧!」朱延華與杜愫-突然在此刻走入大廳,「方纔有人送了這封信來,說是要給你的。」他們在心中猜測會不會是跟夏桐有關?
朱睿諧與朱延華對視一眼,拆開那封信——
靖王爺:
您的王妃此刻正在寨裡作客,若想見她,請速速一人前至邯山寨來。
邯山寨邢頊
邢頊?見到這個名字,朱睿諧不自覺的深蹙眉心,為什麼夏桐會在他手上?
「是夏桐的消息嗎?」見朱睿諧沉默不語,朱延華急急的詢問。
「嗯,是,找到她了。」
朱睿諧的雙眸倏然變得銳利,既然如此,那麼他就上一趟邯山寨吧!
***
香月樓外突然傳來一陣稚音的怒罵聲——
「你這個死奴才,竟膽敢把本公主的衣服給弄濕?你知不知道這是我母后特地找來全京城最好的師傅幫我做的?而你竟然把水往我身上潑?信不信我叫我皇兄砍了你的腦袋!」
年僅八歲的夏桐瑟縮在地上,猛叩頭的向面前也才七、八歲的香凝公主賠罪。
「公主,對不起,奴婢是不小心的,不是故意把水潑到您身上,請公主恕罪。」
夏桐深覺她何其無辜,她剛剛本是想替香月公主送梳洗水去,但卻碰巧香凝公主也來找香月公主,她本想跪下行禮的,卻不小心一個絆跤,把水盆甩了出去潑到香凝公主,她也因此手都擦破了皮。
她的手也好疼吶!卻不能吭聲,反倒是香凝公主,不過是潑濕了衣裳就要找人砍了她腦袋,她真的好無辜呀!
「你還敢狡辯!宋奶娘,你去掌她嘴!」朱香凝不過才七、八歲的稚齡年紀,卻是氣焰如此高漲,只因她是皇后最為寵溺的孩子,從小嬌生慣養,也就養出這樣的脾氣來。
「是。」
宋奶娘是朱香凝的奶娘,也負責照顧她的生活起居,一接到主子下的命令,宋奶娘也不能管對象是不是個年紀尚小的孩子,伸手便摑了她好幾巴掌。
火辣辣的燙熱感迅速在夏桐的雙頰蔓延開來,她痛得連眼淚都流出來,卻仍是;不能哭出聲,只能不斷的叩頭求情,請公主息怒放了她一條生路。
「公主饒命……請公主饒命……」
「公主,她也還是個孩子,咱們就別計較了,還是進去找香月公主吧!您不是說要跟她討論要送皇太后什麼壽禮嗎?」宋奶娘也打得不忍心,於是開口替夏桐求情。
「哼!我才不饒她呢!宋奶娘,你繼續打!打到我高興為止。」
宋奶娘看了雙頰已紅腫的夏桐,遲疑了下,才這麼小的孩子呀!只怕會被打到小命都沒了。
「快打呀!」朱香凝再度下了命令,頗有不准宋奶娘抗命的意味存在。
宋奶娘沒辦法,只好向前又甩了夏桐好幾個耳光。
看著夏桐的臉頰被打得都腫起來,朱香凝臉上卻是掛著邪惡的微笑,教人不敢相信這樣可愛逗人的面孔下是狠毒的心。
「這是在做什麼?」
突然在此刻闖進了另一人,一名年約十五英姿勃發的少年慢慢的步向她們。
「靖哥哥!」朱香凝一看到來人,馬上喜悅的揚著笑奔過去,開心的挽住他的手臂。
「你在做什麼?」朱睿諧低頭看看她,再看向宋奶娘以及那個雙頰紅腫的女娃兒問道。
「靖哥哥,這個奴才好可惡,故意把水潑到凝兒身上,凝兒在教訓她呀!」
朱睿諧看著夏桐那雙清澈的雙眸,放柔了目光,隨即打定主意管這件事。
「要教訓你也教訓夠了吧!」
「可是……她好可惡的……」朱香凝還想再說些什麼,但一接收到朱睿諧不悅的眼光,她馬上就閉嘴。
「宋奶娘,你送她回房裡去,幫她的臉上點藥,好好照顧她。」朱睿諧下著旨令,而且不容朱香凝反對。
「是,奴婢遵命。」宋奶娘馬上抱起夏桐離開。
夏桐被抱離開後,都還來不及細看那個恩人長什麼樣子,只記得那個人有一雙溫柔、帶笑的雙眼……
夏桐由夢中驚醒,她伸手拭去涔涔冷汗,環顧四周。
她,還是被囚禁在山寨中的房間裡。
這幾天下來,她一直都被關在這個房間中,山寨裡的人倒也沒對她施以酷刑,反而還將她鬆綁,只是她的活動範圍就只在這個房裡,就連三餐也有人準時送來,晚上時間一到還會有人送熱水到房裡讓她沐浴。
這幾點倒令她想不透,這到底也是個山寨,為何種種舉動卻是教人摸不著頭緒?
不是沒想過要逃離這裡,但她觀察過了,這個房間根本連個空隙都沒有,房外還固定有人守著,因此她想隻身逃離這裡著實是個妄想。
回想方纔的夢境,她不禁困惑。
她怎麼又作了那樣的夢呢?那是她童年時的一個記憶,那時,她也不過才八歲,卻差點被香凝公主的一時氣憤給玩掉小命,當時那火辣灼熱的疼痛至今彷彿還歷歷猶存。
那時她才甫入宮一年之久,卻深刻的體會到身為奴僕是何其卑微,即使是犯了小錯,主子的一句話依舊能將人判入地獄。
因此自那時之後,她在宮中便更加小心翼翼,雖然到最後朱香凝似是忘了那個潑了她衣裳的小宮女是誰,但卻不能保證這樣的事情不再發生,所以在宮中她便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不能再糊塗犯錯。
她一直很感激那個救了她的人,卻一直不知道他是誰。
剛剛在夢中她想起那雙溫柔、帶笑的眼睛……
夢中他的臉是模糊教人看不清,但那雙眼……為何她突然覺得熟悉起來?到底他是誰?
夏桐將頭埋入雙膝間,努力的想著那雙眼,她知道自己快想起來了,那似乎是她所熟悉的人……
夏桐,你什麼時候才會記起我呢……
突然,朱睿諧那晚曾說過的一句話像道雷似的劈進她腦海中——
她想起來了!那雙眼不就是朱睿諧嗎?他之前雖然總是以戲謔、嘲弄的口吻對她,但那雙眼卻從來都是如此溫柔且帶著淺淺笑意。
她為什麼總是沒想到呢?這麼說來,-春說他是親自向皇太后要求賜婚的謎題也就解開了。他,一直是記得她的,卻不肯告訴她,好像懲罰似的要她自己想起來這一切。
天吶,她怎麼會到現在才想起來呢?
兩行清流滑過她的臉龐,她忍不住哭了。
哭自己竟這麼無情,當初他曾救過她,而她卻將他的面容忘得一乾二淨;也哭她是不是再也看不到他了?她真的好想他、好想他,想得心都痛了。
她現在被囚禁在這裡,他知道嗎?如果他知道了,會不會像上回救她一般再來救她一次呢?
「睿諧……睿諧……」她痛哭失聲的倒在床上,不停的喚著他的名字。
房外,邢頊聽聞著房內那扣人心弦的聲聲叫喚,他無任何表情的望向無際的天邊。
他,應該也快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