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關袖第一眼就是方勁。
首先浮上來的感覺是欣慰,欣慰他沒有因為自己的大女人放開自己,接下來才是委屈,委屈他的懷裡靠過別的女人。
方勁的眼睛擋住她的視線距離,看得出來他很生氣,但他的生氣沒道理,明明錯的人是他,憑什麼他有權利生氣。
她不說話,他也沉默不語。
她和他僵持著,這是一場戰爭,一場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戰爭,如果,她在這個回合妥協,那麼就是教會他,以後在外面偷腥沒關係。
他在發火,很明顯的表情,關袖猜測,他是惱羞成怒,準備打人喊救命,模糊焦距。
她的態度倨傲,很清楚的姿態,方勁明知道是自己理虧,但他仍然控制不住,忿忿不平。
「你說……」
「你說!」
他們同時發難,勢均力敵。
「你先說。」
「我說就我說。」
關袖坐起身,和他平視。「我問你,你對蕭昀是什麼心情?」她氣呼呼,忿忿難平。
「昨晚,我本來就要對你解釋,是你自己不肯聽。」
「聽?在蕭昀躺入你懷中的情況下?在你們兩人吻得難解難分的時候?你希望我用什麼心情來聽你的解釋?」
搞清楚,女人亂來叫紅杏出牆!男人亂來一樣叫出牆,只不過是出牆的紅杏改名叫作爬牆虎。
「好啊!就算你沒心情聽我解釋,但你怎麼能跑掉,三更半夜一個女人在街頭亂晃,很危險,你知不知道?」
尤其還唱得一身酒味,意識不清,連在最厭惡的男人懷裡都能睡得沉穩平靜。
「要談危險嗎?你和女狼人獨處才叫危險,要不要我幫你算算身上的肋骨還完不完整?」
她不服氣,手指戳上他的兩排肋骨,不會又讓上帝抽掉兩根,製造出另一個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吧!
「既然知道我危險,為什麼讓我一個人獨自面對蕭昀?」他反口質問她,口氣不善。
「我看你倒是很享受這個危險,你確定自己需要搭救?」斜眼睨他,關袖冷哼一聲。
「算了、算了,我不和你生氣,我只想把事情說清楚。」勉力吞下火氣,他訴說從頭。「她昨天來找我,希望我們能重來一回。」
「想也知道,難不成她來找你泡茶敘舊?」
他沒有理會關袖的挑釁,繼續往下說:「我告訴她,不可能,我已經有心愛的女人,過去已經過去,我不想從頭來過。昨晚我做了一桌子菜,想慶祝你回來,結果你不由分說,搭上計程車離開。你故意氣我、嘔我,故意讓我擔心得坐立不安。」
「一桌子菜,正好,破鏡重圓需要一些浪漫場景,請問蕭小姐有沒有感激我的慷慨出讓?」
「你一走,我就開車追你,就算她真有感激我也看不到。」想起昨夜,他四處找不到她,膽戰心驚。
「你開車追我……」
氣勢變得微弱,他說他……拋下蕭昀追她,可見得在他心中,她的份量比蕭昀重上許多。
「對,該死的你,你用什麼方法恐嚇計程車司機超速,為什麼我一倒車,就看不見你們的蹤影?你知道我開多快嗎?我猜過不了幾天,我就會接到一堆掛號罰單,到時,你要拿你的駕照去關,這種冤枉錢,我一毛錢都不掏出來。」
見她表情轉為柔和,他的口氣也跟著放輕鬆。
「我……我也沒什麼特殊作法,不過是拿把菜刀架在司機脖子上,他說他上有雙親、下有嬌妻幼子,千萬不能一命嗚呼,於是就隨我擺佈。」
他的忿怒是緊張?他緊張她的安全、緊張她消失不見,想到這裡,鬆弛的心,讓關袖又能說笑。
「太好了,這下子不只駕照,你連人都要去吃牢飯,到時,就是十個蕭昀、一百個蕭昀撲在我身上哭,你都拿我沒轍。」
習慣性揉亂她一頭長髮,他將她擁入懷中,整夜的焦慮到此告一段落。
「她為什麼撲在你身上哭?」
想到這裡,關袖就覺得不甘願,他的人是她的,他的胸膛自然也是她的,她要去控告簫昀侵佔。
「因為我陳述事實,我說我愛你,不會再愛別人,我說塞翁失馬,她會找到屬於她的幸福,我手上再也沒有『機會』可以給她!因為我的心已經不在自己身上?」
耳朵貼在他胸前,他沉穩的心跳,一聲聲向她訴說——信任。
「騙人,你的心明明還在你胸膛裡撲通撲通跳,你以為我聽不到?」這句話音裡帶了撒嬌。
「我沒騙你,之前,它偷偷離家出走,跟個美女跑了趟法國,要不是一種叫空虛的東西佔滿它的位置,我還不曉得它私自出遊。漸漸地!另一種叫作思念的束西闖進胸腔,它和空虛聯手整得我無情無緒、食不知味,我看了不少醫生,醫生的回答是搖頭。後來,我自己找到方法,雖不能讓病斷根,卻能稍稍減緩磨人空虛。」
說到這裡,他歎口氣。
「什麼方法?」
「我到美女家裡,幫她澆澆快死的薰衣草,幫她擦櫃子拖地,自言自語,對空氣說著思念的話語,最後在她的照片上索取一個安慰吻。」
「你不是個浪漫的男人,說這些話太噁心。」雖然話聽在耳裡很受用,關袖仍然出口說反話。
原來這就是浪漫?
之前有許多女人向他要求浪漫,他想破頭!搞不懂浪漫,還嫌女人太麻煩;現在不知不覺做了浪漫、說了浪漫,卻被一個不適應浪漫的女人嘲笑,方勁啊方勁,這就是所謂的現世報。
「你刺激到她,她就趴在你身上哭?」
「沒錯。」
「你也真慷慨,別人要趴你就給她趴,五分鐘耶,你知不知道自己整整給她佔五分鐘便宜。」
她恨章亦辰搶走她的「錢」,現在她用相同的恨,恨上蕭昀。關袖恨她搶走她的人,雖然方勁還好好地留在她身邊,但是他被「消耗」了五分鐘,在商言商,她賠了不該認賠的部份,這不是自然損益,所以她有權生氣。
連五分鐘她都計算得清清楚楚,居然還忍著不下車?方勁苦笑。
「是不是女人一哭,你就拿她沒辦法,任由她在你身上掉淚,任由她吻你?要是她硬要拖你上床去安慰她,你去不去?」
上床……想到這兩個字,除了賠錢,她還聯想到倒店。
「我沒想到她會有這個突兀舉動,當我反應過來時,就連忙推開她,我並沒有……」
「連忙?你的『連忙』還真快。」看來他的感覺統合也是大大糟糕。
「我是男人,基本態度應該有,她在哭,我對她要有起碼風度。」他有他的立場。
「好啊,你愛當紳士,我愛扮妒婦,我們各演各的好戲。」
然後同時段、不同台對打,看看誰死誰活。
「關袖,請講講道理,不能因為蕭昀的出現,你就全盤否認我,那麼是不是以後路邊一個娜娜、阿美、小花,都要讓你拿出來當話題?」
「你以為我是個小心眼女人?」
哈,她是嗎?她是關袖耶,她是女強人耶……她以前不是,現在……現在有點像……
不管啦,以前她不小心眼,是因為她的遺傳基因好;現在的小心眼,是有他的環境大複雜,不知不覺將她熏染成小心小眼的嫉妒女人。她是被他弄壞掉的,所以他應該負責,應該把她娶……回家……
天!她在想什麼?,是不是下一步,她就要逼良為牛郎,強壓他做……
天天天啊!啊!她真的被教壞了,她被環境大染缸弄壞掉了,她必須要去掛號看心理醫生,如果心理醫生沒辦法幫她找到問題,她就要去做全身斷層掃瞄。
「以前我不認為你是個小心眼女人,現在……我不確定了。」
「很好,你看到我的缺點嘍,相愛容易相處難,你是不是決定要跟我說拜拜?
很好,請你在走之前揮揮衣袖,不要帶走我家任何一片雲彩。」
她氣賭得太凶!忘記自己睡在他家中,忘記身下那張柔軟床鋪是他花大錢搬回來的。
「誰說我要走?我非但不介意你小心眼,還從另一個角度看待你的小心眼。我高興自己在你心中佔住重要位置,若不是太重要,你不會在我身邊設下保全系統,警鈴一響,嚇得自己跳腳。知道嗎?我真正介意的是,你不應該一個人跑出去,不應該喝醉酒,不應該倒在另一個男人懷裡。」
「你是為這個生氣?不是因為我不在蕭昀面前給你留面子?」她弄通了、恍然大悟,他的生氣是因為愛她。
「在外面給男人留面子是應該的,不管是不是在蕭昀面前,但是比起這一點,你錯得更多的是——生氣跑出去。關袖,我們可不可以約法三章,以後不管碰到什麼事情,誰都不可以帶著怒氣離家出走?」
「這裡又不是我家,這一次……我沒犯規。」」這裡馬上就是你的家,嫁給我吧!我保證你不會有其他更好的選擇。」他的求婚有一百分誠懇。
「你這麼說我就信喔,說不定出門碰碰,我還有更好的對象可以挑選。何況、何況……你還欠我一個理由,我為什麼要嫁給你啊!」
哈!聽清楚了嗎?是他主動向她求婚喔,可不是她急著非嫁他不可。雖然想嫁她的意念很強,可是「誰主動」是很重要的,媽說過有身價的女人不會倒追男人。
「是啊,我還欠你一個理由。關袖,你必須嫁給我,我們的心已經成了不能分割的一體。你在乎我、我介意你,我們都不反對彼此在自己身上設定保全系統,所以,我們結婚吧!」
「讓我考慮三秒鐘,一、二、三,我答應了。」
關家媽媽說過,男人向你求婚,好女孩不能一口就答應,所以她「慎重」考慮過了。
「你覺得婚期定在什麼時候比較好?」
「嗯……下個月、下下個月……糟糕,方勁,我的工作會讓我一路忙到年底。」
結婚是個大工程,起碼要抽出一個星期,她哪來的美國時間搞排場。
「我也差不多,下個月,我可能要在大陸待上一整個月,尤其是讓我媽插手後,想簡單了事根本不可能,婚紗、新房、酒筵、大大小小傳統禮俗……光想,我就開始頭痛。」
「說到酒席,恐怕我們兩家的宴客方式就會擺不平,我老爸一定要親自替女兒辦桌子的,你家長輩能忍受吃路邊攤嗎?」
「不知道,不過不管結果怎樣,之前的討論肯定要費不少工夫。」尤其是他老媽那一關。
「唉……要是能私奔就好了。」吐口長氣,關袖仰倒在床上,她開始後悔答應結婚。
「那倒是不必,我有個好辦法,要不要參考一下?」
「說說看。」
「這次從法國回來,你打算放自己幾天假?」
「就今天嘍,明天我要回萱草上班,敲定好下半年工作進度後,馬上要飛一趟大陸。」
「我今天本不打算放假,不過……」他看看腕表。「在你醒來之前,我已經打過電話到和風請假,接下來的大半天,你沒事、我沒事,我們不如直接去法院領申請書。」
「你的意思是公證結婚?」
「對,結完婚先去我家宣佈婚事,然後趨車南下,拜見我的岳父岳母和大姨子們,來得及的話,今天回台北,來不及的話留在南部住一晚再回來。」這提議夠不夠有效率?
「你確定它是個好計畫?」
「當然,不然要拖到明年嗎?明年你二十九歲,我媽可有意見了,弄到後來,說不定連我家祖先都要讓她拜請出來,主持公道。」
她點頭同意。
「好吧!結婚需要一點衝動,也許經過這次衝動,我們再不會考慮到婚姻。你幫我把行李箱裡的粉紅色小禮服拿出來,我去刷牙洗臉。」
跳下床,行動派的關袖沒浪費半秒鐘,衝進浴室裡進行第一步驟。
看著她的背影,暖暖的幸福感脹滿方勁胸臆。
想起未來、想起這個房子,將有一個叫關袖的女主人,在這裡進進出出;想到過了今晚,每個工作的寂寥夜裡,身邊會有個和自己一樣忙碌的女人,偶爾抬頭,她對他笑……
啊!對了,他要找小周幫忙送一組辦公桌椅過來,還要一部電腦,再牽一隻關袖專用的電話線,還有還有,他要尋空設計一間嬰兒房備用……
看著鏡中自己,一個決定,他生命充滿幸福,結婚……真的很好。
LLLLLLLLLLLL
他們的婚事同時在兩個家庭裡面引起軒然大波。
方家婆婆顯然有「女強人恐懼症」,知道關袖的工作職位,她非但不開心!還當場哭得淒厲,弄得全家人尷尬萬分。
不管兒子怎麼勸慰,她在最後以一句「我絕不承認她是我的媳婦」做收場,可見那位「女強人外遇」已經造成她心理嚴重障礙。
她的公公和「祖父母」倒是對她客客氣氣,什麼話都不多說,一臉精明狐狸的算計。
勉強稱得上友善的人,是方勁兩個出嫁的姊姊和姊夫,他們給了她同情的支持票。
匆匆一聚,她看出這個家有嚴重的家庭問題,不過關袖很聰明,她曉得自己管不來也沒本事管,聰明的話,應該站在安全的第三地帶,別攪亂人家的生活秩序。
一走出家裡,方勁立刻向關袖說對不起,她笑笑不以為意,說:「我才不需要誰來承認我的婚姻,法律認帳就行了。」勾住「老公」的手,她要模仿別人家新婚燕爾情形。
黃昏時分,他們來到屏東,散居在各地的姊夫聽到最小的小姨子居然一聲不響結婚了,紛紛放下手邊工作,趕回娘家。
關袖和方勁到的時候,他們已經全員到齊,準備會見家族新成員。
關袖的家是楝新翻過的三合院老屋,屋後幾株參天的荔枝、龍眼樹,帶出一片涼蔭。
三合屋的中間廣場,擺了酒席桌子,婦人、男工來來回回忙得不得了,今晚有人請客?好巧!
關袖、方勁甫下車,一個身高一百八的壯碩男子走過來,拍拍方勁的肩膀說:「了不起,你居然敢娶我們家的包青夭,勇氣可佳。」
關袖睨他一眼,隨口介紹:「他是我大姊夫,關依的老公,家裡搞牧場的,缺鈣的話,去他們家載一桶牛奶喝喝。」
「他為什麼叫你包青天?」
方勁的話是對著關袖發問,回答的人卻是那位大姊夫。
「因為關袖從小脾氣不好,人家一惹到她,她就撞牆抗議,於是經年累月額頭中央有一塊烏青,所以全家人都喊她包青天。」大姊夫說。
「好了不起的抗議法,誰敢不投降妥協?」
方勁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妻子,他不會正好娶了河東母獅為妻吧!希望她沒有吼叫習性,他們將來要住的是高級社區。
「的確,誰敢不妥協,我們從小就是這樣被她欺負大的,東西她搶最大份、分錢她要分最多、家事她碰最少,誰有意見她就去找牆撞,包青天可不是浪得虛名。
嗨,你好,我是大姊關依。」
大姊從一灶腳」處走來,對著方勁就是一陣轟炸,但願能炸出他的幾分警覺,未來生活不至於太悲慘。
「你好,我叫方勁。」
方勁朝大姊點點頭,關家姊妹長得有幾分相似,尤其是眉眼之間,不過大姊的體型嬌小一些。
「進來吧,大家都在裡面等你們。」大姊夫說。
「不是六堂會審吧?」方勁摟著關袖的腰,在關袖耳邊問。
「敢審我?我們調頭馬上回台北。」關袖大刺剌說。
上午那一攤夠他們受的了,倫理大悲劇已經播演過,再來一場,二話不說,轉台。
「審?方先生!你太小看我們家關袖,你聽過包青夭不審人反被審的嗎?」大姊調侃。
「大姊,今天爸接攤哦?」關袖阻止大姊往下說。
「對,接你的攤,爸媽和關矜、關衫都在廚房裡忙。」
「什麼?接我的攤……不會吧!」
「什麼不會?你以為爸媽會隨隨便便不昭告天下一番,就把女兒嫁出門啊!先給你們個心理準備,晚上席開五十桌,村子裡大大小小都要參加里長伯最小女兒的婚禮。」關依笑著貼進老公懷裡。
「不要吧!」關袖哀號。
「叫什麼叫,不過是一餐飯,吃不死你的啦。想當初我的婚筵擺了整整一天的流水席,我那身新娘禮服,差點沒讓我熱到暴斃。」二姊從屋裡走出來,對方勁說話。
「你好,我是方勁。」從她說話日吻,就能猜出她絕對是關袖的姊姊,只不過不曉得排行第幾。
「你好,我是老二關衫,我先生在裡面,你們可以談一談。關袖—進來幫忙,廚房裡忙不過來。」她是出來徵兵的。
「我?幫忙?才不,你結婚的時候,我們可沒讓你下場端菜,今天,我要享受獨有的權利。方勁,我帶你進去。」
拉起老公,她招招搖搖走向內廳。
「你們家的人,對我這個女婿好像沒太大意見?」方勁問。
「嫁人的是我,別人為什麼要有意見?」
哪像他們家,唉!天下奇景。
「可是……」
「好吧、好吧,說些讓你虛榮一點的話,你啊!事業有成,長相七十分,這種好男人不多了,我能綁上手,是我功夫不賴,別人家女兒想求還求不到呢!有這麼好的女婿,誰會花精神去找意見?」
「就這樣?」
這種感覺彷彿是拼了命寫考題,大考小考考不停的學生,一進考場,卻發現這種題目早在三年前就會了的感覺,鬆了口氣,卻也帶了出不了口的悵然,既是這樣,他之前操的心未免多餘。
「不然你還想怎樣?」
瞪方勁一眼,哪有人家不挑剔他,還嫌全身不對勁的?
難不成全世界都要像他家一樣!水淹金山寺,孟姜女哭倒萬里長城,最後用一句八點檔到不行的——「我絕對不承任這個女婿」來做ending,才能表現出對他的重視?
「這個情況,和我想像中不同。」
「放心,你會慢慢適應這家人的熱情。」另一個斯文男人走近他們,對方勁說。
「他是二姊夫,專門辦那種貴得嚇死人的學校,以後我們的小孩絕對不要去念。」關袖說。
「不要把話說滿,我們學校是年年爆滿,報名抽籤的機率只有百分之十!比大學聯考上榜率還低。到時,你想要拜託關衫走後門,可要動作快一點,否則就算我是校長也幫不了忙。」二姊夫說。
「到時走著瞧吧!」關袖領著方勁繼續往裡走,她偷偷在方勁耳邊說:「二姊夫是我們家女婿裡面,條件最差的一個。」
條件最差?不會吧!
方勁頻頻回頭看向「二姊夫」,開學校辦教育還算條件差?那他的條件會不會叫作敬陪末座?
「關袖,你是不是在跟我開玩笑,二姊夫長相俊朗英挺,又是教育界的菁英……」
「對,他就壞在長相上,沒事長那麼帥幹嘛?我媽早告誡過我們四個女兒,找老公不是在找偶像明星,超過八十分的男人不能嫁,嫁了,光照顧起來就會要掉女人半條命。果然,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當時要二姊嫁別人她不聽,現在報應來了吧!相不相信,他們學校連國小部六年級的女學生都會寫情書給他,為了火燒二姊夫的桃花林,我二姊什麼手段都使出來了。」
難怪她會發展出男人長相七十分論,原來又是另一個家教守則。
「我剩下爸媽、三姊夫和三姊沒見過。」方勁說。
「我三姊夫是開菸酒進出口公司的!他最疼老婆,尤其我三姊正在懷孕中期,他才捨不得老婆累到。信不信,他一定在廚房裡面幫忙。先不忙去見他們,來見見我爺爺奶奶和阿祖吧!」
說著!她領新任丈夫抬頭看向天花板,那邊有一排鋁框框起來的老照片,有清未打扮的老爺爺、綁小腳的老奶奶,還有兩個較接近現代的老人家,都是一臉的嚴肅端謹。
「綁辮子拿菸槍的是我曾祖父,綁小腳的是我曾祖母,穿旗袍的是我祖母,穿西裝的是祖父。小時候被老爸修理,我們要罰跪在廳堂,那時我就在心裡向他們告狀,說他們的不肖子孫虐待後世子孫。」
說到這裡,關袖忍俊不住笑場。
「連爸媽你都告狀?夠狠,」方勁也跟著大笑。
「關袖不狠,怎麼能從男人手中搶下那麼多生意?」
大肚子關矜從廚房裡走出來,扶著她的是三姊夫,一臉夫憑子貴的得意,看得方勁心癢,也想弄個孩子來當爸爸。
「關袖做生意手腕的確比男人還行!你好,我是關袖的三姊夫。」他向方勁打量半晌。
「我見過你,是嗎?」方勁問。
「沒有,見過你的是大姊夫,不過,我們公司的建築設計和裝潢是和風負責的,當時幫忙的是位姜先生。」
「是貫承?他是我的合夥人。」
「現在先不談這些,我建議你巴結一點,挽起袖子到廚房幫忙,給岳父岳母留個好印象。」找到替手,三姊夫樂得帶老婆出來稍作休息。
「喂!你不要欺負我家老公,你娶我家關矜時,我可沒要求你下場幫忙跑堂。
關袖跳出來替方勁說話。
「問題是你三姊夫,光為了求親!到我們家跑進跑出好幾趟,他可沒有偷偷拐跑我,而且……他也沒有結婚當天出現在演藝版的頭條新聞。」關矜笑盈盈把報紙遞給關袖。
一看到照片,那個角度、那個場景、不用懷疑,絕對是那位計程車司機的傑作,關袖恨起自己身為技術指導。
「現在狗仔隊這麼厲害?昨天的事,今天就上報,真恐怖。」方勁沒把問題聯想到自家老婆身上。
「說不定偷拍的記者,根本是蕭昀自己帶來的,她現在年紀有了,想紅又紅不了,出此下策,還可以撈點知名度。」關矜栽贓。
「知道厲害了吧!以後,別人家隨便掉幾滴眼淚,就把胸膛出借,惹得一身狐狸味。」
關袖瞪他,將錯就錯,得便宜兼賣乖,鄭重警告他。
「我會注意。」他的認錯聽起來不卑不亢。
「好啦,事情是你惹出來的,自作孽不可活,別人要審你我也管不著,自己到廚房認罪吧!」
關袖雙手一攤,決定置身事外,她不當中間人!讓方勁親自去嘗嘗老爸老媽的厲害。
就這樣,倒楣地背起莫虛有罪名,方勁走進廚房,當一天免費勞工,乖乖敬五十桌酒,然後聆聽父訓一百八十分鐘,才被貼上合格認證,正式成為關家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