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祝酒會的地點設在玻璃屋花園。
汪芮琦長髮披肩,一襲匡銀白緞面鏤花晚禮服將她美好的身段展露無遺;雪白的頸項佩戴一串晶瑩的彩色碧璽,更為一身素雅的裝扮增添一抹俏麗。她挽著身著KENZO深色西服的莫徹一同抵達,當兩人一出現,現場賓客莫不投以讚歎的注目禮,讚歎他倆的登對與出色。
莫徹一邊跟賓客點頭致意,一邊拿眼睛四下搜尋,終於在角落找到那條高大的身影;他拉著汪芮琦走過去,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喊:
「櫻赤。」
「嗨,阿徹!」櫻赤回過身,目不轉睛的盯著汪芮琦,一臉興味的問:「你身邊這位美女是?」
「她是我的女朋友汪芮琦。芮琦,他是我的合夥人,日本井上集團的少東井上櫻赤。」莫徹為兩人介紹。
「幸會了,井上先生。」汪芮琦落落大方的跟井上櫻赤握手。
「請叫我櫻赤,芮琦。」她的美麗令井上櫻赤驚艷,竟握著她的手不放。
「你的中文說得真好。」她禮貌地讚美一句。
「謝謝。我們『井上集團』在十年前就看好亞洲未來的經濟動脈在中國,父親從我念中學開始,就找人到家裡教我說寫中文。」井上櫻赤回答著,手仍沒有放開的意思。
「原來如此。」
「咳……咳……櫻赤。」莫徹輕咳暗示。
「呃……對不起。」井上樓赤發覺自己失態了,趕緊鬆開手,怪尷尬的耙耙頭髮,轉移話題說:
「阿徹,我參加過許多各具巧思的宴會,今天卻是頭一回站在二十八樓頂層的星空下,聞著花香喝紅酒。聽說……這座玻璃屋花園是你設計的?」
「在寸土寸金的台北,想擁有一座五百多坪的私人花園根本是癡人說夢話。偏偏我又喜歡園藝,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把腦筋動到頂樓。」莫徹一臉驕傲的說著,因為這座玻璃屋花園裡的一石一瓦一草一木都出自他的構想。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真想把你的玻璃屋花園原封不動搬到我東京的大樓頂層。」
「若你真的想這麼做,我不但不介意,還會提供你設計藍圖。」莫徹慷慨表示。
「太好了!謝謝你。」井上櫻赤跟莫徹各握著右拳碰撞了下。
「呃……我們邀請的賓客差不多都到齊了,櫻赤,慶祝酒會也該開始了。」他溜眼一圈,重新挽起汪芮琦的手,跟櫻赤一齊走向會場中央;站在四周彼此小聲交談的賓客見狀,立刻停止說話的注視著他們。
「謝謝各位在百忙之中抽空前來參加這場慶祝酒會,我跟我的事業夥伴井上櫻赤先生共同舉杯敬各位,感謝各位的光臨。Cheers!」莫徹跟井上櫻赤高擎酒杯跟與會的賓客致意後,湊唇喝一口。
「Cheers!」賓客們相互碰杯喝酒。
這時候,隱藏在花影後面的七人小型樂隊,開始演奏圓舞曲,為今晚的慶祝酒會拉開序幕。莫徹牽著汪芮琦的手,隨著悠揚的旋律滑進舞池開舞,賓客們也雙雙對對加入,翩翩起舞。
動人的音樂一曲接著一曲,莫徹摟著汪芮琦一口氣跳了三支舞,兩人才意構未盡的退出舞池。
「芮琦,我有沒有告訴你,今晚你很漂亮很迷人?」莫徹拉著她,刻意避開人群,躲在奇石堆砌的假山後面。
「謝謝,莫總裁你也不賴啊,一臉春風得意,顯得自信又帥氣。」她淘氣地玩著他脖子上繁複的白色領花。
「噓……趁現在四下無人,先一圓我今晚的渴望。」
「一圓渴望?什麼渴望?」
「吻你呀!就像這樣……」他不由分說的攫住她塗著亮彩唇蜜的唇瓣,愈吻愈深入,吻得她都快喘不過氣來,吻得她差點甜蜜地暈死在他懷裡。
「噢!我的唇蜜都被你吃光了。」她打開掛在手腕上的迷你珠珠包,掏出手絹為他擦掉嘴上的口紅印。
「不必費事擦啦,我一點也不在乎賓客看見我嘴上沾滿口紅印。這陣子,經由各大媒體不斷炒作、報導,我相信,全台灣至少有一半人口知道了我倆墜入愛河。話說回來,一對熱戀中的情侶,在酒會上情不自禁偷個吻,有什麼好大驚小怪?」
「閣下不在乎,姑娘我在乎……不行,我得趕緊到洗手間去補補妝才行。」愛美的她可容不下一絲缺陷,忙不迭輕撩曳地裙擺,朝遠處的洗手間飛奔而去。
「快去快回,我在這裡等你。」
「好。」她頭也不回的應著。
莫徹伸指撫觸唇上的餘溫,不禁莞爾。他好喜歡汪芮琦軟軟攤在他懷裡的慵懶感覺,尤其愛死了她柔軟甜美的紅唇,只要一逮住機會就無法克制地想吻她,彷彿永遠也吻不夠似。
「莫徹。」一條嬌小的身影背著光悄悄站到他面前。
「你是?」他習慣性的皺著眉。
「我是邢采麗。」邢采麗抬頭迎上他的視線。
「是你。你來做什麼?我親擬的賓客名單中並未邀請你。」莫徹冷冷說著。邢采麗這個名字,是莫氏家族心中永遠的痛,一提起這個令人恨得牙癢癢的名字,就會讓他們想起慘死的莫灝,總覺得莫灝雖然對感情不忠,但,罪不致死。
「我混進酒會,是想當面謝謝你那天冒死救我一命……」
「那是我執勤時應盡的職責,不要說是你,就算是十惡不赦的殺人魔,我也會盡全力救他。」他淡淡表示。
「莫徹……」
「邢小姐,你已經親口謝過我,若沒其它事的話,你可以請便。」莫徹臉垮垮地下逐客令。
「莫徹,請你先不要急著趕我走……其實我今天來,除了想跟你致謝外,還有一事相求……」
「相求?哈,莫氏家族不追究你,已經是寬宏大量了,你居然還有臉跑來相求?你可知道,阿灝的母親因為阿灝的慘死差點崩潰?一直到今天,都還在接受心理治療;一直到今天,晚上不吃安眠藥就無法入睡。」從小,他跟阿灝感情最要好,常常玩在一起,因此,阿灝的死訊,除了阿顯的父母親之外,就屬他最悲痛。
「我知道我錯了。所以,我想求你帶我到阿灝的墳前獻花上香,我想跟阿灝說聲對不起。」
「阿灝早已入土為安,你何苦再去打擾他?」
「不,我無意打擾他,而是我有好多好多內心話要跟阿灝說。我要親口告訴阿灝,出事當天,我是抱著跟他同歸於盡的決心,才會瘋狂搶抓方向盤導致車子失控撞上山壁,無奈造化弄人,老天爺無情的帶走了他,卻懲罰我獨活,讓我活在生不如死的無盡悔恨中。莫徹,我求你……求求你帶我去上墳,讓我的良心求得片刻安寧好嗎?嗚……」邢采麗聲淚俱下,苫苦哀求。
「這……」莫徹生平最怕看見女人哭,女人一哭,他就心亂。
「不瞞你說,我去過莫氏墓園不下數十次,只是……只是,墓園警衛堅持若無莫家成員陪同,絕不放行。因此,我明明知道……莫家人對我恨之入骨,也不得不硬著頭皮來求你。嗚……」邢采麗哽咽啜泣,愈哭愈傷心。
「唉,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邢小姐,不是我不肯答應你的請求,只是,我擔心貿然帶你去上墳,若讓家族的人知道了,一定不會諒解我。」邢采麗乃莫家公敵,他不想、也不願瞠這趟渾水。
「如果……如果你瞞著家族的人偷偷帶我去呢?」
「這……」莫徹為難的沉吟著。
「莫徹,我求你……我求你帶我到阿灝的墳前跟他上個香,好不好?」邢采麗說著說著,竟作勢要跟他下跪。
「邢小姐!快別這樣……」莫徹急得抓住邢采麗的肘彎,一臉無奈的說:「好吧,我答應帶你去上墳。不過,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你放心,我保證僅此一次。那……什麼時候?你最快什麼時候可以帶我去上墳?」邢采麗唯恐莫徹反悔,急著敲定日期。
「下星期二下午兩點,我去接你。」他決定盡快帶邢采麗去上墳,然後,從此劃清界線。
「好,這是我家的地址跟電話。」邢采麗打開皮包取出紙筆,沙沙寫下地址跟電話放進他的西裝口袋後,竟然情緒激動地緊緊抱住他,迭聲道謝著:
「謝謝!謝謝!謝謝你!」
「邢小姐,快點放開我,若讓人瞧見產生誤會,就不好了。」莫徹口氣不悅的掰開邢采麗的手。
「哦,對不起……都怪我一時太高興太激動,才會忘形抱著你……」邢采麗別過埋在他胸膛的臉,瞄見汪芮琦血色盡褪地蒼白著臉,握緊兩枚拳頭呆立在五十公尺外。邢采麗這才撤唇冷笑地放開莫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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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好妝的汪芮琦興匆匆走回假山處找莫徹,沒想到遠遠就看見一名穿著火紅禮服、滑落白色毛披肩、露出迷人裸背的嬌小女子,像抱情人般緊緊抱著莫徹,而莫徹的臉則被遮住,讓她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到洗手間撲撲蜜粉塗塗唇膏順便梳理一下頭髮,前後花不到十分鐘,她的阿徹就跟別的女孩抱在一起?
「噢!對不起……」她噙住淚水氣急敗壞的轉身,卻一頭撞進一副寬闊的胸膛。
「芮琦,怎麼了?你的臉色怎變得那麼蒼白?」她撞上的不是別人,正是井上櫻赤。
「我……沒什麼。」她挺住搖搖欲墜的身子,拿眼角餘光瞄見莫徹已經離開紅衣女郎,正大步朝著她走來。負氣的她甩甩頭,甩掉一臉的泫然欲泣,用甜得膩人的聲音問井上櫻赤:
「櫻赤,我最喜歡跳探戈了,你願意陪我跳一支舞嗎?」
「願意!當然願意!這是我的榮幸。」井上櫻赤受寵若驚地輕攬她的纖腰,當著莫徹的面滑進舞池。存心要氣死莫徹的汪芮琦,故意將柔軟的嬌軀主動貼向井上櫻赤,讓一臉鐵青站在舞池旁邊的莫徹嫉妒得一顆心快要撕成兩半。
該死的探戈!到底有完沒完啊……莫徹眼睛冒火的注視著舞池中有說有笑、舞姿曼妙的汪芮琦跟井上櫻赤,感覺時間彷彿過了一世紀那麼久,他口中該死的探戈旋律終於停止。
謝天謝地。他在心裡嘀咕了句,一個箭步上前,粗魯的扣住汪芮琦的右手腕,想把她搶回身邊,沒想到汪芮琦左手卻按著太陽穴,說:
「阿徹,我突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她必須找個借口先行離去,否則,以她率直剛烈的個性一定會當場跟莫徹扯破臉。萬一兩人在酒會上鬧僵了,豈不是讓眾多賓客看笑話?
「你不舒服?」莫徹大為緊張。
「嗯。」她頭也沒抬地點點頭,賭氣的盯著鞋尖問:「我可以中途離開嗎?」
「當然可以!我立刻送你回家休息。」他伸手欲攙扶她。
「不,你是酒會的主人,怎麼可以在酒會進行一半時不見人影?」她裝作沒看見,巧妙地閃身避開他的接觸。
「可是,你人不舒服……」
「你走不開,還有櫻赤呀。」她一臉諒解的轉向櫻赤,問道:「櫻赤,我可以麻煩你送我回家嗎?」
「樂意之至。」井上櫻赤根本不理莫徹投射過來的警告眼神。
「芮琦……」莫徹還想說什麼,張口卻茫然。她說得沒錯,基於禮貌,他這個酒會主人就算天塌下來也得留在酒會上撐著。
「櫻赤,我們走吧。」芮琦淡瞥莫徹一眼,攀住井上櫻赤的臂膀離開。
莫徹目送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關上的電梯內,他懊惱地抹了把臉,不解剛才自己究竟怎麼了,幹嘛表現得像打翻了醋罈子?其實在酒會上女士接受男士邀請跳支舞是很稀鬆平常的社交,他若為此吃醋,豈不顯得自己沒風度?可是,他就是無法忍受芮琦跟別的男人在他面前擁舞說笑。
「思及此,他驀然發現汪芮琦已在不知不覺中深植他心中,牽動他的所有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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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芮琦回家洗了一個舒舒服服的泡泡澡後,披上灰色晨褸蜷縮在沙發上瞪著天花板直發呆,腦海裡不斷浮現紅衣女郎的身影……
紅衣女郎是誰?跟阿徹究竟什麼關係?為什麼哭倒在阿徹懷裡?
「噢!不想了!再想下去一定會頭痛到非吃阿斯匹靈不可……不如找點事讓自己忙碌一點,才不會坐在這裡胡思亂想。可,做些什麼好呢?呃……有了,我可以幫鳳馨剛出生的小貝比勾一雙毛線小鞋。」汪芮琦從櫥櫃內找出毛線跟勾針,熟稔的勾起毛線來。她聚精會神勾著勾著,不一會兒工夫,已經看得出小鞋的雛型。
這時候,門鈴「叮咚」響起,她擱下手上的針線,起身趿著絨毛拖鞋跑去開門。
「阿徹?」她一打開門,就看見滿臉焦慮的莫徹站在門口。
「你好一點沒?」他劈頭就問。
「好一點?什麼好一點?」她腦袋一片空白,沒弄懂他的意思。
「在酒會上,你不是感到頭暈目眩嗎?回家休息後,有沒有好一點?如果沒有,我送你去醫院掛急診。」
「掛急診?不、不必啦,我回家泡過澡後,整個人舒服多了。」她狂搖手,一臉動容的說:
「阿徹,謝謝你,這麼晚了還專程來看我。」感動ㄋㄟ!她也曾當過不少次派對的主人,深知要當一個面面俱到的宴會主人有多辛苦。每當派對結束時,她就身心俱疲,累得快虛脫。相形之下,她所舉辦的派對遠不及莫徹慶祝酒會的規模,將心比心,她相信,在酒會跟賓客周旋整晚的莫徹,此刻一定已經累得巴不得早早爬上床倒頭呼呼大睡。可是他卻顧不得休息即驅車前來探望她,這份情意讓她的心沒來由地竄過一陣竊喜,悶燒一整晚的火氣頓時消了大半。
「我若不來看你,今晚鐵定失眠。」
「阿徹,別站著說話,快快請坐啊。」她拉著他一起坐在沙發上,隨手重拾几上的針線,埋頭勾毛線鞋。
「你會勾毛線?瞧不出來你還挺賢慧的。」他差點跌破眼鏡。
「賢慧?你過獎啦!我除了勾毛線,其他像煮菜、打掃、燙衣眼……等等,統統不及格,是個不折不扣的家事低能兒。」
「呃……能不能告訴我,你手上勾的是什麼?三寸金蓮嗎?」他實在猜不出她手上像-的東西是什麼。
「才不是三寸金蓮。這是我勾給小貝比穿的毛線鞋。」她更正。
「小貝比?打哪冒出來一個小貝比?」
「哎呀呀!我忘了告訴你,昨天深夜,鳳馨生了一個好可愛的女兒。今天我跟嘉怡利用午休時間跑去醫院探視,當場為小貝比可愛的模樣著迷,所以,我決定勾一雙毛線小鞋送給小貝比暖暖腳。」
「你幫小貝比勾毛線鞋暖暖腳之前,能不能先安慰一下我這顆擔憂一整晚的心?」他霸道地拿走她手上的勾針跟毛線,扳過她的肩膀,讓兩人面對面、眼對眼。
「對不起,讓你為我擔心……」她有點心虛地垂下兩排濃睫,不斷在內心告誡自己,絕不能讓他發現她裝病的事。
「說什麼對不起。芮琦,我第一次發現,為心愛的人牽腸掛肚,竟是一種甜蜜的負擔。只是覺得有點愧對今晚的女性賓客罷了。」
「愧對?怎麼說?」
「你中途離開後,我為了善盡主人之責,至少跟一打以上的女性賓客跳舞,不過,我跟她們跳舞時,滿心滿腦想的都是你。對了,以上言論,不包括『新象』的何夫人。」
「為什麼不包括何夫人?」
「何夫人體積龐大,聽說已經超過一百二十公斤以上,跟這種重量級女性跳舞,一定要小心翼翼才不會閃到腰,所以,我哪敢分神想你。」
「你跟一個體重超過一百二十公斤以上的女人跳舞?天啊!那……那畫面多卡通多逗趣!好像……好像跟一隻鯨魚跳舞似。唔……阿徹,對下起,我知道這時候發笑非常下禮貌……可是、可是,我一想到那畫面就忍不住想笑,哈……」她噗哧一聲捧腹大笑。
「好哇,你居然笑我跟一隻鯨魚跳舞,看我饒不饒你!」明知道她怕癢怕得要死,他偏伸出手搔她的胳肢窩。
「不要!不要……你不要呵我癢啦……」汪芮琦邊討饒邊閃躲,跟莫徹笑鬧成一團,最後,兩人竟從沙發翻滾到厚厚的地毯上。
「芮琦……」他健碩的身軀壓著她,一對蓄滿熱情的火眸貪婪的梭巡她張口喘息的誘惑紅唇。
「Oh!Shit!」就在他的唇即將覆住她唇的前一秒,他的手機音樂轟然響起,他火大的咒罵一句,心不甘情不願地滑到她身邊接聽。
「大隊長?什麼?!林口火燒山……緊急集合後要跨縣市支援……好!我立刻趕到隊上集合。待會兒見!」他折上手機,從地毯上跳起來,說:
「芮琦,我得走了。」他扯正衣服。
「救火時,請格外注意自身安全。」她像個小妻子般叮嚀。
「放心,我會的。」他依依難捨地捏捏她的臉頰,才走沒兩步又回頭說:
「記得早點上床睡覺,晚安。」
「晚安。」她送他到門口,掃上大門暗鎖後,才發覺自己竟然忘了問他紅衣女郎是何方神聖。
「酒會一結束,他就巴巴趕來看我,他已經用行動證明對我的重視,我又何必斤斤計較什麼紅衣女郎白衣女郎呢?說不定紅衣女郎只不過是他諸多堂表姊妹之一,有可能是受到什麼委屈才會哭倒在他懷中……是的,我想一定是這樣。」她為自己的滿腹疑惑找到一個讓自己安心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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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琦姐,這是剛出爐的『紫色之戀』試片帶。」從電視公司剪輯室回來的阿龐,將剛拿到手的試片帶放在汪芮琦的辦公桌上。
「好極了,請你再拷貝兩份,一份留著明天下午招待記者搶先看試片,聽聽記者們對這部『紫色之戀』的評價,另一份我帶回家看。」
「沒問題,我立刻去拷貝。」阿龐拿著試片帶退出辦公室。
鈴……鈴……桌上的電話響起,她拿起聽筒接聽。
「我是汪芮琦,請問哪位?」
電話線另一端沉默著。
「既然打電話來,為何不說話?」
「對不起,我很忙,若再不開口說話,我可要掛電話了。」她漸感不耐。
「不,不要掛斷電話。」刻意壓低的聲音從聽筒傳過來。
「你是誰?打電話給我有什麼事?」
「我是誰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跟你通風報信的內容。」
「通風報信?我根本不認識你,你跟我通什麼風報什麼信?小姐,我真的很忙,真的沒空聽你瞎扯。」她在心中嘀咕一句:無聊。
「這麼說……你一點也不在乎莫徹將背著你跟別的女孩一起出遊?」
「請問你從何得知莫徹將跟別的女孩一起出遊?」
「你不必追問我的消息來源。」
「哼,既不肯表明自己的身份,又不肯透露消息來源,你說的話就像惡意中傷的黑函一樣,不足採信。」她淡淡嗤哼了聲。
「好吧,為了證明我所言不假,汪小姐,請你抄下這個地址……仁愛路三段一百七十九巷……」
汪芮琦提筆抄下地址。
「明天下午兩點,莫徹會到這個地址接那個女孩出遊。你若不信,何不親自跑一趟,眼見為憑?」
「雖然我對你說的話存疑,不過,我還是會親自跑一趟,來推翻你的一派胡言。」
「我是否一派胡言,明天,你去了就知道。」對方「卡嚓」一聲掛斷電話。
汪芮琦放下聽筒,盯著地址評估這通電話的可信度有多少。憑良心說,她從來不曾懷疑過莫徹對她的愛情與忠實,可是,來電的人卻說得煞有其事,不像是在惡作劇。
也許……也許,她應該直接找莫徹當面問清楚?不,不可以,她若這麼做,豈不是打草驚蛇?倒不如打電話邀阿徹陪她出席明天的試片會,只要他答應出席,那麼,有關他要跟別的女孩出遊的謠言就不攻自破了。
「阿徹,你在忙嗎?」說做就做,她撥通莫徹的手機號碼。
「忙,忙得很。我忙著開會、忙著想你,更忙著想知道你想不想我。」
「我當然想你。阿徹,明天下午三點半,你有空嗎?」
「明天下午三點半?你要約我喝下午茶嗎?」他愉快的問。
「我不是要約你喝下午茶,而是邀你參加試片會,先睹為快。」
「試片會?」
「嗯,明天下午,我要辦個小型茶會,招待記者看『紫色之戀』的試片。」
「我記得你說過『紫色之戀』預計明年二月才上檔,怎會這麼快就招待記者看試片?」
「唉,臨危受命嘛。」
「臨危受命?這話怎麼說?」
「S台正在播映的這檔戲收視率欠佳,難逃腰斬的命運。電視公司節目部經理希望我的『紫色之戀』提前上檔,以挽回八點檔敬陪末座的頹勢。」
「可是你的『紫色之戀』還沒殺青,不是嗎?」
「戲雖未殺青,但『紫色之戀』已經拍完四分之三,剩下的部分只好邊播邊拍攝了。」她頓了頓,語帶迫切的問:
「阿徹,說了半天,你到底來不來參加試片會?J
「請你等一下,我查查明天下午的行程……」他借口查行程,其實是為自己爭取一點考慮的時間。他撫刮著鼻樑思索著……究竟該不該把他要帶邢采麗去上墳一事據實以告?莫徹擔心若據實以告,他就不得不再說一遍莫灝和邢采麗之間的愛恨情仇,也就不得不再次想起莫灝那張跟他有七分肖似、卻因車子失速猛烈撞擊山壁慘遭擠壓變形的俊臉……俗話說,塵歸塵、土歸土,莫灝屍骨已寒,生前的種種風流韻事不也應該隨之灰飛湮滅?來不及細想的他,決定隱瞞。於是婉轉的說:
「很抱歉,明天下午我已經安排好既定行程,恐怕不能去參加你的試片茶會。」他算了算,兩點鐘從台北開車到觀音山的莫氏墓園,三點半根本趕不回來。
「什麼既定行程?不能提前或者挪後嗎?」
「這……我跟工程部門約好一起到內湖視察購物中心的整地進度……對了,你的茶會幾點結束?我盡可能趕在結束前回來。」他翻出第二天的行程搪塞,然而,她失望的語氣令他好生不忍。雖說兩點出發到觀音山的莫氏墓園,三點半趕不回來,不過他若踩足油門飆速的話,說不定可以趕在茶會結束前出現。
「算了,既然你走不開,我也不便勉強。」
「芮琦……今天晚上我們去吃浪漫的燭光晚餐,然後去逛街?」有點內疚的他趕緊提出邀約彌補她。
「改天吧。今晚我約了嘉怡到家裡看試片,兩人得好好沙盤推演一下記者在看完試片後可能提出的各種問題,免得到時候回答不出來,可就糗大了。」
「那麼,等我從內湖回來後,再打電話給你。」
「好,拜拜。」
「拜拜。」
汪芮琦放下話筒,心中的疑慮不斷加深、加重……明天下午,將是她跟莫徹這段感情面臨重大考驗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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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五十分,汪芮琦搭計程車抵達仁愛路三段一百七十九巷,她叫司機停在巷子口,按表計費等候。她深知莫徹向來準時,若過了兩點鐘仍未出現,她就原車回去。她神情緊張的扭著手指頭,默默在心中祈求著:
阿澈,我求求你……求你別出現別出現別出現……
事與願違。
就在她不斷祈求時,一輛熟悉的休旅車經過她的計程車,緩緩駛進巷子內,她瞪大兩顆不敢置信的眼睛,看著莫徹從休旅車中出來。
他身穿白色翻領毛衣跟黑色皮夾克,搭牛仔褲配休閒鞋,一身輕便裝束,像要去野外踏青;他抬頭核對了下門牌,大步走向一棟五層樓公寓的樓下撳門鈴。
公寓大門隨即敞開,走出一個懷中抱著一束黃色鬱金香,手上提著一隻籐籃的嬌小女孩,站在門口仰起燦爛的笑臉跟莫徹說話。
汪芮琦瞬也不瞬的注視著眼前的女孩,腦海裡千回百轉……多眼熟的嬌小體型,多眼熟的說話神情……咦!這女孩不就是酒會中那個抱著阿徹的紅衣女郎?
「不必找了。」她遞一張五百元鈔票給計程車司機,推開車門下車,怒氣沖沖的走過去,喊:
「阿徹!」
「芮琦,你怎會在這裡出現?」聽到汪芮琦的聲音,莫徹大吃一驚,轉身回頭看見因盛怒而脹紅小臉的汪芮琦正快步朝他走來,內心大叫不妙。
「我怎會在這裡出現?哈!我也正想問你相同的問題。你不是說你要跟工程人員到內湖嗎?哦,我懂了,原來,她就是你要視察的工地?」她挖苦著。
「芮琦,事情不是你所見所想的那樣!」
「事情不是我所見所想的那樣?請問,那該是怎樣?莫徹,你借口要去內湖視察工地,拒絕出席我的試片茶會,卻跑來這裡帶她出遊?」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破碎。
「芮琦,請你聽我解釋……」
「我親眼目睹,還需要聽你解釋嗎?」她的拗脾氣一來,別說莫徹,就算玉皇大帝下凡來,也一樣不買帳。
「我發誓我跟邢采麗她……連朋友都不是。」
「你為了帶她出遊,不惜對我說謊,現在卻宣稱你跟她連朋友都不是?好吧,既然你說你跟邢采麗連朋友都不是,就證明給我看。」她敵意十足地瞥了眼邢采麗。
「你要我怎麼證明?」
「很簡單。你立刻撇下這個連朋友都不是的邢采麗,跟我這個你對外公開承認的女朋友一起離開。」都說情人眼裡容不下一粒沙了,更何況邢采麗不是一粒沙,而是一個女孩,一個漂亮的女孩,也難怪她要醋勁大發了。
「不行,我已經答應帶她——」
「你不肯撇下她跟我走?」火冒三丈的汪芮琦悍然打斷他的話。
「芮琦,請你不要無理取鬧好嗎?」被逼急的莫徹不經大腦的脫口而出。
「什麼……你說謊被我拆穿,居然還有臉指責我無理取鬧……」他的一句無理取鬧無異火上加油,讓一向愛面子的她難堪得下不了台。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發覺失言的他急於澄清。
「話都說出口了,還說不是那個意思。莫徹,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跟不跟我走?」她下最後通牒。
「我答應的事就必須履行,芮琦,請原諒我不能跟你走。」他低聲下氣說著。
「現在,你不跟我走,以後,就永遠不要來找我。」氣得滾滾冒煙的汪芮琦跺了跺腳,咬牙切齒拋下一句:
「莫徹,我們玩完了。」她扭頭跑開。
「芮琦……」他像只鬥敗的公雞,懊惱的目送她氣恨離去。
「莫徹,快去快去追她回來。」邢采麗扯扯他的袖子。
「追?算了,這會兒芮琦正在氣頭上,就算我追上去解釋,她也聽不進去。」
「對不起,都怪我不好,害你跟女朋友吵架。」
「奇怪?芮琦怎會在這裡出現?」百思不解的他拿狐疑的眼光注視邢采麗。
「你不要用那種眼光看我,關於上墳這件事,我連我媽都隻字未提。」
「難道……純屬巧合?」明知這種巧合跟彗星撞地球的機率一樣微乎其微,不過,邢采麗既矢口否認,無憑無據的,他也不便再追究。莫徹抹了把臉,說:
「走吧,我帶你去上墳。」
「上墳?可是,她……」邢采麗指著汪芮琦漸行漸遠的背影。
「過兩天,等她氣消了,我再跟她解釋,到時候,自然雨過天晴。」他樂觀預期著。
「但願如此。」邢采麗的嘴角浮現一閃即逝的狡獪笑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