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柳絮飛挽著受傷的柳絮文回到王府,頓時震驚了柳府上下。
霎時府中燈火通明,有如白晝。
其中臉色最難看的莫過於柳夫人和柳絮浩。他們深知以柳絮文的武功,尋常之輩絕不可能近得了他的身,更遑論在他身上留下傷痕,一道深及三寸的創傷。
「到底怎麼回事?」柳夫人轉頭問柳絮飛,期待能由他口中得知當時的情況。
柳絮飛沉重地回答:「我追到的時候,絮文己和對方打了起來,那名夜行人刺傷絮文,同時也中了絮文一掌,但是我有種感覺,對方有機會下手殺了絮文,卻故意負傷而去。」
柳夫人臉色凝重地盯著大兒子道:「你的意思是那個人受了絮文一掌,卻仍有餘力殺了絮文,只是他不但沒有下手,反而離去?」
「據我所見是這種情形。」柳絮飛蹙緊眉道。
「我的看法和大哥一樣。」柳絮文睜開眼慢慢地說。
「絮文,你覺得怎麼樣?」柳夫人見兒子清醒了,急忙坐到他身邊問。
「沒事,只是皮肉傷,不礙事的。娘,我受傷的事,不要讓項容知道──」柳絮文撐起身子,臉色雖蒼白,眼神卻清澈、堅定。
「啊!你不說,我都忘了叫人去通知項容。」柳夫人拍拍額頭,說著就要站起身,卻被柳絮文一手拉住。
柳絮文盯著母親,忍著痛說:「我是說不要讓她知道,而不是讓她知道。」
柳夫人揚眉道:「我聽得很清楚,我還沒聾呢!可是為了你好,我覺得讓項容知道才是正確的做法。」
「娘!我不要她被這件事嚇到。柳絮文瞪著母親低叫。
「嚇到?她要是被嚇到那才好,如果她不痛不癢的,我看你就該哭了。」柳夫人不以為然地道。
「沒錯!我贊成娘的看法。這件事不但不該瞞她,反而還要誇大一點。」柳絮飛站到柳夫人身邊笑著附和。
「大哥──」柳絮文急得傷口又迸開了。
「哎呀!別動。瞧你!一提起項容就急成這樣,也不顧自己的身體。」柳夫人看見柳絮文剛包紮好的布條又滲出血絲,不禁歎道:「好啦!我不說,你安心養傷吧。」
柳絮文歎口氣道:「苦肉計一向很有用的,對不對?」
柳夫人白他一眼道:「只可惜你用錯對象了。如果是用在她身上,恐怕人家早就變成我的媳婦了。」
柳絮文只是苦笑,這時,項芙蓉驀地衝了進來,一屋子的人都被她臉上的表情嚇住了。
只見項芙蓉臉色死白而驚恐地盯著柳絮文,就像一隻驚弓之鳥,全身緊繃得好似一碰觸就會斷裂的琴弦。
當她看見柳絮文安然無恙的坐在床沿上,從一聽僕人說他受傷回府開始便積壓在心底的恐懼就像洩氣的皮球般,流失無蹤,支撐她的力氣也在同時消失無影。
「碎」的一聲,她靠著門板滑下,跌坐在地上。
眾人被她的反應嚇得楞住了。只有柳絮文倏地衝到她身邊,抱住她虛弱的身子。
「阿項?」他抱緊她顫抖的身子,慌亂地叫。
柳夫人沒想到項蓉會有這種反應,一時也慌了手腳,求救似的望著柳絮飛、柳絮浩。她可不想讓柳絮文為了她這小小的陰謀而發火。
「阿項!你怎麼了?我……」柳絮文急得滿頭大汗,恨不得代她受苦。
當她的手緊緊摟住他的腰時,他的心臟倏地一停,繼之猛烈地狂跳起來。
項芙蓉開始說話,她的語音顫抖而且破碎,夾雜著啜泣的鼻音。
「我以為……我以為你死了,我好怕你會死,我不要我愛的人一個個都離開我,我真的好怕……」
柳夫人對其他人使個眼色,悄悄地退出房間,將時間和空間全留給他們。
柳絮文擁緊她,不斷在她耳邊安慰地呢喃:「噓!我沒事,真的沒事!阿項,我好好的在你面前,你看!」
他的軟言安慰和輕柔的撫摸,逐漸將她慌亂的情緒安撫下來。
當項芙蓉意識到自己不但偎在柳絮文懷中,甚至緊緊地抓著他不放,立刻推開他,靠著門板站起來。
柳絮文沒有反抗的任由她推開自己,心中卻有了以往未有的篤實感。
他深幽的眸光,看得項芙蓉渾身不自在。
她知道自己看起來一定很狼狽,而且衣衫不整。她努力地試圖穩定自己波動的情緒,卻發現只是徒勞無功。
項芙蓉用衣袖抹丟臉上殘留的淚痕,吸取鼻子道:「我……我失態了,我……對不起,我不打擾你了,你好好休息吧……」她悄悄地往門口移動。
現在她唯一想做的事,就是趕緊離開這裡,離開柳絮文。
她的腳正要踏出門檻時,卻冷不防的一頭撞進他的懷中,柳絮文兩手緊緊握住她的雙臂,將她再度帶回屋內,手一揮,房門竟似自動門般地乖乖關上。
項芙蓉看著他緊繃的臉孔、毅然果斷的眼神,四肢開始有些不聽使喚的顫抖起來,全然不見平日的冷靜。
「你又想逃了嗎?你想讓我等多久才滿意?」他抬起她的臉,不讓她逃避自己的眼神。
「我……我聽不懂你的話,什麼逃不逃,我認為現在最重要的是讓你療傷,有話咱們以後再談。」項芙蓉慌亂的盯著他的嘴,就是不肯看他的眼睛,那雙蠱惑人心的眼睛。
「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今天我一定要得到答案,我不想再陪你玩捉迷藏了。」柳絮文一字一字地說,如此強悍的態度她是第一次看到。
項芙蓉疑惑的看著他,咬咬下唇道:「我從來不玩捉迷藏,你一定是傷到了頭,才會胡言亂語,我看你最好──」
柳絮文驀地攫獲她的唇,將她的話全沒入吻中。
項芙蓉只覺腦中轟然作響,沒有絲毫抗拒地任由他將自己攬入懷中。
良久,他喘著氣離開她的唇,抵著她紅艷微腫的唇瓣低聲道:「我已經在你身上烙下印記,從此,我們彼此相屬,直到永遠。」
芙蓉腦中一片空白,根本聽不進他的話,只是一逕的搖頭。
「不准搖頭!我等了這麼久,好不容易等到你主動走向我,我不會再放手,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讓你有一絲一毫的機會離開我。」柳絮文用手捧住她的臉,輕輕的地在她的額、眼、眉、頰上落下如雨般的輕吻,模糊她的理智,讓她再度陷入他所編織的情網中。
「不行,我……」她驀然清醒的大叫:「我是男人!」
柳絮文詫異地揚起眉,直瞅著她笑。
項芙蓉頓時臉紅耳熱,她在這種時候說自己是男人,根本不具說服力,更何況她已在不知不覺中坐在他的腿上,他的一隻手更巧的放在她胸前下方,只消一個移動,她的天大謊言就會立刻被戳破。
「如果你執意說自己是男人,我也無所謂。」柳絮文撇撇嘴,笑得她心慌意亂。
項芙蓉知道憑柳絮文的聰明,一定是早就發覺她是女人,卻還是硬著嘴道:「既然知道我是男人,還不趕快放開我?」她掙扎著想脫離他的箝制,卻只聽到他倒抽一口氣。
他輕輕咳了咳,開玩笑的語氣中有絲認命:「我很想傚法柳下惠坐懷不亂的精神,不過,恐怕我的修行尚淺,如果你再這麼刺激我,我怕會做不成君子。
項芙蓉聽到他的話,瞬間全身發燙,僵硬的不敢亂動,忙著:「你胡扯什麼,快放開我!」
柳絮文輕歎口氣,為了不再刺激自己,他只好鬆開手,讓項芙蓉像脫籠的兔子,一溜煙跳下他的膝,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我對同性並沒有那種癖好。」項芙蓉清清嗓子說。
「我也沒有。」他一逕的微笑,笑她的心知肚明卻仍在做垂死掙扎。
項芙蓉瞪著他,不滿地說:「你不是要成親了?怎麼還敢背著未婚妻子調戲……別人?」
柳絮文哂然而笑:「我是要成親了,可是我調戲的並不是別人。而是我即將迎娶的未婚妻子。」
「你說什麼?」項芙蓉一愣,呆呆地望著柳絮文喜孜孜、得意洋洋的俊臉。「我什麼時候變成你的未婚妻子了?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我沒有玩什麼把戲,打從一開始,我要的女人就只有你一個人,除了你,我不會娶任何女人。」柳絮文斬釘截鐵地盯著她說。
「你……你騙我!什麼成親、找到夢中人全是個騙局?」項芙蓉瞇起眼瞪著他瞧,他竟然為了他的謊言而痛苦好多天?她根本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傻瓜。
「阿項!我對你說過的話沒有半點虛假,我遲早會成親,而且,我的確找到我的夢中佳人了,這一點我絕對沒有欺騙你,你心裡明白我說的全是真話,對不對?」柳絮文有條不紊地解釋。
「我……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要走了!」項芙蓉心虛的拔腿就跑。
柳絮文幽幽地歎息道:「你想逃到哪裡?不管你相不相信,這一生我都不會讓你離開我,就連死神也不能分開我們。」
他的話似火般燃燒著項芙蓉的心,強烈的感情傾洩而出,讓她停下了腳步,理智卻又督促著她往前走,不可以回頭。
理智和情感在妯心中拔河,就在理智節節敗退之際,一出黑白畫面的慘劇一幕幕的在她腦中快速閃過,原本狂熱的情感就像澆上一桶冷水,再度冷卻。
她咬了咬牙,拉開門,頭也不回地離開。
柳絮文一手撐著桌子,另一手撫著傷口,陰鬱的凝視著她毅然的背影。
柳夫人和兩個兒子站在庭子院中細聲談話,驀地看見項芙蓉見臉色蒼白地自柳絮文房中衝出。
三人互看一眼,暗也歎息。
「絮文,你們怎麼了?該不會是你想霸王硬上弓,把她氣跑了吧?」柳絮飛一走到柳絮文的房間,劈頭就問。
柳絮文看了他一眼,不發一言地踱回床邊坐下。
「看來似乎麻煩大了。」柳絮飛看著弟弟一副意興斕珊的模樣,喃喃自語道。
「你看到兄弟為情所苦,不但不幫忙,還在一旁煽風點火,淨說些風涼活!」柳夫人斜睨大兒子一眼,不悅地說。
柳絮飛苦笑道:「我能幫什麼忙?我又沒有經驗,也不想有這種經驗。兩個弟弟,一個整天愁眉苦臉,一個陰晴不定,再這樣下去,連我也會發瘋。」
柳絮浩瞥他一眼道:「要想讓大哥發瘋,我們還沒有這份能耐。」
「喲!木人總算開口了,這些天看你繃著張臉,我真擔心你會憋死。」柳絮飛聽見一向熱血直爽的柳絮浩終於開口說話,心上的大石算是卸下一半。」
柳絮浩瞪他一眼,轉頭向柳絮文:「和你交手的人,你認得出是哪門哪派的招式嗎?」
他一直想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搞清楚,若不是母親的瞎纏和項芙蓉突然出現,他早從弟弟的口中問出些蛛絲馬跡。
柳絮文擰著說:「我一直懷疑對方可能是風雲寨的人。」
風雲寨?
所有人全部楞住了,盯著柳絮文問:「風起雲湧的風雲寨?」
柳絮文抿抿唇道:「沒錯,而且那個人很像是英揚英老前輩。」
柳夫人面色凝重地道:「如果真是那個老頭,我金瑤仙不踏平他們風雲寨才怪。」
「娘,這只是絮文的猜測,並沒有確實的證據,再說,我們和風雲寨素無瓜葛,更無恩怨,英揚老前輩理應不會夜探安慶王府,傷了絮文才對。」柳絮飛搖頭道。
「對,大哥說得沒錯,我們並沒有和風雲寨結下樑子,除非……」柳絮浩看了柳絮文一眼。
柳絮文接口道:「除非是受別人請托或是支使。」
柳絮浩點點頭:「沒錯,否則以風雲寨的規矩,他們應該不會對一個非武林中人出手。」
柳夫人蹙眉道:「你們說的不無道理。英揚那老頭,個性雖說古怪了點,不過還有一樣優點,就是絕不對非江湖中人下手,絮文算不得江湖人,他們自然不會對他出手,再說,憑風雲寨的那些人?我敢打包票,沒有人能夠傷得了絮文一根寒毛。」
柳絮文對母親的信心,簡直是啼笑皆非,他實際上已經受了傷,而且他有種預感,事情不會這樣簡單就結束。
「為了安全起見,府內的守衛要重新部署。尤其是後院和花園,這些地方竹林茂密,最易出事。還有,要立刻將葉歌和項容由秋水閣移到無涯居,秋水閣距主屋較遠,如果真的發生事情,只怕我們會錯失救援的時機。」柳絮浩憑他在江湖上打滾的經驗,將安慶王府中的安全防衛過濾一遍。
柳絮文看著二哥,點點頭同意他的看法。
「老二說得對,我馬上吩咐下去──」
柳夫人的話尚未說完,就聽見外面一片喧鬧聲,接著跌跌撞撞的衝進一名僕人,結結巴巴地叫道:「夫……夫人,不……不好了!西……西屋燒……燒起來了!」
僕人話才說完,四道人影齊躍出去,直奔西屋。
果然,一片大火如巨獸般欲吞掉噬西屋,火光照得夜空通明。
柳夫人指揮著僕人取水救火,眼見西屋不保,只盼不會延續到其他房舍。
頓時,安慶王府忙成一團,今夜真是禍不單行,不但柳絮文負傷而回,連西屋亦慘遭祝融。
柳絮文盯著熊熊大火,突然喝道:「糟了!聲東擊西,我們中計了!」
語未歇,他已如同大鵬展翅,一飛沖天。
柳絮飛、柳絮浩乍然醒悟,隨即跟著柳絮文奔向秋水閣,但他們終究來遲一步,除了一屋的凌亂之外,已然不見芳蹤。
X X X
項芙蓉搖著好似宿醉,頭痛欲裂的腦袋,慢慢的坐直了身體。
原來這就是迷魂香,她總算見識到了。
「你還好吧!」另一個角落,傳來葉歌關切的詢問。
項芙蓉看著自己被捆成肉粽的樣子,再看看葉歌像是另一粒粽子,不禁自嘲道:「如果能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或許我會好些。」
「抱歉,我沒能保護你。」葉歌自責地歎氣。
項芙蓉道:「是我拖累了你,如果不是因為我這個累贅,你早可輕易脫身,又豈會被人綁走?」
「不可能。那群人是有備而來,就算沒有你,我也逃不了。」
「你知道他們的來歷嗎?」項芙蓉打量四下的環境,一邊問她。
葉歌搖頭道:「那群混蛋蒙著臉,又不用拿手的武功,就是蓄意要我認不出他們。」
「他們的目的是什麼?為什麼要勞師動眾的捉拿我們?」項芙蓉盯著屋頂緩緩地問。
葉歌苦笑道:「他們該不會誤以為我們是安慶王府的人吧?」
項芙蓉揚起一道眉:「有可能。」
想來真是倒霉到家,在二十世紀,她不是個能讓綁匪下手的好目標,反倒是到了理應民風淳樸的古代,她卻成了綁匪眼中財主。天知道,她全身上下掏出來的錢湊不齊買件衣服呢!綁架她,實在是那些綁匪眼睛脫窗。
「哼!等他們發現我們不是安慶王府的人時,只怕會氣得吐血。」葉歌衷心的希望她能夠看見那一幕。
「哈哈哈!只怕不能如你的願,葉姑娘。」一個蒙面人走進他們的囚室,放肆的大笑。
「你這個故弄玄虛的傢伙,有膽就放開我,咱們來比劃比劃。」葉歌一看見他,恨得牙癢癢的。
蒙面人大笑道:「誰不知道蝴蝶劍葉歌的厲害,我所想的可不是領教你的武藝,而是……」他雙眼色迷迷的望著葉歌,淫穢的笑起來。
葉歌冷眼瞪著他怒道:「無恥下流的東西,一旦讓我出去,我非得砍了你。」
「嘖嘖嘖!美人就算生氣,也是令人神魂顛倒,像你這種美人兒,怎麼會挑上一個軟弱無能的書生,真是浪費了你的美貌。」蒙面人鄙夷的斜睨項芙蓉一眼。
項芙蓉和葉歌交換一記眼神。
「我塚相公的人才比起你這個不敢見人的東西不知好幾倍,我想你也沒啥名氣,才會做出這等下流事。」葉歌冷冷地盯著他。
蒙面人揚起眉,眼神兇惡地道:「我警告你,少拿本大爺跟那個草包比,我齊天霸的名字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憑那個傢伙,還不配替本大爺提鞋呢!」
「大哥,你中那個丫頭的激將法了,現在她果真知道你是無人不知的齊天霸齊大爺了。」
另一個蒙面人冷笑道。
齊天霸這才驚覺他在無意中自報名號,將自己的底全洩了,不由得怒火攻心,破口大罵:「好個狡猾的臭丫頭,本來還想等事情結束後放你們一條生路,現在是你們自毀生機,可別怪本大爺心狠手辣!」
「大哥!稍安勿躁,咱們還需要留著他們的小命,去跟安慶王府的人談條件。」西湖雙霸的老二尤天龍安撫著齊天霸,以免他脾氣火爆地當下殺了人質。
「二弟,你的意思是向安慶王府要錢?」齊天霸恍然大悟地瞪大眼。
尤天龍冷然一笑道:「沒錯,他們一個是柳絮浩的心上人,一個是柳絮文的好友,更是在王府作客的貴賓,安慶王府的人一定會想盡辦法救出他們,甚至不惜代價。」
齊天霸對足智多謀的二弟一向信服,他的話十成十是正確的,立刻贊成。「還是二弟聰明,咱們從秦玉向那裡撈到一筆,另外再向安慶王府敲一筆;屆時把他們給宰了,就算王府想報仇,也不知道是我們幹的。」
尤天龍蹙眉道:「大哥,有些話最好少說,謹言慎行才是保全性命之道。」
齊天霸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道:「放心!就算他們知道指使咱們的人是誰,也沒有機會說出去,只要錢一到手,他們馬上就要去見閻王。只可惜了這個細皮嫩肉的小美人,也許……」
「大哥,這個丫頭沾不得,最好早日送她上西天,免生後患。」尤天龍勸著齊天霸,他不想節外生枝,一等他們沒有了利用價值,他就一刀一個,乾淨俐落。
「秦玉向他為什麼要指使你們捉我們?」項芙蓉突然開口問。
尤天龍瞥她一眼,冷笑道:「難道你們不知道原因?他那個人是有仇必報,你們不知好歹惹惱了他,只好自認倒楣。」
果真是一大錯誤,早知道不該惹上秦玉向的,今天這種結果,根本是她自找的。項芙蓉在心中暗歎。
「不過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在柳家三兄弟身上,秦玉向最恨的人就是他們。」尤天龍嗤笑一聲,對秦玉向的心理,他可是摸得一清二楚。
「恨他們就直接找他們算帳啊!在背後使詭汁,真是小人行徑。他想贏柳家兄弟?哈,說出去耍笑死人!那種膽小鬼,根本不配說這神話,你們聽他的命令行事,更是豬狗不如。」
葉歌尖酸刻薄的話惹得齊天霸額冒青筋,火冒三丈,直嚷著要教訓她,而尤天龍則是拚命拉住他,不斷勸他冷靜。
「冷靜?」劉天霸氣紅了眼,咆哮道:「我忍不下去了,這個臭丫頭竟敢罵我們豬狗不如?我齊天霸打從出娘胎以來,從來沒有人敢當著我的面罵我,這次我如果不教訓她,傳出去後有什麼臉在江湖上立足?」
齊天霸甩開尤天龍的手,衝向葉歌,一手捉起她的衣領,另一手就朝她的臉揮下,一巴掌打得葉歌眼冒金星,一邊臉立刻腫得像饅頭,血絲由嘴角緩緩流下。
「住手!」項芙蓉看見葉歌被打,什麼理智、冷靜立刻煙消雲散,只覺怒火沸騰,整個人一頭撞向齊天霸,怒氣加上怨恨,使得她充滿力量,這一撞將齊天霸撞得往後仰,葉歌乘機一隻腳用力朝他臉上踢去,只聽得卡啦一聲,齊天霸扶著斷裂的鼻樑哀嚎。
「混蛋!竟敢踢老子!看我不宰了你們,就不姓齊!」說著,他怒氣沖沖地由腰際抽出大刀,咻一聲,刀光直飛向項芙蓉,眼見她就要成為刀下亡魂時,尤天龍使力擋住這一刀,叫道,「大哥,他們還不能死,你忘了我們的目的嗎?」
齊天霸咬緊牙,忿忿地收回刀,轉身離開囚室。
尤天龍冷冷的看著她們,凝聲道:「若想多活些時日,就管好自己的嘴,免得提早見閻王。」
項芙蓉用比他更冷的聲音說:「遲早要死,早死晚死又有什麼差別。」
尤天龍揚眉看著她問:「難道你不以為有可能被救?」
項芙蓉撇撇嘴道「被救?這又不是拍片,我也不是主角,哪有這麼容易就脫困。人質被撕票的案子,我聽過太多,我不會傻得自焚。」
尤天龍被她一連串沒聽過的名詞搞得有些迷糊,不過還是聽得出她話中的意思。
「也好,早點認命就該安分點,希望不大,失望自然不會太大。」他陰晦的眼神,沒有一絲暖意。
「你們準備什麼時候通知柳家?」項芙蓉看他一眼。
「你們不需要知道。」
「我們有權知道,命是我們的,我們當然有權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項芙蓉緊盯著他,毫不放棄。
尤天龍深深的看了她們一眼,突然咭咭地笑起來:「我還以為你是個沒膽識的文弱書生,沒想到你滿強悍的。你眼光不錯嘛!」最後一句話是對葉歌說的。
「好吧!我就告訴你們,我們已經派人將信送到安慶王府,和他們約了時間一手交貨,一手交錢。」
「交貨?你們既想殺我們滅口,自然不會放我們走,怎麼交人?」
尤天龍大笑一聲道:「這還不簡單,找人假扮你們不就成了。」
「你們如果太小看他們,恐怕死的會是你們。」葉歌冷笑道。
尤天龍譏諷地看著他們,「這一點就不勞你們費心了,我們有位易容大師在,就算是你們的親娘都會認錯。」
「千面聖手?」葉歌一愣,脫口而出。
「既然你也聽過他的名字,這下子你們就不用擔心柳家會認出那些假扮的人了。」尤天龍胸有成竹地笑。
葉歌頹喪的垂下肩膀,她原本還懷有希望能讓柳家人發現他們即將見到的人不是她們,但是一聽見千面聖手也在這裡,她的心就冷了一半。
尤天龍看著他們逐漸蒼白的臉孔,不由得得意了起來,看見對手因失望而恐懼,對他來說是一種樂趣,使他自覺偉大,操縱他人生死的偉大。
他轉身想走出囚室,卻被項芙蓉喚住。
「反正我們也逃不了,你為什麼不把我們身上的繩索解開?難道你還擔心你的計劃會失敗,或是怕我們逃了?」
尤天龍看看他們,深吟半晌後說道:「好吧!我先解開你身上的繩子,她的就由你來。」
他解開捆綁項芙蓉的繩索後,就走出囚室,加上鐵鏈,諒他們插翅也難飛。
被繩子捆了一夜,項芙蓉只覺手腳刺痛,直到血液流通順暢之後,她才幫葉歌解開繩子。
看著葉歌半邊的臉瘀青紅腫,她頻頻蹙眉。
她雖不是女權至上者,卻深信打女人的男人絕對是個豬玀。
項芙蓉輕聲地問:「你的臉還好吧?」
葉歌無所謂的聳聳肩道:「小意思,練武時就常弄得滿身瘀青,而且我也報了仇,那一腳踢斷了他的鼻樑骨,夠他受的了。」
項芙蓉點點頭,想起齊天霸哀嚎的一幕,忍不住嘴角上揚。「只可惜你沒踢破他的腦袋。」
葉歌深表同感的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
兩人相視而笑,並不是她們特別勇敢、不怕死亡,而是死亡的陰影如此逼近,如果不強顏歡笑,在等待死亡的這段時間,她們很可能會因為恐懼而先發瘋。不能哭,不想崩潰,就只有笑了。
「你知道嗎?我現在有點後悔。」葉歌抬起頭望著屋樑,緩緩地說。
項芙蓉瞥她一眼,瞭解地笑了笑,「柳絮浩?」
葉歌歎了口氣道:「嗯。是不是人都要到面臨死亡時,才會想通許多事?以往的顧慮、枷鎖,在死亡面前,顯得那麼渺小。」
項芙蓉垂下睫毛,遮掩住眼眸中的慌亂。
「我知道活命的可能性並不大,但是如果我真的能夠活著見到他,我相信我不會再拒絕屬於自己的幸福,不會了。」葉歌輕輕地說,眼中堅決的光芒,使她看來格外美麗,整個人精神煥發。
項芙蓉望著她,開始羨慕起葉歌的堅強,她擁有自已所沒有的豁達,一種超越過去、擺脫陰影的力量。
葉歌一直不肯接受柳絮浩的原因,除了兩人身世的考慮外,還帶有對柳絮浩感情的不確定。除此之外,最大的心結就是柳絮浩殺了她的未婚夫婿。
愛上殺夫兇手,對生性颯爽的葉歌而言,都是一個沉重的負擔。
項芙蓉能夠明白葉歌矛盾的心情。
她認為自己愛上柳絮浩,是對未婚夫的背叛,愧疚感使葉歌一直逃避柳絮浩的追求,甚至不惜以嫁人的謊言傷害彼此。
而今,葉歌在生命攸關的當頭豁然想通一切,放棄了以前背負的十字架,重新擁有追求未來的勇氣。這一點,讓項芙蓉慚愧。
她將心牆築得太厚太高,連她自己也無力摧毀。膽怯的她,只能依舊恐懼的沉淪在往事的沉淖中,無力自拔。
幸福的未來?
對她來說實在太遙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