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都以「流放」的理由,將安德烈放逐到邊界。
雖然附帶有無皇家命令:永不得回京的條例,但還是引起哈山尼父子大大的不滿。
「太可惡了!」 、
這天午後,哈山尼氣呼呼的從議事殿回到了官邸裡,坐在一張椅子上憤恨不平的說:
「瓦都竟然沒有殺掉安德烈那小子,只將他流放到邊境去,這太不給我這個國務大臣面子了!」
「爸爸。」巴隆納也怒氣難消的說:「陛下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理當和我們站在一邊的。」
「這說來說去,」哈山尼沉吟,「還不都是瓦都從冰湖上救回來的那個女孩做的。」
「江雨藍?」巴隆納脫口而出。
「對!」哈山尼點點頭,「就是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孩,她到底有什麼本事,可以讓瓦都對她言聽計從?」
「怎麼會呢?」巴隆納吶吶的說:「我看她根本不是黛菲兒的對手。」
「你不懂。」哈山尼怒斥一聲,「這霧裡看花,你怎麼看得明白?尤其一提起你妹妹黛菲兒,我心裡就有氣,叫她去迷惑瓦都,她卻是那麼不爭氣,在瓦都登基的舞會上,竟然會輸給這樣一個平凡無奇的女孩,太教我失望了。」
「這不過是個失誤,況且黛菲兒有的是機會。」
「機會?」哈山尼皺起眉頭,恨恨的說:「黛菲兒的機會早就沒有了,巴隆納,難道你看不出瓦都已經被那女孩迷得死去活來?否則,他也不會不把我放在眼裡,敢肆無忌憚的廢除一夫多妻制的婚姻法,更不會明目張膽的放掉安德烈,這一切都是那個女孩的主意,她到底是什麼來歷?」
「而且我聽說這個江雨藍,不但得到陛下的信任,也深得民心,她在中央市集替百姓打抱不平的事情,早就傳遍了,人民對她的喜愛,並不輸給死去的艾薇雅皇后,看來這後位之爭,是非她莫屬了。」
「不行!」哈山尼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齒的說:「這皇后的位子,非要我哈山尼的女兒黛菲兒來坐不可,別人休想奪去,何況,我也不會讓任何人來破壞我的計劃。」
哈山尼的氣憤難平,不禁讓巴隆納打了一個冷顫,低聲的說:
「爸爸,咱們這樣一路屈於下風,我看您就放棄了吧!」
「不!」哈山尼搖著頭說:「這古科拉王朝的王位,我早就等很久了,我絕不能在這個時候放棄。」
「可我們的機會早就失去了,您還會有什麼辦法?」
「有!」哈山尼振起身子,腦中一轉說:「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我們只要將那女孩除掉,黛菲兒就有希望,這樣離我的目標也愈來愈近了。」
巴隆納一驚,叫出聲來:
「您要殺了江雨藍?」
「沒錯!」哈山尼確定的說:「她的存在,只會壞了我的計劃,讓我永遠得不到古科拉月牙國的江山,我絕不能容下她。」
「那……」巴隆納不懂,「憑您的勢力,您何不發動流血戰爭,直接奪取王位?」
「這行不通的,巴隆納。」哈山尼頭腦清晰的說:「王室在人民心目中的崇高地位是不容忽視的,就算我發動革命,順利從瓦都的手中奪下王位,但也不會得到百姓的擁護,因為引爆戰爭,是會讓百姓唾棄,恐怕我還沒當上國王,就會被罷黜,再說,支持瓦都的軍隊也會反擊,我沒有勝算的把握。」
「那派人直接暗殺陛下就行了。」
「還是不行。」哈山尼又說:「縱然瓦都死了,我也不能明目張膽的篡位,依照王室的繼承權,接下來是貝露絲公主,所以……」
「我懂了。」巴隆納自作聰明的接口:「所以您費盡心思,要陛下答應把貝露絲嫁給我。」
哈山尼笑了。
「你只對一半,我的計劃是非常鉅細靡遺,天衣無縫,我必須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去完成,再來就是把黛菲兒送上皇后的寶座,再利用她的美色去迷惑瓦部,讓他無心朝政,而把所有的大權統統交給我,等時機一成熟,我就可以逼瓦都退位,而且不傷一兵一卒,也沒有製造流血事件,那麼人民自然會接受我哈山尼當上古科拉月牙國的國王。」
「萬一瓦都不肯退讓呢?」
哈山尼又冷笑了一聲。
「這我老早就想好了。」他得意的說:「要是瓦都反抗,不肯退讓,我就叫黛菲兒暗中下毒,讓他死得不明不白,當然,這件事要做得漂亮,不能留下把柄,那麼王位的繼承就會落在貝露絲公主的身上,你想一想,以她的天真和柔弱,她能主政,能掌權嗎?不用我說,她鐵定會自動請求我來替她接管王位,這也是我為什麼用盡心機要把你們兄妹和王室聯婚的原因,我可說是絞盡了腦汁呀!」
巴隆納完全明白了。
「爸爸。」他讚賞的說:「您真不愧是老謀深算,能想出這樣偷龍轉鳳,而不露痕跡的法子。」
「可惜這一切的計劃全給江雨藍破壞了,所以她非死不可。」
「那您要怎麼做呢?」
哈山尼笑得更陰森了。
「這還不簡單。」他附在巴隆納的耳邊說:「你只要照著我的安排,好好行事,我保證,這古科拉王朝的王位和江山,很快就會屬於我們父子的,而且,這江雨藍會死得神不知鬼不覺。」
兩天後,有一場機密會議,在兩百里遠的後山行宮召開。
在臨去之前,瓦都特地去了一道松花林的水瀑。
他知道,江雨藍最近總喜歡往那兒跑。
所以,他又在那個華麗的小亭子裡見到了她,她美麗依舊,柔情依舊。
尤其,她穿著一襲飄逸的白色沙麗,頭披著一條喀什米爾披巾,讓他發現她更像雪桑那布達族的女人,也讓他發現他們之間的距離,愈來愈近了。
一見到瓦都走進亭子裡,江雨藍馬上站起身來,詫異的問:
「你不是趕著到後山的行宮去召開會議嗎?」
瓦都深深注視著她。
「起程前,我想再見你一面,因為這一去就要兩、三天,不知怎的,我總有一股放不下的感覺。
「你放心好了。」江雨藍微笑著說:「我會好好照顧貝露絲的。」
「其實我擔心的是你。」瓦都突然說。
「你擔心我什麼?」江雨藍朦朦朧朧的問。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瓦都說出了心裡的擔憂,「只是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好像這一走,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江雨藍笑著。
「你該擔心的不是我,而是國家大事。」
「不過,」瓦都又叮嚀的說:「要是宮中發生什麼緊急的事,你就去找白將軍,要他務必趕到山上的行宮通知我。」
「我會的。」江雨藍溫柔的回答,此時看到半空中飛過來一隻翠鳥,停在枝頭上,拍了拍翅膀,又立刻飛走了。
她發現一支綠色的羽毛,掉落在月下香的花瓣上。
「啊!安哥斯翠鳥的羽毛。」
江雨藍喃喃唸了一聲,馬上飛奔過去,把它從花瓣上撿拾起來,回過頭,看見瓦都也走出亭子外。
她不假思索的把那根綠色羽毛塞到他的手中,幽幽柔柔的說:
「傳說安哥斯翠鳥會帶來幸運,你把這個帶在身上,一定可以讓你逢凶化吉。」
瓦都緊緊握著那根羽毛。
「謝謝你,雨藍。」他感動的說: 「我會好好珍惜你送給我的安哥斯翠鳥的羽毛,有了你這番祝福,我也可以安心啟程了。」
然後,他匆匆揮別了江雨藍,就一身瀟灑的走出了松花林。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忽然間,江雨藍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失落感,而腦海裡,同時想起那一夜,也是在這個水瀑前,也是在這個海神石雕像下,瓦都用他最熾熱的真情,對著她深深一吻……
於是,她陷入了迷思中,任著思緒紛飛,任著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直到午後,她才被一陣風聲吹醒。
「糟了!」她驚愕的站起身子,喃喃的對自己說:「都過了晌午了,我也該到公主房去探望貝露絲。」
她就離開水瀑,往後花園走去。
在一座飛滿鸚鵡的亭台下,她看見一個皇宮侍衛,急急躁躁的跑過來,氣喘吁吁的說:
「快!雨藍姑娘,陛下途中派人送信過來給你,說是有要緊的事,你快看信吧!」
江雨藍馬上接過信封,遲疑的打開一看,那信箋上還別著一根安哥斯翠鳥的羽毛,她不禁眼睛一亮,高興的說:
「沒錯!這一定是瓦都的親筆函,有綠色羽毛為證。」
說著說著,她就迫不及待的低頭,去讀那信箋上的字句。
雨藍:
心思所至,我突然有一件重要的口渝,要親自向你交代,我在五十公里處的一座舊古城遺址等你,而且我派了馬車,希望你在日落之前速速趕來,否則,我會趕不上往後山行宮的路途。
瓦都親筆
看完信,江雨藍心頭一陣激盪,對著侍衛急迫的問:
「陛下派來的馬車在哪兒?」
「就在皇宮外的石階那裡……」
不等侍衛把話說完,江雨藍已飛快的奔到大門外,並且找到那輛馬車,坐上去。
一個小時之後,馬車來到了舊古城遺址。
太陽正冉冉的落下。
在夕陽斜暉照映下的古城,別有一番淒涼的滄桑。
江雨藍才一下馬車,站定身子,那馬車伕即刻離開。
正在狐疑當中,她一眼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古城下的風中。
她想也沒想,就一路飛奔過去,揚著聲音喊:
「瓦都,我來了……」
那身影立刻轉過身來,把江雨藍驚住了。
「巴隆納。」她錯愣的喊:「怎麼會是你?」
巴隆納浮起一個邪惡的笑容。
「為什麼不能是我?」
「那瓦都呢?」江雨藍根本不理他。
「別急!」巴隆納說:「陛下就在古城裡,他要我來帶你,你就跟我來吧。」
說完,他逕自進到古城裡,江雨藍很快的跟上去。
這古城,其實就是一座被廢棄的古堡,裡面陰森灰暗,夾雜著濕氣,又有蝙蝠飛來,嚇得江雨藍心驚膽跳,臉上佈滿疑惑的問:
「瓦都究竟在什麼地方?他為什麼要在這麼荒涼的古堡裡見我呢?」
「你先別說話。」巴隆納故弄玄虛的,「等一會兒見到了陛下,你自然就會知道答案了。」
不久,穿過一座壁爐,巴隆納把她帶到一個牆角還,透著由窗口射進來的光線,她清楚的看見地底下有一個很大的出口,那是個地窖。
「下去吧!」巴隆納又露出邪邪的笑容說:「陛下就在下面的酒窖裡等你,雨藍姑娘,你只要順著樓梯走下去,就可以找到藏酒的地方,也可以見到陛下了。」
「可是……」江雨藍遲疑了一下,「此刻陛下不是到後山的行宮召開會議嗎?」
巴隆納愣了愣。
「是這樣的。」他鎮定的說:「陛下經過這裡,聽說古堡裡藏有百年的上好佳釀,特地在這裡停留,如果你不信,不是有陛下留給你的綠色羽毛為憑嗎?」
是的。江雨藍心裡想,有安哥斯翠鳥的羽毛為憑,是瓦都沒錯。
因此,她慢慢的走下階梯、才走到一半,地窖的門忽然被關上了!裡面黑漆漆的,她一驚:心知不妙,就立刻衝上去,用力的拍打木門,嘶聲喊著:
「你快開門!巴隆納,你想做什麼?」
隔著厚重的木板,她聽到巴隆納發出一陣刺耳的笑聲。
「讓我告訴你吧!雨藍,你中了我的計了。」
江雨藍一怔。
「原來……」她恍然大悟,「這一切都是假的,瓦都根本沒有要見我,包括那封信,還有那支綠色羽毛,都是騙人的。」
「哈哈哈!」巴隆納再度狂笑了起來,「可惜你知道已經太遲了,江雨藍,你這個不知死活的丫頭,就認命了吧!絕對沒有人知道你被我引誘到這裡來,也絕對沒有人會想到你被關在這座舊古堡裡。」
江雨藍聽得心更慌了,她猛拍打著木門,扯開喉嚨喊: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巴隆納,你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
「放你出去?」巴隆納咂嘴了一聲,「你太天真了,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引誘到這裡來,怎麼會輕易放你走?」
「我們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把我關在這裡?」
「好吧!」巴隆納說:「既然你死到臨頭,我就跟你說實話,免得你死得不明不白,總歸一句話,就是你不該出現古科拉月牙國,不該誘惑瓦都,破壞我們父子的計劃。」
「你和哈山尼有什麼計劃?」江雨藍想要一探究竟。
「當然是瓦都的王位,和古科拉王朝的大好江山。」巴隆納一口氣的說。
「哼!」江雨藍一聽,打抱不平的,「你們父子倆果然是卑鄙,古科拉月牙國怎麼會有你們這樣的人,簡直是百姓的不幸。」
巴隆納不置可否。
「隨你怎麼說都行,總之,我是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當上古科拉月牙國的皇后,來阻擋我們父子奪取王位的雄心大志,所以你非死不可,也只有你的消失,瓦都才會一步一步踏人我們設下的陷阱,而王位也會離我們愈來愈近,江雨藍,如果你要怪。就要怪你自己太多管閒事,才會招來殺身之禍。」
頓時,江雨藍豁然明白了,也更急了。
「不不!」她努力的喊:「你不可以這麼做,巴隆納,我求求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不可以把我關在這裡,要是瓦都知道了,一定不會放過你。」
「哈哈哈!」巴隆納又是一陣狂笑,「你放心好了,這裡如此荒涼,如此隱密,任誰也不會知道我把你關在這裡,瓦都更不會知道,就算你呼天搶地,喊到喉嚨破了,也不會有人來救你,你就乖乖在這裡等死吧!別忘了我的目的,就是要讓你永不見天日。」
接著,他得意的揚長而去了。
直到巴隆納的腳步聲走遠,一切靜悄悄的,江雨藍才灰心的跌坐在階梯上,喃喃的,虛弱的,茫然的說:
「不行!我不能死在這裡,不能讓哈山尼父子的陰謀得逞,否則,瓦都和整個古科拉月牙國都會有危險。」
她立刻又振起身子,用盡全身力量去敲打著那扇緊閉的木門。
「瓦都。」她一邊捶打著,一邊嘶聲的吶喊:「你快來救我,救我……」
終於,她的柔弱無法對抗堅硬似鐵的木門,整個人就筋疲力盡,從高高的樓梯上滾下來,跌落在冰冷而潮濕的地上。
一下子,她暈厥了過去。
當江雨藍從幽暗中迷迷糊糊的醒過來,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好像有一世紀那麼長。
整個密室裡,猶如死灰般的黑漆無光,她分不出外面的世界,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
最糟糕的,是她的身子虛弱得無法動彈,甚至連嘶喊的力量都沒有。
她絕望的閉上眼睛,讓死寂的寧靜層層包圍過來,她心思,自己是死定了,只是可憐的瓦都,卻要遭到喪權辱國的命運,不知他將流亡何處?
想著想著,她的眼淚掉了下來,而腦海裡,迅速浮起在冰湖上瓦都救起她的那一幕,浮起在登基舞會上,瓦都邀她共跳月下香園舞曲的畫面,也想起在水瀑下瓦都那深情的一吻……
驀然,在寂靜中,江雨藍清清楚楚的聽見一陣零亂的腳步聲,接著,一個男性的聲音響了起來。
「快!快找看看有沒有其它的密室,雨藍一定就在這裡。」
江雨藍側耳傾聽。
「哦!」她驚喜的在心中狂叫著:「那是瓦都的聲音,那是瓦都的聲音,是他來救我了!」
於是,她奮力的想掙扎起來,但身子卻不聽使喚,一點也使不出勁,而喉嚨更是乾澀得叫不出聲音來。
她氣餒的讓自己癱在那兒,茫然而無助的任著口中的氣息,愈來愈弱,愈來愈弱……
就在她快要閉眼的瞬間,一道強光直直的射過來,她勉強的張開眼睛,似乎看見有人打開地窖的木門,手拿火把走下來,大聲的喊著:
「找到了!找到了!陛下,雨藍姑娘就在地窖裡。」
接著,就看見瓦都急急忙忙的奔馳下來,飛快的抱起了奄奄一息的她,用一種近乎瘋狂,近乎悲喜的聲音說:
「皇天不負苦心人,雨藍,終於讓我找到你了,要是再找不到你的行蹤,我會急死的。」
江雨藍慢慢的閃動睫毛看著他。
「我……」她艱澀的吐出一個字。
「你什麼都不要說了。」瓦都心痛的喊:「事情的經過始末,我都已經知道了,這一切的一切,全是哈山尼父子的陰謀,我已經命令白將軍和安德烈,聯軍率領騎兵去緝拿他們了,只是無辜的你,差點就為我而死。」
江雨藍擠出一絲笑容。
「瓦……瓦都。」她終於叫出他的名字,「我……我不要緊。」
「你還說你不要緊?」瓦都自責萬分的,「瞧你被關在這裡一天一夜了,整個身子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不但讓你飢寒交迫,又不見天日,幸好老天爺保佑,要不然再晚一點,你恐怕就會因為氣衰而死。」
江雨藍牢牢的被擁在他的懷裡,心如止水的說:
「瓦都,只要能再見到你,我死而無憾了。」
「不行,不行!」瓦都猛搖著頭,「我不許你說這樣的傻話,也不許你死,雨藍,別忘了,我們之間還有約定,還有承諾,你不可以言而無信,所以,你不要死,我馬上把你送回皇宮,就是要拿我的性命去換,我也會把你從死神的手裡救回來。」
然後,他把江雨藍抱出了酒窖,往古堡的門外奔去,讓自己和她坐下了他騎來的那匹雪龍袍,「呀」的一聲,便撒開四蹄,往夏爾柔皇宮的方向飛馳而去。
他的後面,緊緊跟著幾名隨行的騎兵,一路狂野如風,揚起了滾滾黃沙。
經過幾天的調養,江雨藍的身子逐漸康復中。
每天,貝露絲部來探望地,說是投桃報李,情義往來。
而瓦都,也不時命人送來燉品、人參、燕窩、雪蓮、乳鴿……一應俱全。
這天黃昏,瓦都批完公文,親自送來了一盅珍珠雲芝到她的病榻前。
一見到瓦都,江雨藍馬上起身,卻被他急急喊住;
「你別動!瞧你身子骨還是那麼虛弱,這盅珍珠雲芝,你就趁熱喝。」
「謝謝你,瓦都。」江雨藍聽話的坐回床上,既感性又感動的說:「你『又』救了我一次,我都還來不及向你道謝,卻還要勞動你尊貴的身軀,為我送來燉品,我真是承受不起,再說,我已經完全好了,你就別再為我煩心了。」
「怎麼說?」瓦都憐惜的坐在她的床邊,「你都是因我而起,才會上了巴隆納的當,也差點被他害死。」
「都過去了,不是嗎?」江雨藍忽然問:「對了!你怎麼會知道我被關在那座荒廢的古堡裡?」
「其實,」瓦都微微一笑,「這說來是你的幸運,也是老天爺的保佑,才讓安德烈發現你那天出宮的行蹤。」
「安德烈?」江雨藍有些詫異。
「是的。」瓦都說:「那天要不是安德烈在邊境,找到哈山尼一些圖謀不軌的證據,而準備偷偷回來向我密告,卻意外發現你被一輛馬車載離皇宮,他覺得事有蹊蹺,才一路跟蹤,沒想到竟看見巴隆納倉皇的從古堡裡出來,可是安德烈卻找不到你的蹤影,才跑去向白將軍求救,命人快速趕到後山的行宮通知我,等我趕回來,已經是過了一夜了。」
「那你又是怎麼找到那個被封閉的隱密地窖。」
瓦都揚起手中一條閃閃發亮的飾物,笑著說:
「就是它!」
江雨藍眼睛一亮。
「這不是登基舞會那天下午,你送給我的月牙型鑽石項鏈嗎?」
「嗯。」瓦都應著:「就是這條項鏈,它讓我發現掉落在地窖的出口上,我才找出了玄機,肯定你被關在那地底下,才命人撬開木門,你果然就被關在那裡。」
「想不到,」江雨藍有些喜出望外,「竟然是這條項鏈救了我,瓦都,謝謝你當初送我的這番心意,如今卻成了我的護身符。」
「既然是護身符,」瓦都依舊深情款款的說:「那麼我再替你戴上。」說完,立即轉身向前,把那條月牙型鑽石項鏈繫在她的脖子上。
那有如月亮般的光澤,映在江雨藍的臉上,自是有一種華麗的高雅和柔美,把瓦都看呆了,彷彿這樣的注視,又回到了登基舞會那個夜晚,她閃亮似星,如謎如夢……
「瓦都。」她從迷幻中叫醒他。
瓦都愣了一下,回神輕輕問:
「什麼事?」
「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麼處置哈山尼他們父子倆?」
瓦都站起身來,走到窗口,看了看滿園盛開的月下香,半晌,才回頭低聲的說:
「論罪行,哈山尼父子犯的是謀反之罪,而且罪證確鑿,理當處以死刑,但是,我回頭一想,既然我身為古科拉月牙國的國王,也有心要把這個國度變做人間仙境,那麼,我也該廢掉死刑,讓這裡不再有殘酷、恐懼、和罪惡,所以我把他們關進大牢裡,等服刑完畢,再驅逐邊界,永遠削為平民。」
「那黛菲兒呢?」江雨藍又問。
「至於黛菲兒,其實她是個好女孩,只不過染上了富家千金慣有的嬌寵,何況她並沒有和哈山尼狼狽為奸,自然無罪,只是,我將他們的府邸封鎖以後,她就不知去向了。」
「唉!」江雨藍重重歎了一口氣:「這都是受哈山尼的野心所致,不但害了自己,害了巴隆納,也害了黛菲兒,不過……」她停了一下,「瓦都,你這樣的處理,實在是太完美,太充滿人性了,你不愧有王者的風範。」
瓦都笑著。
「你的誇獎裡似乎藏有玄機?」他疑惑的問。
「你真聰明。」江雨藍有被看穿心事的羞澀,」沒想到你的眼神一溜,就已經猜出我心裡所想的。」
「說吧!」瓦都灑脫不羈的,「我知道在你面前,我是毫無保留的,你就別拐彎抹角了。」
「那……」江雨藍抬頭捕捉住他的眼神,溫溫婉婉的說:「那我就明講了,瓦都,既然哈山尼父子對你的威脅已經解除了,他們犯罪的事實也已經公諳天下,那麼接下來,你就有理由宣佈取消貝露絲和巴隆納的婚約,成全她和安德烈,畢竟他們歷劫歸來,也該有好的結果了。」
瓦都的笑容裡有滿滿的自信。
「這個問題,」他爽朗的說:「我早就有所安排了,只是……」
「只是什麼?」
瓦都深深的注視著她,一臉正色的說:
「只是至今,你還讓我癡癡的等,不知要等到哪一天,哪一月,哪一年?」
江雨藍一聽,心跳而慌張的離開床鋪。
瓦都迅速從後面抱住她,哀淒的說:
「難道你真的要我等到白了頭,兩髻如霜嗎?雨藍,你好殘忍,你是存心要眼睜睜看著我痛苦,要讓古科拉月牙國後繼無人嗎?」
一串淚珠,潸然的從江雨藍的臉頰滑落下來。
「不要逼我,瓦都。」她痛楚的喊:「我不是對你沒有感覺,你的尊貴不凡,你的瀟灑如風,還有你的真摯情意,都讓我深陷不已,也多麼希望能醫治好你眼中的憂鬱,甚至,和你一起攜手把古科拉月牙國打造成一個美麗的天堂,打造成一個快樂的仙境,那不知有多好,可是我真的不能,也身不由已。」
「那只是你逃避的借口!」
「卻也是不爭的事實,不是嗎?」江雨藍回頭尋找他的眼光,哀懇的說:
「瓦都,我真的好害怕,一旦我接受你的感情,萬一有一天,沈若堯出現了,他找到古科拉月牙國來了,面對我的背叛,我還能問心無愧嗎?你說,那時的我該怎麼辦?你該怎麼辦?沈若堯又該怎麼辦?」
「不會的。」瓦都心亂如麻的說:「不會有那一天的,雨藍,不要假設立場,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不會為難你。」
「如果我選擇跟沈若堯一起走呢?」
「我不怪你。」瓦都真心的說:「只要你能得到幸福和快樂,我就別無所求了。」
立刻,江雨藍的心抽搐了一下,感覺他的深情,像層層的波濤,對著她不停淹蓋過來。她一時再也無法控制情緒,不能自己的趺進他的胸膛,彷彿他的熾熱,溶化了她那一顆矛盾的心,她動容的,淚痕斑斑的說:
「我不再逃了,瓦都,你的癡心和坦率,已經讓我無處可躲了,也不得不讓我把心底對你的那份感情都宣洩出來,其實早在第一次你從冰湖上救了我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的命運,今生注定要和你在一起了,甚至我更相信,是上天的安排,才把我召到這個與世無爭的世界來,只為了要和你相遇,只為了要和你共續這一段奇緣。」
「是的。」瓦都緊緊的抱著她,欣喜的說:「我們的相遇,是一段曠世奇緣。」
「所以,」江雨藍又說:「我從海拔那麼高的雪魔谷掉下來,才會安然無恙,才會一次又一次的蒙你所救,如今我再也回不到原來的世界,我還能不認命嗎?」
「萬一奇跡出現呢?」
「不會有的。」江雨藍失落的說:「我心裡很清楚知道,一百年來,你們和外界早已失去了聯繫,才保有這裡的美麗和神秘,我又有什麼魔力,可以讓奇跡發生在我的身上?看來,我今生將長眠於月下香花辦覆蓋的地底下了。」
「那麼你是肯接受我的感情了?」瓦都不相信的問。
江雨藍點點頭,「如果我再傷害你,我就太忘恩負義了。」
「可是我不要你因為這樣的理由才來回應我。」瓦都說:「我要的是……你的真心真意。」
江雨藍愕然的抬頭,迷濛的問:
「究竟你要我怎樣,才算是真心真意?」
「我要你證明給我看,」瓦都清楚的說:「證明你對我有多少的決心?」
頓時,江雨藍用一雙帶霧如浸梨花的眼眸,深邃的注視著他,堅定似鐵的說:
「好!我證明給你看。」
說著,就仰起頭,用自己紅潤的唇瓣,像花蕊吐蜜般的印在他的唇上。
瓦都一驚,感到一股如幽蘭的芬芳,傳進他的心底,傳進他的每一根神經裡,他不由自主的把江雨藍抱得更緊,彷彿這一鬆手,她就會從他身邊逃開,逃得無影無蹤。
於是,他很快回神,用狂野的奔放,用火焰的熾熱,更深更深的吻住了她,也吻住了永恆。
他知道,幸福就在眼前了。
而窗外,白雲飄飄,鸚鵡飛舞,月下香正開得一片燦爛,朵朵似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