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藍色的天空,懸著一枚冷月,灰雲層後直升機的輪廓漸漸明朗,螺旋槳轉動的劇烈雜音攪破靜謐。
機內共有七人,最後面擺放了輕合金鑄成的牢籠,鎖著一個比野生獵豹更令人膽顫恐懼的男人,除了牢籠內另一個因昏迷而沉睡的嬌軀,沒人願意與他同座,生怕光是他伸出的利爪就足以撕裂人體。
“沒想到,你會做出和你父親一樣的蠢事,勾結外人與我為敵,說說看,地球和平解放機構給了你什麼好處?黑手黨首領的位置嗎?”
低頭專在凝視莫逐日的睡顏,指梢繢蜷著她柔順的發絲,羅伊卻說出與他溫柔的動作全然不協調的陰森話語。
葛拉蒂絲平靜的啟唇,“聖經說,猶大為了三十枚銀幣出賣了耶穌,可是我認為聖經說謊,門徒不可能為了區區三十枚銀幣出賣基督。”她笑了笑,眼中有很深的悲愴,“所以,我也不可能為了區區黑手黨領袖的頭銜而出賣你。”
對葛拉蒂絲而言,如果是無法獲得的愛情,她寧可玉石俱焚。
“看來,你父親的下場並沒有讓你學乖。”羅伊搖搖頭,抬眼掃過眾人,那金色眼眸在月暈映照下,彷佛妖火,他輕柔的探問比死神的召喚更感威脅,“經驗與傳說並不能阻止人們犯錯,只有真正的死亡才能徹底的杜絕錯誤,我說的對嗎?各位。”
葛拉蒂絲微微一顫。她很清楚,當羅伊出口脅迫時,他真正的報復才剛開始,即使有地球和平解放機構為靠山,她卻依然懼怕這個已經成為階下囚的男人。
“這句名言可以由你自己去驗證,畢竟距離死亡,你也不過剩幾步之遙。”艾布納倨傲的走到牢籠旁,嗤笑的睥睨羅伊。
艾布納是地球和平解放機構的精英探員,此次與他同來的,還有比他更資深的法蘭克,以及駕駛巴德。
一次出動三個探員只為了押解一個罪犯,簡直是前所未有的事。艾布納嗤之以鼻,關於羅伊的恐怖傳說讓高層的膽子都縮水了。
看了艾布納一眼,羅伊輕輕擱下莫逐日,緩緩站起,“你叫什麼名字?”他慢慢的從牢籠的一角走向他。
法蘭克低喝,“你沒忘記我們的任務吧?快回來,別跟他廢話了。”
“艾布納。”他並不聽勸,反而挑釁的隔著柵欄與羅伊對望,“你最好牢記這個將你送進地獄的名字。”
“嘖嘖嘖,這麼好的名字用在你身上,更是太可惜了。”羅伊一臉惋惜,嘴角彎成嘲諷的角度,“在希伯來語中,艾布納代表睿智,但是你卻……”他手腕閃過精光的伸出柵欄,瞬間以韌絲纏住了艾布納的脖子往後扯。
撞上合金柵欄的人體發出巨響,以及窒息前的呻吟,羅伊微笑,在漲紅了臉掙扎的艾布納耳邊輕語,“你卻一點智慧也沒有。”
葛拉蒂絲搗著嘴一臉慘白,風魔則是冷眼旁觀,法蘭克狂吼著,“該死,他怎麼會有武器?”
“我已經卸掉他所有的武裝了,那……那不是他的……”葛拉蒂絲顫巍巍的呢喃。
法蘭克沖向前去,卻懼於羅伊恐怖的笑出息,不敢輕舉妄動。
道上傳說,激怒羅伊,會付出比激怒死神更慘痛的代價,而今在場所有人正見證著這個傳說。
艾布納雙手在脖子上亂抓,缺氧使他瞼色發青,瀕臨死亡。羅伊冷笑,繼續收緊手裡的韌絲,突然間一雙纖細修長的手卻從他手上扯下韌絲。
“這是我的,沒經過我的允許,你不能用它傷人。”莫逐日堅持的搶回,眼中充滿對於他輕易殺人的譴責與不認同。
羅伊有瞬間的訝異,剛剛蘇醒的莫逐日發絲松散,有股慵懶惺忪的美感,更訝異在這亡命時刻,她居然還有心對一意奪取她性命的人手下留情。
但隨著莫逐日那責難的眸光,他的驚艷變成面無表情,陰沉的抿著唇與她僵持著。他的沉默讓法蘭克誤以為,他連勸阻的女人也要一並殺了,畢竟在羅伊的傳說中,除了殺人不眨眼外,找不到絲毫關於憐憫與仁慈。
但他卻松手了,在法蘭克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韌絲迅速卷回莫逐日的腰際。
那彷佛成為咒語的傳說,在此刻迸列出一條想像不到的弱點,恣意妄為的羅伊居然會因為一個東方女人而改變決定。
撿回一條命的艾布納連滾帶爬的遠離羅伊,他一面干咳,一面拉住法蘭克咆哮著,“快把這個瘋子放下去,讓他們兩個罪犯去自相殘殺。”
法蘭克真不想看自己同事的狼狽模樣,他轉身問駕駛,“巴德,還要多久才會到?”
“已經到了。”巴德回答,按下開啟艙門的按鈕。
直升機後座的艙門漸漸敞開,地上縮小的景物讓人俯瞰心驚。莫逐日打了個寒顫,雙手握著欄桿泛冷。他們打算將她和羅伊摔成肉醬嗎?
無聲的,羅伊自身後攬住她,他的臂膀像永不腐朽的依靠,靜靜的支撐住她,如覆絲絨鐵塊般堅實的胸膛,無形的賜予了她力量與安慰。
莫逐日心深顫抖。在此刻,她居然不想抗拒這會令人上癮的依賴感。
法蘭克沉下聲對困在牢籠中的兩人宣布,“地球和平解放組織從不肆立息動用私刑,因此沒打算殺了你們,但你們將終生被流放在這座任何地圖都尋找不到的無人島嶼,海浪永遠只往島內方向前進,所以即使是造了船,也是無法離開的。”
他正氣凜然的望著兩人,“就在這裡—好好的利用你們的余生懺悔過去所犯下的罪行吧。”
“我們會的。”羅伊聳肩一笑,“我會好好想想該如何雕刻諸位的墓志銘,才足以酬謝今晚的盛情招待。”
機艙內的人皆渾身一震,明明受制於人的是他,但當羅伊露出冷笑,襯著在黑夜裡閃耀的金眸,彷佛被催眠似的,沒有人不為他一身的威脅感而驚懼。
艾布納心有不甘,他趨向前歹毒的咒罵,“哼,盡情享受等死的滋味吧,既然一身染滿血腥,就別妄想在這座島嶼上找到和平。”
詛咒飄散在風中,機械運轉,合金柵欄緩緩往下放,深夜處唯一的一點光火,即將離兩人遠去。
艾布納話中帶話的諷刺讓莫逐日明白,絕不只有流放這麼單純,他們不願手刃她與羅伊,於是用另一種方式置之死地。她往下看,越放越大的叢林漆黑一片,彷佛處處潛藏著危機,冷風不知從何處吹來,讓她從腳底寒到心裡。
她擔憂的不全然只有自身的安危,還有、水夜。她不解,另立風魔為首領有何好處?這與地球和平解放機構除惡務盡的宗旨根本不合,掌握了永夜,就等於掌握了許多地下交易的機密,甚至於黑道情報的脈絡網羅,究竟他們意欲為何?
“別再胡思亂想了,抓緊點,快落地了。”羅伊叮囑著,發現之前她在合之嶼遭受追殺留下的傷口未愈,直覺的,他緊擁住她,用他的肉身減緩晃動帶給她的不舒服感。
莫逐日下意識凝望著羅伊,這張臉孔讓她陌生,大多的時候,他總是可惡且無情的揚著一抹笑,極少露出憂慮或憤怒,唯一讓她印象深刻的是三年前那次,當她咒罵他懦弱膽小時,他狂暴的將她扔下斷崖,而他憂慮的表情,卻在此刻昏暗不定的月空下,讓她窺見。
他屢屢用最邪惡的言詞激怒她,卻又不曾真正傷害過她,甚至出手維護她,這讓他躲藏在她內心最不為人知的角落裡的身影越來越真實,雖然,只有在夢中,她才能坦承自己對他的在乎。
她不禁猜測,在他謎一般的笑容中—是否藏著深深的秘密,那些秘密是什麼?她很想知道除去那些傳說色彩之下的他——關於那雙異色的眼眸、關於他為何痛恨被嘲罵軟弱的故事。
“你不該這樣看著我。”他修長的手指輕柔的抬高她的下巴,試圖從她迷惘的眼神中捕捉住某些東西。
“為什麼?”她輕輕的問,聲似歎息。
她在他眼中看見了某些情緒,這是每一次他們視線交錯時,他刻意壓抑卻總不經意流露的,時至今日,她才明白,那樣的情緒名為欲望。
羅伊用一個吻說明了理由。
他含住她的唇瓣,像是品嘗一道美味的甜點似的小心翼翼,直到她戰栗的軟倒在他胸懷,溫柔瞬間轉為激狂。
他情深款款的與她唇舌旖旎交纏,十指享受她滑順發絲冰涼的觸感,再也沒有多余的人打擾,也沒有所謂身分立場的阻礙。
她眼神的轉變融化了他所有的理智,雖然他不了解是什麼改變了她。
她的目光流露出一種柔軟的液體,包裹住長久以來他孤絕於世的心。看著沐浴在月光下的她,恍若一朵聖潔的花朵,他只願能有呵護她的資格,卻不敢奢望真正擁有。
困住兩人的牢籠開始劇烈的震動,莫逐日依附在羅伊懷中,嗅聞著他身上冷沁的味道,淡淡的龍舌蘭香氣迷醉了她的神經,他熾熱的體溫隔著衣衫熨燙了她紛亂的心,鐵條似的臂膀強而有力的擁抱住她,給予她他所有的保護。
當一切再度恢復平靜時,彷佛夢境沉澱成現實,羅伊頓時驚覺自己太過放肆的情緒,懾於那激越情感對於他控制力的影響,他倏地松開她起身。
一陣風吹過失去懷抱的身軀,莫逐日雙臂環抱,冷意瞬間爬上背脊。沒了他的溫度,她的血液竟不能暖和自己。
羅伊沉默的推開解除了密碼鎖的牢門,背對著她,不帶音調起伏的說:“快出來,這裡並不安全。”
他的舉止是如此的兩極化,幾乎讓人誤以為那是不同的兩個人,但莫逐日卻深刻的明白,長久以來,她為了阻擋他而築起的那道搖搖欲墜的牆,已隨著震撼的搖晃全部傾塌,再也無力重建了。
月彎如刀,冷冽的割碎雲朵,於是天幕宛如即將倒塌般傾斜,淌下冰冷的淚。
下雨的深夜在繁樹綠叢中亂竄,絕對是最不明智的行為,但是他們必須找到一處干燥的地方,否則根本無法生火。
莫逐日默默的跟在羅伊身後,她不知道他憑靠什麼擇道前進,滿天都是陰沉沉的一片,連顆星星也沒有,或許他根本是隨便亂走,但他就在她身旁,光憑這點就讓她內心有了難以言口喻的安定。
奇跡似的,他們找到了個洞穴。
太古的森林,老樹在巨石上盤根錯節,奇異的形成一個天然的洞穴,而滿地落葉是現成的床鋪,雖然並不深,但至少可以勉強擋風遮雨。
羅伊從濕透的西裝外套中抽出預藏好的干燥枯枝,以讓她驚訝的速度升起火,更讓她驚訝的是,他圍著火開始動手卸下沾滿雨水的衣褲。
像是感應到她的目光,他面不改色的說:“不要光看我,你也是,不把淋濕的衣服脫下來烤火,非但會生病,明天也將無衣物可蔽體。”
話才剛講完,他渾身上下只剩一條遮掩重要部位的內褲。
看見她困窘的別過臉,羅伊戲謔的揚眉,“你不動手,難道是等著我幫你服務嗎?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嘍。”
“不是!”莫逐日大叫,怒目瞪他,卻意外的看見火光下的他一絲不掛,堅實而勻稱的裸身。
優美的男性身軀線條有如文藝復興時期的雕像,無任何贅處,每一塊肌理緊繃結實的呈現力與美。他拆下腰腹間的繃帶,伸展身軀舒緩筋骨—每一個舉動都有著動物般的優雅。
那已經愈合的刀傷猙獰的在火焰另一端燃燒,她彷佛看見一個足以媲美戰神的完美神只,浴火重生。
細微的輕笑聲震動穴中寧靜的空氣,突然意識到羅伊正緩緩的走向她,而他的唇角帶著一抹男性虛榮的微笑。
“你做什麼?”她顯現出就連面臨存亡關頭都沒有的驚惶失措。
“你臉紅了,不過,我不認為這點程度的熱氣,足以烘干你身上的衣服。”他將她因於石壁與赤裸的胸膛之間,說話時的氣息吹拂過她的臉頰。
他似乎很習慣裸體,即使被她如此巨細靡遺的看遍了,也沒有半點別扭,反而是她感覺口干舌燥、雙頰滾燙,就連背抵冷沁的石壁也無法降下那燃燒的溫度。
“拜托你……離我遠點。”她囁嚅,難以想像這虛弱膽怯的請求來自於她。
不帶殺傷力與脅迫的原始吸引力喚起莫逐日的女性自覺。比起面對此刻他挑逗中帶著淡淡溫柔的舉止,她倒覺得承受他殘酷無情的強硬對待還容易些。
至少,三年前類似的場景,她可以咬牙切齒痛罵他,如今,失去對立與壓迫,她反而無力抵抗任何關於情欲的觸動。
羅伊噙著笑,手指滑過她柔嫩嫣紅的臉頰,似乎很享受她對男女親暱陌生的羞怯,“別擔心,我只是要向你借個東西。”
他專汪的凝視著她,指梢緩慢的沿著她臉龐而下,彷佛是視察領土的地主般,慎重的梭巡所占有的豐美。
那雙帶著邪氣的異色雙眸迷惑了莫逐日,她恍惚的望著他,仰高螓首,無法壓抑的輕喘,他的指尖像是有魔力,挑動著她每一寸神經,激起她陣陣酥麻。她伸手想阻止他,雙手卻被他空出來的五指捉個正著。
“別動,別亂動。”他喃喃低語,輕柔的貼著她的身子,虔誠的恍若膜拜聖地的教徒,他在她耳畔邊呵著氣,像是在說服她和自已似的,“別連觸碰的資格都不給我,我要求的,也只有這麼一點點。”
“羅伊……”她被他祈求般的口吻攪渾了思緒,掙扎著是否該拒絕。
羅伊心中也有著迷惘與掙扎,這淺嘗即止的誘惑更能饜足他嗎?有個冷笑的聲音在他耳邊嘲諷著,你不夠資格的……這刮痛了他放縱理智失落的幻想與奢求,當他觸及她頸肩處屬於他的烙印時,他的心彷佛痙攣了。
痛苦啃噬他沉浸在黑暗許久,早已失去知覺的心,無情的將好不容易尋求到一絲光明的幽魂拉回地獄,他迅速的伸手從她腰際解下韌絲,往後退開,擲出一端旋至彎曲的樹根纏繞住,另一端則綁在突起的石頭上,懸上他的襯衫與外套,霎時成為一道屏障,阻隔了兩人。
“動作快點,我可不想困在這該死的島上,還要照顧發燒的病人。”他恢復冷靜的聲音漠然的說道,火光映出他躺下的身影,她不用想像也知道那是如何冷硬的曲線。
徐緩的褪下淋濕的衣服後,莫逐日在淺眠中度過兩人獨處的第一晚。
島上的夜清冷寂靜,沒有大陸的燠熱或寒凍,她發現,除了泥地樹葉上亂竄的小蟲所帶來的困擾外,她的心是平靜的。遠離那些已經不太真實的血腥世界,羅伊輻射出的威脅感不再這麼令她緊張,反而像是某種虛張聲勢的障礙,就如這道薄衣搭成的屏障,他試圖阻擋自己偶爾失控的情緒。
接下來的日子裡,她更加止目定這項臆測,他反覆無常的舉止,並非刻意戲弄傷害她,而是他禁止自己與她再有親暱的接觸。他只有在凝視她時,那只金眸會流露出深切的溫柔與痛楚,當她努力分辨那些復雜的情感時,他卻又躲開了。
他愛她嗎?
佩魔與葛拉蒂絲都曾經在她面前清楚的控訴,但他卻不曾提起。沉默停滯在時間的流失中,唇舌狡詐的他,竟吝於在兩人共處時多語。
她愛他嗎?
這個答案早就呼之欲出,毋需贅言。
野地求生的技能兩個人都十分熟練,但這是一座資源匱乏的島嶼,初來乍到的細雨原來是稀奇,瀕臨干季,附近的溪流只有潺潺流水,別提魚了,連發現幾只蝌蚪都很不容易。
他們從較平緩的丘陵地與灌木叢中,找到一些能吃的植物、樹果與小動物勉強裡腹,確定了吃住無虞後,羅伊沿著河道勘查路線,決定往上探險,尋求至高點以俯瞰全島。
他們爬得越高,坡度越陡,森林深處,只能射進一點陽光,地面覆滿羊齒叢及掉落的樹皮,巖石長滿青苔,這讓莫逐日想起在合之嶼的森林追逐,然而,提醒她回憶的不單只有相似的場景。
不久,羅伊忽地停下腳步。
“怎麼了?”她遲疑的問。
走向前,越過他的身軀,她看到了一具被啃咬得幾乎失去人形的屍體。
“天!”倒退幾步,她發出干啞的低呼,覺得早上吃下的軟毛兔向正在胃底翻攪,昨夜把兔皮血淋淋剝下的她,無法不將眼前被撕去一層皮的人體與之連想。
羅伊扳過她的身體,將她的臉按在胸前,“別一直盯著看。”他淡淡的說,在看見她倏地刷白的臉色時,藍眸閃過一絲擔憂。
“太可怕了,怎麼會……”她驚魂未定的呢喃,即使看不到,但那已經映入眼底的殘酷景象,卻不停的在腦海中停留。
已經習慣在人間煉獄翻滾的羅伊,初見這片血肉模糊時,也有瞬間的震驚。
他見識過太多慘死的境況,將敵人斷手跺腳、用挖空內髒的屍體藏毒運鈔,或是地雷、槍炮將人體炸成兩半,這些對他而言不算什麼,但眼前所見的,卻比那更恐怖百倍。
酸臭味令人作嘔,他遠遠的觀察那具顯然已經腐爛一陣子的屍塊,白色的蛆蠕動穿梭,一根斷指上所戴的戒指引起他的疑竇。
大掌搗住她的雙眼,他低下頭,輕聲對她叮囑,“別看,在這裡等我。”
骯髒污穢的工作有他就夠了,她的雙手不需要沾惹不必要的血腥。
羅伊拾起一截枯枝翻攪屍體,撕裂肌骨的齒痕使他眉頭深深的擰起,血跡干涸的泥沙中,他找到了一把匕首,略微擦拭後放進懷中。
最後,他將戒指從斷指中挑起,仔細觀察後,確定了死者的身分那個人從不將這只戒指離身,因為她相信它能為她帶來財富。
“是耶娜妲。”扔下枯枝,羅伊十分止目定,沒有再確認的必要。
他低沉的宣告讓莫逐日渾身一震。
耶娜姐?!那個陰辣狠毒的中東女人?
她搗著嘴失聲驚問:“怎麼可能,這不是一座無人島嗎?”
羅伊冷笑,“依屍體腐爛的程度看來,死亡時間絕對超過一星期。所以,當我們踏上這座島嶼時,它的確是座無人島。”
他返回她身旁,將她攬進懷裡,冷厲的眼眸中有著最可怕的臆測,“或者,這裡很快就可改名為死亡島了。”
死亡島……將萬惡不赦的罪犯放逐於此地,再一一虐殺嗎?原來,那些正義之士滿口人權道德,最終還不是按著羊皮,干起野狼的勾當。
莫逐日垂下眼睫,彷佛死刑的囚犯,有著宿命的覺悟,“將我們流放到這裡,他們真正的計畫,還是殺了我們。”
“殺?那真是太客氣的說法了。”羅伊冷哼,某地可能性的猜想讓他拼湊出一個陰謀,“那一群虛偽的假道人士根本不想用一顆子彈或一把刀了斷我們,因為他們有更有趣的方法。”
她打了個寒顫,光憑著那具屍體的慘況,就足以猜到所謂有趣的方法是指什麼了。
羅伊有股非常不好的預感,他們攀爬了一整個下午,原本估計是傍晚可回到那座石穴,但此刻他已經不這麼確定他們可安然返回。
這座森林並沒有足以讓肉食性動物生存的食物鏈,但為何他卻從屍體的身上發現豹類的齒痕?如果這是有人故意豢養的呢?當饑餓的猛獸發現有入侵者接近它們食物的殘渣時,會有什麼反應?
“快點,我們得走了。”從未像此刻一般,他緊張得連呼吸都快停止了,但他並非是為了自己,而是擔憂無法萬全的保護她。
羅伊緊拉住她的手,不由分說的往回頭路走。
不光是他,風中吹送著不祥的氣息,莫逐日全身的寒毛也驚疑的豎起,她頻頻回頭,生怕有什麼追趕而至。
然而,四周一些不屬於他們的呼吸聲越來越沉重,那低咆的吼聲沉沉的回響,在這一片陰森森的綠林中,暗影幢幢,她什麼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