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記不了那個下午,倆人身上全是運動後的汗水。
他的聲音掙扎而痛楚,帶著豁出一切的無所顧忌。
我聽在耳裡,有如天籟。
*****
他的眼神和語氣猶如被逼到懸崖無路可退,痛的我全身烈火焚燒。
手臂穿過他的腋下,繞滿整個背,“……陳默。”我像小獸那樣用臉蹭他的心口,我想讓他暖和些,從小著涼腹痛時,我媽都會用暖袋給捂著。
他痙攣地有些迷糊,拳頭亂扯,接觸到異物就想打開,聽“嗚”的一聲,才意識到是我的臉,煩躁的低咒,指尖狠狠一捏,然後抓住了往心口上熨。
“……清得了的,”我悶在他的懷裡,“……陳默你聽我說,我們別再摻和在一起,就到今天了,就這樣為止了……”
他索性閉著眼往旁邊摔,一副我在講夢話的樣子,我急了,不用力氣的摑他臉。
“……媽的,你這混蛋,趁現在扇我。”他發狠吸氣,也搖過來一掌,我讓他給氣的有些發笑。
“我們了斷吧。”我硬抓住他,不讓他躲,“我再不和你斗,我見你就躲。”
“滾你的!”他避無可避,一下子惱怒起來,用力卡住我下巴,“我偏要和你斗!我就高興這樣!了斷?他媽的一堆廢話!要了斷你當初就別來招我!”
“是!我王八蛋,我招你!”我氣勢洶洶地吼回去,“我要知道你是個病鬼我不招你!我要知道你會痛成這樣我死都不招你!”嗓子扯的撕痛,直刺的眼眶發酸。
他陰霾的瞪我,神色鐵青,身體發軟倚在床欄,“你腦子有病!”他沒力氣怒吼,只是暗啞的沙著嗓子,“你別把自己想的當成真的!這病死不了人,死不了人你聽見沒有!你休想兩清……就算現在我也照樣能打斷你的腿,看你往哪裡跑……你還欠我酒,你休想我會放過你……聽到沒!”
他的聲音越來越虛,乏力只能堅持用手掌扒住我的額發,“……聽到沒有?說!”
他的臉色很難看……他支撐不住的在發抖……我眼睛痛的冒水,“……聽到了。”
身後,突然“哇”的大哭聲,陳默煩躁地,“……要哭滾出去哭。”
杜京菁嚇得咯了一下,止不住地哀泣,誰都沒再說什麼,我用盡力氣抱住陳默,用臉熨他的心口。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手輕挪上來,帶了些力道地捏,我欣喜不已,“……好些了?”
“跟你說了死不了……”聲音有些疲軟。
我惱火地踢他膝蓋,“……你這個字還說上勁了!”
他氣虛地哼哼,杜京菁抽噎地瞪大眼睛看我們,“你沒……沒喜歡過……”她恍惚地,“……你暑假干嗎要一天幾個電話的找我……”
陳默煩亂地扒拉頭發,突然狠狠一扯我,“……他媽的,我想到這混蛋頭就痛,所以找你。”
我毫無防備的被他扯的生疼,磨牙咬他,“……你丫真不是人。”
杜京菁臉色死白,顫抖著往外走,看的我罪孽感深重,“……你和他,”她抖著手指,“……你們,你們同……”
我倆都被死蜇一下,陳默抓起枕頭就發狠,“滾!你敢讓我聽到那個字!別以為我不會揍你!”
杜京菁哽咽慘笑,走了出去,“……你不承認,這樣你還不承認,哈哈……”
我渾身發熱,狼狽焦躁和狠狠的喜悅交雜燃燒,掙著下床往外追。
腰被一把扯住,他用力瞪我,“王八蛋!我都這樣了,你就眼睜睜扔下不管?”
我焦躁地推他,“你不是死不了嗎!”
話這麼說,但還是退回來,拉開被子把他蓋實,他臉色稍緩的哼了一聲,我用被角掖緊他的肩,低聲說,“……你好好睡,我去善後。”
他疲倦地閉上眼,語聲模糊,“……你敢不回來,我就……”
我在走道口攔下腳步踉蹌的杜京菁,她慘白著臉冷笑,“……你大可放心,我沒臉告訴別人,交往幾個月的男朋友是同性戀。”
“他不是。”我呆呆低語,“他真的不是。”
“那你呢?”她敏感而尖銳的追問。
“……”我茫然一咽,“……沒有他,我也不是。”
杜京菁呆住,看著我的眼睛裡漸漸有些同情,我狼狽不堪。
“他根本放不下你……”半晌,她不甘心的慘笑開口,“他不承認也沒用……他一直說你……我硬要坐那裡時他臉色難看極了……我說秦瑞坐得我坐不得?他拳頭都捏起來了……他想動手打我……哈……”
我腦子熱的要爆炸,一句話也說不出,只管傻子般的瞪住她,唯恐聽漏一個字。
她慘笑著離開,我滑坐在地,呆了半晌,突然像個白癡那樣,亂甜蜜的笑了起來,還傻不愣瞪把臉埋進膝蓋。
回去後,看見他沉沉睡了,我搬過椅子坐在床邊,癡癡得磨了一會兒,把手伸入被窩抓住他的。
其余人回來時,驚訝得很,我只輕聲說他病了,大伙兒乖乖點頭,輕手輕腳的匆忙出去。
嘀嗒……一小時一小時,我就始終看著他的睡臉,幾乎坐成石頭,陪他老陪他到死。
天全黑了,他終於緩緩睜開眼睛,我沖他咧咧嘴,俯過身體臥在被子上。
他笑嗆著,膝蓋在被子裡踢著頂我,“去!別一副躺在棺材上的樣子!”
我也呼呼笑,把頭挪到他肩膀上,“好多了?”
“嗯,沒事。”他在被窩裡扳我的手指玩,坳到我皺眉吸氣,快意地笑了起來,顛顛動彈不得的脖子,“……過來些。”
我乖乖得蹭過去,讓他轉過臉吻,真得很久不曾如此溫柔的接吻了。我們的糾纏大多火爆,這次卻在他仔細的吸吮攪弄下有如長此一生的相濡以沫。
舌尖分開後,還磨住彼此的唇好一會兒,額頭相抵,眼睛裡只有對方的臉,看了很久,終於相視而笑。
“你真的每天打好多個電話給她?”我賊賊得在他肩窩裡磨。
“干你屁事。”他低咕,重重的一咬我鼻子,推開,抓起外套起床,“我餓了,吃飯去。”說著拉我腰,“知道你這傻子肯定坐到這會兒也沒吃,走。”
我哼了一下,沒動。
他火氣說來就來,“你他媽的擺什麼架子!還等小爺抱你啊!”
我只能沖他無辜的笑,“……腿麻了……起不來。”
他瞪眼,勃然發怒的把外套往地上狠狠一摔,暴躁大喊,“白癡!你丫沒救了!”生氣地跺著腳跟,‘怦’地坐地上,抓住我的鞋一把脫下,輕輕按壓腳板,“……媽的!這究竟誰是病人!”
*****
依然曖昧不清的糾纏中,我喜氣洋洋到面部抽筋。
朱蕭總是看著我笑瞇瞇的臉,猛然發抖,拉住寧遠安一溜小跑,“走走走,這小子笑的邪門,我都覺得祖宗八代的把柄全被他捏住了。”
陳默扒拉著頭發凶狠地瞪我,“去!笑的這麼齷鹺你惡不惡?!”然後怒氣沖沖的踩我腳,眼角眉尖掩飾不住一股賭氣的狼狽,這讓我越發快活。
那天發生的一切毋庸置疑地把某些事實清楚的放在眼前。盡管誰都不再提起,但每每想,我就忍不住窩著腦袋很沒出息的傻笑。
也冷靜的想過我倆的相處注定是烈火燃燒,會讓他的病避無可避。但是,比起其他任何誘因,我寧可他的發作由我引起,直至痛到承受不住。
就算很卑鄙又怎樣,我可以為了他放棄一切,就只堅持這唯一的自私。
陳默和杜京菁原因不明的分手立時成為焦點新聞,滿地的破碎男兒心火速自動粘合,看他的眼神也不再如荒野惡狼般發綠。
我理所當然地躍為最佳男配角,陪著失戀的男一號漫步在飄滿落葉的林蔭道上。某個早晨罪惡感狂湧,說其實怪對不住杜京菁的,陳默氣惱低咒,對不住個鬼!我算客氣了!她要再對你砸什麼,你看我當場花了她的臉!
我一愣,臉孔迅速充血,你怎麼就這麼狼心狗肺,好歹她跟了你這些日子!就你一個陳默!
怎麼了怎麼了!他頓時暴躁起來,站定腳步就沖我發火,我難道不就你一個秦瑞?!
你……你……我可笑的結巴起來……你丫……
不等我費勁的結巴完,他已經呆住,仿佛無法接受自己說了什麼,眉間凶狠的一個褶子,扭頭就走,整天不再搭理我。
圖書館他身旁的位子,再度空閒。這成了我兩的火槍口,拗勁的不亦樂乎。
我整夜整夜的怵在三階,發呆地咬上一晚上鉛筆頭,直到月亮明媚萬分地跑上樹梢勾引星星,才狠狠咒著陳默小崽子回寢室,朱蕭每天鬼哭狼嚎,“秦瑞!你到底吃沒吃晚飯?伙食費用光了哥哥借你……這下可好,你、我就沒一只鉛筆不被啃過的,寧遠安……寧遠安!”
寧遠安凌波微步的飄過來,抓了筆盒撒腿就跑。
我惱羞成怒,看陳默沖著這邊要笑不笑的臉,狠狠摔上門。
等他終於不甘地在三階現身時,我已經熬的眼珠子發綠。
他憋著嘴角,盯住我一步一步走台階,長手長腿地一癩,“……算你狠!少爺,走吧。”
我瞪他,不講道理的一腿踢過去,他惱火的壓低嗓音怪叫,“……犯什麼勁!老子都來請你了!”
我沖他呲牙,撩起桌上的書一古腦兒的向他塞,揚眉吐氣的向圖書館跑。坐下後,他彎著腰不知干些什麼。好一會兒,才坐起身沖我得意鬼笑。
我頓時大感不妙。
一抬腿——騰,險些連人帶椅四仰八叉倒地,我氣得瞇緊眼,嘴裡一通咒罵,折騰的值班老師跑來指著鼻子吼,“這位同學請勿喧嘩!圖書館是什麼地方?圖書館是讀聖賢書的地方!書中自有黃金屋!”指指身邊那個埋頭書海的王八蛋,“……看看人家求學的態度!”
他抬頭,無辜的瞇眼笑,“……老師,你吵著我打盹了……”
我急火攻心七竅流血,想踢他卻抬不起腿,凶狠地瞪,“……瘋子!你丫想干嗎!”
這王八蛋居然松了我的鞋帶,和椅子腿綁在一起!
他摸著鼻子,得意洋洋的笑,“……拴住了看你還跑得了!”
我一口氣差點上不來,輪流指門口的納書架和空桌面,“那我怎麼去拿書!難道干瞪眼傻坐?”
他眼光深幽幽的暗,笑的有些猙獰,“……我當然有辦法讓你沒空傻坐……”
說著,桌下的手一順滑地扯住我的皮帶,冰涼的拉松內褲,低笑著把指尖就直往裡塞。
我一個冷戰,下身突來的刺激讓人本能地夾緊膝蓋,他情色的咧大嘴角的弧度。我漲紅臉不敢動也不敢叫,勉強奪過一本他的書裝樣子,狼狽的伸過手掌,凶狠地隔著他褲子就抓那兒,還很動物地對准尖端捏。
他無聲的一個悶哼,上身趴倒在桌面,臉也火速燒起來。
我倆總是最晚回寢室,這小子享受生活得很,喜歡跑去餐廳買了夜宵,一手端著,另一手牽住我走,我罵你丫瘋了被人看見就等死吧!他抄起手掌就是一下,滾,死啊死的你還說上癮了!
然後扒下外套蓋住相牽的雙手,拖住我腰往在那條無人的小石子路上拽。
常常是美食和熱吻混在一起,我嘰咕亂笑,纏著咬他硬硬的下巴,一邊瘋玩一邊用舌頭上的湯汁塗得他狼狽萬分,他喜歡拖我的腰邊吻邊走,這樣就像依偎靠緊的野獸,摩擦得全身發燙,撕住領子往下扯,狂亂得咬我脖子,咬得我含著滿口食物抖著亂竄。他馬上用膝蓋夾住我直拗的腰,低下頭,牙齒隔著衣服在我乳尖上磨咬,我瘋狂的直燒,受不了那樣的挑逗,狠抓住他的頭發用力上提,張口把舌頭往他嘴裡送。
假山後的小林子是情侶勝地,在某次的火熱糾纏中,我倆喪失理智的直闖進去。等驚覺要撤時,卻被後面的動靜生生堵死。
我慌急之下,一古腦坐在臨近的椅子,拽著他往膝蓋上拉。
他笑的兩眼黑亮黑亮,頭俯下來時,熱熱的鼻息噴得我要冒血,“……媽的,是張床就更好了。”
然後低下頭,直直的伸出舌頭,我張口含住。椅子很窄,周圍還有細小的聲音,偷偷摸摸的刺激感弄得我歇斯底裡。
抓緊他的頭發,他的舌頭一刻不松的舔著我,肩膀伏低,把我完完全全的籠在他的身影下面。
任我怎麼轉眼,視線裡都只有他一個人。
那天晚上,我倆在一起。
磨到非回寢室不可,站在門口怎麼都不肯分開,他定定的看我,眼神裡全是黑亮到妖異的光,我燥熱地舔著嘴唇,突然發狠地把他往我們房間一推,拉出朱蕭和寧遠安,“今晚我們有很重要的事要商量,真的,拜托你們去隔壁將就一晚。”
進房關門,他坐在床上眼神火紅的瞅我,我覺得自己簡直是個欲火焚身的瘋子,越想越惱怒,洩憤地踢著他的膝彎推,“……我真恨不得捏死你。”
他抓住我的後腦勺,收緊雙臂扯著小腿翻身把我壓在下面,“……成啊,力氣大些,別捨不得。”
那晚激烈到我甚至懷疑對牆的人會不會做噩夢以為鬧鬼。他頒起我的雙腿往肩上抗,我痛的急叫,“你丫混蛋!”
他用手繞到我的腰下向上頂,嘴裡凶狠的不輸本分,“傻子啊你!抬起來!”
下半身全部暴露的做愛姿勢讓我羞恥,那種私處緊密相連的獨占感卻把心裡頭堵的發慌,我掙扎的抓到他的肩,再不肯松手的狠掐,他伸過來吻我,我倆的姿勢扭曲到不可思議的淫穢,他的手掌撫在我的大腿根部,打滑的捏著畫圈,“……媽的,我怎麼就栽你手裡!”
我痛的痙攣,被動的姿態更令我屈辱,只能用嘴不停咬他的臉,等他終於放開時,我已經昏沉到喪失了神智,下身的隱痛裡激蕩出熱烈的快感,我突如其來的恨,恨他把我折騰到完全沒有自尊,手指用力掐進肉裡。
他痛叫,捏著我腰纏綿的吻,直到我在唾液的交纏中漸漸放松,稍稍清醒後,只看見他被我掐得幾乎流血。
他順著我的眼光,狠狠憋嘴,肩頭一低,惡聲惡氣的對我吼,“舔。”
我張口就咬。
他怪叫起來,側身躲開,看著自己滿肩指痕的樣子很是可憐兮兮,我忍不住笑,有時候他突然流露出的孩子般的表情讓人無從防備。
他看了半晌,帶著不服氣的惱怒,抓過我脖子狠狠烙上一口,然後笑的心無城府,“……你身上全是我的印子。”
我喉嚨一窒,心口悶到發痛,發不出聲音,“……那你呢?”
他一個瞪眼,居然聽到了。凶巴巴的吼,“……他媽的你瞎子啊!睜大眼珠瞧瞧——不都是你抓的嗎!”
*****
一天一天,火熱的張力推得我倆越來越臨近燃燒的邊緣。
那日吃午飯,他看著我把最後的燜蹄磅夾碗裡,滿是階級仇恨地瞪眼,“你丫都不留我一口!憑什麼就非得是你的!”
我得意的哼哼,“誰讓某頭動物把伙食費用光了,來管我賒賬?”
他咬牙切齒,“那每晚的夜霄都被哪個小崽子在路上瘋玩的灑光了。”
我龍顏大悅,正想把最好的部分塞給他,旁邊伸來纖纖玉手,一女生巧笑嫣然地遞過飯盒,“……陳默,我這兒有多,要不?”
他先是一愣,然後笑著接了,回頭得意的沖我挑眉,我瞬間想起杜京菁來找我的初衷。
媽的!風流誰不會!
我抬起頭,一個陽光燦爛的咧嘴,對方馬上嬌羞的嫩臉火紅。
他冷眼旁觀,哼笑一聲。
下半學期,德語系向我們挑戰羽毛球。
全班斗志高昂的來了勁,體育委員大潘屁顛顛地卯上了我和陳默組男雙。
“我不參加。”我皺緊眉頭,自從那次游泳之後,我就對校內體育比賽生出可笑的恐懼感。
“可是你倆默契最好啊!”大潘猛擦額頭汗,哀哀直叫,“對方極強,我們千萬不能落下,我數來數去,就你們倆單獨實力過硬,默契又好。”
“不打。”
陳默站在身邊,見我煩躁的樣子,狼心狗肺的快活起來,“……他不肯就算了,我還嫌他拖後腿呢。”
我看看他,笑瞇了眼花子,歡欣喜悅地向前走,“……可不是,就我這點水平索性去德語系湊外援,組個混雙得了。”
“啊?啊……秦,秦瑞?”大潘跟在身後,晴天霹靂得想暈倒。
陳默陰著臉一沉,伸手抓過報名表,在“男雙”那欄龍飛鳳舞的填上兩個名字,趕上幾步拽緊我胳膊,“……想打混雙?老子美死你!”
我掙著哼了一下,大潘在後面火燒屁股的叫,“……陳默,陳默……那個等等!”
他拽緊我煩躁地回頭,“……還有什麼屁事!”
大潘臊紅著整張臉,扒拉下報名表下粘住的一張薄紙片,“……這……這個,我第一次……第一次寫情書……你別帶走啊……”
我大笑,陳默嗆得咳嗽,抓著我手臂哭笑不得,大潘被他瞅的發慌,越發結巴地“……真,真……不是給……給……你的……”
朱蕭知道我倆要參賽,激動的沖去買了半箱的汽水,“你們倆小子,輸不了!我給你們鼓勁去!……靠!寧遠安!”
寧遠安咕咚咕咚喝的喉嚨打結,“……這、這就是得喝光了用空瓶敲聲音啊!”
朱蕭紅著眼睛豎起根根頭發,“……你丫給我傳小抄時動作怎沒見這麼快!”
說著,突然指著表上生日那欄伸長了脖子叫,“秦瑞!可知道了!你小子是9月20的!敢情是開學那天。”
我微笑,轉過頭,陳默也正扔下了筆瞧過來,倆人眼光糾纏打結,他抿著嘴過來作勢拿東西,彎腰滿滿環住我。
朱蕭扯直了嗓子沖對面吼,“去吃一頓!走走走!就當給秦瑞補生日!”
我笑,“……什麼借口,他就是嘴饞了。”
“嗯……饞的不止一個…”他在耳邊低笑,巧妙的往我脖間輕吻一下。
*****
聚了滿滿當當一群人,吃喝著瘋完,鬧到最後,都微微有了些醉意。
“壽星!壽星!”一大伙男生圍著我起哄,“女生呢!得有女生親壽星!”
“對對對!”寧遠安醉的臉頰陀紅,七歪八倒地摔在朱蕭身上,起哄屬他最來勁,“咱秦瑞啊!哪個女生親了都是占便宜!”
“滾!”我推他,想擠出去,卻寸步難移。
幾乎所有男生都圍上來看熱鬧,空氣堵的我呼吸困難,只有他悠哉躲在最外,靠著牆邊微笑,品酒的樣子逍遙的讓我想揍人。
“孫黎!孫黎!”推推搡搡中,他們拽著孫黎,“老交情了!親一個親一個!”
我很是尷尬,孫黎倒落落大方的一笑,喝了酒的臉嫩紅的水靈靈,“……沒關系,壽星公。”
我騎虎難下,抬眼望去,他在人堆外,模樣更灑脫了,一手插著褲袋,還沖我色情的笑。
我腦子一空,火氣直往上沖,低咕一聲得罪,跟啄米似的在孫黎臉上親了一下。
“熬熬!再來再來!”大伙兒敲起碗筷,興奮亂吼,孫黎臉頰紅成了胭脂色,我強笑著推散他們說別鬧了。
忍不住又望過去,他的嘴角慢慢勾起了久違的血腥笑容,仰頭喝完滿滿的酒,沖我眼神沉郁的一盯,猛地甩手,把酒杯狠狠砸碎。
大伙憑空嚇呆,不知道他在角落發生了什麼事,問他也不答,只一徑直勾勾盯著我,深暗的臉色看不出是怒氣醉意或其他什麼。
我訕笑說他醉了就這個白癡樣,沒事沒事,我扶他回去,你們繼續玩。朱蕭自責的很,怪我讓他喝多了,要不我來送吧,你是壽星,可不能走。
陳默靠在我身上,看著朱蕭冷笑,聲音狠的我虛汗直落。忙說我和這小子熟,還是我來。
回去的一路,我們沿著河岸,倆人都不吭聲。
晚上的風有些陰冷,吹的我腦子一陣空靈,莫名其妙的哈哈亂笑起來,心裡有根繃了好久緊到極點的弦,像被撥動了似的清脆而響,徑自跑上提岸走了一大段,突然停住不動。
他也止住腳步,站在下面看緊我,又是這樣妖白的月色,把氣氛染的曖昧氳氤。
良久,他一憋嘴角,眼睛黑亮黑亮地張開雙臂。“……跳下來。”
我毫不猶豫,哪怕底下是燒火煉獄,對准他的懷抱就跳。
沖力推的他倒退數步,站穩了就迫不及待地扯起我的頭發,在我生疼的哀叫中,吻了上來。
舌頭直接伸進我的嘴裡,糾纏中甚至咬了一口,邊吻邊煩躁的胡亂抓扯對方的身體,分開後惡狠狠的喘氣,“……不准有其他的味道,我告訴你,這輩子不許有其他人的味道。”
他的聲音裡有撕裂的掙扎,我清楚的聽到他心裡那根同樣繃緊的弦發出了被逼到極限的鈍響。
*****
幾日後的比賽,我倆開始打的順風順水,但在我一個左手失誤之後,情形立即逆轉。
對手真的厲害。要說技巧和配合相差無幾,體能也在伯仲之間,但我的左手反拍力量不夠,這是致命弱點。
高手過招,一個失誤洩漏天機。
對手貿足了勁抽我的左手,一下一下,陳默間或煩躁的吼聲在賽場響起,他知道我的弱點暴露,拼了命般的在前場堵左路,但終究攔不下全部攻勢,我倆漸漸落了下風。
朱蕭他們在觀眾席上吼的比斗牛還生猛,讓我覺得怪對不住的,心越慌腳步越亂,急躁出手發而連連丟分,疲於奔命到有些狼狽。
陳默不時回過頭,一看我擰緊了眉,知道情形不對,趕緊叫了暫停,跑過來揪住胳膊抬我的臉,神色不善。
我一見他嘴角的狠意就知道這小子要發作,趕緊強笑,“沒事。我左拍弱有什麼辦法?人家當然盯著打,你別一幅大便臉,讓人笑輸不起。”
“輸不起就輸不起了!”他抓著我的左碗一捏,敏銳的感覺到僵硬程度,瞪著對面的眼神凶狠的嗜血,“他媽的我怕丟人啊?你實在不行就別接了!”
我被他捏的生疼,也沒好氣,“滾!不接?我干不來這麼不帶種的事兒!你放心,拖不了你的後腿!”
他一愣,回頭看我的眼神浮起怒意,暴躁的撩起拍子就砸,“……你他媽的再說一遍!”
我理虧,不再吱聲。他鐵青著臉,想說什麼卻被裁判的哨聲打斷,在我的左腕輕磨一下,咬牙回前場。
再度開打後,我倆依然被動,對手找到了弱點,堅持不懈的直攻,我無力回擊,頹勢盡顯,寧遠安在觀眾席上憤怒的輪番用英語德語法語西班牙語大嚷卑鄙。
我忍著笑死力支撐,一邊居然還能還清醒思考——
——上場比賽能贏就是目的,要換了我,也是一樣。
——他在前場攔的那麼用勁,我不能拖後腿……要贏,拼死了也要和他一起贏……
劇痛就在這紛亂的思維中突然降臨。我只感到疲軟的左拍上被狠狠一砸,重的我腳步踉蹌,來不及回神,已經丟人的摔倒在地,手痛的握不住球拍。
“暫停——!”
“王八蛋!畜生!”
裁判的哨聲才響起,陳默已經摔下球拍,斗紅了眼的沖過去對准某人就是一拳。
那人蹙不及防地摔倒在地,全場嘩然。
馬上有人沖上去拉開雙方,但陳默的暴力根本無法控制,他再度像個被觸怒的野獸失去理智,怒火燒的滿場空氣緊繃。
倆系的拉拉隊已經在用各國語言對罵粗話了。
我腦子轟亂,顧不得手腕劇痛,跌跌撞撞的沖過去橫腰抱住他,“陳默!陳默!”
“王八蛋!畜生!你敢這樣抽他!我繞不了你!媽的!揍死你!揍死你!”
對方緩過神後,也怒不可遏的捏掌,“講不講道理!什麼叫比賽你丫懂不懂!輸不起就回家蹲著去!”
“王八蛋!”他扒我的手,摔開就要沖上去扇人,我沒有辦法,只能對准他肚子掄起就是一拳頭,他悶哼著停下腳步,我用力抓過他,不客氣的摑他臉,“陳默!你給我把腦子放清楚點!”
他眼神閃了好幾下,野性光芒直竄,我堅持捏住他的臉不放,半晌,他終於漸漸平靜。
比賽再度開始,我突然就跟吃了人參似的,發狠的捏緊左拍,一下一下的抽。
痛感一旦麻木,反而沒有知覺。
我的狀態回升令對手陣腳大亂,加上陳默先前的暴力留下的陰影,我倆越打越順,配合得恰到好處,緊咬著一分一分追上去。
朱蕭得意的狂叫,“笑到最後的勝利者是——”
寧遠安賣力的接茬,“——外管!……咯……”
可愛的一個打咯。
“媽的!姓寧的,我讓你少喝點汽水!你有沒有耳朵!”
終場的哨聲響起,我們以兩分險勝,寧遠安拿著汽水瓶敲的匡當直響。
我渾身放松,才覺得左腕火燒似的痛了起來。
沒關系。
只要是和他一起贏了,就什麼都值得。
興奮地大笑起來,沖著席上兄弟們直做鬼臉,張牙舞爪的慶賀。
猛地發現他一直站在前場沒有動靜,維持著結束時的動作僵立,背影可以看出急促的喘息,短短硬硬的頭發滿是濕淋淋……
我突然有些窒息,怵在原地死盯他的背影,直覺的意識到某些堅持在崩潰的破碎。
……突然,他豁出一切似的狠狠甩頭,用力摔掉球拍,回頭直沖過來,一把緊抱住我。
毫無防備,胸口被他擠得死疼,洶湧的情緒隨著他的氣味鋪滿了全身,兩人的心跳激烈的融合起來,仿佛要跳出胸腔。
“陳默……”我抱緊他的背,脖子裡有他的汗水滑下,“是不是太用力了?你的心髒沒……”
他一把收緊,把我的話全數吞沒。
“秦瑞,”他的臉埋進我的肩窩裡面,倆人的汗水混成一片,耳邊的歡呼震耳欲聾,我的靈魂卻只聽到他模糊而痛楚的聲音,“……你死都不許跟我兩清……同性戀就同性戀!我認了!媽的我認了!”
我用力閉上眼睛,害怕淚水洶湧而出。
全世界只有我和他兩個人的感覺,那一瞬間終於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