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是一場戰役。
無所謂爭取輸贏,輸誰都是輸掉自己。
只是,決不認輸。即使心裡面,見了他已經翻江倒海,也得仔細記住,得有小野獸般凶狠的勁頭,一逮著機會,撲上去,咬一口,讓他知道你的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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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他壓在沙發上,普通的綠色橫條花紋,在這樣的旖旎裡,別樣曖昧。
沙發很窄,兩個人,疊羅漢一般,他吻我,絲毫不許我掙扎,嘴角咧到麻木,有液體滑下來,順著皮膚。
人這種生靈,是從誰開始,知道能夠吻著自己喜愛的那個人。
呼吸甚至不是本能,是因為要和你接吻。不甘示弱,我的舌尖古怪地刺入,點過去,點到他的牙齒,點過去,點過他的舌苔,點過去。
手指插在他的頭發裡,硬硬的,刺的掌心一扎一扎,就連這個也喜歡,真喜歡。
我有多愛你……
臧關陌彎起膝蓋,往我的褲襠裡用力一頂,我“哼”地悶叫起來,不能輸,抬起腿,勾著他的腰,他抽著冷氣,臉上卻笑得妖異非常。
這樣的姿勢實在被動,我突然清醒地體會到該爭取權利的時候,絕不能含糊。
依然吻著,我想側身,卻被他狠狠壓緊,丫的洋鬼子從小吃牛肉長大,這會兒完全變形金剛了,壓根不容我有想法。
但啊,我聰明。
“啊……”我輕聲叫,抓著他,用力推開一點。
他滿臉不耐煩,“啊什麼啊,繼續。”
媽的,我心說我比誰都更想繼續,憋多久了這都,但老子是男人,沒習慣在辦事的時候采取仰望態。
“脖子後邊,有東西,烙的疼。”我挺委屈地說。
他罵罵咧咧的,手臂一探,從我胳肢窩下面穿插過去。
我抽口冷氣,自作孽,這一來,連背都被欲火燒疼了。
側著頭,連續不斷的口舌纏綿,他的手伸出來,掌心一串鑰匙,“跟你說多少回了,別一進房門就把鑰匙隨處扔。”他含糊地說著,比劃給我看,身體微微探起,我趁機彎起膝蓋撲騰上去,兩個人一起從沙發滾倒在地,我順勢壓在他身上。
糾纏著。
臧關陌手一揮,扔開鑰匙,空中一道弧線,“叮”,清脆的響聲,元寶睡夢中被驚,不樂意地“吱”了一聲,凶狠地一揮爪子,倒頭醉醺醺地繼續死睡。
“你兒子打呼。”
“就算它現在開口說人話,”我用胳膊肘制住他,“也顧不上了。”
顧不上了……
衣領下面,麥色的肌膚,健康的,生氣勃勃,從此是我的,這麼想著,甚至覺得歡喜到疼痛。
我咬他,咬他的喉結,雙手狂亂地撫過漂亮的身體,囂張的年齡,我們不怕犯錯。我們沒有錯。
他忍耐地哼著,“……焦焦……”
“我要干你,我要在上面。”野蠻的很,我怒吼。
他抗拒,推我,“我不准。”
“放屁。”
“不准,”他凶狠地咬我的嘴,“我干你,是我占你。”
“我要在上面,”重復一聲,然後,我不跟他廢話,低頭,吻他乳首,打著圈地輕咬。
應該是奏效的,我聽見他充滿欲望的悶哼,雙手一攤,“……也不是不可以……我們慢慢來。”
我他媽就是傻,居然信了他的謊話連篇。
他抬起我的下巴,讓我看他溫柔到妖異的眼神,黑色的毒酒一般,我著了魔,他的手指探在唇邊,白皙而修長的,有老繭,優雅美麗,我的舌尖卷上去,一點一點。
早已赤裸相對,我倆脫衣服的技巧好的令人感動,他抽出手,滑過我的背,來到腰際,緊緊摟住,兩人的下體緊緊貼合,我的腹部燒得火燙。
他溫柔地把我側翻,手指沿著弧線,探下去,探下去,輕輕握住我家弟弟。
——嗡。我在那瞬間,覺得自己瘋了。
他為我口交。技巧當然談不上好,卻足夠我死心塌地。
勃起的性器被溫暖的包圍,我渾身繃得筆直,聽得到自己粗重的喘息,我抓他黑色的頭發。
他笨拙地舔弄,我第一次知道,歡喜到疼痛的滋味。
眼眶很疼,我用手去揉。他卻突然慌張起來,口中努力地討好,埋著頭,伸出手,摸索著,拉我的手放回他臉上。
那麼細小的動作,我甚至不明白什麼意思,卻在瞬間,漫過刺骨的心疼。
我們不在乎犯錯,我們沒錯。我不害怕,你也別怕。
男人的生理反應,就是這樣可悲。他用力一吸,我崩潰地大喊,推他,他卻不退,我射精,一塌糊塗,濁白的液體滑下他的嘴角。場景淫褻的很,我就算再皮厚,也臊得想爬走。
他抱緊我軟軟下滑的身體,“嘗嘗……”吻上來,“味道怎樣?”
“馬馬虎虎。”
他大笑起來,架起我的腿,擱在肩上。
腰部高高抬起,羞恥的姿勢,我渾身虛軟,壓根沒力氣,“媽的,你個騙子,你個流氓,你個說話象放屁,滾蛋。”
“你以為我忍得不辛苦?”他咧嘴,一點點進入我。
即使有液體的潤滑,依然撕裂一般的痛,我腦子爆炸,大罵粗話,我操你我操你我操你。
“乖一點。”他忍耐的,緊緊抱著我的腰,表情也是猙獰的。
這算什麼,一場酷刑,兩個人受,還前赴後繼。
抽動起來,從慢慢的,再一點一點,有點濕潤,我不知道是精液還是血,但的確有肉裂開,成了傷口。
你有多愛我,你有多愛我……
我知道自己很狼狽,還被人看得清清楚楚。
我的眼神裡大概有恨意。
我看著他,“臧關陌……”
“嗯……嗯……”他哼著,瘋狂激烈地在我體內撞擊。
“除了你,擱誰我都殺,我絕不認。”我咬著牙。
他閉上眼睛,喉結滾動,野獸狩獵般的亢奮,“再叫一次,我的名字。”
“不叫。”我渾身都疼,想揍人。
他不再說話,繼續肆意凌虐。
在身體的起伏中,他用力一頂,我呻吟著,他緊緊摟住我,眼神深不見底,“焦焦,就你了。”他突然開口,“我不要退路,我不要子息,我不怕下地獄。”
那麼輕描淡寫地說著,我伸手揉眼睛,怪了,越揉越痛,張開嘴,吱吱呀呀,“……我也不怕。”
他的臉上,在一瞬間,就像要哭出來,又像感恩。
“——啊!”身體徹底被貫穿。精液滴落在地板上,兩人虛軟的,緊緊擁抱。
空氣裡都是做愛的味道,雄性的荷爾蒙氣息良久不散。
兩人不知躺了多久,直到感覺涼意。
“靠。”他開口,對這場做愛作了很透徹的評價。
想拉我去浴室,卻誰都沒力氣,做愛原來是拼命的事情,難怪皇帝都死得早,兩個人笑起來,“就這樣,耗到死掉吧。”
“行啊,過一個兩個人的孤獨晚年。”
“你得陪我喝豆花。”
“我最討厭喝那個,你個鄉巴佬。”
“我操我操,農民伯伯最光榮。”
“別踢,啊——讓你別踢了,疼著呢。”
“究竟誰更疼?你丫個騙子,王八蛋,下回換我上你。”我耿耿於懷。
“談都不要談。”
“沒打算跟你談,”我真怒了,盤算著買耗子藥,“直接干。我他媽也是男人。”
他壓根無視我,“八十歲陪你去喝。”
“……啊?喝啥?”喝耗子藥?他知道我有殺念?
“喝豆花,”他捶我腦門,“你自己說的啊。”
“干嗎等到八十歲就願意了?”
“不願意也沒轍,都沒牙了那會兒,只能喝喝豆花。”
之後,有了些力氣,我貓著腰賴到他床上睡覺。
他跟著躺下,手擱過來,兩人安靜的對視著笑起來,打著哈欠。
“……”
“……”
“……媽的,撒手啊。”
“你怎麼不撒手。”
“我先躺下的。”
“這我的枕頭。”
“借我用用怎麼了,你個洋鬼子別這麼小氣。”我勃然大怒,誰們作完愛之後,還跟身邊人搶枕頭啊。
“行,你行,你等著,”他跳起來,往屋外走,我說這叫不叫落荒而逃,他冷笑,“我抓你兒子過來當枕頭。”
沒一會兒,他還真捏著元寶回來,小東西半夢半醒的,一見著我,兩眼賊溜賊溜的發光,直跳過來,肥爪子撓我,“吱吱——”
我意思意思地拍拍它,它亢奮的莫名其妙,“吱——吱——”
臧關陌把手上的枕頭往床上一扔,敢情他去隔壁屋把我的拿來了,他坐在床沿,嘻皮笑臉,“今後睡這兒吧,兩枕頭挨邊放。”
說著,看元寶的樣子好玩,伸手去摸,“也叫我一聲爹吧。”
靠,當它成精了啊,我給他一個白眼,元寶撲騰著我,“吱——吱——”然後,一個機靈,呆呆得不動了。
“靠!尿了!”我整個人從床上跳起來,幸好沒沾到。
“什麼——”臧關陌慘叫。
元寶很羞慚地看著我們,一臉“停不下來”的尷尬表情。
“你有病啊你,它睡得好好的,弄它干嗎!”我暴跳如雷。
“我哪知道你們父子倆一德行。”他還委屈了,倒打一耙。
沒轍,我倆又貓著腰,拿起枕頭去我屋睡。
漸入夢鄉之際,臧關陌突然拉過我的左手,我說干嘛,動物也得休息。
他一打我腦門,然後,仔細量我的食指,嘴裡還嘟噥,說什麼縮小一號。
我多聰明一人精,“哥,你要把那枚戒指給我?”
“嗯,”他點頭,“我正打算拿去清洗,順道改成你的尺碼吧。”
“這戒指對你不是重要的很麼?”
“廢話,不重要給你戴?”他瞥我。
“老情人送的?”我名正言順地酸溜溜起來,那個好東西我早垂涎了,遲早騙到手,可是想到初次見面他失控的表現,就胸口疼。
“跟你說不是那關系。”他咬咬我耳朵,我撲騰湊上去,“戒指是真的重要,焦焦……”他歎口氣,“你可能很難體會,我不愛他,但是他很重要。我父親令我不相信愛和堅持,可是我希望有人讓我看見那些依然存在,他幾乎就讓我見到了,卻終究,物是人非。”
我說我的確不懂,那些與我無關。
他在黑暗裡笑起來,“焦焦,你答應我一件事。”
“說。”
“不准離開我。”
****
“這日子過的……”我在臧關陌的肚皮上畫烏龜,“真他媽舒坦。”
他哈哈笑著,手指玩我的頭發。
我問臧關陌,你幾時開始對我有想法。
他很厚顏無恥地說,想法一早就有,不過沒打算走同性戀這條黑路,覺得你個活寶挺逗的,想當兄弟,可架不住你往死裡勾引。
我大怒,直罵他放屁。
他聳肩,不信拉倒。
該做的都做了,也就沒啥可矯情。我枕頭一卷,從此在他屋裡安居樂業。
排練完後回到家,總是已經筋疲力盡,洗完澡,發現另一個人吊在床尾早就呼呼入睡。
以前在半夜裡醒過來的時候,漆黑一片,第一感覺總是寂寞滄桑。
如今卻不同了,身邊有溫度,手能夠握過去,或抓或撓,激動了就直接抽他巴掌,醒了,兩人半真半假的纏斗起來,呼吸慢慢熱了亂了,在青春中感受肆無忌憚的無恥。
我們做愛,我們愛。
也喜歡寧靜的時刻,坐在地板上聊天,他一點一滴地告訴我童年的痛,我想象得出一個孤獨的孩子,等待成長,看不到盡頭,那麼長的歲月。
我給他按摩腳,傷痕累累,他說焦焦你別像我這麼拼命,現在我才發現真沒意思。
也喜歡看著星星喝啤酒,臧關陌嘴刁,只認heineken,害我跟著一往情深,冰箱裡缺貨,午夜十二點,我倆笑哈哈的下樓去買,超市就在小區門口,元寶愛湊熱鬧,跟著,在腳邊末路狂奔,我倆穿一模一樣的藍格子睡衣,在空無一人的馬路上手牽手。
畢竟是頑童,兩人買了浴鹽,用湯碗給元寶泡澡,開著電腦放cd,最近迷上westlife的《when a woman loves a man》,老歌了,起初是臧關陌哼給我聽,好聽麼?
“好聽好聽,”他就算學西藏喇嘛念經我也覺得好聽,可一等知道歌名,我就不樂意了,歪鼻子歪眼地說你什麼意思!
他說想多了你,第二天就買了cd回來,歌聲回蕩,旋律是悠揚的那種,高音處激亢而柔情。
When the stars are in her eyes, and the sun in her smile.
The only moment in a life, that happens the same time.
…………
she’ll be a mother and a child, sacrifice her days and nights,
…………
somebody understands another soul, it’s like the planets have aligned.
我這人,從來討厭多愁善感,可每聽這首歌,就覺得鼻子堵著酸塊兒。
跟著唱,刻意地把she代換成he,卻別扭地覺得怎麼聽怎麼不順。
自打有了那層關系後,我見誰都有些心虛。
我倆從沒討論過在外人面前的尺度問題,我以為這是共識——同性戀,陰暗不能見光。
可臧關陌卻不管不顧,他的性格本就喜好分明。看著順眼的人,手臂一伸,勾住了,哥們。看著不順眼的,甭管怎麼討好,他鳥都不鳥。開口說話,不留余地。
排練的間隙,他從後邊抱著我,下巴擱在我肩膀上磨蹭,本來也不稀奇,我倆從來交情深厚,又掛著室友的名號,勾勾搭搭得別人都看習慣了。
可最近丫的有點兒色情流露,蹭著蹭著,就張開血盆大口,對著我鎖骨啃,哥幾個哈哈大笑,起哄起來,“臧小子果然是從美國回來的,這叫一熱情。”
我當時就覺得自個兒是地下黨,面臨即將暴露的危機,先發制人地怒吼,“笑什麼笑!”
林磔挺冤地叫起來,“不都笑了麼,干嗎沖我一人發火。”
那天晚上,接到閭丘復的電話,說聚一下。
地方定在lajors,我,臧關陌和閭丘復。
推開門,找到老位子,坐下。遇見幾個熟人,知道是閭丘康的弟弟,紛紛過來招呼,閭丘復也是能混的主,豪氣地連干三杯酒,幾句話,一大票人全是他哥們了。
“你跟你哥可不像,”一哥們笑嘻嘻地翹著二郎腿,“你哥不愛說話。上回來,我和倆朋友逗他,他理都不理,挺清高。”
閭丘復笑得慈眉善目,“你們怎麼逗他了?”
“那天喝高了,見你哥一人坐在那兒,當時不知道他是臧小子帶來的朋友,心說模樣挺純啊,別是充嫩吧。上去邀他喝兩杯,他還笑的挺羞澀,說不會,我那倆哥們喝高了,覺得他有點兒意思,說你不會怎能來這兒,既然來了咱就得給你開導開導。”
“然後呢?”閭丘復笑的更燦爛了,我心說糟。
那人完全被閭丘復笑得蒙蔽了,“咱就硬灌了他兩口,害他嗆了好久,對不住啊。”
“你這什麼話,沒事。”閭丘復哥倆好地把人拉近後突然變臉,狠狠箍住脖子,“怎麼灌的啊,這樣?”
我趕緊跳過去攔,來不及了,閭丘復抓住人腮幫子就惡狠狠的報復,褐色的液體灑了滿地,那人死命掙扎開,罵著粗話,捏起拳頭要揍人。
臧關陌手上的煙都飛了,好說歹說把人安穩住,推去一旁聊天。
我跟看戰俘似的,把閭丘復按在位子上不准動彈,“瘋了你,至於麼,就那麼屁大的事兒。”
“什麼屁大的事兒,”他瞪我,“敢招惹我哥,就是天大的事,誰敢欺負我哥,我讓他後悔死。”頓了一下,問,“他最近怎樣?姓肖的畜生有沒有虐待他?”
“這麼關心,今天干嗎不叫他一起過來?”靠,親兄弟倆,居然還讓旁人傳話,哪門子事。
“見了又得吵,”閭丘復哼哼著,“這禮拜倆通電話,都是吵架收尾。我問他幾時離開那畜生。他就讓我別管。”
“我今天還聽sexy說給你哥刮砂,那估計算不上虐待吧?”我嘿嘿笑著,“其實,頭兒對小康真是不錯,明擺著最照顧他,靳蠡那陰人不知情,不止一次嘀咕了,說頭兒偏心。”
“廢話,”閭丘復咧嘴,“不然我怎會替我哥瞞到現在。”
“你小子,倆字,矛啊盾。”
“那怎辦?我只知道,我哥想做的,我就算不贊同,也保護到底,等那天他要回家,我馬上開門。”
我歎氣,“你他媽戀兄戀到一定境界了。”
他哼了一聲,抓起花生米往嘴裡扔,“別胡說,我是在乎我哥,但不戀兄。……焦暘,你不懂,我哥那人,從小就知道忍,除了忍他什麼都不會。小時候家裡窮,吃的玩的買不起倆份,他怕爸媽心裡過不去,就裝著不喜歡,裝著沒興趣,只有我知道,關上房門,他多羨慕我,可他從不說,他還寶貝我,什麼好的都讓給我。我吃剩下的玩沒勁的,才扔給他,都很破舊,可他小心翼翼的,當寶一樣。我十三歲那年,姥姥沒了。其實之前,她已經病好久,我每次去都不耐煩,哪像我哥,孝順得很,那次,她說要見倆孫子最後一面,我們去了,她把我哥支開去倒水,然後告訴我一件事。小時候,我爸跟我哥開玩笑,說養大倆兒子太累了,索性送一個給別戶人家。多傻的玩笑話,要換我,壓跟不鳥我老頭,可我哥信,”閭丘復哈哈大笑,“你說他多蠢,他居然信,他對我爸說那就送我走吧,弟弟小,留在你們身邊,親生父母總是比較疼愛。他一邊說,一邊就哭了。我爸從此不敢再開這玩笑。那是我姥姥生前告訴我的最後一件事,她落葬時,我抱著我哥哭得很厲害。我哥還當我被那氣氛嚇著了,拍著背不停哄我,我在姥姥遺體前立誓,下輩子投胎,我還做閭丘康的弟弟,還守著他,不讓人欺負他這個傻子。”閭丘復一抹臉,“才不是戀兄,我們是親生血緣的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兄弟。”
我聽得眼睛酸酸的,捶他肩膀。
臧關陌回座的時候,我倆正說著黃段子,閭丘復隨手一掏,兜裡掉出幾片大頭貼,有女孩子甜甜的笑容,我拿起一看,居然每張貼紙上的人都不同,閭丘復無所謂地問我,“看上哪個,讓給你。”
我說謝了不用,閭丘復一拍腦門,對,你是有老婆的人。
臧關陌嘴角一憋,表情“唰”地就臭了,我才想起來一直沒告訴他,我和周黎分手的事兒。
正琢磨著,就見臧關陌彎過腰拿酒,胳膊特親熱的勾著我的腰。那姿勢怎麼看都不正常,我本能的一躲,他僵在原地,眉頭很慢很慢地擰了起來,居然生起氣來。
我頓悟他是故意把我倆的事兒做出來,給閭丘復看。
靠,我覺得有股情緒漫漫升騰,那叫屈辱。
他再次彎腰,我飛快的站起來,挪到閭丘復身邊,沒心沒肺的笑著,“別靠那麼近,人當我倆搞同呢。”
閭丘復一口酒噴出來,“你倆別嚇著我。”
臧關陌往後一靠,盯著我,嘴角勾起笑,“操。”
散局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
閭丘復鑽入出租車,絕塵而去。
臧關陌理都不理我,徑自走到路邊,發動大b。
我深吸口氣,跟過去,伸手等他給我安全帽。
他一擰眉,毫不客氣的揮掌打在我手心,毫無防備,我疼地猛縮回手。
他哼笑,“你就不怕坐在我身後,被人當搞同?”
真他媽煩,“你那什麼心眼,比針眼還小。”
“看不上了?早點覺醒啊,”他冷冰冰的,“上過床了才回神?你不後悔我還覺得罪惡呢。”
我被他狠毒的字眼刺的骨子發疼,別發火,焦暘,別發火,他是剛才被你傷了,才會回擊,冷靜下來,慢慢說。
我沉默了好一會兒,“哥,先回屋再說。”
“你回你的,我走我的。”顯然,他的怒氣燃燒到頂,絲毫不讓步,把我一推,自己跨上車,風馳電掣,離開。
我一個人呆在原地。狠狠地咬著嘴唇。我絕不會哭,你別以為能傷到我。
……就算傷口裂開,我也神采飛揚,我不會讓你看到我在疼。
攔了出租,我報出連冬宿捨的地址,那小子一屋五張床,住了三人,怎麼說也有留我的地兒。
連冬在電話裡一聽我說要去住,爽快得很,“成,你來吧,不過,把換洗衣服帶好,我現在都得穿正裝,沒法借你。哎……這麼熱的天,打領帶可忒痛苦……”
我說我怎麼聽你都像在炫耀。他嘿嘿直笑,什麼像啊,我就是在炫耀。
沒轍,還是得回屋一下,我在小區門口下車,心裡煩悶地想爆炸,指不定待會兒進了屋我就抓起他死命揍,也指不定他壓根沒回來……
……亂七八糟的詛咒著,不知覺間已經到了樓道口。我歎口氣,正准備上台階。
“過來。”嗡聲嗡氣的厲喝。
我一呆,停著不動。
僵持幾分鍾,他又說,“過來。”聲音裡有了幾分傷心。
我突然就鼻子酸了,倒退著走過去。
他蹲在路燈下,我低著頭,看不清楚他的臉,他的眼睛,他的表情。
我停在他身邊,看見滿地煙蒂。
丫的,我真是沒出息,原本凶狠的想著,揍他一拳我就跑,今晚這口氣我死都咽不下,二十幾塊錢的出租費哪。
可一瞅見他候在路燈下的身影,我居然松口氣,然後覺得挺幸福,操,沒治了。
我踢踢他的腳尖,“屬狗的啊,干嗎蹲地上。”
“被一王八蛋氣得,不蹲不舒服。”他居然還往我手裡塞根煙。
我坐在他身邊,地上有小碎石頭,“知不知道咱倆現在啥形象?”
“偶像少年。”
“拉倒吧你,”我把煙塞到嘴裡,卻不點燃,我沒吸過這玩意,干的煙草聞著倒是挺清新,“根本就是兩民工。”
他自嘲地笑起來,“搞同性戀的民工。”
就知道丫的等著我上套呢,我立馬閉嘴,他悠乎乎地掃了我倆眼,轉過身來,把我往他懷裡拉,我一踢他膝蓋,他痛得揚手想扇我。
“我他媽就沒見過你這麼小心眼的人!”我指著大b,憤怒控訴。
“怪我?你不說你什麼意思?怎麼啦?我病菌啊!被人知道我倆搞同,世界末日啊,怕髒啊?”他倒好意思嚷嚷。
我等他吼完,冷淡地說,“我沒怕,我說過我不怕,就是不覺得有必要做給人看。”
這是我追求幸福的方式,偏偏和他截然相反。
臧關陌的愛憎,簡單而透明,他一旦決定愛了,就宣告全世界,門票永不過期,壓根不吃欲拒還迎那一套。
我還真不屑玩兒欲拒還迎的把戲,可我有我的門閂,不論他能否理解。
我要的幸福,是只夠讓自己回味。當我很幸福時,絕不故意作出幸福的樣子。
一切很美,美在狂風過境的囂張,但看似風平浪靜。
這些話,沒必要說得太清楚,兩個人在一起,並非靠爭論開道,包容與被包容,傷害與被傷害,痊愈與再度珍惜。
臧關陌不知想些什麼,沉默著,然後歎口氣,握緊我的手,我倆的姿勢特奇怪,有點兒像穿著褲子的騎乘位。
我不正經,一想到黃色的東西,就忍不住咧嘴傻笑,臧關陌原本還在深沉,這會兒被我笑得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半晌,無奈的捶我腦門,“焦焦,別的不多廢話,你說明白,幾時跟周……那女的叫周……周……?”
“周黎。”我沒好氣。
“我管她叫什麼!”他蠻不講理地嚷,“幾時分手?說話。”
早分了,我一輪眼珠,偏不說,環起手臂瞥他,“干嗎?你的感情講究代價?”
他氣結的盯著我,“我說你能不能別激我,就一次?”
我抓抓頭發,“那你的過去呢?”
他一咂嘴,臉上跳起不知好歹的得意,“你不是立志等我願意開口說麼?”
媽的,我裝的,看不出啊,我在意的很哪我,下不來台,撲騰上去,又抓又咬,我跟小野驢似的發了急,他哈哈大笑著拉我,“明天,排練一完咱就回家,我告訴你。”
我嘀咕,至於麼,現在就不能說。
他堅持要等到明天,神神秘秘的,估計小子有籌備。成,不就明天麼,老子有耐心等你。
我也非等到明天,才招認和周黎分了手,公平起見,我不卑鄙我就傻。
其實誰都傻,兩個傻孩子,談傻乎乎的愛情,傻乎乎的越在意對方,越容易受傷。
站起來,我倆上樓,他走在我身後,手扶在我腰上,小聲地哼著歌,生怕吵著別人睡覺。
臧關陌突然發力,一拉我腰,我猝不及防,往後跌在他懷裡,濃重的男人氣息,男人說,“我剛才真怕你不回來。”
撕扯著打開房門,散落一地衣物,一地旖旎。
****
等我想起連冬時,已經是次日下午,排練結束後,沖了澡,我一看手機,有他好幾通未接電話。
“糟。”一捶腦袋,那小子昨兒准等我到很晚,不劈死我算他善良。
撥他手機,關機。再撥他辦公室,他同事說連冬今天請假。
嘿,怪了。我不由擔心,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撥通他們宿捨,鈴聲響了好久,幾乎要放棄的時候,那頭接了起來,“喂……”連冬的聲音跟死人一樣。
“你干嗎哪,不上班!聲音怎麼那麼難聽,沒事兒吧?”
“沒事……”他支吾了會兒,突然傳出一聲嘶喊,受傷的困獸一般。
我二話不說,沖出排練室,臧關陌嚇一跳,我沖他喊,我晚點兒回去。
他點頭,你可記得回來,我等著,咱倆今晚有約。
我用手比“ok”,忘不了。
連冬頹廢地窩在椅子裡,我看著他那死人模樣,火蹭蹭的上竄,“你他媽的,又是那小情兒,你能不能出息點,世界上沒女人了?你非她不可?還是個沒見過面的!她要長倆鼻孔怎辦!”
“……人人都長倆鼻孔。”
“你閉嘴,”我思考了一下,“我能不知道人長了倆鼻孔麼?我意思是倆鼻子,比喻,比喻你懂不懂!”簡直痛心疾首,“連冬,你不是這麼放不下的爺們啊。高中時你那馬子叫什麼來著……姓常的那丫頭……被隔壁班的胖子搶了,你罵咧了一天後,不照樣神氣活現?”
“那不一樣,”連冬低著頭,嗓子很啞,“能神氣活現,是因為不在乎。可這次,我在乎。”
“人家呢?單方面的在乎不值錢。”
他眼眶紅著,低頭捶桌子,“焦暘,其實我真想過拉倒,你說網絡沒真情,我也知道。上班之後,我憋著氣,就是不上網,不找她。我都以為自己能挺過去,可就昨晚,我等你的時候,也不知怎麼的,就突然想她,想的心口都疼,你一直沒來,打你手機也不接,我忍不住就去了網吧。我本來想,上線看一眼,就一眼,她要不在我就把她拉入黑名單,從此兩不相干。可是……她偏偏在。我剛上線,她就跟我說話,說她一直在等我,說她跟男友分手了,把我給氣的,說想拿我填充了是不是,她一聽這話就下了,我在顯示器那頭恨得真想砸電腦,等了不知多久,她上來,她說分了將近兩月了,要填充也不用等到現在。我立馬就心軟,說那我們可不可以真的相愛了。”連冬笑得恍惚。
“這進展不挺好?”我說。
連冬喪氣的踢桌子,“是吧?我也覺得好得很,糾纏那麼久,苦盡甘來,我說我是認真的,早把感情放了進去。她說她在哭,我信她哭了,我心疼,我把手機號給她,把名字給她。然後興奮地等,三分鍾,五分鍾,一片空白,我不停發問號過去,以為網絡故障,然後,她回了一句話,咱們的事,到此為止,當我玩你。”連冬的聲兒都變了,“靠……多輕巧,當玩兒。我他媽把心都掏出來,她就這麼踐踏。”
我聽著,心跳越來越急,有詭異的預感撲面而來,聯想力太豐富了……豐富過頭了……我不停說服自己,連冬抓著頭發,痛苦不堪,我鬼使神差的問,你那小情兒,叫什麼網名?
洛菱。三點水的洛,草字頭的菱。連冬說。
——我現在的網名叫洛菱。三點水的洛,草字頭的菱。周黎說。
我恍恍惚惚,“真好聽,比德娘子好聽多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連冬的宿捨,只記得他最後說沒大礙,只想一個人安靜的躺會兒。
我在路邊晃蕩,眼前是成排的綠樹茵茵。
那時候,我逃課,去爬樹,連冬狼狽為奸,背著書包跟在身後。老師點名,周黎從隔壁班跑來,怯生生地交了兩張病假條,她冒充我爸和連冬爸的字跡,嚇得晚上做夢,夢見我爸逼她喂豬。
那時候,隔壁班女生買了條項鏈,漂亮的玫紅色,晶瑩到周黎那丫頭清澈澈的眼神裡,我湊足了零花錢都不夠,連冬一咬牙,把打算買球鞋的錢偷塞到我枕頭底下。項鏈戴在周黎的脖子上,丫頭笑得比玫紅色漂亮多了,踮著腳尖親我臉頰,那是她第一次親我,兩個小孩,害羞的笑,之後整個禮拜我都替連冬寫數學作業。
一輛公交車呼嘯而過,很多張陌生的臉,一瞬間,擦過我眼前,誰是誰的誰,誰能招惹誰,我揉著眼眶,蹲在馬路邊。
為什麼是你們倆,這談不上背叛,可是我心裡難受。
有人經過身邊,擔心的低頭看我,我就沖人吱牙,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太太差點被嚇著。
我拿出手機,看了很久,撥通周黎的電話。
“黎,我是焦暘。”
那頭先是沉默,然後傳來無法抑制的慟哭,周黎啞著嗓子說,焦暘,我想見你,你能不能回來,馬上?
我閉上眼睛,我看到十六歲的周黎,我在玉米田裡親她,她緊張的咬痛我,紅著臉說初吻就這麼沒了,你賠。
我睜眼,說好啊,我現在就回來。
我搭末班車,路口,看見周黎坐在台階上等我。
我急忙下車,跑過去坐在她身邊,丫頭瘦了一大圈,眼眶紅紅的。
我遲疑會兒,摟了摟她的肩膀,周黎猛地崩潰,頭靠在我的頸部,淚水漫開。
我說傻丫頭,干嗎見我就哭,我又不欠你錢。
“焦暘,你可不可以原諒我一次,就一次,我們不要分手,好不好?”
我把自己蜷縮起來。
她哭著抬頭看我,“不行?你有了新的女孩?”
“你那網友呢?”我答非所問。
“錯了,一切都錯了,”周黎飛快地搖頭,辮子散開,她亂七八糟地嘀咕著,等我發現不對勁時,她的指尖,已經在自己的手腕上挖了深深的印子,甚至有血冒出來,我驚恐地攔著她,她茫然的神情,完全是在無意地殘害自身,“焦暘,我們不分手了,好不好。”
我想把自己蜷縮起來,我是孬種,我窩囊,可是沒有余地,我看著周黎空洞的眼神和她手腕上的血痕,我知道我是她的救命稻草。
我又看地上,有小螞蟻碌碌行走,一黏腳,我就殘殺了生命,多麼不由己。我說,好,我帶你回家吃飯。
站起身,我牽著她的手,往家走。
我爸媽見我回來,嚇一跳,直埋怨我怎麼不早說一聲,也好准備些菜,我說甭了,明一早就得走,訓練忙得很,請不出假。
周黎乖巧的坐著,一聲不吭,偶爾彎彎嘴角。
我爸媽對視一眼,笑得頗有深意,這才對,是該回來陪陪小黎,別上了兩次電視就鼻孔朝天了。
吃完飯,把周黎送回家。我獨自在街上晃蕩。
月上枝頭,已經是完全的夜了。
手機響起來,我知道是誰。
——你可記得回來,我等著,咱倆今晚有約。
我直接按了紅色鍵。
幾乎是立刻,鈴聲又響,我甚至能想象出臧關陌先是疑惑然後著急最終暴跳如雷的樣子。
我再按。
又響。
我再按。
又響,我不按了,聽著,響了幾乎有天荒地老那麼久,那頭終於放棄,完全沉默。
——你可記得回來,我等著,咱倆今晚有約。
對不起,爽約了。
我在路牙邊坐下。
這會兒只有我一人,終於可以把自己蜷縮起來。
對不起,爽約了,對不起,不是故意騙你,對不起。
我把自己蜷縮起來。
伸手捂住心口,那裡疼得就像有血冒出來。
****
次日,我帶著周黎一起上路。
那丫頭茫茫然的樣子,我實在不放心,帶她去市區玩兩天,放在身邊好照應。
雙方父母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只當小兩口甜的蜜裡調油著呢,我爸甚至在我刷牙時,守在身邊,大聲發表了一番演講,言辭激昂,感情豐富,引經據典,中心思想是抵制婚前性行為。
要擱以前,我准故意擺出流氓嘴臉,逗老爺子玩,可現在,沒心思。
長途車開到市區,一時半會找不到旅館落腳。
沒轍,只能去宿捨將就,“黎,你睡我屋,我睡客廳。”
那丫頭一聽還有別人,猶疑的搖頭。我心說我更別扭呢,可一時半會兒,去哪兒找便宜又好住的地方。
一階階攀上樓梯,在走道口,我深呼吸,剛摸出鑰匙,房門立即從內被打開。
臧關陌滿頭亂發,急躁地沖出來,“焦焦,你去哪兒了,怎麼一整夜……”
話沒說完,他擰著眉頭看我身後的女孩子,周黎禮貌的微笑,“你好,我是周黎。”
“周什麼?”臧關陌的表情變得有些凶狠,一把推開我,巴著門,死死打量。
“……周,黎。”丫頭有點錯訛。
“周黎?你就周黎啊?”臧關陌嘴角勾起冷笑,“分手了吧?”
周黎臉色唰的死白,略帶神經質的恐慌著,轉頭看我,我咬牙,心說全都湊一塊兒添亂了。
“別胡說,這麼好的老婆怎麼能分手。”我勉強擠出笑,臧關陌隨驚訝轉為憤怒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凜凜地扎過來,我推著周黎往裡走,“他開玩笑呢。”
門在身後“光”的關上。
我替周黎把東西放進櫃子,她奇怪地問,焦暘你床上怎麼沒枕頭。
我一抹額頭,冷汗直掉,說我去客廳找找看,扔沙發上了吧。
轉出房門,就看見臧關陌陰沉沉地靠在牆上,手上舉著枕頭,臉色難看凶惡,演鬼片不用化妝。
我垂下眼瞼,接過枕頭走回屋裡。
周黎的東西不多,沒一會兒就布置整齊,丫頭不停掩嘴打哈欠,眼下面一大片黑色,估計這兩天沒怎麼睡。
“休息會兒吧,醒了帶你去吃飯。”
我從屋外關上門,剛轉身,就被臧關陌凶橫地勒住胳膊,鉗制在身後,他用另一只手死命推我,力氣很大,感受得到清晰的怒意。
我猶如戰俘,被推到他那間屋子,他抬起腳後跟,踢上房門,我掙扎地回頭,臉孔轉到一半,就被他狠狠一巴掌扇過來,博命一般,我壓根站不住,踉蹌地往前跌,摔在床上。
他壓上來,殘暴地抓住我下巴,“疼不疼?”
我搖頭,我必須冷酷。
我說,“臧關陌,你放手,我覺得挺累的。”
他一個耳光打得我嘴角咽開血,“累?你這會兒覺得累?你昨晚跟你老婆快活累了?我通宵沒睡我活該是不是,我不累!”
我擦擦嘴角,血腥味彌漫,既然要死,就痛快點,下刀要狠,越是猶疑越撕扯傷口,縫都縫不上,“臧關陌,我要回頭。”
“不准。”他倆眼血紅。
“誰能為你不顧世俗,你去讓誰不准。我是俗人,我孬種,我怕爸媽老了沒孫子抱。”我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奇怪了,嘴角的血明明已經擦去,怎麼還像在流。
他不可置信地看我,“……你說過你不怕。”
“一時頭昏。”
“……你說過你不怕。”他的聲音像硬幣劃過礪石路。
“…………”我拱起膝蓋,用力踢開他,轉身把頭埋進被褥。
他摔坐在地上,茫茫的,像第一次被搶去糖果的孩子。
兩人都不說話,良久的沉默,我聞到淚水的味道,我不知道究竟是誰哭了,或者兩人都哭了,不發出聲音的流眼淚。
“焦暘……你行,你行,”終於,他開口,聲音顫抖的幾乎聽不清,“既然如此,為什麼一再接近,為什麼不早點全身而退,為什麼不早告訴我你在乎世俗你要娶妻生子,在一切還是曖昧的玩笑時,在我依然不相信愛的時候,在情況還沒變成這樣之前。”
我想賴皮的笑,可以找到很多理由,比如沒得到所以費盡心機,比如回家看到雙親我懸崖勒馬,比如……
可我根本不敢開口,我怕眼淚從每個地方奔湧而出。
“你是不是覺得我天生就不會受傷害?”他笑得渾身發抖。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整個人像沉在海裡的舟,進退兩難,應該冷酷的離開,可是被褥上有他的氣息,我捨不得。
臧關陌突然唱起歌,他的嗓子很啞,灌了唱片會被索賠精神虐待費,我卻貪婪的聽著。
他唱when a woman loves a man,——when the stars in her eyes, and the sun is in her smile.
他唱光,h.o.t的五個少年,把青春賠給一場濃妝艷抹的夢,曾經無所畏懼的臉孔。
記憶的齒輪在轉動,把我倆在歲月裡牽扯的血肉模糊。
我想起來,第一次看到他,隔離木板上的大寫B,我以為他是外國人,身材很正,跳舞超贊。
是被什麼吸引了……他的舞蹈帶著靈魂,他的指尖生動有力。
“我愛上你,對你志在必得,或超生,或完蛋。”
我嚇一跳,以為自己喃出初次見面的沖擊,回過神抬頭,卻發現是他在說話。
他頹廢地靠在牆上,雙眼盯緊我,我努力壓抑自己,擠出笑容,肯定難看,“可惜是男人。”
“哈,”他憤然彎嘴,“知道我倆最大的不同是什麼?”
“……你對於金錢不如我執著。”我真佩服自己,這會兒還能扮小丑……當然,這也是實話,誰敢跟我比這個,那是想為精神病院創收營利。
他沒笑,“不是,是你對於愛情的執著不純粹。”
我咬牙,冤也得忍著。
“我愛上你,就不管你是男是女。男人女人無非性征,我不在乎那個軀體。我不輕易開始,也不輕易結束。”他說,“全心全意,魂都沒了,一條死路走到底,焦暘,你記不記得我給你說特利斯當與伊瑟的故事,一旦愛了,就到底。即便不在身邊,絕不忘記你,只要活著,絕不放棄你。沒有力氣我依然堅持,堅持到我死。”
我揉著眼眶,“你別這樣,聽你說這話,我眼睛疼。”
他慘笑,“那你知不知道,說這些話,我心更疼。”
他走過來,很溫柔地躺在我身邊,說,“焦不要離開。”
我閉上眼睛。
他搖晃著我的身體,像孩子一樣,“焦不要離開。”
然後吻上來,那麼溫柔纏綿,我腦子全是空白,不受控制的張開嘴,他的舌尖饑渴的捕捉過來,竭力討好,“乖啊,焦不要離開,你要什麼我都給,”他突然拉我躺在身上,“你不一直不甘心在下面麼,不一直野驢似得吵吵要干我麼。”
我的心髒被狠狠揪了起來,血流堵塞,這個人,這個人……閉上眼睛,我吻他,“還是你來吧,我弄不來。”
我倆激烈的做愛,他凶猛地就像嗜血許久的困獸,頭發被他抓著,疼得像要被扯斷,他瘋狂的在我體內抽 送,我的胸膛撞擊在床板。
下體肯定流了血,比哪一次都痛,我以為我倆都會死。
完事後,躺在床上喘息,客廳裡傳來周黎的聲音,“……焦暘?”
臧關陌一彎上身,我飛快地捂住他的嘴,“我在,黎你去洗個澡,待會兒出門吃飯。”
周黎答應了聲,傳來浴室的關門聲。
臧關陌狠狠咬破我的掌心,把我從床頭踢到床尾。
我捂著肚子,勉強的,掙扎下床,肛門裡流出濁白色的液體,我難受得像要發燒。之前的做愛,從不曾如此野蠻。
我佝僂著穿衣服,“這算結了吧?欠你的都還了。”
“媽了B,”他崩潰地揚起胳膊,想抽我嘴巴,卻終究沒下手,胡亂抓起床頭櫃的絲絨盒,也不知是什麼,對我砸過來,“你沒欠我,是我瞎了眼。”
絲絨盒擦過我的臉,沿著牆壁,掉在角落。
“滾吧。”他抄起我的腰,把我扔出門外。
門“光”的關上。
我是真想趕緊走,可沒有力氣。
全身發軟,我虛脫的靠在門背,聽見他發出野獸瀕死般的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