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讓想想記起來答應過方楹的事。
她來到孤兒院時,院童們正在午睡,寂靜的孤兒院讓她打從心底升起悵然感。
感謝老天至少還留給她一個愛她的母親,否則想想無法想像怕孤寂的自己,如何生存下去。
從院長那裡得知小潔在後院,她依著指示前去,心裡直希望著小潔千萬別是一副自閉、陷於哀傷的樣子,她可是最不會哄人的,到時候豈不是要對著哭哭啼啼的女孩乾瞪眼。
先是銀鈴般的笑聲傳到耳邊。想想微愣。
接著映入眼簾的,是令她意外的畫面——
偌大的草皮上寂寂清清,除了那正輕輕擺盪的鞦韆上的女孩和推動鞦韆的男人,及打著節奏的風,萬物彷彿都靜止了。
開心的女孩、包容的男子,多和諧、美好的畫面。
「阿姨?」梳著兩條弟弟辮子,圓臉的小潔發現了想想。「叔叔,那裡有個阿姨。」
男人拉住鞦韆的繩,顧及到小潔的安全後,才緩緩的回頭頭。
他晶亮的眼和想想對焦,原本掛著的笑,倏地也靜止了。
「康熙?」真意外!
自從那天到他家之後已經有五天了,他的消失總是很容易。
翌日,她醒來時,偌大的床上只剩下她一人,他的枕上靜靜躺著一張十萬元支票。
「是『陪睡』的報酬嗎?想想才不花心思猜測呢,反正是錢,有實質效用的錢就對了。
也許,他不顧她奔波,不要她為了錢辛苦的心情老早就開始了,但真正付諸行動是在那一刻,出於無法解釋的保護心理。
他有的是錢,很緊易的能滿足她。
然而,從不矛的盾的他,也有了矛盾。他竟然掩不住自己的希望,期待著她拿那張支票逼問到他面前來。
如果,她因為他無故給的錢生氣了,是不是代表她愛的不是他的錢?
他想見她不為金錢貶值的尊嚴,他要她不摻雜目的真心。
但,他同時清楚她不可能有他期待的作為,為了避免強烈的失望,他只有眼不見為淨了。
「你躲我?為什麼?」她問的直接,眼神是勇敢無懼的。
他的眼底掃過一抹複雜神情,抱下小潔。
「因為我要了你的錢?」她逼問,固執。
他彎身對小女孩溫和而耐心的說:「小潔,你乖乖的先進屋裡玩。」
小潔順從的跑開。
想想驚覺,已不只一次發現他外傳冷漠作為下的另一面。
他就是院長所說的那個常來探望小潔,承諾要支付小潔日後生活費、教育費,甚至打算領養她的叔叔?那麼,他替小潔母親的同居人打贏的官司如何解釋?他究竟無情,抑或關心事物勝於自私常人?答案就在當下,在眼前,體貼而充滿愛心的康熙。
他轉身向她,開口:
「一但用錢來衡量,事物往往也就失去它應有的價值了。我一直以為這句話應該是我要送給你的,」他在她面前停下。「但到今天我才發覺,原來這道理反而是你教會我的。」
「什麼?」她糊塗了。
她不喜歡他躲她的感覺,那種迫切想見一個人的倉皇不安,是從他身上開始的,也許,這就是愛情!
「對不起!」他突然說。
沒聽錯吧?自大妄為的康大律師道歉!為什麼要道歉呢?
「我今天收到一張捐款的收據,原來你把十萬元捐給了孤兒院,那刻我突然明白,其實拿錢來衡量事物的是免不了世俗的我,而你做的只是你自己。錢在你眼中,只是單純的貨幣。」他執起她的手。
「你本來以為錢在我眼中是什麼?外在的評價?滿足我的虛榮?可出賣情感的?」她問,很平靜,理性。
她清澈的眼讓他攏起眉,難安。
「我以為……」
她倏地抬手摀住他的話。
「我不要你的解釋、懺悔。」她微笑說。
以為她會包容的安慰他,沒想到她接著說:
「我要你帶著愧疚一輩子,那你就不得不對我好了。」
有那麼嚴重嗎?一輩子的愧疚,這女人夠狠了,何況他對她已經夠好了吧。
想要全然瞭解她的心思,康熙覺得自己可能真得花上一輩子了。
她轉動靈活的眼,抿住嘴角溢出的笑。
「我們的那場戰爭是不是要繼續下去呢?」
他一把將她攬進懷裡,除了想擁抱她,還為了逃開她逼迫的眼。
「你贏了。」他故意說得含糊不清。
「什麼?」她要抬起頭。
「你贏了。」他按住她不安分的腦袋,這次說得可清楚了。
生平第一次的敗仗,輸給他愛的女人,甘心。
「沒聽清楚?」她偷笑了。
「我、投、降。」拉開距離,乾脆面對她。
「還有呢?」
「什麼?」更是不知滿足的女人。
「你愛我嗎?」她執拗。
女人!老是怪男人用甜參口蜜語哄騙他們,其實錯在女人們都愛聽甜言蜜語,哪怕是不服輸的想想亦難例外。
「I like trouble!」他微微笑。
「什麼!你說我是麻煩?」她揮出拳頭。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笑說:
「你是我最可愛的麻煩。」又順勢將她帶進懷裡。
連康熙也驚訝自己有這麼一面,為了所愛的人放下冷漠面具,放掉所有的原則,只為哄她開心。
靠在他寬闊的胸膛上,想想有幾分得意,還有更多湧上的甜蜜,別人怎麼看他不要緊,她清楚知道康熙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就夠了。
「我原以為,你是不懂得這世上還有所謂人情世故的人。」
法律也有盲點吧?若法律無法伸展社會公義時,身為律師者仍必須向既定條文妥協,為法律所認定的正義而戰。然而,就因為康熙非無心之人,悲憐之情使他憐惜小潔,為法與情無法兩全而矛盾,他之所以來看小潔,就是想彌補法律所顧及不了的人情吧?想想所見到感受到的是如此,也許他做的不僅此,或許他也習為小潔的母親盡過努力。康熙就是一個寧可遭誤解,也不張揚善舉的人,懂他不容易,她卻有信心懂得他全部。
「哦?」他的下巴貼著她的頭,聞著她淡淡的髮香。
「原來,你只是稱職的扮演了律師的角色。律師的職責在維護正義,在幫委託人打贏官司,但往往司法的正義並不相等於人情的對錯,世俗的光環代表了你的成功,卻也增添了外界對你的誤解。走出法院的你也只是簡單有情的康熙而已,所以,身為律師的你無法改變法律給小潔的判決,但做為單純的叔叔,你能付出的更多,更珍貴。」
他沒發一語。
他也曾以為她不過是個只認錢而不認人的女人,而今,他也懂得那不過是她其中的一面,因為一個膚淺的女人絕不會懂得他,然而想想懂了。
在許多女人心中,康熙是一個社會評價很高的大律師,她們愛他的名氣與表相;但在想想眼中,他只是一個有缺點也有真情的男人,她愛他全部。
這也許就是甄世儷不足以和想想為敵的原因了。
「你會娶我嗎?」她突然問。
哪有女人自己問這種問題的!
「Maybe。」輕易答應豈不是太便宜她了,她已經夠得意了。
「你是律師,不該有含糊的答案。」
「在你面前,我只是平凡的男人。」
「不管!我要你說會。」
好吧,既然是個男人,就得讓讓他所愛的女人,何況都在她面前投降了,就順從她最後一次吧。
「娶。」簡潔,乾脆,篤定。
「不是這麼說的啦!」
「我必須把錢想想娶回家,因為除了我,沒人敢娶個麻煩回家。」
「你說什麼?」她推開他,一臉不服氣。
「老天為證,是我不放心別人把想想娶回家,因為她並不如外表的精明,嫁了別人我怕她受人欺負,只好由我保護她一輩子嘍。」他對著天說。
不感動很難,她貝齒輕咬下唇。
「那我有個陪嫁,你要達她也接收哦?」
「拖拖嗎?」
「還有一個,我媽媽啦。」
喜歡她不是沒有理由的,她很真,也懂得去愛愛她的人。
再次把她攬進懷裡。「當然,但是……」
還有但是?而且嚴肅起來。
「你必須愛我勝過愛錢!」他說。
這不太難,只要說服自己接受他對她一切的好,轉而挑戰他的錢,想想仍有變成富婆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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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運屋」又掛上了「公休」的告示牌。
幾個女人各自盤據著一張懶骨頭,年度的股東大會,討論的不是店內的營運,而是一場針對想想而來的審判大會。
「老媽不在家一個月,你為什麼連一兩肉也沒少,而且面光紅嫩,根本不像老媽出遠門沒人照顧你的樣子?」錢媽首先審問。
「我學會了照顧自己不行啊!」
「小潔告訴我,你和『叔叔』常去看她,老實招來,那個『叔叔』是何方神聖?」方楹一臉狐疑。
「街上那麼多『叔叔』,我哪知道她說的是誰啊?」踢皮球誰不會。
「你怎麼突然捨得請工讀生了?還有,我好幾次打電話回來你都不在,店裡的員工不只一次回我說你被。老闆先生,接出去了,我們店裡有這麼多『老闆娘』,就獨獨少了他們口中的先生,你自己說,老闆先生究竟是誰?他和你是什麼關係?還有,你最近為什麼一反常態,連最愛的搶錢行動也不那麼積極了?」佟童一口氣把問題全問了。
「喔!你們饒了我吧!」乾脆求饒,省得接下來還嚴行拷打。
「除非你有令我們滿意的答案。」
「你別顧左右而言它了!請提出有利的證據來洗刷你的清白。」
「你快招認了吧!」
一群女人七嘴八舌逼供。
「我成天面對一個專會審人的律師已經夠了,求你們別再審我了,」想想被逼急了。
「喔!不打自招了喔!」
「哪個律師啊?」
「那個你最痛恨的康姓律師嗎?」
鈴!
「電話!有電話!」想想獲救似的想衝去聽電話。
坐在電話旁邊的佟童一把捉起聽筒,臉上帶著勝利。
「找想想啊?你哪裡找啊?」挑釁的笑浮上嘴角。
「喔!阿里巴巴?那要不要芝麻開門啊?」
「什麼?少一個巴,是阿里巴?」
想想伸手要搶電話,佟童問過,錢媽和方楹一起抓住想想,幾個人對付她一個。
「救命哪!」想想喊,玩笑的。
「阿里巴先生,你想太多了,哪是誰在叫啊,是我們家的貓在叫春。」佟童還在說。
「什麼?你要想想聽電話?恐怕不行耶,現在不方便。」
「我是誰?我當然是錢想想的發言人嘍,我可以偷偷告訴你喔,想想的初戀情人找上門來了,他們現在正坐在窗邊濃情蜜意,她還交代我,如果有個姓康的打電話來不能說,你姓阿所以我才告訴你……」
「喂?喂喂?」佟童突然對著電話鬼叫。
「怎麼了?」錢媽放開想想。
「這個人真沒禮貌,他竟然給我掛電話!質問我的口氣好像他是天王老子似的,一聽就知道是脾氣壞透了。」佟童放下聽筒。
「你們要害死我啊!」想想跳腳。
「我們保護你都來不急了,照佟童所說的,此人還是不惹為妙。」方楹說。
「阿里巴?那不就是外國人?唉,啊你什麼時候給我認識一個外國人,我告訴你喔,我思想開放歸開放,金毛女婿我可不要。」
「錢媽,他不是外國人啦,國語講得很標準耶,而且……」
「不是外國人就好,你們不知道喔,我這次去旅行,光看外國人都看到怕了。」
「不理你們了啦!」想想決定先找個地方躲起來,腦子一閃,突然驚呼:「 ,我想到了,基隆路那家新開的超市今天有發獎金活動,可以搶錢喔,你們去不去?就是把錢灑在空中……」
沒人理她。
「錢媽,你看這是我在香港給你買的。」
也罷,能暫時轉移她們對她的逼供就好。
她悄悄的移動身子,以為沒人注意的溜了出去。
哪知道好幾雙眼睛跟著她的背影在游移,還一同發出算計她的笑意。
被康熙逼得太緊,想想已經好久沒這麼隨心所欲了,一踏出「幸運屋」,就像脫了韁的野馬。
「我的車怎麼又不見了?」想想發現她的破烏龜車不見了,很惱。
「找什麼?」
她倏地回頭。康熙?!
「又是你!我的車呢?」衝口就問。
「這就是你對未來老公的態度嗎?」
「就算你現在是我老公了,我也一樣跟你算帳!」
他伸出巨掌把她拖到面前,掌控在他的勢力範圍。
「警告你,以後不准再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強勢的火氣吹吐在她臉上。
「我才要警告你咧,你再拿你上法庭的那一套對付我,我就要你好看!馬上立刻現在就把我的車交出來!」
「你要開車上哪去?」
又來了!一天到晚質問不完。
不理他,看他奈何?想想決定為爭取自由而沉默抗議。
「去附近的超市跟人擠著搶獎金嗎?」他反問。
「你怎麼知道?!」不開口不行,太驚訝了。
「你這回又報名參加什麼百萬獎金的比賽了?」他盯著她,看她招不招。
「連這個也知道了!」太可怕了!他會神機妙算嗎?
「你又拿自己做實驗了?那個標榜著吃了能養顏美容的直銷產品,你是不是打算試吃有效,就以加倍的錢推銷給那些有錢女人?」
「喂,這些都是我刻意瞞著你進行的事耶,你怎麼全知道?」
「你最好全招了,還瞞了我什麼事?」
「好像……沒有了耶。」應該是沒有了,事情太多,她自己往往也記不大清楚。
「好,現在你給我聽清楚。」
什麼嘛!幹嘛那麼嚴肅!
「第一、從今以後不准你再開那輛破車了。」
「什麼?!」
「你不知道有多危險嗎?加上你那種爛技術真是讓人每天捏冷汗。」
想想還沒來得及抗議。
「第二、你的胸部再怎麼搞也不會有發展空間了,那個豐胸比賽我幫你取消了。」
「啥?!你太鴨霸了啦!」
「最後一點,如果你敢再拿自己的身體做實驗亂吃藥,我就打爛你的小屁股。」威脅加恐嚇,別懷疑男人說到做到的本事。
「你!」她咬牙切齒握起拳,他投降有個屁用,根本還是輸給他了。
「我的忍耐很有限,我再提醒你最後一次,從今以後我有一百個理由不准你四處搶錢、拚命賺錢了,你已經有我這棵搖錢樹,只需要乖乖給我坐在家裡,我自然會無盡的供應你大把鈔票。」
「搖錢樹,連這個你也知道,我就不信。」她嘀咕,太邪了。
「我就是知道,把男人比喻成tree,還說我是神木,謝謝啦!那我豈不是無價之寶。」
「一文不值的。無價。!」
「不准再這麼伶牙利嘴了。」
「不准不准!你是誰啊?我不玩了啦,你跟你的被告結婚去吧。」
「你已經沒反悔的機會了,我建議你以搶我的錢為目的,來吧,竭盡所能的討好我、剝削我,都無所謂。」
「你的錢我沒興趣,那多沒成就感。」她說得有氣無力,真是被他打敗了。
奮戰的過程才是最過癮的!
「這個能不能引起你的興趣呢?」他舉起手,一串鑰匙懸在他指間晃動。
「想想。」身後有人在喚她。
她回過頭,看見錢媽、佟童、方楹,靠在一輛青蘋果色的進口車上!車身小巧卻拉風。
康熙按下遙控器,她們一人打開一個車門。
原來是他們聯合起來出賣她!
「想想,聽說饒河街今晚有大胃王比賽喔。」佟童搖下窗子。「獎金有三萬塊呢!」
「什麼!有的吃又有錢,三萬塊耶!」想想搶下康熙手中的鑰匙,精神鬥志全回來了,拔腿飛奔向她的新車。
「錢想想,你給我站住!」康熙在她背後吼。
誰理他啊!
有了馬力加倍的新車,想想當仁不讓的搶錢去嘍。
「拜拜!」想想揮揮手,還愉快揚聲:「你一定要相信我愛你勝過愛錢,但是你只有兩隻腳,錢卻有四隻腳,我當然先追錢去嘍!」
康熙氣煞,真是自尋煩惱。
他幹嘛去愛上這只認錢不認人的女人呢!他又幹嘛送她車好讓她跑得更快呢!虧他什麼都替她張羅了,連「幸運屋」新來的兩個員工,都是他瞞著她貼補錢拜託他們上工的。她真的相信人家願意一天拿她兩百塊做廉價勞工,還不是他怕她辛苦才耍的花招。
他飛車追上去,開始祈禱著這一幕不要發生在他們結婚當天。
堂堂大律師竟然違規超速又超車,外加猛按喇叭,真是拜錢想想所賜,讓他抓到她,非打爛她的屁股不可。
那幾個女人又在車上七嘴八舌起來。
「你的阿里巴不像外傳的冷漠嘛!」
「為什麼不叫安東尼呢?」
「笨蛋,錢媽我都知道小甜甜最後跟了阿里巴,而安東尼早去蘇州賣鴨蛋了。」
想想的手機在錢媽的包包裡響著。
「千萬別接,八成是那頭惡霸。」
「想想,他總會追上的,要是給他追上……」
「放心啦,他是我的手下敗降,現在,坐穩嘍,money我來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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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奴想想得到了愛情,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沒有不愛錢的道理。
像她們所坐的車一樣,人們的故事將不斷的往前延伸,只要還在跑道上,就有無限可能。
猜猜,接下來會是誰的故事即將登場呢?
嘿!不會是錢媽的第二春吧?!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