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
這男人果然有一雙精銳的眼。
坐在「寒舍」裡,阿珂放下茅璇的照片,用一隻手撐在桌上托著下巴。
陸以麟昨晚給她的紙袋裡裝的不是藝術表演的簡介,而是「威原」總經理的相關資料,裡頭還附一張茅璇的半身照,一則完整的新聞稿。
報導的主題是:亞洲最受矚自的銀行家。小標題是:穿梭時空的藩籬,前進信用卡的藝術。內文精采的以中國人崇敬的「老虎」作導言,路以麟不說茅璇如何以鐵腕政策推動金融改革,怎麼讓「威原」晉陞為亞洲金融圈的強勢主力,卻以老虎這個威權表徵讓茅璇的形象更具體。
阿珂佩服路以麟,雖然她的專業水準仍有待加強,但以客觀的眼光去閱讀別人的報導,總能敏銳地辨別好壞,路以麟這篇稿子光開頭就夠吸引人了。
沒有一句贅言的進入專題,路以麟提到茅璇接任「威原」總座後,所發行的信用卡開始印有知名畫作,達文西的「蒙娜麗莎」、佛謝利的「夢魘」、莫內的「日 出」、梵谷的「夜咖啡館」……彷彿悄悄地引領了持卡者在西洋藝術史裡盡情遨遊。
文末還略提了「法蘭克福」的運動會,精簡有力地讚揚了這位亞洲財經領袖的「藝術精神」。路以麟說:游泳是一種藝術,「威原」的年度運動會是一次藝術體 驗。遨遊在水中,俯泳、側泳、旗魚式、海豚式……擺脫陸地的羈絆,像魚一樣的「泳者」就是藝術家。而茅璇最喜歡的運動就是游泳。
洋洋灑灑的三千字,阿珂不知道路以麟怎麼辦到的,他總是有辦法把零碎的資料組織成吸引人的報導。
除了佩服,她還慚愧、心虛,感覺到奇怪,總之心情複雜極了。
路以麟為什麼會事先幫她寫好採訪稿呢?知道她早晚會用到吧,因為她常常出紕漏。可是,他為什麼要幫她呢?
他甚至細心地模仿她的筆調去寫報導呀!這人情太大了,阿珂覺得有壓力。
唉唉!不想他了。阿珂甩甩腦袋,把路以麟甩到一邊去,接著佔據她腦袋的是黃蓮連。
今天早上,黃蓮連看了她呈上的稿子後樂歪了。
光是「茅璇」這名字就已經夠新聞了,黃蓮連直誇阿珂開竅了,阿珂則馬上心虛地坦白報導是路以麟的功勞。黃蓮連聽了非但不生氣,反而告訴阿珂要善用人脈關係,說她以前就是太老實了。
阿珂這才明白,原來大家都是一樣的,道義擺一邊,利益放最先,新聞台這樣,報社這樣,賣點最重要。
黃蓮連反對某些題材,不為任何使命感,只因為她實際、不相信愛情;阿珂出錯頻繁,黃蓮連沒炒她魷魚,也不是因為念舊,是因為他們這種小報社的紅牌總是輕易被挖走,人手不足的情況下,阿珂還是有用處的。
這就是現實。阿珂把凌亂的資料收集成一疊,她很快地接受了一切發生過的現實,可是黃蓮連早上交付的新任務讓她很難接受的頭疼了。
黃蓮連給她一天半的時間,要她想辦法去挖茅璇的新聞,說什麼茅璇是有價值的新聞人物,要她盡量發揮,不限定題材,財經生活八卦都可以。反正黃蓮連就是認定了阿珂有可靠的消息來源,路以麟在傳播界是有名的採訪高手,才三十歲,已經是知名新聞台的高級主管,有這號人物當阿珂的靠山,黃蓮連如同挖到寶啦。
阿珂當場急壞了!教她上哪去挖茅璇的新聞啊?!還八卦咧,她又不是專門扒糞的狗仔。
黃蓮連不給她推辭的機會,又說:「你不要讓我失望啊,阿珂。」唉,阿珂無奈了,她就怕別人對她失望啊。
現在,阿珂想:一天半就一天半吧。也許,這段時間裡的某一刻,黃蓮連突然改變主意派其它任務給她啦,也或者……嘿!她會突然出現什麼靈感,有更好的題材出現也不一定。
反正她不是那種積極主動的個性,要她貿然地跑去採訪那個大銀行家,唉,她不敢啦,除非再來一個像路以麟這樣的貴人,幫她把資料統統收集過來……
阿珂搖搖頭,那就太神了,她才不相信自己有這樣的好運氣呢。
阿珂擅長異想天開,還習慣逃避現實。這樣的她,其實更適合當個立志發呆的夢想家,而不是當敢沖才會贏的記者。
所以,除了跑新聞,阿珂也寫小說。
少女時候的阿珂有個夢想,她希望有一天能寫出像《飄》,像《傲慢與偏見》那樣的經典小說。她不是有行動力的人,想了很久,才開始寫通俗的愛情小說磨練自己的說故事能力,三年寫了五本,說自己是業餘作者她都覺得心虛呢。
很多人都說這類的小說沒有營養,阿珂對這樣的成見總有話想反駁——
弗洛依德曾經探究著女人要什麼。
女人要什麼?這不是一個太深奧的問題嘛。
新聞講求根據,當記者的阿珂當然是有根據才敢有意見嘍。根據「美國羅曼史作家協會」做的調查指出:全美三千多萬的女性平均每年要看一本愛情小說。由此可見,藉由小說重溫戀愛的悸動感覺,就是女性最簡單的需求。
連偉大的心理學家都不瞭解女人的基本需要,那些將財經資訊視為精神養分、認為談論政治才稱得上水準的人,當然更不會懂啦。
對於不明就裡卻妄加批評的人根本不值得理會。阿珂是這樣想的。
雖然她不再堅持當初的偉大夢想,但她還是喜歡用比烏龜爬還慢的速度,編織著美麗的愛情故事。
可是她的感情世界空白太久了,大部分的時候,她常常苦哈哈地乞求愛神給她一個有緣人,有緣人不出現,生活裡真正教她感動的事變得很少很少,沒有心動的感覺,也沒有說愛的對象,哪還會有感人的題材寫給讀者看哪。
唉,沒有愛情的女人,總是一個不小心就深陷灰色地帶,路以麟說她是灰姑娘,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一個灰頭土臉的老姑娘嘍!
阿珂垂下眼簾,茫然的眼是神落在粉紫色的紙頁上,沒有靈感,沒有熱情,她的生活像一口乾枯的井,悲哀呀。
墨水在紙上暈開來。阿珂驀然聽見清脆悅耳的水晶撞擊聲響,她挪開筆尖,猛地回神,驚覺自已竟然寫了——
茅璇!
來不及想什麼,阿珂循聲回頭,看見女人撥開店門口的水晶珠簾,踩著高跟鞋 喀喀喀走來,瞬間,她的沮喪去了大半,她笑了。
凌虹延將成疊的資料擱在桌上,拉開阿珂對面的椅子坐下。
「翹班?」而後又摘下墨鏡,從皮包裡掏出煙盒丟到桌上,簡潔明快的動作。
阿珂笑嘻嘻地盯著凌虹延——
「老闆要我放假。」她不想訴苦,所以工作上的難題和昨天的落水事件,她不打算提起。
「寒舍」是阿珂和四個朋友共有的茶藝館。
凌虹延是掌門人,掌櫃的是股東之一的阿裴。現在掌櫃的旅行去了,「寒舍」 處於休業狀態,但幾個股東偶爾會過來晃晃,這裡有種靜謐的氛圍,鬱悶的人總喜歡躲到這來,例如今天的阿珂。
凌虹延一坐下就翻開檔案夾。阿珂瞅著她,這個「寒舍」大掌門通常只在股東開會的時候現身,今天好難得,大律師一副要在店裡坐鎮的模樣哩。
說起這個能幹的女強人,阿珂一開始對她畏懼得很,大律師常常一開口就是尖 銳的質問,阿珂哪受得了哇!幸好,相處久了,瞭解凌虹延的內在優點,現在,阿珂欣賞凌虹延的果決明快,喜歡她的自信風采。
阿珂看著凌虹延,就像欣賞著福美麗的風景——
她沒有化妝,紮著馬尾,戴著一副有個性的黑框眼鏡,比起平日披著一頭波浪捲發的樣子,今天的她很隨性,但還是美,美得像一件藝術品呢。
哎,美麗的女人,走到哪都很吃香的;不像她,一路走來,不論感情或工作,總是很坎珂,這就是平凡女人的宿命吧!阿可為自己感到悲哀。
凌虹延低著頭開口:「阿裴什麼時候回來?」
「唔,不知道耶。」阿珂心不在焉地哼道。
凌虹延抬眼,燦亮的眸光直射向阿珂。
阿珂像被電了一下,集中精神回道:「阿裴也沒有給我消息啊,她只說去旅行,要去哪裡都沒告訴我呢。」
阿珂知道自己的答案無法教人滿意,但也沒辦法。凌虹延是那種凡事講原則的強悍女子,阿裴是堅持率性的藝術家風格,而她阿珂最沒個性了,哪管得了人家要去哪呀。
凌虹延低眸,心想著:阿裴不在,「寒舍」休息,她的心像止水一樣,少了份期待和希望。「寒舍」是她們幾個女人的生活寄托啊。
阿珂看凌虹延不理她,無聊地從旁邊的書架上抽出一本書,隨意一翻,驚覺自己剛好拿到塔羅牌解析書,更巧的是,她翻到了塔羅牌的解析。
去年夏天,阿珂和其他四個女子巧合地在同一個時間來到「寒舍」,當時的店主人——陶姑姑,她預言她們五個人將各自展開一段動人的愛情。但到目前為止,只有汪寒結束孤家寡人的命運。
「塔」是陶姑姑給阿珂的預卜。阿珂好奇地看書上的解釋:塔象徵過去的信仰,當你抽到這張牌,就像被一個突如其來的閃電擊中,會與過去發生斷裂……
「啊!」阿珂悲慘地叫了一聲。
凌虹延抬眼,冷靜地看著她對面的「緊張大師」因為習慣了,阿珂總是自己嚇唬自己。
阿珂瞪大眼睛,指著書上的塔牌說:「這書上說這張牌有不祥的意味耶!」
凌虹延只是煽了煽眼瞼,意思是——還有呢?
阿珂接收到詢問的訊息,捧著書念了起來:
「這裡說,我即將遭受一件意外的邂逅,這個意外會對我的人生有深刻的影響,會改變我原來的世界,我會禍事不斷,人生充滿灰暗,毫無希望……」
她的聲音愈來愈急、愈來愈大,突然跳起來把手上的書丟出去,睡在桌邊的肥貓被嚇到了。
它跳起來,貓毛豎立,那本「塔羅牌解析」在它眼裡成了可怕的怪物。
凌虹延笑了,真是什麼樣的人養什麼樣的貓。阿珂的「柯大毛」是一隻虎斑色 肥貓,身上的肥油比它的同類多,膽子卻比老鼠小,有時候被嚇到了還會像它的主人一樣,神經兮兮地把自己藏起來。
柯大毛有一張像特製大月餅的貓臉,一看就是一點也不傲慢、不孤僻的基因突變貓,而是一隻溫柔敦厚的貓,這點倒也像阿珂。
可愛的柯大毛連凌虹延這個討厭花草小動物的大女人都喜歡。她輕撫貓的背脊,柯大毛重新蜷縮成一團,睡懶覺去也。
「那老女人的話毫無根據,你傻瓜才信她。」凌虹延也記得陶姑姑的預言,可她不迷信。
「可是……」阿珂摸著椅子坐下,「可是,汪寒後來的際遇跟她說的很吻合啊。」
「巧合吧。」眉毛一挑,瀟灑自信,說著又低頭去翻閱她的公文。這是一宗麻煩的官司。男女各自有外遇,離婚好辦,共有的家產難分。
「陶姑姑說,我注定要跟愛情擦身而過,除非遇見一個來討債的人,否則這輩子可能會跟她一樣,老了還是一個人。」阿珂哀歎起來,「我真羨慕汪寒……」
「茅璇」。凌虹延在公文底下發現阿珂的新聞資料,抽出那張路以麟給的照片。出於律師的多疑本能,尖銳問道:「這頭金牛,你收集他的資料?什麼目的?想嫁他?還是……」
「不要冤枉我,他是我報導的新聞人物啦。」阿珂無辜地瞪大眼睛。嫁這男人?別說她沒這種富貴命,就算有機會,她也要 Say no。
綜合路以麟和凌虹延的說法,茅璇應該是鑲金的老虎吧。陸以麟調查茅璇的資料裡指出,光是今年上半年,「威原」就賺進了五千億。
五千億啊!她阿珂就算用八輩子也賺不了這麼多錢。嫁給這頭「金老虎」可以減少兩千年的奮鬥呢。阿珂想,不知道誰是那個可憐的女人?老公每天忙著創造經 濟奇跡,守在家裡的寂寞富婆也是很可憐的。
就算可以少奮鬥一萬年阿珂也不要,人生不過短短的幾十年,要那麼多錢幹嘛。
「你什麼時候開始跑財經新聞了?」凌虹延問。
「唉,不是啦,是因為、因為……」很難說清楚耶。「唉,反正就是、就是發生了一些意外,然後就……」阿珂煩躁說著,獗獗嘴打住,她不認為凌虹延有耐性聽她細說從頭。
「意外?」凌虹延放下照片,眼底閃著黠光,她抄起那本「塔羅牌解析」,翻到阿珂之前看的那頁,兩手撐在桌面上,把書拿在空中,慢吞吞地說:「除非,一個人先放棄爭取,命運才會輪到老天決定。同樣的邂逅,同樣的結果,可以有不同的歷程。人,是可以操縱過程的。
凌虹延不是完全不相信命運,但她更迷信自己的能力。
阿珂皺起眉頭,這話太令人費解了啦。
凌虹延把書上的解析給阿珂看,再指了指茅璇的照片,笑道:
「遇上他,就是這種下場。」
茅璇想娶她,她答應得爽快,不是因意願高,而是無所謂。她沒有非嫁不可的人,有個男人想供養她倒也不是太糟糕的事,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失去沈雲升留下的律師事務所。
但現在,凌虹延骨子裡的賭性被喚起了。她記起了自己不是一個肯受人擺佈的人,突然之間,她想食言了。
阿珂要一個討債的男人,是嗎?
哈,簡單!她會讓阿珂如願的。
「沒那麼悲慘吧?」阿珂說。雖然她不是很欣賞這男人,可也不能這樣就說人家是禍源啊,至少人家有錢,而社會是「向錢看齊」的。
凌虹延拿起桌上的火柴盒,抽出一根火柴。她想著:要她當茅璇的配偶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可她想製造其它「可能」,賭一賭自己的命運。
阿珂看看把玩著火柴的凌虹延,忍不住問:
「你咧?你的預言是「權杖」,陶姑姑還跟你說了什麼?」她很好奇,像凌虹延這樣一個美麗能幹又聰慧的女子,會有什麼樣的命運。
嗤!凌虹延劃亮一根火柴。這火花是她點燃的,這開始是她決定的,至於結果是什麼,誰也不知道。凝視著火苗,她道:
「她說,我會遇上暴風雪。」
「哦?什麼暴風雪?」阿珂更好奇了。
凌虹延勾勒」抹笑,透過紅色的火光看著阿珂溫厚的臉。
脫下律師袍,她總是愛玩火,在沉著冷傲的外表下,隱藏著愛追逐刺激的熾烈靈魂,可以像撒旦,也可以像天使;她,凌虹延,是一個教人又愛又恨的善變女人。
這一次,她想拿著火把對準阿珂擲去,看阿珂挑戰火焰的倉皇模樣肯定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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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人搞什麼約他在這荒郊野外?茅璇對車窗外的景況十分不滿。
從市區到這裡花了他一小時的時間。原以為約他的人慎重其事,所以約他在一個特別的地方,結果他看到的不過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店。
初次見面就如此浪費他的時間,哼!女人就是麻煩。
這個將成為他妻子的女人,最好不是每次都這麼麻煩,否則他勢必得花一些工夫教她搞清楚狀況。當他的妻子必須遷就他,不是教他配合。
前座的車門被打開來,他的特助費司把頭探進來說:「茅先生,店門鎖著。我們早到了二十分鐘,凌小姐大概還在路上。」
茅璇哼一聲。他沒耐性等人,希望那個女人不要考驗他。
費司坐進車裡,回頭遞上一個鼓鼓的紙袋——
「茅先生,這是昨天在『法蘭克福』發生意外的女人留下的。我調查過,她是報社記者,是ART的記者帶她進去的。」
ART就是路以麟所屬的新聞台,因為和茅氏企業有合作案,所以有關茅氏的新聞,ART幸運地擁有第一採訪權。
茅璇打開紙袋一看,裡頭有一副眼鏡、一台相機和一本筆記本,他隨手往旁邊的位置丟,露出厭煩的表情。
那些以挖掘名人新聞為生存的媒體記者,在他看來就像蒼蠅一樣,惹人嫌。
「您放心,我已經知會俱樂部與ART了。」費司說。意思就是俱樂部管理人該受罰,而ART記者帶人混進去,也要倒楣了。
「還有,紐約公司請示您,關於最近傳出帳戶資料可能遭駭客入侵的消息,是不是必須……」
茅璇是個分秒必爭的人,所以他的下屬常有機會跟他坐同一輛車,目的是利用車上時間跟他報告公務。
但今天的他有些莫名地煩躁,他不耐煩地作個手勢,打住費司的話。
「寒舍」的掌門人一聲令下,阿珂這個下午的工作就是待在店裡大掃除。所以,阿珂搭凌虹延的車到山下買了清潔用品,現在正獨自散步回店裡——
她走著,捧著肚子上的「球」嘀咕著:
「柯大毛,你要減肥了啦,這麼重!像只小豬喔。」每到冬天,阿珂常把柯大毛藏在身前,裡著外套,像袋鼠媽媽帶著小袋鼠四處遊走。但,柯大毛近來的體重直線上升,帶著它真是負擔啊。
肥貓躲在她的外套裡睡得香甜,動也不動。阿珂微微笑,誰叫她甘心當貓奴呢,累死活該嘍。
眼看「寒舍」就在前面幾步遠的地方,她一隻手撐在腰後,步伐蹣跚地前進走著、走著,突地,一陣冷風吹了過來……
阿珂猛地打顫,莫名地,像心裡的某根細弦被拉扯了一下。
很玄、很玄的感覺,她彷彿又聞到了那股夢幻的味道……
她停了下來,緊張地抿了抿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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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停在「寒舍」店門口。茅璇驀然發現窗外的身影——
一個女人!
她什麼時候來到他窗邊的?
車窗是深黑的隱蔽設計,從外面根本看不到車裡面,她想幹什麼?偷車賊嗎?他狐疑著,突然,那張臉湊了上來!
阿珂想著路以麟的吻。
他是唯一吻過她嘴唇的男人,總是輕輕的、柔柔的,像蜻蜓點水,像會碰碎她 似的,從來都沒有小說裡描述的那種會讓人酥麻心悸的感覺。
輕咬著下唇,阿珂的心跳好快好快!她想起了昨天,無情的水灌進地鼻子嘴裡,當時她很難過,可現在回想起來上然有點、有點說不上來的刺激!
她迷濛的眼睛一瞟,看見了鼓著兩頰的自己,看見自己紅艷艷的嘴唇,看著、看著……
她閉上了眼睛,不自禁地彎下腰,嘴唇貼上黑色的、映著自己倒影的車窗。
茅璇看見貼壓在窗上的「肉片」,先是一楞,旋即,他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
「茅先生?」費司低聲請示是不是要他下車處理。
茅璇打個手勢阻止他,嘴角不禁上揚。太可笑了!這個大肚婆竟然在親吻他的車,他有權指控她侵犯啊。
過了好一會兒——
阿珂慢慢地離開車窗,心臟還坪坪亂跳。
她抿抿雙唇,微笑起來,昨天的「吻」就是這種冰冰涼涼的感覺吧!比路以麟的「蜻蜓點水」還要平淡,可是,彷彿有一股電流竄進了她心裡。
茅璇又蹙起眉頭,緊盯著窗外那張臉——
白白淨淨的臉蛋,細細彎彎的眉毛底下有一雙清亮的眼。
和他隔著一道窗,這麼近的距離,他清楚地看見她臉上的每個細微表情,可是 她的眼睛裡沒有他。即使靠得這麼近,她還是無視他的存在。
沒有一個人敢漠視他,從來沒有!
阿珂舔舔嘴唇,像剛剛討到糖果吃的快樂小女孩,轉身走開。
茅璇瞪著她的背影,握起了拳頭。
他是怎麼一回事?不但浪費時間看一個大肚婆玩幼稚遊戲,還莫名其妙地跟自己無理取鬧。這種情況下,她要是看得到他,才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