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來救救她!
打從昨夜開始,她就一個人獨自在這片迷宮般的山林裡漫無目地走著,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
抬頭望著遠方,除了一棵棵高聳的巨木外,眼前是一望無際的綠。
天空覆蓋著濃厚的雲層,山中霧氣灰茫,無一絲的日照光影可分辨出晨昏或方向。
仰望蒼天,無助的她不禁在心中吶喊著:
誰來救救我——
小翠,小倩,你們在哪裡啊……
爹,娘,你們快來救我……
週遭一片的陌生與空寂逼得她不得不跌坐在地上大哭了起來。
許久,她才停止哭泣,拭去眼角的淚珠。
忽然,耳邊彷彿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朝著她大喊——
快逃!
快往前去!那裡是北境國的屬地,他們不敢任意闖入。
快跑……
***
就是這個熟悉的聲音支持著她擦乾眼淚,再度撐起疲累的身子,繼續前行。
走著走著,前方突然傳來淙淙流動的水聲,教她想起了口渴與飢餓,於是她便順著水的聲音走去。
約莫走了一刻多鐘,她停下腳步,驚喜的瞧見自山頂奔瀉而下的瀑布與一方湖泊。
心中喜悅不已的她歡喜地拉起裙擺想往前飛奔,可是雙腳卻不聽使喚,無法順意而行,她只能緩緩拖著疲憊的身子慢慢向前邁進。
待她走近湖畔時,兩腿一軟,一酥骨地撲倒在岸邊。
她也顧不得什麼禮儀,伸出雙手捧起湖水,大口大口地喝著。
那種滿足的樣子像是正在品嚐著絕世甘露般。
喝足水後,她閉上眼睛,抓起衣袖的一角往臉上一抹,這才察覺袖子不但早已濕了,更與塵土相混,竟然比她的臉還髒。
一瞬間,她那一張漂亮的小臉都花了。
她望著水中波動的倒影,心想——
若是娘瞧見她這狼狽的醜模樣鐵定會暈了過去。
不待片刻,她大咧咧地往草地上一躺,雙眼一閉,累得動也不動地睡了起來。
就這樣,她昏睡了好一陣子。
不知過了多久,湖面傳來一個奇怪的聲音——
撲通!
她被驚醒了。
好像有什麼東西落到湖裡似的。她好奇地撐起身子抬起頭,看了湖水一眼,只見湖面隨著水波泛起陣陣漣漪。她左瞧瞧、右看看,就是沒見著什麼,她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難道湖中有——
水怪嗎?
微風一吹,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爬上她的背脊。
在這種杳無人跡的地方或許真的有什麼鬼怪,才沒人敢來。
她仔細一想,打從昨夜開始,連半個人影也沒瞧見,更別提那票追她的人了。
於是,她睜大眼睛向四周探了一下,滿山奇花綻放,異草環湖,巨木高壯聳立,湖面如水鏡般明亮剔透,一點也不像是妖怪藏身之地。
就在她想得出神時,湖心泛起了一陣漣漪,水面冒出了一個黑色的……東西。
她不由得張大了小嘴,無法置信地眨了眨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盯著那個黑影猛瞧——
此刻,她很清楚的看見了那是一個人正在湖中游水。
她愣了一下,很直覺的以為自己得救了,也沒多想就高興地起身。
正當她踏出第一步時,就見那湖中的人急促地吸了一大口氣後,身子一轉便「仰」了過去,隨著水波輕鬆地飄浮在水面上。
雖然,她是第一次出家門,也很孤陋寡聞,但是再無知的人也知道現下是什麼場景——
居然……有一個——一個……男人……他……竟然……沒有……穿——衣服!
突見這種情景讓她震驚不已,雖僅僅短短的一瞥卻令她幾乎無法動彈地愣在原地。
就這樣,她定坐在草叢中,雙手摀住眼睛,從指尖的小縫中朝湖面看了好一會兒,才害羞地躲了起來。
***
烏雲在前方飄著,空氣中帶著潮濕的味道。
週遭像似風雨欲來前的沉悶,但他並不在意,依然悠哉地飄在水上,仰望著天空,繼續享受著這自在與安逸的浮游。
歐陽劍修,年十八,北境國王子,也是未來王室的繼承人。
他自小即貌俊、體壯又聰穎過人,頗受母親「北後」的溺愛。平日在宮中,他總愛與身邊的宮女及侍衛開開玩笑,只不過有時玩笑稍微的「大」了些,才會成為宮內的頭痛人物。
其實,他並不壞,只是年少貪玩些罷了。
這一切都要怪他那唯一的大哥歐陽洛日,為了修練那個什麼自創的鬼「落日劍法」,而放棄王位出走遠方,害他在宮內總是苦無玩伴,又因為身為王儲,也不能恣意出宮遊玩,才造成他乖戾不恭的個性。
一提起大哥歐陽洛日,歐陽劍修就不由得感到驕傲,因為歐陽洛日的精湛劍法一直是他學習的目標。雖然他每日勤練各項武藝,但他知道自己再怎麼努力,也不及大哥的十分之一,不過行俠仗義的作風卻此他大哥有過之而無不及。
兩年前的夏末,歐陽劍修至邊境游訪,在回宮的路上,因看不慣有皇室親族的人仗勢欺人,於是找機會教訓了他們一番,整得那票人雞飛狗跳,同時也惹得北王大怒,連最疼惜他的母親北後也護不了他,只好讓他外放到這杳無人跡的彩虹谷,為此北王還特地請出早已辭官歸鄉的前任大國師嚴國煌來「改造」他。
嚴國煌可是北境國的大功臣,在他擔任國師時,輔佐北王親政,北境國民個個豐衣足食,國內盜匪消跡,連外族亦不敢輕易入侵;又與鄰國結盟,促進商務,使北境國從原先的寒冷荒漠之邦變成北方的新樂園。
***
嚴國煌因精通武學、醫術,且學富五車,才能成為王子的專任教師。
為了完成培訓王儲之重任,嚴國煌每日嚴厲督促歐陽劍修練武習文,倒也改掉不少歐陽劍修頑劣的惡習。
在兩年的隱修生活中,歐陽劍修生活清簡又事必躬親,反而比在皇宮中自在不少,他幾乎與山林融為一體。
彩虹谷裡的一草一木都跟他有很深的感情,或許他本該屬於這裡的才對,只是送子娘娘把他錯放在皇宮中吧。
隨著秋季來臨,這種遠離塵囂的山野生活將會結束,他必須回到宮中,繼續當他的北境國王子。
且,明年初春,他將與南瑞國的彩虹郡主成婚。
這是在十多年前,兩國為表示友好盟誼所締結的婚約。
那時,他未滿三歲,會說的話也不多,當然沒有表示意見的機會;而彩虹小郡主,她也才剛生下來幾天,還沒來得及學習這個世界的語言,所以連說「不」的能力也沒有。
就這樣,他們的一生被訂了下來。
一想到要離開這個可以讓他忘記權勢、身份的地方,一股莫名煩躁的壓力湧上心頭,他憂煩地皺起眉頭歎息,連這一湖清涼的碧水也無法解去心愁。
想著想著,不知何時飄來一大片烏雲,還夾雜著陣陣雷聲,不待他逃躲,就下起雨來了。
通常,彩虹谷的午後都會有短暫的雷雨,待大雨過後,太陽照射在瀑布上,湖面就會映出一道美麗的彩虹——
「彩虹谷」便是因此而得名。
不過,今日的雷雨異於平時,來似兇猛不絕,恐怕是陰雨連連的梅雨季節即將來臨了。
這場突來的大雨,迫使歐陽劍修不得不趕快逃離水面,他一把抓起丟在草叢邊的衣物,找尋避雨的地方。
在瀑布旁不遠處的巖壁上有塊突出的石塊,形成一個天然的雨蓬,正好可以讓他穿衣。
他站在石壁下面,從容不迫的拿起半濕的衣裳,一件件的往身上套。
嘩——嘩——
雨中夾著一些不尋常的聲音。
雖然雨聲吵雜,但以一個習武者應有的敏銳聽覺,他不難察覺在身後應該有什麼東西正向他逼近。
他猛然回頭一看。果然在不遠處,有一個蹣跚的小人影正朝他走來。
眼見那小人兒搖搖晃晃地邁了幾小步,便一酥骨地撲倒在路旁。
忽見此狀,歐陽劍修也顧不得太多,便倉卒的將外袍往身上一罩,胡亂綁了腰帶後便向前奔去。
一股惻隱之心催促他往這個小人兒身旁曲身一探。
「原來,是個穿了僧袍的小孩兒,該是附近廟中的小沙彌吧。他一定是迷路了,才會昏倒在路旁。」他恍然大悟地自語著。
倒在地上的小人兒身子微微地顫動著,似乎還有呼息,歐陽劍修不忍心棄他於此地,不多作考慮,便扛起那個小沙彌,快步奔回「靖廬小築」他與師父嚴國煌所棲居的那間木屋。
***
一路上大雨滂沱,耽誤了不少時間,縱使歐陽劍修的腳程再快,等他到達時,天色也暗了下來。
「師父師父——快出來呀……救命啊!」歐陽劍修一進門就像屁股著火般慌亂地嚷嚷著。
這種異於平日的驚叫聲,叫嚴國師急忙放下手邊的炊具,從後院趕來前廳。
他一見歐陽劍修衣衫不整地站在門前,肩上還扛了一個人,便往椅子上一坐,一臉不悅地先數落道:
「修兒,為何不懂禮貌地大呼小叫?連衣裳也沒穿好。」
「師父,我是……」
歐陽劍修放下肩上的小孩,正急著想開口解釋時,嚴國師又冷冷地說道:
「你是不是又撿了什麼阿貓、阿狗的回來了?」
雖然歐陽劍修生性好動貪玩,但對受傷的小動物卻有股憐愛之情。
「師父!才不是小貓小狗呢,而是一個人呀!」他心急地辯解著。
「修兒,你平時沒事就專撿些受傷的小動物回來讓我『磨練』醫術,現在愈來愈離譜了,連人都弄了回來。」嚴國師帶著責備的口氣罵道。
「師父,您平日都只醫些小動物,根本無法展現您高超的醫術,加上我又不常生病,所以徒兒這次找個大一點的回來,讓您……」
話還掛在嘴上,就聽見嚴國師一臉怒氣地吼叫:
「你是不是認為師父的醫術退步了?」
「不!師父,徒兒絕無此意。所有的人都知道師父的醫術是全天下第一的,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人可與您相提並論。」
歐陽劍修猛挑些好話諂媚的說著,希望平息師父的不悅,好快點救治這個可憐的小和尚。
嚴國師聽他這麼一奉承,驕傲地瞧了趴在桌上的人一眼,才慢慢伸手按了一下這小孩耳後的脈膊,徐徐問道:
「修兒,這個野孩子是打哪兒撿來的?」
「稟告師父,傍晚徒兒去游水時,這個小沙彌昏倒在路邊,我看他還有一息尚存,才未顧及衣裝就急著帶他回來,希望師父能大發仁心,救他一條小命。」
嚴國師仔細看了那個小孩兒一眼,只見他身穿南瑞國的僧袍,又戴了一頂奇怪的帽子,幾乎遮住整個頭部,無法辨認出是男是女。
「唉!修兒,你隨隨便便地撿了一個人回來,又這樣毛毛躁躁的,怎麼成為一國的……」
「師父!你先別責怪徒兒的不是了,救人要緊,他快沒氣了。」
歐陽劍修最怕嚴國師這種一開口就會連著三天三夜數落個沒完沒了的個性,於是趕緊轉移話題。
經歐陽劍修這麼一說,嚴國師再為那個小孩兒把了手脈。
「這小和尚只是身體虛弱了些,又受了點風寒,待會兒我去熬些湯藥給他喝,過兩天就沒事了。現在,你帶他回房換掉那一身又濕又髒的破衣服,順便幫他清洗一下,免得病情加重。」
嚴國師故意找些僕役的工作來刁難他。
歐陽劍修不解嚴國師的話。
「回房?回誰的房?我們這裡又沒有客房。」
「當然是『你』的房間,難道會是我的嗎?」嚴國師很正經地說著:「還有,人是你帶回來的,『你』就要負責照顧他。」
「師父,你不是常說徒兒乃一國之儲君,怎能做這些卑微低下的工作?」歐陽劍修立刻反駁。
嚴國師哼了一聲,不悅地瞪了他一眼,語帶威脅道:「人是你帶回來的,愛救不救隨你高興。萬一他死了,絕不會在半夜來找我算帳。」
話才說完,突然一股焦味從後院飄來,就見嚴國師跳了起來。
「糟了!我的醃肉完蛋了。」
說著說著便衝往後院去了。
望著嚴國師的背影消失後,歐陽劍修只好很無奈地再扛起比一袋米還輕的小沙彌回房。
***
一進房,歐陽劍修心不甘情不願地將「他」往床上一丟後,才點起桌上的油燈,並順手將房門用力地關上。
啪!
老舊的木門發出巨大的聲響,似乎在無言地抗議著,叫他不解的回頭望了一下。
打從他住進來後,這扇門就沒關過,他跟師父兩人都曾嫌這道門礙眼擋路,還想拆下它當柴燒呢!
現在,這道門竟然能順利地關上,令他覺得奇怪,不過他也沒想太多,逕自往床邊走。
眼前這個小沙彌的病情不重,所以,他並末急著幫「他」更衣,而先換掉自己一身濕漉漉的衣裳。
待他打理好自己的衣著後,才蹲在床邊,很不甘心地脫去那小沙彌的鞋襪。
當白襪褪去時,一雙雪白的小腳露了出來,他驚訝叫道:
「這小和尚的腳那麼小,哪裡像個男人?!」
他輕輕扯下「他」頭上的小頭帽,一縷半濕的青絲隨著他的動作如絲綢般地散落在他掌中。
他不禁又納悶道:「出家人不是都要剃光頭的嗎?還是他們南瑞國的和尚與眾不同?」
他又胡亂抓起一塊布,往「他」那已經髒兮兮的小花臉上亂抹一通。
雖在昏暗的燈光下,亦可瞧出「他」的眉清目秀。
「小和尚,你在寺裡一定混得不錯哦!一臉細皮嫩內的,比女人更像女人。」
他帶著嫉妒的眼神輕輕拍打著「他」柔嫩的粉頰?
拍著拍著,他的手慢了下來,停留在「他」的臉上來回地動著,像是在輕撫「他」的臉頰似的。
還好,四下無人,否則一定會認為他在輕薄「他」。
「唉!我是怎麼了,太久沒看到女人嗎?連男人也感到興趣了?」他為自己異常的舉止而搖頭歎息。
他又很不耐煩地解開「他」前襟的扣子,除去腰帶,卸下「他」的外袍,嘴裡還唸唸有詞:
「小和尚,這是你平日燒香拜佛修來的好福氣,才有這種榮幸讓小王我幫你更衣。」他又嘀咕著:「以前在皇宮裡,每天總有十來個宮女服侍我穿衣,今日算你前輩子燒了好香,走了狗屎運,才能遇到我……」
話還掛在嘴邊,就看見小和尚的內袍裡,露出一件肚兜,鮮紅的織錦上還繡著幾朵含苞的蓓蕾。
他不自覺地將眼睛移向她雙肩白皙嬌嫩的雪膚,及肚兜下起伏的曲線。
突然心跳莫名加速,一股情慾的悸動彷彿快要爆發出來似的。
這個驚人的發現,令他張口結舌,不知如何是好。
「他」居然是——「她」!
難怪她那麼輕瘦。
難怪——她有一雙小巧的玉足。
難怪——她有一頭那麼亮麗輕柔的青絲。
難怪——她有吹彈可破的皙白雪膚。
難怪——她……
正在他看得出神時,她動了一下,嘴角輕輕的牽動,似乎在抗議著:「你這樣瞧我是不合禮教的。」
她這突來的一個無意識小動作,叫他心慌地把手上的衣服往她身上胡亂一蓋後,立刻站了起來,慌忙地往後退了幾步,同時轉過身去。
望著桌面晃動的燈影,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喘息著,好撫平心中的慾念。然而,腦海中依舊是剛剛那件鮮紅的肚兜與雪白柔嫩的玉膚。
北境國的女人是不穿「肚兜」那種東西的,但他知道南瑞國的女人就是用那種小小一塊的「布」當裡衣的。聽說那小小塊「布」特別能顯出女人的嬌媚,今日一見,果真不假。
回想著方纔那一幕,他倒吸了一口氣,不禁問著自己:
「現在,該如何是好呢?是該繼續,還是……就讓她這樣子躺著?」
這時,耳邊有個聲音嚴厲地斥責:男女授受不親!
可是,又有另一個屬於男性的心聲說道:坐擁異國佳人,美色盡在眼前,誰不心動呢?除非他不是個男人。若是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未免太可惜了吧!
這兩種矛盾的聲音在他心裡交戰好久,最後「理智」終於戰勝了「情慾」。
礙於世俗禮教,他認真地告訴自己說:
「我不該乘人之危,欺侮她,這不是一國之君應該有的行為;況且,她還是佛門弟子,更不得無禮。」
於是,他緩步退到桌旁,吹熄燈火,在黑暗中幫她更衣,還刻意多此一舉地閉上眼睛。
他同時為自己的行為推敲出一個合理的結論:今日在湖邊她一定也看到他裸身游水,說不定就是因為這樣才會昏倒的。既然如此,此時他的行為也不算逾矩,更何況他是為了救人才這麼做的。
在黑暗中,他得小心翼翼地避免碰觸到她的肌膚,又要「心無雜念」地替她更衣,著實不易呀!
方才驚鴻一瞥的一幕不斷出現在他腦海,他深深明瞭世間少有的絕色美女就在眼前,就算他緊閉雙眼,仍可以「看見」她吹彈可破的瑩潔雪肌、瓜子般的小臉、微翹的鼻子及櫻桃般的紅唇,還有光滑的雙肩及胸前……
一個不留意,他低下頭正巧觸及她的臉頰,那種柔嫩的感覺叫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輕撫,還挑了一綹滑順的髮絲在掌心把玩。
佳人在懷,那種男性本能的慾念,教他必須頻頻以急促的呼氣來平息他紊亂的思緒。
他苦笑,並自我排解道:「可能在山上住了快兩年,不常見到女人,才會有『母豬賽貂蟬』的錯覺吧,幸好,她還昏迷著,否則,聽到我說她是母豬,一定會把我碎屍萬段,丟到湖裡餵魚。」
經過一陣辛苦的掙扎後,他才幫她換好衣服。
就在他準備放開她時,突然,一陣腳步聲朝他的房間逼近。
碰!
一個巨響,門被打開了,少許光線從外面照射進來,有人走進屋內。
「修兒,沒事關門幹麼?」
嚴國師雖老眼昏花,卻隱約可見床上的兩個人正相擁著,突覺事有蹊蹺,便不動聲色地問道:
「修兒,燈油沒了嗎?不然,怎麼不點燈呢?」
一聽到師父的聲音,歐陽劍修嚇得把她抱得更緊,並心虛地解釋道:
「師父,剛剛風大,所以燭火就被吹熄了。」
「是這樣嗎?那我再幫你點上好了。」
嚴國師聽了他虛應的謊言,便假裝若無其事地往前走去。
見嚴國師漸漸走近桌旁,歐陽劍修不捨地看了懷裡的她一眼,才放開她並順手抓起棉被往她身上一蓋。
他站了起來,想阻止嚴國師點燈。
可惜——
慢了一步。
在明亮的燈光下,嚴國師打量了他一會,只見他紅著臉靦腆地低下頭,再往床上一瞧,一床被子把床上的人包得密不透風,地上還散落著換下的濕衣。
「修兒,你在幹麼?此時正值初夏,需要把他包成這個模樣嗎?還是他已經不行了?」嚴國師打哈哈地說道。其實無須多問,他也知此事不單純,他只是想看他在玩什麼把戲。
「師父,您不是說他受了風寒?我怕他會冷,所以才幫他蓋好被子。」歐陽劍修硬是不肯說出實情。
「修兒,你跟我這麼久了,多少也該懂些簡單的醫術吧!你這不是在救他,反而會將他活活給悶死。」
嚴國師慢慢地說著,且趁歐陽劍修不留意時,快步奔往床前,正要伸手掀開棉被、一探究竟的剎那,他的手被歐陽劍修拉住了。他硬是拖著他往門外走去。
「師父,我們到前廳喝茶。」
歐陽劍修一臉尷尬的笑容洩漏了些訊息。
他這奇怪的舉動,嚴國師盡看在眼裡,但也未即刻揭穿。
「我剛喝過了,一點也不渴。我們還是在你房間聊天好了。」
嚴國師故意回拒,反拖著歐陽劍修往房裡走。
「師父——」
不待歐陽劍修再行解釋,嚴國師便沉不住氣問道:
「修兒,你是不是在房裡藏了什麼東西怕我知道?」
歐陽劍修知道瞞不住他,只好硬著頭皮瞎掰一番。
「師父,不瞞您說,我是怕師父會嚇著了,才請您到前廳歇著。」
「我會嚇著?笑話!天下哪有我會怕的東西。」嚴國師反駁他。
這時,歐陽劍修又本性難改想逗泛人,便胡謅個理由。
「因為,那個『小和尚』得了一種怪病。」
「怪病?我都六十多歲了,世面也見過不少,還有什麼怪病是我不知道的?」
「『他』的胸前腫了起來,還長了兩團奇怪的肉球。」歐陽劍修誇張地說道。
「嗯——真的嗎?」
嚴國師想不通,也猜不透,正想前去瞧瞧,可是,才踏出第一步就被攔了下來。
歐陽劍修對著嚴國師露出邪惡的笑聲,並用雙手在胸前誇張地比劃著。
「師父,您不用去了,萬一被師母知道,您會很淒慘的。」
嚴國師雖然在北境國內地位崇高,卻是屬於懼內一族的會員。
明白歐陽劍修的暗示後,他一臉尷尬地叫罵著:
「好小子!原來你撿回來的『小和尚』是個女人,既然如此,你還敢把她的衣服剝光,你可知道此舉非同小可?」
「師父!早先我也不知道她是個小姑娘。再說,今日她也看過我光著身子在湖裡游水,現在讓我看回來,正好互不相欠;況且我又沒欺負她,我是為了救人才幫她更衣的,還熄了燈又閉著眼睛,這種『偉大又高尚的情操』可是世間少有,您怎能責怪我?且說實話,就算我想娶她,佛祖也未必會答應。您忘了她是個小女尼?佛祖隨時在她身邊守護,我怎敢有非分之想?」
歐陽劍修這番道貌岸然的話唬得嚴國師信服不已。
「嗯,你知道事態輕重就行了,這次我姑且饒你一次,不過男女授受不親,你還是離她遠一點才是。」
「師父的教誨徒兒謹記在心。不過您怕師母,可別把全世界的女人都包括進去,她只不過是個小女娃,沒什麼好怕的。」歐陽劍修故意將她說成小孩,好隱瞞她是女人的事實。
「我才不怕呢!你少跟我扯東拉西的耍嘴皮子。」嚴國師說著,又想到該探查一下那個小女尼的真正身份,便交代說:「一個小女尼獨自跑到這裡來必有不尋常之事,修兒,你去瞧瞧看她身上有沒有帶著什麼特別的物品。」
他停了一下,又說:「我去端藥過來,待會你餵她喝。」
***
稍後,嚴國師手上端著一碗湯藥,悄悄走進歐陽劍修的房間。
但見屋內的人正坐在桌前對著手上的紅肚兜發呆,並未察覺有人走近,嚴國師看在心裡又氣又無奈,便在歐陽劍修的後腦勺狠狠地敲了一記。
「哎唷!」他痛得大叫了一聲。
「修兒!叫你找個東西,你儘是看著女人的褻衣發呆,實在有損男人的尊嚴。」
「師父,這就是您要我找的東西呀!」
「我又沒有叫你把她全身剝光,你怎麼可以這樣?!」
「師父,您放心,我沒對她怎樣。」
「好吧!我就相信你一次。待會你再幫她穿回去,不然等她醒來知道這件事後,一定會哭死的。女人的貞操是不容侵犯的,況且她還是個小尼姑,這對佛祖也是大不敬的。」
「可是師父,我不會穿這種東西呀!」他故意這麼說,其實是不敢再接觸到她那誘人的肌膚。
「唉——好吧!你先放在她身邊,等她醒來再自己穿,免得你又侵犯人家。」嚴國師接著又問道:「對了,你在她身上還找到什麼東西?」
「師父您瞧,除了肚兜外,就只有一個不值錢的小荷包跟一條珠鏈了。」他說著就把手上的東西往嚴國師面前一擺,還嘟嚷著:「她也真窮,身上連一文錢也沒有。」
一接觸到這些眼熟的東西,嚴國師退了幾步,一臉驚愕狀,還差點跌到地上。
從嚴國師驚訝的表情中,歐陽劍修察覺到他一定知道些什麼秘密,便急忙問道:
「師父,您見過這些東西嗎?這些東西來自何處?還是您認得她……」
這一連串的問題,叫嚴國師不知如何作答,但他也很沉住氣的強掩心中的錯愕說道:「不!我從沒見過,這種小玩意一點都不稀奇。我記得在南瑞國的市集上多的是這些不值錢的小東西,一般的姑娘家總是愛收藏它們。」
他怕歐陽劍修再追問,便故作鎮靜地交代:「對了,你趕緊餵她喝藥吧,不然藥都涼了。」
語畢,嚴國師立刻不動聲色地帶著荷包與珠鏈回房。
在房內,他不斷凝視著手上的荷包,上面繡著南瑞國的皇家紋飾;而那條珠鏈正是他夫人親手用綵帶與七彩石所編串而成的。
「她」是誰?
這個問題對嚴國師而言,已經不是個謎了。
只是,她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還是宿命的安排,讓他們在這樣的情境下相遇?
對上天這種安排他該如何處理?
想著想著,許許多多的問題一古腦兒地浮現,一時間叫嚴國師也失了主意。
***
稍晚,在前廳的桌上,擺了一些簡單的飯菜。
歐陽劍修雖然是北境國的儲君,卻從未對此粗茶淡飯及簡陋生活而有所抱怨,反而入境隨俗,在衣著上也樸實得如一般百姓。只是,有時不失赤子之心的活潑好動,讓他常忘了應有的禮儀。
「師父,您怎麼不說話呢?自顧吃著白飯。」歐陽劍修耐不住沉寂便問。
「修兒,你想問什麼?是不是那個小尼姑的事情?」嚴國師直接地道出他心中的疑惑。
「對呀,徒兒猜想您一定知道些秘密——」
「哪來的秘密!」嚴國師否認著:「其實,對她的一切,我很納悶,也比你更好奇。現在她還昏迷著,得要等她醒來才能知道原委。」嚴國師若有所思地摸著他頦下的鬍鬚,又道:「你別想太多了,趕緊吃了飯去唸書吧。」
「是的,師父。」
歐陽劍修雖然有一肚子的疑惑,但還是聽從師父的指示,乖乖地回房去用功。
在房內,歐陽劍修手捧書本端坐在桌前,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瞄著床上昏睡的可人兒,心裡想著的也是她那動人的模樣。
晚風徐徐吹來,桌上的油燈隨之晃動,而他的心再也靜不下來。
又過了一個時辰,他放下書本想離開,卻又不捨地在一旁打起地鋪。
並非躺在地上令他不能歇息,而是同房的小女尼教他無法合眼。
直到深更,他才入眠。或許在夢中能一親芳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