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方過,殘雪稍退,遲來的春意緊接著悄悄而來。
除去了大街上的積雪,回暖的氣候使得長安城裡的人影明顯的又多了起來。
相對於大街上的繁華景象,這城裡的趙大戶,自然就悲淒許多。
這幾天,趙府的大宅門上忽然懸吊了兩盞白紙燈籠,斗大的喪字,令路過的人莫不停下腳步,彼此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真是令人意外!」行經趙府門口的兩名婦人東張西望了好一會兒,其中一名穿著黃衫的婦人,忍不住好奇地問:「這趙老爺子好好的,怎麼突然間死了?」
「我也不清楚。」另一名較胖的綠衣婦人也一臉納悶地道:「昨兒個聽街坊都在談論這件事,我才特地過來瞧瞧的。」
「說到趙府的事,問我就最清楚了!」
聞聲,兩名婦人同時回頭望了一眼。
跟在後頭,挑著扁擔的小販停下了腳步,自動奉上聽來的最新消息。「聽說這趙老爺是被毒死的。」
「被毒死的?」綠衫婦人睜大了眼睛,問:「趙老爺子可是咱們城裡的大富商,光是府裡的護衛就多的嚇人,誰膽子這麼大,竟敢下此毒手?」
「唉!就是銀子太多了,才惹出事情來嘛!」小販像是熟知內情似的,回答起來倒挺順口的。
「銀子太多?」兩名婦人同時一臉問號。
小販將身子湊上前去,低聲說道:「我偷偷告訴你們,你們可不許告訴別人。」
兩婦人點點頭。黃衫婦人竊聲低道:「放心,我保證不告訴別人,你快說!」
於是小販把昨兒個在大街上聽來的那番話原封不動講一遍:
「趙老爺膝下無子,聽說趙家那幾房妻妾為了爭奪趙家龐大的家產,個個使出渾身解數,就想從老爺子那兒多爭些銀子,因此幾個女人每天鬧得雞犬不寧。就在兩天前,趙老爺被吵得受不了了,一氣之下,直說要把全部財產給惟一未嫁的女兒趙落月,熟料,話說出口,不到半天光景,當日下午趙老爺就中毒身亡!」
「真是要命!」綠衣婦人臉一驚,搖頭歎道:「是誰這麼狠心?竟然下此毒手!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我以前就說過嘛,這些大富人家,銀子堆得像山那麼高,哪天給錢砸死都不知道。看吧,這下還真讓我給說中了!」黃衫婦人語帶嘲諷。
綠衣婦人接著又問:「這下可好,趙老爺子一死,那位落月小姐不就一個子兒都拿不到了?」
「就是啊,這趙老爺一死,落月小姐就無法順利接收家產,於是幾位夫人便開始你爭我奪搶著分財產,而落月小姐的娘又早逝,她一個十七歲的姑娘家夾在幾位老謀深算的女人堆中,聽說是倍受欺負啊!」小販邊道,邊替趙落月叫屈。
「唉,真是可憐!」黃衫婦人擔心地道:「我曾聽趙府的下人們說,這落月小姐麗質天生,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對待下人更是和善有禮,只可惜這麼一位小姑娘生在這大戶人家,看來可要自求多福了。」
「可不是嗎!」小販接著道:「就因為這樣,這上門求親的人倒不少。」
「這我也聽說了,好像都是一些王孫公子。幾位夫人都急著要把她嫁出去,無奈落月小姐無一中意,全都給回絕了。」綠衣婦人道。
「沒了親娘,還真是可憐!」黃衫婦人搖著頭惋惜。
「咱們先別談這事!」小販心急地道:「有關趙老爺的死因,聽說還有另一種說法。」
「還有什麼說法?」兩名婦人急忙靠過來,好奇地想知道一切。
「有人說這是趙老爺平日做惡多端,如今自食惡果!」小販說起話來有些忿忿不平。「想他年過半百,娶了好幾房妻妾不說,連府裡的婢女都難逃他手;聽說當年有一名女僕因姿色過人,遭趙老爺侵犯,事後卻被人誤以為是勾引老爺,最後還慘遭服毒處死的命運,如今趙老爺中毒身亡,因此有人說,這是他的報應!」
兩名婦人睜大了雙眼,搗住嘴輕呼:「真有這檔子事?」
「錯不了!」小販肯定地道。「這消息可是我從趙府裡的老管家那兒聽來的。」
「唉,這年頭天下事無奇不有,連個死人都給人說成這樣。」綠衣婦人不太置信地說。
「我倒寧可信其有。」黃衫婦人反駁說。「總之,咱們心存善念,害人之心不可有就行了!」
「說得也是。」
話題結束,幾個人再度看了趙家森冷的大門一眼,便各自朝著大街快步離去。
然而,這幾個人的談話結束,並不代表有關趙家的流言就此停了;反之,趙家的災難也不會因趙老爺死了就能平息……
因為,更大一波的狂潮將席捲而來。
北風呼嘯而過,吹動了整個山頭。
山巔之上立著一名冷峻如寒冰般的男子,他無懼冷冽的寒風,瞇著一雙如寒潭般的黑眸,望著遙遠的天際……
他不語,唇抿成一線,垂在身子兩側的手不自覺緊握成拳,冷眼中佈滿殺氣,給人一種不可侵犯的嚴肅神情。
十六年了!
急切的決心,在忍過十六個寒暑之後,哪怕是千軍萬馬,就算是越過重重山嶺,再也無法阻擋了!
他,霍鷹豪,冷風寨寨主。
易言之,是個據山為王的士匪頭子。
「土匪」二字,光是一般百姓聽來就教人膽戰心驚;若在北方一帶提及冷風孤鷹——霍鷹豪,那更是教人聞風喪膽。
他,行事凶狠且作風大膽,連官府都懼怕他三分,然而,為何官府會放任他如此不法的行徑?很多不知內情的百姓都無法瞭解,但只有一事是大家都明瞭的,那就是——
他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只要他想做,這世上就沒有他辦不到的事情,只要是他想除去之人,任何人都休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此刻,他的嘴角微微一勾,一抹陰涼的笑意略過冷峻的臉龐。
寒冷的北風,凍不了他全身奔竄的熱血,一股想衝鋒廝殺的慾望不斷地在他體內活躍。
他望著翩延的山脈,眼中閃過一絲犀利的銀光。
十六年了!
等著吧,該是索命的時候了!
一眼望去,園裡新冒出的幾枝新芽,吐露出春天到來的訊息,再隨著視線移動,前方一個角落裡,幾朵堅忍不移的白梅,卻依舊佔著枝頭吐露芬芳。
趙落月一身素衣,娉婷的身影迎向那幾朵寒梅,她將目光鎖住前方,那傲立雪中的堅毅姿態,教她忍不住湧上一股相憐之情,進而款款上前,纖細的手指才剛輕觸,不料,白梅竟禁不起這輕輕一碰,隨即跌落紅塵之中。
「啊……」趙落月輕呼,驚訝之餘,又怪自己一時大意,她應該明白的,再怎麼堅忍高潔的人,終究是禁不起外來一丁點兒的摧折,更何況是一朵小小的花呢?
「有心憐愛無心過,偏教花兒紅塵落……」
她隨口吟了兩句,心情隨著白梅凋落的這一刻,也跟著邑郁了。
「小姐!」身後傳來奶娘的叫喚聲。
趙落月沒有回頭,反而俯下身子拾起那朵白梅。
「小姐,您怎麼站在這兒!」劉嫂來到她身旁,趕緊說道:「雖說臘月已過,但是初春的氣候可還是冷得很呢,您穿得這麼單薄,小心著涼呀!」
「不要緊的。」趙落月邊說,一邊撥開黃土,將白梅埋入其中。
「小姐,你這是……」劉嫂擔心地看著她。
她是小姐的奶娘,也是看著小姐長大的,小姐的個性及喜好她皆瞭如指掌,和死去的三夫人相較,她還更像小姐的娘呢。更何況三夫人在世時待她猶如姐妹,所以她更是把小姐當成自己的女兒般疼愛。
趙老爺過世這陣子,她更是費心日夜照顧小姐,深怕小姐柔弱的身子禁不起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以及幾位夫人的排擠,就因為如此,有好幾次她甚至想把那個藏在心裡的秘密說出來。但,話到嘴邊她又停了,她曾答應過三夫人要守住這個秘密的,如今看到小姐生活在這佈滿陰謀的宅子裡,她該如何是好呢?
「奶娘找我什麼事?」趙落月緩緩立起身子,揮一揮衣衫上的黃土。
「哎呀!奴婢年紀大,都差點忘了。是這樣的,聽說老爺的遠房表親羅老爺來了,夫人和二姨太要您到大廳去一趟。」
「大伯父來了?」趙落月一聽,眉心微微一蹙,心中大致明白是什麼事了。
昨日,大伯父和大娘、二娘她們,為了家產爭執了好一會兒,她實在不想為了這種事傷了彼此的和氣;然而,這些人卻執意爭個不休,而且理由更是荒謬得令人好笑——
「你爹都過世了大半個月,大伯父怕你的權益被一匹小人給奪了去,今天特地跑這一趟,來為你爭取你應得的。」羅以貫出聲道。
儘管大伯父說得義正詞嚴,像是為了她著想似的,但是她豈會不明白?
趙家在城裡可說是個大富人家,除去爹爹經營的錢莊、布莊不說,光是城郊的田租就足以養活趙家上下包括僕傭幾十口人,就因為如此,許多人對於趙家龐大的家產便有所覬覦。因此,爹爹去世後,平常不太來往的親人便頻頻往家裡跑,明的說是來幫忙,其實根本就是來探虛實的;當然,最令人痛心的,就是連大伯父也不例外,才是教她心寒,
就因為這樣,當場也引來大娘和二娘的一番爭吵。
「落月啊,大娘跟你說,老爺生前雖說將家產過繼給你,但是你一個姑娘家,年紀輕輕要守住這份龐大的家產實在不易,為了不要難為你,依大娘看,還是交給我來處理最妥當了。」
她還來不及說什麼,一旁的二娘馬上回了一句:
「喲,我說姐姐啊,你這麼說就不對了,做人可不要太貪心,你那兩個嫁出去的女兒給老爺拿了多少嫁妝啊,怎麼?現在還想霸佔落月這一份啊!」
不料,大娘從大椅上跳了起來,指著二娘怒道:「你胡說什麼!落月的娘去世的早,現在老爺又走了,你說,我這個當大娘的不替她操心,誰來替她操心?」
二娘一聽,馬上反駁:
「還有我啊,我這個做二娘的難道就不能關心她嗎?更何況我膝下一男半女也沒,早把落月當成我自個兒親生的,她的事就是我的事,這分龐大的家產,理當由我替她處理!」
「怪只怪你肚皮不爭氣,還有臉說話!」大娘不客氣地朝二娘嘲道。
趙落月站在一旁,實在不願她們為了爭奪家產而彼此中傷,而羅以貫終於聽不下去,出面講話:
「你們兩個都給我住嘴!落月這丫頭太過單純了,早晚給你們騙了去!我看,落月就住到我那兒去,免得你們繼續打她的主意!」
「別聽他的!」大娘站了出來,喝道:「大伯,你心裡打什麼主意,我會看不出來嗎?你想把落月帶到你那兒去,再將她許給你那個寶貝小兒子,而落月那一份財產,便名正言順成了你們的了,對不對?」
二娘也跟著道:
「大伯,我們敬你三分,是因為你是老爺家的親戚,不過你也別太過分了,這可是我們趙家的家務事,由不得你作主!」
「你們這是什麼態度!」羅以貫一時氣極,怒道:「這麼可惡的話,竟然也說得出口!也不想想,守連是我的親人,他離開人世了,我代他來照顧落月有什麼不對?」
「唉!也不知道老爺是哪根筋不對了?好好一筆龐大的家產竟要過給一個十幾歲不懂事的姑娘家,現在好了,鬧得連外人都要來分一杯羹,真是的!」二娘不留情面地說。
「還說呢,我這個正室跟著他辛苦了大半輩子,沒想到到頭來,連個子兒都沒分到,比個小女娃還不如,這才氣人哪!」大娘跟著氣呼呼地道。
趙落月站在大堂上許久,一句話也沒說,然而那煩人的爭吵、虛情假義的關心,不斷在她耳邊迴響。最後她終於忍不住,當場朝著三位長輩訓道:
「夠了!你們不要再為了這件事爭吵了!爹爹過世不到一個月,你們一直爭鬧不休,使得家裡不得安寧,你們再這樣下去,爹爹若地下有知,要他如何安心的走啊?」
她的目光掃過他們,頓了下又接著道:
「趙家的家產,我不在乎,你們要,就拿去吧!」
話一落下,她旋即走出大廳,丟下面面相覷,既錯愕又驚訝的三人。
她不在乎,她真的不在乎那些財富。有了財富又如何?能挽回什麼嗎?她要的是親情!金錢買不到的親情呀!思及此,她試著平穩紛亂無比的心緒。
再度望了園裡的白梅一眼,輕聲歎了口氣,趙落月不願再想起那些煩人的事情。她背對著劉嫂,淡淡地道:
「奶娘,爹走了後,你覺得我快樂嗎?」
「小姐……」老爺一死,小姐成日愁眉不展,劉嫂當然看得出來,此刻,她只恨自己沒啥學問,講不出什麼好聽的話來安慰小姐。然而,那個藏在她心裡的秘密,卻在同時浮上心口……
這個時候到底該說不該說呢?
「你不用說,我自個兒也清楚。」趙落月垂眼,臉上浮出一抹可悲的笑容。「像我這種人,根本不適合住在這裡。」趙家在城裡算是首屈一指的大富人家,然而,卻沒人瞭解,這個家充斥著權勢與鬥爭,完全看不出一個家庭應該具有的親情。每個人無時不刻都在算計別人,每一對貪婪的眼睛,都顯示著一種勢在必得的訊息。
正因為如此,她幾乎快被四周迫人的空氣逼得喘不過氣來!
與其像籠中鳥兒生活無虞,不如展翅飛往浩瀚的天空還來的自在快樂。她告訴自己,她好想遠離這個地方。
「小姐千萬別這麼想!」劉嫂急忙道:「不適合住在這兒的應該是大夫人和二夫人才是,她們貪得無厭,一心只想要霸佔趙家的財產,根本不顧你們是一家人,這種人才是過分!」
家人?這是什麼滋味呢?她已經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容顏微微綻出一抹苦笑,趙落月淡淡地說:
「奶娘,我想回房習字,你前去告訴他們,我這兒什麼都沒有了,也沒什麼好爭的了。」
道完,纖細的身影隨著微微的春風,緩緩步入房裡,留下滿心煩惱的劉嫂。
劉嫂輕聲歎了一口氣。唉!真想告訴小姐,別再為老爺的死傷心,也別再為趙家憂心了,因為——
她根本就不是老爺的親生女兒啊!
夜裡,烏雲遮月,為黯淡的天幕增添一股陰森的感覺。
趙府大門外,竄出十幾條黑影,個個動作敏捷、身手利落,幾個人輕輕一躍,便已翻過外牆直入府內。
只見為首的男子,低聲向其餘的人說明及指了幾個方向後,十幾條身影便分成三路疾步朝指定的方向快步潛入。
趙府的守衛森嚴,尤其幾個入口,夜裡仍有守衛值勤。這時,幾條黑影從背後襲擊在前後門巡夜的幾名守衛,衛士們還看不清來者,更別說反擊,便被人從腦後重力一擊,應聲倒地。
趙府的寶庫設在宅子的東側,趙守連將一些金銀珠寶全都擺在裡頭,想當然,夜闖趙府之人怎會放過這一處令人覬覦的地方!
幾條黑影忽地從暗處竄出,短刀一劃,幾名守在寶庫門口的守衛頸子上各被劃上一線,霎時個個瞳孔大睜,隨即斷氣倒地。
黑影中有人撬開寶庫大門,其餘幾個人也動作迅捷地進了裡頭。
另一頭,為首的黑衣男子帶著幾名手下,朝趙府大廳走去。他不畏自己是個入侵者,大方地邁著大步走向大堂上,熟稔地像是來過好幾回一般。
樓宇沒變,景物依舊,只是又多了分豪奢。他冷眼瞧著四周,為十六年不見的趙家下了評論。
「這麼晚了,是誰在大廳上吵吵鬧鬧的?」趙府老管家邊吆喝邊從後堂走了出來。
「是我!」為首的男子回以震耳的聲音。
老管家定眼一瞧,大廳上站了好幾名高大壯碩的黑衣人,而方纔那名說話的男子,更是威勢逼人,他心下不禁一懍,暗叫不妙。
「你……你們……是從哪兒來的?」老管家抖著身子問道。
「看來你不識得我了?」男子冷峻的面孔一擰,喝道:「把趙守連交出來!」
「老爺他……他……」老管家經男子這麼一吼,別說想記起眼前這位威勢逼人的男子是誰,就連話都嚇得說不出來。
「還不快把他交出來!」男子吼道:「他再不出來,今晚我就把趙家夷為平地!」
老管家抖著身子,心裡害怕得要命,而後院幾名僕人被這幾句吼聲給吵醒,也陸續跑到大廳上來瞧個清楚。
「有賊……有土匪啊!來人啊!快帶夫人小姐離開,快啊!」老管家見了幾名僕人,膽子也大了,便嚷叫了起來。「土匪啊……快跑!」立時,只見大家睜大了雙眼,四處亂竄,一時整個廳堂和迴廊顯得混亂非常。
「跑哪裡去?」為首的男子突地凌空躍起,擋在眾人身前,並且沉聲喝道:
「今天,只要是趙家的人,一個也別想逃!」
幾名搶匪身經百戰,個個武功高強,與趙府幾個不經世面的護衛一交手,三兩下便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並且將所有人都制服了。
經過一翻搜索,只要是趙家的親屬,統統被押上大廳,而趙家的一大群僕傭,則被困在後院,另有一批人看守。
「趙守連人呢!」
大廳上,一身夜行衣的霍鷹豪怒喝一聲後,犀利的眸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的臉孔。
其實和趙家有親屬關係的,這時也只剩下幾名女眷,當她們聽見這粗暴有力的男聲時,個個都嚇得花容失色,哪還敢出聲回答。
「寨主,方纔我們已經查過了,趙守連在半個月前已經死了。」霍鷹豪的得力大將展陽,靠近他身旁附耳低道。
「不!」霍鷹豪一聽,霎時發出一道震耳欲聾的怒吼聲。
趙守連不可能死,不可能死的!十六年來,他等的就是這一天,他要親手宰了這個淫魔!在他還未親自動手之前,趙守連他別想死!
「胡說!他一定是藏了起來,還不快去給我搜,今晚就算把這座宅子掀了,也要把他給找出來,聽到了沒有!」霍鷹豪憤怒至極,怒吼聲不絕於耳。
「啟稟寨主!」另一名手下大將杜胱出面,他上前一步,大聲道:「趙守連確實已經死了,不信的話,您瞧——」
杜筋拿出方才在趙家祠堂發現的牌位。
「這牌位上頭寫著趙守連的名字,錯不了的!」
霍鷹豪不死心地盯著牌位上頭的字,那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一件事實——趙守連的確已經死了。
「趙守連我要你死也不得安寧!」
無法置信之餘,霍鷹豪憤怒難平,瞬間,將手中的牌位往上一丟,手中的刀在空中一劈,將木板一分為二,牌位旋即分成兩半落地。
「還我爹的牌位來!」
方才被人押上大廳,困在一旁的趙落月,無法相信已入黃土的爹竟然還遭人如此對待,她撞開幾個人,即時上前拾起已劈成兩半的牌位,頓時秀麗的臉龐已掛上兩行清淚。
「你爹?」原本怒不可遏的霍鷹豪,一回首對上她的眼——
她粉頰上滑下的淚水教在場的人愛憐,卻得不到霍鷹豪的同情,也融不去他冰冷的神情。寒霜般的眼眸瞧了她好一會兒,才冷聲問道:
「你是趙守連那個淫魔的女兒?」
「不許你污辱我爹!」趙落月惱恨地瞪著霍鷹豪譏笑的臉孔,尤其是他那雙深冷的眼眸。
「別把趙守連想得多清高!你們趙家沒一個好東西!」霍鷹豪咆哮,接著一對合著怒火的眸子掃過一名婦人。「把她給我押上來!」
隨行的手下,立刻將嚇得縮在一旁的婦人押上來。
「王氏,還記得我嗎?」不管經過多少年,他永遠記得這位趙家的大夫人以及她那副猙獰的面孔。
王氏被點到名,一時驚駭而無法成語。
「大王……我……我實在……不記得您。」
「哈哈哈!」霍鷹豪一陣狂笑,接著冷嘲道:「你的記性真差,難道你曾做過什麼事,害過什麼人都忘了?」
「我……」王氏一時心驚,嚇得跪拜在地。「大王饒命,大王饒命!王氏不曾害過人,您一定是記錯了,請放過我吧!」
「可惡的婆娘!竟敢大言不慚!今日我若不宰了你,又怎能消我心頭之恨哪!」霍鷹豪怒目瞧著對方。
「饒命啊,饒命啊,大王!」王氏嚇得不斷求饒。
「想不到你也會有求饒的一天!」霍鷹豪冰冷的目光斜睨王氏,並且指著她邪惡地道:「今天,我要你也來嘗嘗毒發身亡的滋味,」
「毒……」王氏聞言,不禁嚇得往後跌去,還渾身不住地顫抖。
「說啊!」霍鷹豪又是一聲咆哮。「不敢說了是不是!」
「不要……不要……」跌坐在地的王氏,嚇得拚命往後移去。」旁的趙家女眷全都驚恐地縮成一團,大家噤若寒蟬,沒人敢上前替王氏求情。
「趙守連走了,你豈不孤單?今日,我正好可助你一臂之力,讓你盡早下地獄去陪他!」霍鷹豪逼近王氏,舉起手上的刀……
就在霍鷹豪舉刀要劃下那一刻,趙落月及時衝了上來,以自己的身體衝撞霍鷹豪孔武有力的身子,想要借此救王氏一命。
然而,以她嬌弱的身軀,又如何敵得過迎面高峻健壯的男子呢?霎時,她一個反彈,跌落在霍鷹豪眼前,不過,她還是利用機會朝王氏大叫:
「大娘,快逃,快逃呀!」
「我……我……」王氏除了被霍鷹豪手上的刀給嚇呆了,還被趙落月的行為震懾住,因為她萬萬沒想到,她妒恨到極點的丫頭竟會出面救她。
「誰都別想逃!」霍鷹豪一聲怒喝:「來人啊,把王氏給我抓住!」
當手下抓住王氏後,霍鷹豪才將目光移向跌坐在地的趙落月,他俯身單手掐住她的頸子,使得她的臉也跟著抬高。
「你膽子很大,竟敢阻止我!」
她仰起了臉,毫不畏懼地看著他。
「長安城是什麼地方你不知道麼?你竟敢目無法紀,公然在天子腳下為非作歹!」
「哈!說得好!」霍鷹豪指著王氏,陰狠的咬牙道:「你可知當年你爹和那個女人又是如何在天子腳下聯手殺害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
「你一派胡言!」趙落月睨著他,外表看似鎮定,其實是將不安隱藏於內。「我趙家行事一向光明磊落,豈能任你一名匪徒胡言亂語!」
瞧著她發怒以及不畏懼的容顏,霍鷹豪陰深的眸子霎時多了一份詭異的眼神。
有意思!想不到那姓趙的,也能生出這種好貨色!
「很好,既然你知道我是名匪徒,就該明白搶匪的性子通常都是殘暴凶狠的,趙老頭欠我一條命,既然他已經先下地獄去了,那就……」他眸光一轉,眼神變得陰冷。
什麼意思?她尚未意會過來,霍鷹豪便開口喊道:
「杜觥,展陽!趙府上下搜括得如何?」
「回寨主,兄弟們全搜括過了,值錢的東西全都打包上馬了。」杜觥躬身回道。
「很好!」霍鷹豪一聲令下:工止刻將府內所有的人都驅離,一刻鐘後,放把火,把這座宅子燒了!」
他可以饒王氏不死,但是他要她也嘗嘗淪落街頭,過著三餐不繼當街乞討的生活!
無視於屋內個個驚慌失措的臉孔,和紛紛求饒的哀叫聲,霍鷹豪話聲一落,陰鷺的眸子睨著趙落月,接著命令道:
「把這個丫頭給我押回冷風寨!」
「是!」
再次看了趙落月驚駭的容顏一眼,霍鷹豪旋即轉身,獨自邁開大步走出大廳。
十六年來,他等的是什麼?不就是親手宰了趙守連的那分快感!而今,當姓趙的先走一步之後,他還能拿什麼來報仇?
他穿過前院,步出趙府大門,一陣夜風襲來,他瞇眼瞧了天際一眼後,隨即一躍翻身上馬。
就是她了!
父債女還!他要她替趙守連償還這十六年來,他所受的任何痛苦!不管是心裡的,抑或身體的,他要她一併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