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雲層將天空籠罩得灰——一片,才下午三點多,光線便已陰暗不明,大學校園內,商學院的大教室內已打亮了一盞盞的日光燈,老教授還在盡心盡力傳道、授業,奈何底下的年輕學子卻已受不住陰涼天候的誘惑,各個忙著去周公那兒開同樂會。
就在下課鐘響前三分鐘,大夥兒還釣魚釣得不亦樂乎之際,有著十多年教學經驗、身經百戰,懂得在何時給年輕學子使出最後一記重擊的老教授迅速地擦掉書寫了滿黑板的重點摘要,當黑板上清潔溜溜後,轉身對著精神萎靡的學生們咧開白牙森森的笑容。
「各位同學,期末考試題將會有百分之七十出自剛剛黑板上的重點摘要,有認真抄筆記的同學,恭喜了!」
宛如平地一聲雷,所有去找周公開同樂會的人全驚醒了過來,不敢置信地抱頭慘叫,鬧哄哄亂成一團。
「不會吧……」仰天悲鳴。
「不!這不是真的……」瘋狂吼叫。
「什麼重點摘要?我沒抄啊……」哀號。
「誰?剛剛誰有抄筆記?拜-借我!我這科再被當就要二一了……」聲淚俱下,四處求爺爺、告奶奶的。
就在眾人一片紛亂中,下課鐘聲剛好響起,老教授咧著奸險微笑,在陣陣淒厲哀號聲中踩著得意的步伐離開教室。
教室內一片的亂烘烘,嘈雜聲中,有著一對烏沉黑亮明眸的女子安安靜靜地收拾著抄寫得密密實實的筆記,正起身準備離開時,忽地──
「葉子,想活命就繳上筆記來!」一隻健臂打後方襲擊,迅速勒住她脖子,周志凱叫著女子綽號,凶狠地威脅恐嚇。「被當與犧牲好友,我是毫不猶豫選擇犧牲好友的。」
聞言,偏首看了看自大學迎新舞會上認識至今,也將近快四年時間的同窗好友,葉樺忍俊不禁笑了。「怎麼?你剛剛沒抄嗎?」
「你知道的,我昨晚忙著泡美眉……」曖昧眨眼,周志凱淫笑不止。「撐了一天一夜,剛剛周公又一直熱情邀我去釣魚,為了表示敬老尊賢,實在不好意思拒絕,只好快樂赴約去了。」
知他個性開朗外向,頗受女孩子歡迎,感情生活向來多采多姿,葉樺將筆記拿給他,搖頭失笑不已。「志凱,你真該跟卓容學學!」
「學那個把一年當兩年用的書蟲?呿!」唾棄啐了一口,周志凱拿到筆記後,勒著她脖子的臂膀總算肯鬆手放人。
真是的!哪個人不好說,偏偏拿卓容那傢伙來比較,簡直令人渾身惡寒。
先聲明,他和卓容可是無冤無仇,甚至還是麻吉好友,但是他的人生絕對不要像卓容那樣無趣。
大學嘛!就是要盡情享受男女聯誼的社交生活,哪有人像卓容那樣,把別人的一年當兩年來用,鎮日埋頭書堆,以拚命三郎的精神修了一堆學分,導致他們三人雖是同一年進大學,可只有一年同窗。
到了第二年時,他和葉子兩人循序漸進上大二,可卓容卻已開始選修大三學分;第三年,他們上大三,有人卻已完成大學畢業論文,開始-碩士去了,如今他們大四快畢業了,卓容也快拿到碩士學位了。
總而言之,就是絕大部分的人以四年時間-完大學,可是卓容那個神經病卻以同樣的四年完成大學與碩士的學業,平日除了趕著上課修學分外,幾乎沒有大學生最熱愛的聯誼生活,這種人生實在太無趣了,敬謝不敏!
見他露出一臉嫌惡表情,葉樺不禁又笑,順著人潮,兩人緩步走出教室,邊笑邊聊地漫步在陰沉天色下的校園中。
「對了!今天已經沒課了,你等一下有事嗎?」聊著聊著,周志凱忽地想到什麼似的連忙詢問。
搖搖頭,葉樺奇怪的反問:「要做什麼嗎?」
搓著下巴,周志凱嘿嘿詭笑。「好些天沒和卓容連絡,想來他的碩士論文應該也快完成了,選日不如撞日,乾脆今天就殺去『盧』他,免得他真成了蛀書蟲。」
嘖嘖!他們商學院有名的「二王一後」因為畢業將即,各自忙著趕論文,也好一陣子沒聚會了。
「也不知他有沒有空,沒先連絡就跑去,這似乎不太好……」有些猶豫遲疑,葉樺擔心打擾到卓容,但不可諱言的,她心底卻有著想見到他的期待,就連臉龐也浮上一抹淡淡的暈紅。
見她向來白皙的臉龐不自覺染上淡淡的櫻花色,唇畔更是情不自禁地綻開清雅的美麗笑靨,像哥哥疼愛妹妹般地忍不住伸掌揉亂她一頭短髮,周志凱笑了。「葉子,你還沒終結對他的暗戀啊?」
聞言,葉樺臉上的朱紅加深,神色羞赧不已,可卻也只是淡聲微笑道:「等畢業後,大家各自忙著投入職場工作,見面的機會少了,我相信這種喜歡的心情會慢慢昇華的。」
大學這四年來,除了周志凱看出她的心情外,再也沒人知道她暗戀著卓容,就連卓容本人自己也不明白呢!
「也虧你能藏這麼久,怎麼就不乾脆告白算了?」對她的耐憋耐藏,周志凱真是佩服得不得了。
依他的個性,愛上了一個人,直接把對方拖出來告白,一翻兩瞪眼!對方接受,那最好,兩人皆大歡喜;不接受,自己窩回棉被裡頭哭一哭,順便痛罵對方的不識貨,再找幾個好友大醉一番也就得了,哪像她像藏什麼珍寶似的,完全不讓人察覺。
若非兩年前,他細心發現每當她與卓容說話時,嫩頰總是染著一抹淡淡的嫣紅,烏黑的眼眸也總是特別明亮,私下逼問才獲得她的無聲默認,恐怕至今也無從得知她心底的情思。
摸了摸有些發燙的臉頰,她不太習慣與人分享自己的暗戀心思,但因為他是好友,又是唯一知曉她暗戀卓容的人,所以葉樺羞澀又無奈地笑了。「你知道的,卓容他有未婚妻了。」
光是這個理由,就夠她藏一輩子也不會說出來了。
周志凱聞言一窒,明白她說得沒錯,幾度張口欲言,卻又不知該說什麼來安慰,最後只好故意開玩笑調侃。「怪了!想當初迎新舞會上,撞到你的人明明是我,怎麼你喜歡上的人卻是卓容?」
「誰教你不是第一個拿面紙給我的人!」睨眼回堵,回想當初三人初識之時的事,葉樺臉上有著淡淡的笑意。
那年,迎新舞會上,原本只是本著好奇心情來看看,哪料到才到舞會現場不到十分鐘就被一個冒失鬼給從背後撞了上來,而手中拿著一杯柳橙汁的她,因受重力作用又往前方一名倒楣鬼撞了過去,然後很不幸的,她和倒楣鬼都被那杯柳橙汁給潑了滿身都是,正當被這突如其來的異變給弄得不知如何是好之時,那個很有資格開口痛罵人一頓的倒楣鬼卻很有風度地取出面紙,不忙著擦拭自己身上的黏膩,反倒將面紙先給了她。
也就因為這場意外,她、倒楣鬼、冒失鬼相識了,後來三人發現彼此還是同班,便感親切地互相聊了起來,直到日後,他們總是自然而然走在一起,感情較之其他同學更為融洽,尤其在第一次的期中考出來後,他們更是分佔班上前三名,因而被同學們笑封為「二王一後」。
很明顯的,倒楣鬼是卓容,冒失鬼自然就是周志凱了。
「就因為幾張面紙,我就被淘汰了?我好冤啊!」掩面假哭,周志凱悲傷抗議。
對啦!他是沒有卓容那麼有紳士風度,但當時他忙著道歉啊!
被逗得忍俊不禁直發笑,葉樺輕輕拍了他一下。「別逗我了!」她才不是像他講的那麼簡單就喜歡上卓容呢!
迎新舞會上只是一個好感的開始,而長久的相處與深交後,她才逐漸的被卓容沉穩內斂的性情與積極認真的態度所吸引,進而傾心暗戀。
她明白自己不是那種會一見鍾情的人,而是需要長久的相處與瞭解才會慢慢喜歡上一個人。
她的感情是細水長流的,要愛上人不容易,但要收回也需要一段很長的時間來轉化就是了。
思及此,葉樺神色不由得微微黯然,輕輕的歎了口氣。
唉……她對卓容的感情得花多久才能收的回來呢?真希望能如自己方纔所說的那樣,畢了業,見面機會少了,深藏在心底的情意在時間的催化下,能慢慢轉化為純粹的友誼。
聽聞幽然輕歎,周志凱瞄了她有些怔忡的臉龐一眼,當下只能安慰地輕拍她纖細後背,體貼地打消原意。「算了!今天還是別去找卓容了。」
明白他是顧慮她的心情,葉樺反倒笑了。「志凱,你別替我想太多。我雖和卓容當不成情人,但當朋友也很好啊!我很高興能在大學這四年,交到了你們這兩個異性好友呢!」
瞧著她柔和淺笑的臉龐,周志凱忽地搖頭為另一位好友感到惋惜。「葉子,老實說,我認為卓容不知你對他的感情,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損失。」
聞言,葉樺只是微微勾起唇角,並沒多說什麼。
「好了!聊這種感情事真讓人心情沉重,還是甭談了!」像是要趕走無形的陰鬱之氣,周志凱誇張地猛揮手,擠眉弄眼逗笑道:「既然你都說沒關係了,那等一下一起去『盧』卓容,要他請客,如何?
「你知道的,我們都是窮學生,只有他口袋最麥克麥克了!」那種「好野人」,不敲詐一下實在對不起自己。
見他一臉的滑稽樣,葉樺忍不住直笑地猛點頭,甚至還先下手點菜。「先說了,我要吃燒烤。」
「有沒有搞錯啊?難得敲詐『好野人』,至少也要指定魚翅、鮑魚之類的,吃什麼小家子氣的燒烤啊?」哇啦哇啦地故意埋怨她不懂得把握機會,周志凱一副要把人吃垮的凶狠樣。
「我非要『盧』卓容請我吃那種一碗三千元的魚翅啦……」
☆ ☆ ☆
「卓容,你混蛋!」
才出了電梯,來到卓容位於頂樓的公寓門口外,還沒來得及伸手按電鈴,就聽到屋內傳出一道尖叫怒罵,隨即大門被人猛力拉開,一名全身名牌、五官明艷卻怒焰高張的女子氣沖沖的奪門而出,連看也未看急忙側身讓人的葉樺和周志凱一眼,一下子就衝進電梯裡去。
「還好閃得快,不然恐怕要被撞出內傷了!」閃人的同時不忘拉著葉樺一起避難,周志凱誇張地猛拍胸口,嘴裡還惡毒地揶揄調笑。
「大小姐今天是怎麼回事?從嬌嬌女變身為噴火母龍啦?」大小姐──卓容的未婚妻,余綺韻是也。
「什麼噴火母龍?別這樣說人家!」要他嘴別這麼壞,葉樺烏沉眼眸裡難掩擔心。「也不知發生什麼事了?快進去看看吧!」
話落,反手抓著人急忙進門去,哪知一進屋內,卻見客廳裡所有能砸、能摔的全被砸毀在地,室內一片凌亂,當真是慘不忍睹。
「哇塞!第三次世界大戰開打了嗎?」吹了聲讚歎不已的口哨,周志凱佩服萬分,大聲調侃地猛喊人。「呼叫!呼叫!卓容,你還倖存嗎?聽到請回答!聽到請回答……」
「你們怎麼進來的?」忽地,書房門突然開啟,一抹挺拔身影自內轉了出來,在乍見他們時,五官端正好看的臉龐有一絲的驚訝。
「剛剛我們才到門口,誰知一隻嬌滴滴的噴火母龍就突然氣呼呼地甩門而出,省下我們按鈴請你出來迎接的手續了。」笑嘻嘻的解釋,周志凱有意無意地掃了週遭的亂七八糟一眼,語帶同情。「被大小姐的颱風尾掃到啦?」
隨著他的視線也溜了周圍一圈,卓容無奈的一笑。「沒想到她破壞得這麼嚴重。」
「怎麼大小姐發脾氣時,你人沒在現場嗎?」看他的樣子好像也是才剛看到破壞現場,周志凱不由得疑惑詢問。
「我人關在書房忙,任她高興怎麼砸就怎麼砸。」沉穩一笑,在雜亂中,卓容將翻倒的沙發扶正,朝他們點頭示意。「坐吧!」
「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鬧成這樣?」才坐定,葉樺就忍不住關心詢問。
「綺韻要我陪她一起去參加朋友的生日宴會。」在對面落坐,卓容緩緩說道,對這兩位好友沒什麼好隱瞞的。
「然後呢?」周志凱馬上好奇追問。
「我說我很忙,沒空陪她去!」卓容的回答既簡潔又明確。
「再來呢?」
「我關在書房忙,她在客廳發飆。」明快利落,兩句話終結。
聞言,周志凱與葉樺兩人無言地互看一眼,最後,由葉樺頭疼地揉著額頭開口了——
「你沒跟她解釋你在忙著趕碩士論文?」唉……他能不能花點時間跟未婚妻解釋一下,這樣也許就不會鬧成這樣子。
「我碩士論文前幾天就趕完了。」卓容一臉的正經。
「那你是在忙什麼啊?」周志凱終於受不了地大叫質問,真恨他不把話一次好好說清楚。
「我爸交給我的公司企畫案,明天必須完成給他。」捏了捏鼻樑,端正的臉龐浮現出幾許疲憊。
見狀,葉樺與周志凱這才明瞭地露出同情之色。
唉……有時想想,也許出生在平平凡凡小康之家才是幸福,實在不必去羨慕名門世家的子弟。
像卓容,身為知名大企業——宏長集團唯一的繼承人,家世背景可顯赫了,不過壓力之大,生活之辛苦也不得不令人憐憫,平日除了課業外,還得不時接下父親那兒丟來的考驗,忙學業還要忙工作,真可說是蠟燭兩頭燒的最佳典範。
最慘的是,他還有一個完全不懂得體諒他的未婚妻,這就更令人想替他掬一把同情淚了。
「既然你忙,那我們就不打擾了。」怕妨礙他,葉樺以手肘頂了頂還賴坐著的周志凱,示意他該走人了。
「別這麼說,不差這一點時間的。」搖頭要她別擔心,卓容微笑詢問:「對了!你們怎麼突然想到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本來是想『盧』你請吃鮑魚、魚翅的,既然你忙,那就沒辦法了!」悲涼的歎氣,周志凱萬萬沒料到晚餐沒敲到,還身陷這種第三次世界大戰過後的現場,呃……雖然他自己狗窩的凌亂程度也和這兒差不了多少。
「鮑魚?魚翅?你想得美!」笑罵一聲,卓容商量道:「如果你們願意等我兩個小時,我就有時間請你們去吃燒烤。」
「沒搞錯吧?」露出詭異的興味笑痕,周志凱故意調侃取笑。「葉子,老實招來,你和卓容有什麼不清不白的關係,竟然心靈相通到這種程度!」
「別胡扯了你!」尷尬地粉頰微紅,葉樺不敢承認其實自己是因為知道卓容喜歡吃燒烤,先前才說要吃燒烤的。
「什麼意思?」卓容不懂他們在打什麼啞謎。
「剛剛葉子才說想吃燒烤,沒想到你也說要吃燒烤,所以我才笑你們兩個心靈相通啦!」擠眉弄眼取笑。
「卓容,志凱老是瘋瘋的,你別理他!」粉色嫩頰有抹淡淡的赧意,她暗暗橫眼警告周志凱別亂說話,哪知卻得到他回拋的一記曖昧媚眼,讓她頓時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好。
他們之間……有什麼他不知道的秘密嗎?
兩人此番小動作全落入卓容眼底,莫名的,一絲古怪感迅速自心頭掠過,快得讓他只覺胸口突然悶了一下,卻不懂自己這種奇異的感覺打從何來?
連忙搖頭甩掉突如其來的古怪心緒,他微笑道:「等我兩個小時,可以嗎?」
「你兩個小時可以趕完企畫案嗎?」關切詢問,葉樺不想他太勉強。
「我已經趕了好幾天了,現在只剩一些資料要完成,兩個小時夠了。」笑了笑,卓容倒是很有自信。
「既然兩個小時內可以完成,剛剛怎麼不跟余大小姐說,讓她等你一下再一起去參加朋友的生日宴會?」看了看滿地瘡痍的景象,周志凱搖頭不已。
嘖!那只全身名牌的噴火母龍的破壞力還真強。
「老實說,我並不想去參加什麼生日宴會!」微微一笑,卓容承認自己不跟未婚妻說明白的原因。
「為什麼?」葉樺不解。
「被她當成在朋友面前獻寶的東西,實在不是什麼愉快的經驗。」一年前他就經歷過了,不想再來一次。
聞言,周志凱馬上投以憐憫目光,語帶調侃。「真慘!你被大小姐當成鑲在皇冠上那顆最大的寶石了!」
「她足以炫耀的東西夠多了,不必再加我一個。」淡然嗓音並無太多情緒,卓容心底清楚自己對余綺韻並無感情,兩人的婚約只不過是雙方家長為了企業利益所訂下的商業聯姻。
而他,對這種因利益而結合的婚姻並不排斥,畢竟在商界到處充斥著這種例子,他從小到大看多了,就連那向來不親的雙親也是商業聯姻下的典型範例──生下繼承人,兩人便各玩各的,誰也管不著誰。
余綺韻,余氏企業董事長的掌上明珠,兩年前,在雙方父母的鍾意下,成了他的未婚妻,一個沒有感情基礎的未婚妻,不過那些都無所謂。
婚姻,不就是生下一個合法的繼承人這麼回事,其他,沒什麼可以表述的了。
看著他向來溫和內斂的臉龐有著淡然不在乎的神色,葉樺替他感到擔心。「卓容,你愛余小姐嗎?」
會稱呼余小姐是因為和余綺韻並不熟,雖然因卓容的關係,曾見過幾次面,但畢竟是完全不同生活圈的人,也就沒有更多的交集了。
聞言,卓容有趣的笑了。「這真是一個好問題!葉樺,你完全抓到重點了!」
朋友不是交假的,看他這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周志凱心底便瞭然了,當下忍不住裝模作樣道:「嗯……依本半仙掐指算來,卓大少爺對余家千金並無愛意,為了你未來幸福著想,何不考慮宜家宜室、性情溫婉的葉家姑娘?」
「志凱,你別鬧了!」臉上一紅,葉樺氣他老是亂說話地橫瞪一眼。
沒把周志凱的玩笑話當真,卓容僅是笑笑不語。
烏沉眼眸透著幾許憂心,葉樺低聲勸道:「卓容,若你真對余小姐沒有感情,那就該好好的想清楚,不要拿自己的幸福開玩笑。」
他是她的好友,也是她心底暗戀的人,她希望他能過得好。
「葉樺,多謝你的關心,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明白她是真心為自己想,卓容心頭有淡淡的感動,不過自小到大,生活週遭淨是這種商業聯姻,看多了也就習慣了,他是真覺得沒什麼不好,至少也可算是「各取所需、互不相欠」。
呵……各取所需、互不相欠哪……很好!他喜歡這種感覺。
看他神色沉穩,絲毫未曾動搖,葉樺也只能無聲輕歎。
一旁,實在已經受不了有人愛在心裡口難開的龜毛個性,更受不了有人遲鈍如牛的不開竅,周志凱猛翻白眼,閒閒涼涼地想推波助瀾一下──
「卓容,千金大小姐太驕縱了,你不會喜歡的啦!我推薦個好人選給你,如何?」
挑了挑眉,卓容但笑不語,一臉願聞其詳的表情。
見狀,周志凱更是興致勃勃,飛快捏住葉樺下巴左擺右擺的,一副購物台主持人介紹商品那般。「這個怎樣?料好實在,臉蛋不差,身材苗條,有胸有腰有臀,個性溫柔,內外兼具,最重要的是,她瞭解你!」
「志凱!」迅速拍掉他的大掌,葉樺羞窘地漲紅了臉,心口如小鹿亂撞,尷尬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可卻又忍不住想聽卓容會怎麼說?
然而,卓容只是看了看他們兩人,扯開一抹意味深遠的笑痕。「志凱,你也抓到重點了!」
「什麼意思?」周志凱眉頭猛皺。這位卓大先生能不能別老說這種奇奇怪怪要人猜的話啊!
「最知心的人,當朋友就好,可以維持一輩子的;當夫妻,那份知心情誼反倒會被破壞了。」緩緩的道出自己的想法,他目光沉凝地直視著兩人,微微笑道:「你們是我知心的朋友,我很高興能認識你們。」
他這番話,表明了他只當她是朋友了!一輩子知心的朋友!
有些悲傷卻又覺得歡喜,葉樺眼眶微紅,可嘴角卻揚起大大的笑花。「我也很高興能認識你和志凱,真的……很高興……」
話聲未歇,豆大的淚珠突然滾落。
「葉樺,你怎麼哭了?我說錯了什麼嗎?」沒料到她會突然掉淚,向來沉穩內斂的卓容頓時有些心慌,急忙連聲詢問自己哪兒說錯了話。
「沒……沒有……」急忙抹淚搖頭,葉樺含淚卻綻開一抹柔美微笑。「我只是……只是太開心聽到你這麼說……所以……所以很感動……」
振作!她得振作!絕不能讓他察覺出她心底的情愫。
開心?是傷心吧!
一旁,周志凱偷偷猛翻白眼暗忖,卻也不好多說什麼。
奇怪瞅凝,不知為何,卓容總覺她突然落淚的原因絕不可能這麼單純,但仔細反思自己方纔的言論,實在也找不出任何不妥之處,最後,他只能當她太過易感。
「女人,真的是水做的,豆大的淚珠像水龍頭般,不用三秒就飆出來,真讓我嚇了一跳。」收整心緒,卓容不禁調侃取笑。
「是啊!女人真的是水做的,不過男人卻是草包做的!」非常無力地點頭附和,周志凱有意無意瞄他一眼,閒閒涼涼的笑諷,「尤其是姓卓的男人,腦袋內塞的草包特別多。」
怪了!他今天是哪兒得罪人了?眉梢一挑,被意有所指的卓容一副願聞其詳,不想莫名其妙被栽贓為「草包男人」。
哪知向來直來直往,有話坦白說的周志凱,這回卻只是回以嫌棄的一眼,隨即狀若無事轉移話題。「喂!該回去忙你的工作了吧?再聊下去,恐怕你兩小時內是趕不完了,到時我和葉子就自己去享受,懶得等你了。」
想到企畫案還躺在書桌上沒趕完,卓容心下一凜,再沒心思去多想他方纔的奇怪態度,丟下一句「兩位請便」的話後,便急著回到書房去了。
目送他身影消失在書房門後,葉樺環顧週遭一眼,當下便靜靜的起身,自動的整理起凌亂的環境。
「你還替他整理什麼?」大老爺般賴在沙發上動也不動,周志凱不贊同地猛翻白眼。
呿!又不是女朋友,還替他打掃整理幹嘛?犯傻啊!
「都是朋友,幫忙收拾一下有什麼關係?」笑了笑,葉樺眼眶還有些微紅,可卻已平復了心情。
她早清楚卓容對她只有朋友之情而已,所以方才乍聽他真誠無偽的心底話,雖然難過,但卻不意外,所以情緒也能很快恢復,畢竟早就明白自己只是暗戀而已。
「朋友?那敢情好,我那狗窩也亂得可以,麻煩你這個朋友也去幫我收拾收拾吧!」兩腳高抬,方便她撿拾散落在地的雜誌,周志凱白眼冷潮。
騙鬼啊!見不得卓容不好就直說,用這什麼爛理由?
他也是她的朋友,怎麼髒得可以和福德坑媲美的狗窩,就從沒聽她主動提起要幫忙?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