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裡不斷傳來笑聲,宮裡的人心知,他們的小公主向來貪玩,總像只美麗的花蝴蝶般翩翩地飛舞一刻也不得閒。
身為先國的小公主,影舞總有法子為自己找樂子
在父王的縱容下,她空閒時總會到天文台上學天象,若文官們不嫌棄她是名女子時,她會樂得以文會友;有時她也會到練武房去,她喜歡看武將們一個個身手矯健、舞刀弄槍的模樣。
她也愛裝扮自己,眾多嬪妃以教她裝扮為樂,因為,任何衣裳珠飾搭配在她身上都美得不可方物,影嬌俏的容顏堪稱是先國宮廷中的一絕,在這天底下怕是沒人能賽過她的美貌。
影舞閃過蒙眼宮女的追逐,粉艷的菱形小嘴勾起一抹淺笑,「小香,再磨下去天就黑了!「
小香著急的團團轉,「公主,我看不到你啊!」
一群宮女聞言,笑得花枝亂顫。
「讓你看到還玩得下去嗎?」影舞俏挺的小鼻子一揚,哼了一口氣,她就喜歡挑笨一點的宮女玩耍。
像秋兒那種機靈鬼才一會兒工夫就會捉住她,然後逼她結束遊戲,去做她該做的事,實在很掃興。
可影舞卻覺得沒有什麼事情比讓自己快樂更重要。不過,話又說回來,眾多女婢中,還是秋兒最討她的歡心。
影舞正玩得不亦樂乎,花園拱門處突然走近一名身穿黑色勁裝,外罩純黑紗袍的偉岸男子,他的臉龐硬朗有型,挺正的鼻樑、銳利的鷹眼,眸光中掠過一抹不可忽視的意味。
「公主。」他停在影舞身畔作揖。
「有事嗎?」影舞的俏臉頓時變得苦惱,她險些忘了無極這號人物,他比秋兒更令她頭痛。
因為,她沒辦法對他端出公主的架子,說得更明白一點,就是他把她制得死死的。
「宮宴。」他緩緩的吐出兩個字。
影舞最受不了他這一點,每次說話都是簡潔有力,活像多說一句話會要了他的命似的,可偏偏她又最愛聽到他的聲音。
「還早呢!」影舞用眼光掃了小香一眼,「你沒看到我的遊戲尚未結束嗎?」
無極的唇邊揚起一絲不同群他笑意,「就快了!」影舞還來不及消化他的恬,小香一把抱住影舞。
「我捉到了!」
沒錯,沁心的蘭馨味是屬於公主的,被逮個正著的影舞一臉的不悅,狠狠的瞪了無極一眼,她推開小香,氣呼呼的走開,「哼!我從不知道你也是只烏鴉!」還是專門來觸她霉頭的。
無極聳肩一笑,像影子般跟在她身後,
沒走幾步,影舞就回頭問他,「你覺得我穿紅衣別好看嗎?父王老愛讓我紅絹袍,可是,我總覺得好俗氣。」
深懂她毫無心機的個性,無極知道她的氣已經消了。
「我倒不以為然,公主麗質天生,紅衣配上白緞,天下恐怕沒有人能賽過公主的美貌。」
影舞一笑,很滿激他的回答,見秋兒上前,她忙吩咐道:「秋兒,父王月前賜給我的紅橘褂呢?」
「隨時都幫公主備著呀!」秋兒心思敏慧,知道影舞此一舉動又是受了無極的影響。
「那好,咱們快回宮打點,別讓父王久候了。」影劃在秋兒的扶持下,帶著明媚的笑容回到含笑軒。
半年前,影舞收留在大街上救了她與秋兒的無極,她當時只說是暫時收留他,其實,影舞了心想留住他,眨眼間就過了半年。
先國的君王嗜好裡樂,加上國土位在人文氣息測厚的南方,奇人異士備出,每逢月圓之夜,宮中常常飲酒作樂到天明。
影舞就是在這種環境下長大,而且她天性愛玩,在酒性大發時,當庭起舞。
她的身段曼妙,舞到高潮處常讓人不由得讚歎。
今夜,她的心情大好,擺脫秋兒的約束,站起身屈膝向父王與母后行了個大禮,她輕盈的來到殿宇中央位置。
她揚起纖纖玉手,要樂師們換曲。
一陣輕快的音符流洩出來,她解下紅褂,眼角瞟到立在大廳陰影處的無極,胸口霎時彷彿有幾百隻蝴蝶在振翅鼓動,讓她有一股想飛的衝動。
王妃看到自己可愛的小女兒又想在眾人面前「表演」,急忙出言要求夫君勸阻,「舞兒太不像話了,她怎能……」
王打斷妻子的話,「如果會在意旁人的眼光,她就不是本王最疼愛的舞兒了。」王妃無言以對,悄悄地退席。
影舞披著紅褂,一動也不動,俏臉半遮,在燭光的照映下,比平時的她更加冶艷動人。
她美眸微勾,拋給無極一抹淡淡的笑。
無極冷冷的回望,卻表現出無動於衷的模樣。
呆頭鵝!影舞在心中暗罵道,突然她纖足點地,身形往空中一躍,褂於漫成一朵美麗的紅雲,而她則成了雲上的仙子。
身後的長辮隨著節奏甩動,玉手只微微的揮舞,便好似能翻起千層浪;柳腰一轉,回眸一笑百媚生。
影舞快活地飛舞!當她瞄到無極臉上冷硬的表情微融,更覺得欣喜萬分,她敢用性命擔保他是欣賞她的。
無極沒辦法移開視線,她的嬌艷美麗令他心動,但他冷冽的臉上卻絲毫不表露出情緒。
一曲舞畢,全場文武百官報以震耳欲龍耳的掌聲,影舞回到父王身邊低語了幾句,隨即便走下階梯,領著秋兒離去。
少了影舞,場面頓時冷清不少,幸好宮中仍有許多能歌善舞的女伎,她們盡心的歌舞,才讓氣氛恢復熱絡。
影舞走在迴廊上,不時回頭注意無極有沒有跟上來?太好了,他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公主,這麼早退席不像你的作風哪!」秋兒有點惶恐,公主肯定是有心事才不想玩耍。
影舞莫測高深的一笑,「我自有我的主意,老是跳舞給那班人看,怪沒意思的,我們回含笑軒去備一桌小菜,自個兒賞月。」
「可……沒有人陪公主啊?」秋兒不解的搖頭。
「你們不是人嗎?」影舞敲了秋兒一記。
「咱們是奴才啊!」秋兒理所當然地說道。
影舞覺得自己快被她氣死了。
「奴才就不是人嗎?無極,你是不是也和她有一樣的想法?」她回頭揚聲問他,心裡希望他否定。
「隨公主的意思吧!」他的態度還是一貫的冷淡,光亮的月色似乎照不進他的眼眸。
「好,我說你們跟我沒兩樣。走!回含笑軒。」影舞煩透了,她不喜歡見到無極對她百依百順的模樣。
那才不是真實的他呢!
含笑軒影舞有點醉意,小臉泛著淡淡的紅暈,嘴裡不斷逸出輕脆的笑聲!美目朦朧,盈盈地瞧著無極。
「你都沒有喝。」她嬌嗔道,將一小壺酒推到無極面前,「你不聽話,該罰!」
影舞壞心眼的想,最好把他灌醉,看他的酒品如何?可別像他平常的模樣,那就不好玩了!
無極倚坐在涼亭扶欄上,表情沒有多大的起伏,只是直勾勾的凝視著她,教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影舞帶著酒意,綻放出嫵媚卻又可愛的笑臉,纖細的食指軟而無力的晃動,「你知不知道我很壞,沒看到你喝,我是不會甘心的哪!」語畢,她又噗妹一笑,欣賞著他沒轍的模樣。當看到他繃緊著一張酷臉,她還真的感到有點得意。
「快點喝!」影舞催促道,威脅不成,那她改用利誘好了,「你把這瓶酒乾了,我就為你舞一曲,只為你一個人喔。」
聽她軟語呢味,無極突然深深的一笑,笑容裡包含著邪氣和溫柔,他只手拈起壺耳,一仰而盡。影舞見手段得逞,高興的拍手叫好。
無極放下酒壺,在他幽遂的黑眸中浮蕩著淺淺的笑意,「公主,你的舞呢?」
「放肆!」秋兒低喝,他怎麼能真的要求公主跳舞呢?雖然她早就習慣了無極與公主之間不分上下的言詞,但他還是不能太過分嘛!
「秋兒!」影舞不悅的道,喝醉的她連罵人都帶著傻笑,益發突顯出她的可愛純真,「人家說君無戲言,我雖是女流,但也是堂堂一國的公主,當然不能丟我父王的顏面,備樂!」
「是。」秋兒低聲回應,擊掌喚來樂團。
影舞踏著醉步,小手有意地拂過無極的肩臂,將他的臉龐細細的審視了一遍,心扉剎那間流竄過過一種莫名的情感。
「我一直想為你跳舞,連做夢都在想,你到底是誰?為何會出現在我面前?讓我的心有時候悶悶的!很不舒服耶!」影舞輕聲埋怨,聽起來像是在說給自己聽,卻又像在對他告白。
「你多心了!」他用淡淡的語調,漫不經心的回道。
她輕哼了一聲,「才不是呢!」無極只是沉靜以對,瞅住她的眼睛不放。
這下換成影舞不敢再瞧他,只覺得芳心怦跳不已。
「對了!我們不是說要跳舞嗎?」她轉身躲開他的逼視,步上曲橋,輕聲命令樂師,「采月詞。」
琵琶珠音方落座歌繼起,胡聲道盡冷暖,天上人間雙映月,聳梯難人九雲天,影舞身如雲雀!晃眼間似將飛人蒼穹奪明月。
看她舞著,無極的唇邊揚起一道冷冷的笑痕,不該呀不該!天上人間雙映月;公主呀公主!無極何嘗是雲雀?他在心中暗忖,影舞呀影舞,你可知道我是誰?明月閃爍著迷人的光暈,投映在她如花的美貌上,她白玉似的肌膚泛著淡淡的瑩光,顯得十分動人。
琵琶聲有如清水流瀉,箏音恍若古井之波,影舞猶如凌波恰似浚水仙子,含笑軒頓時成了天外仙境。
她提起裙擺躍上水中央的石台,露出潔白纖小的蓮足,朝無極淺淺的一笑,紅唇貝齒煞是迷人。
「無極,我美嗎?」她含笑問。
「公主的美貌迷倒眾生,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堪稱絕色。」無極的嘴角揚起笑意,衷心的稱讚。
她似乎不太滿意他的回答,啄著小田直搖頭,「傾國傾城?你的意思是說我是禍水?」
「我絕無此意,難道公主不愛自己的美貌無雙嗎?」他挑起一道眉,意有所指的問。
「人人都愛美貌,但假如這絕色是被詛咒過的,那我寧可不要。」影舞的眉心染上一抹憂鬱,沒有心情再跳舞。
「公主指的是出生時,國師的鐵口直斷嗎?」
「沒錯,我也知道民間流傳著一句話——紅顏破國,回天無術。無極,你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嗎?」她鑽研天文玄奇之術,就是想知道這兩句話的含義。
「無極膚淺,怎麼可能明白?公主何不詢問朝中大臣,他們各個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一定能為公主解惑。」
「他們?他們一個個都是書獃子,滿口的之乎者也。」影舞輕哼一聲,對那班文人的不屑溢於言表。
聞言,他的嘴角揚起一道淺笑。
「你別光顧著笑,幫我想想有沒有人可以解開這道難題。」真過分,她已經夠苦惱了,他還有心情取笑她。
他的笑容一斂,「不消有人來解,時候到了自然會有答案。」
他的話扯動她的心弦,是她多心嗎?她彷彿看到他們之間有一股難解的暗潮在流動。
她的臉色一下子刷白,立在石台上的腳步微微一顛,整個人就要往水中倒下去。
「公主!」無極凌空一躍,飛至她的身旁,長臂將她嬌小的身軀一把攫住,穩穩地站在石台上。
小小的石台僅供他倆緊貼著身體站立,在他的懷中,影舞感覺自己變得柔弱不堪,似乎只要他稍微用力,她就會粉身碎骨。
與他擁抱的感覺如此美妙,影舞有一種預感,她這輩子大概永遠都不會厭倦他的胸膛。
無極俯首在她耳邊低哺,語氣邪肆,「回眸一笑百媚生,小舞兒,別引誘我,你想教我在眾人面前失態嗎?」影舞聞言悄顏不禁染上一層排色。
雖然在心中惱他、怨他,但她卻不由自主地戀上他,在眾人眼前,他們是主僕,可暗地裡他倆卻是情人。
這輩子,她已是非他不嫁了。
「公主!」秋兒的驚叫打碎了他們的迷夢。
影舞舉起纖手拭去額上的細汗,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秋兒,你別著急,我們都沒事。對不對?無極。」無極泛起一抹充滿玩味的笑容,鐵臂使力鉗住她的柳腰,騰空回到陸地。
突如其來的飛躍讓她還來不及喘息,眨眼間便已踏上平地。
「無極……」她的聲音小得幾不可聞。
「我們都沒事,對吧?公主。」無極拿她的話來反問她,瞳眸直勾勾地盯著她絕美的容顏。
她無力地將小臉埋在他的懷裡,不是她故意留戀,實在是她的兩條腿像棉花一樣軟弱得使不上力。
「秋兒,公主玉體微恙,想回房安歇了。」無極沉著聲命令,語氣中含有不容影舞抗拒的堅持。
聞言,影舞抬起螓首膘了他一眼,俏顏上的余是未褪,「我不想睡,半點兒都不想休息。」
「你累了。」他很堅持的道。
「不,面對如此良辰美景,我怎麼會累?」他真的好呆,她想陪他的心,他難道一點都不瞭解嗎?秋兒夾在他們之間,左右為難。
「花好月圓又不只今晚,公主,請為自己的身體著想。」他的語調極為平淡,卻是如此迷惑人心。
聽著他的聲音緩緩地在她耳邊迴盪,她全身的血液因而翻騰,望進他如子夜般的黑瞳,影舞知道——她會照他的話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