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晴鷲臥室的門突然被陣旋風給打開,跟著是好久不見的磁性嗓音輕快響起「關於前幾天,咱們隔壁鄰居的小公主【突然】受傷的嘴巴,害得有兩家原本訂了日期的雜誌封面拍照只好延巖,這件事……你有沒有什麼要解釋的啊?那攝影師是我朋友,向我抱怨了不少呢。」
「出去!」坐在書桌前動也不動的赫晴鷲發怒的聲音從牙縫裡擠出。那道聲音立刻聽話地合上門,不過,人卻還在裡頭。「小鬼,你是這樣歡迎你將近一年半沒見面的哥哥的嗎?」
「我叫你滾!」
赫晴鷲狠狠地掄拳往桌子上一撞,看來火氣是不降反升……誰叫這個該死的哥哥也是間接害他失控的原因之一。
「你不問我回來幹嘛嗎?」赫寒梟對赫晴鷲的驅趕署之不理,反而輕鬆愉快地走到書桌前,指掌一撐。
「哥,我已經大到可以揍扁你了!」赫晴鷲抬起充滿戾氣的雙眼,冷冷的語氣裡有著警告。
「我知道,你練那種殺人球運動嘛……」
原本笑嘻嘻的語氣,卻因看見弟弟瘀青遍佈的瞼孔而瞬間睜大了眼,「哇,你這張臉是怎麼回事?最近橄欖球隊操得太凶嗎?也太慘了吧!該不會是程度太差吧?」
「我有那麼遜嗎!」皺著眉,不甘心被哥哥給看扁,他向來最恨輸他!
赫寒梟挑著性感的濃眉,好整以暇地願聞其詳。
「是被……被只小野貓給抓傷的。」撇開頭,卻藏不住罪惡感的籠罩。
「小貓?呵……幸好那隻小貓沒跟你一樣傷得重!」忍不住立息有所指地調侃了弟弟幾句。
「你……見過她了?」心一顫!
「你說咧?」
赫晴鷲霎時像顆洩了氣的皮球!哥哥回來,當然一定會看到米米啊!畢竟,每次當他們兩人一吵架,米米絕對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抱著電話告狀……他怎麼會忘了呢?
忘了……哥哥是米米喜歡的人,不像他,做什麼事都讓米米討厭。
「她……怎樣?」猶豫了半天,赫晴鷲還是硬著頭皮問出口。
「你那麼關心她怎樣,為什麼不自己去看看她呢?隔壁,很近耶!」
赫寒梟早料到弟弟一定會開口問他,只是不懂為什麼這兩個小傢伙的戀愛怎麼會搞成這樣打打殺殺的。他還以為,他們早就注定要一輩子黏在一起了咧。
「我哪還有臉去見她!」腦海霎時浮現米米蒼白恐懼的臉色,赫晴鷲下意識握緊了拳頭,真想槌死自己!
赫寒梟沉默了兩秒。雖然阿晴是他親弟弟,但如果他敢欺負米米,他這個做哥哥的也饒不了他。
「你現在是後悔自己做過的事,不想承認嘍?」
赫晴鷲猛然抬頭,「怎麼可能?我才不後悔!我也不會不承認!我只是……」
「只是甚麼?」
「……」不敢直視哥哥澄清瞳孔裡的追問,赫晴鷲刷地蒼白了神色,撇開無語問蒼天的頹喪臉龐。
他始終無法原諒自己強吻了米米,更何況當時他並不是因為情不自禁,他只是氣憤地想讓米米屈服而已。
這樣的他,哪還有資格跟米米談喜歡?
「說話啊!我不以為我那個七歲時就會跟自己親哥哥挑釁的弟弟,長大以後竟然變成」個逃避自己內心真實情感的孬種喔!」赫寒梟催他。
深深呼吸,赫晴鷲強忍住對米米的歉疚與心疼,「哥,我傷害了米米……我怕她不想看見我,我怕她怕我……」
「早知道你這個衝動的傻弟弟總有」天會做錯事,不過也不全怪你,米米那傻丫頭也真是夠鈍的了。」赫寒梟相當同情弟弟愛錯人的悲慘遭遇。
但問題還是要解決啊!
「所以啦,既然你做錯了事,人家生氣是一定會有的啦!但是你難道不能告訴她理由嗎?你的喜歡到底還要藏多久?」真不懂阿晴到底在彆扭個甚麼勁!
就是一句喜歡嘛,哪有那麼難說出口?
「我沒有!」赫晴鷲脹紅了臉,嘴硬的否認。他有那麼容易被看穿嗎?
「沒有什麼?」
赫寒梟差點要笑出來了!原來,他離家那麼久,他老弟撒謊的功力還是停留在幼稚園大班的程度。
「沒有喜歡……」他的眼神很複雜,聲音愈縮愈小,愈講愈不確定。
「要我拿個鏡子讓你看看你現在的表情嗎?你的臉上、眼裡全都掛著米米的每一個樣子,這種心虛、這種不安……難道你笨到不懂這代表甚麼?」
赫寒梟握著拳頭準備,如果他這個笨弟弟當真還打算說「不知道」的話,他就要一拳槌死他。這麼呆的弟弟肯定無藥可醫,不要也罷!
「我當然知道啊,我只是……」赫晴鷲皺著眉提高了語氣,他的整顆心懸在誰身上,他怎麼會不清楚?
「只是,只是甚麼?只是蠢得想騙我?拜託!我是你哥耶,看著你這份喜歡足足擺了十一年,不爛也要霉了,還需要逞強否認嗎?而且,不只我,還有老爸、老媽,甚至米米那對不知道在哪一國逍遙的父母,都看得出來你喜歡她,你到底還想假裝給誰看啊?」
「甚麼?連她的爸媽都知道?」這點倒讓赫晴鷲有點傻眼。
「不然你以為,他們真的敢丟下米米一個人在台灣嗎?要不是因為他們有把握你一定會護著米米,誰會丟著自己年僅七歲的親骨肉,好幾年來不聞不問啊?」
赫寒梟翻了個白眼,他以為遲鈍的只有米米一個人,原來「愚蠢」這種病是會傳染的啊!
[…… 」赫晴鷲不言不語,哥哥的話彷彿挑起他七歲時的記憶……但那時他太小,印象太模糊了,他只隱隱記得他的手總是緊握著,不敢鬆開。
「幹嘛不說話?」
楞了一楞,「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喜歡米米的感情已經透明到連你、爸媽都看得穿,為什麼米米卻像個瞎子一樣不懂?呵!她總是不把我當回事的模樣,真的讓我幾乎要以為……我只是自已在發神經,我的喜歡只是一場夢。」
赫晴鷲低垂的雙眸寫滿無奈。他上輩子到底欠了米米甚麼?今生要這樣受她折磨?
「笨弟弟,有些事情就算你可以騙別人,卻騙不了自己的;就算你騙得了自己,也騙不了自己的心,藏不住的,感情這檔子事!」
這番話,赫寒梟說得語重心長,驀然掠過腦海中那張刻意遺忘的單純瞼龐……霎時,他不知自己是說給阿晴聽的成分多,還是在教訓自己?
多瞧了赫寒梟僵硬的神色一眼,赫晴鷲的日吻很是懷疑:「你幹嘛一副有很深體會的樣子?」
赫晴鷲為情所傷了十一年,而這會兒,他卻覺得他老哥的表情很令他熟悉。
赫寒梟只是淡笑,卻靜默。
但哥哥這副模樣反倒害得赫晴鷲心頭猛然一顫,天老爺啊!可別讓哥哥和米米情投意合啊!於是,忍不住地霸道地衝口而出:
「你……你別動米米喔!」
聞言,卻教赫寒梟愕然,原來愛一個人可以如此深切到情願不顧一切啊。
他溫軟了表情,「知道了啦!打從你六歲開始,就每天對我耳提面命外加行動監視,我怕了你!」
赫晴鷲話講得太快,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搔搔頭。
「那……那你既然沒意思,這次你又到底為什麼滾回來啊?你拍戲不是很忙嗎?不要老是米米一通電話跟你撒嬌,你就飛快跑回來,她會誤會的啦!」
「呵呵,不過這次你猜錯了,米米根本沒打電話給我。」赫寒梟很神秘地搖搖頭。
「啊?」赫晴譽很意外。
「是老爸老媽說你已經三天沒去學校上課了啦!想蹺課是沒關係,但關在房間裡足足三天就不行了。你也知道,現在憂鬱症很流行……」
赫寒梟刻意輕鬆了語氣,小心翼翼地避開另一個教他忍不住逃離工作的原因。
「拜託!」翻個白眼,赫晴鷲沒多研究父母的雞婆,思緒卻禁不住狐疑為什麼米米沒向哥哥訴苦。
「在想甚麼?該不會是在想……米米怎麼這次沒跟往常一樣對我撒嬌?呵呵,她也該長大,到了脫離黏哥哥的年紀了吧!老弟,其實你還挺笨的耶,給你一點暗示:記不記得小時候,米米為了留在台灣發生過甚麼事,你忘了嗎?快點想起來吧,笨蛋!」
赫寒梟只消一個眼神,就能輕易看穿阿晴此時顯而易見的情緒,或許……這就是旁觀者清的好處吧,比起自己深陷愛情泥沼當中,真的輕鬆愉快多了!
「甚麼意思?」赫晴鷲卻還笨笨地追問。
「哪那麼容易告訴你啊!如果我現在告訴你,不就讓你戀愛談得太容易了嗎?我才不要!」
赫寒梟雙手往牛仔褲袋裡一插,開始準備往門外方向移動。
赫晴鷲抓著頭髮,喊住他:「喂!哥,你這甚麼意思啊?我是你弟耶,你難道希望我每天都為情煩惱、痛苦嗎?」
赫寒梟很認真、很慎重地考慮了幾分鐘,決定:「嗯。」
「哥!」眼見動之以情失效,赫晴鷲焦慮地又開始小心眼了起來,「我看你根本就是見不得我快樂嘛,你老實說,你對米米……」
「把她當小公主寵著啊!」赫寒梟一派泰然自若。
「既然如此,那你又為什麼……」赫晴鷲好看的劍眉全扭成一團,他真的快被這段感情給逼瘋了啦!
看著弟弟那張誠實的臉上寫滿為情所苦的心情,赫寒梟內心深藏、苦悶了好一陣子的情緒突然覺得平衡了許多……嗯,挺好的!
於是,他釋然地輕笑,「如果我的戀愛注定談得辛苦,阿晴,你知道的,我們倆是親兄弟,有苦一起享。」
「甚麼?你說甚麼?戀愛?你甚麼戀愛?你……你愛上誰了嗎?」
向來只把家人和事業放在心底的哥哥,現在居然也會跟他談起風花雪月的事!原本以赫晴鷲的聰明才智早該猜到事有蹊蹺的,可惜,因為赫晴鷲現在正在談戀愛,所以笨了很多年了……
赫寒梟的眼神突然陰沉了幾分,「我想……再過不久,就算你們不想知道也不可能了。」
「甚麼意思?」赫晴鷲更加一頭霧水,怎麼老哥講話愈來愈玄,愈來愈難懂啊?
但,顯然赫寒梟沒有繼續解釋的意思了,他擺擺手,「你別管我,我們兄弟倆,各自搞定各自的問題,互相勉勵嘍!」
說罷,人也跟著走掉了。
只剩下赫晴鷲一個人在房間裡自言自語地,「甚麼互相勉勵啊?我連你有什麼問題都還搞不清楚咧。不過,我自己的確是泥菩薩過江,所以也只好先把你的問題放一邊了,但到底現在……我應該怎麼做?」
他該怎麼做呢?
這個問題,赫晴鷲只花了兩秒解決。
「啊!」他抱著頭,「想不出來!」
跟著,雙眸一亮,心頭一狠,「算了!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都已經被米米摧殘十一年了,也不在乎多被她蹂躪」次,我決定,現在就衝去跟她告白!如果她不接受,我就徹底斷絕這段感情,但如果她……她……接受的話……」
赫晴鷲光用想的,呼吸都會發抖。
「那……那……我就……」他的耳根子好熱!跟著,他握拳往腦門使勁一敲。咚!
接著,垂頭喪氣地罵自己:「哎!我這個笨蛋,她怎麼會答應嘛!根本就是自己愛幻想!總之,我說完了就跑,這樣,就算想哭,也不會被那個笨米米看到,然後取笑我一輩子。對!就這麼辦,說完了就跑!」
好了,下了決心之後,赫晴鷲就再無猶豫,像陣龍捲風似地刮出房門,直奔目標——米米。
「「「
原本赫晴鷲的計畫是這樣:一鼓作氣的衝進米米家裡——告白——然後溜之大吉——結束。
那樣一來,至少他在進米米家門口前,還可以稍作反悔或者深呼吸之類的預備動作……
但誰曉得計畫總是趕不上變化。他從沒想過,他人才剛剛一踏出大門,就撞見正巧路過他家的米米。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米米!」他無暇思考地衝口吼出。
「啊?」米米手裡提著包在塑膠袋裡的湯麵,楞楞地停下腳步,側過身卻看見像個凶神惡煞似的赫晴鷲,正朝著她撲過來,愕然!
「你!」他虎虎生風地大步跨來,然後在米米跟前緊急煞車。
「怎樣?」
悄悄退開一公分的距離,如果不是因為現在心情不好,米米止目定會對赫晴鷲那張傷痕遍佈的瞼大笑三聲。
但現在,她只是撇開頭,不看他。
「我喜……」就要說出口了,但赫晴鷲卻停頓下來,因為米米甚至連瞧都不瞧他一眼哪!
「洗甚麼?」米米的視線躲得更遠,想盡辦法不去看見赫晴鷲身上的毛衣……他整整穿了三天耶!
那件學姐織的毛衣,他有需要表現得這麼喜歡嗎?
「我喜……」額頭冒汗的再努力一次,卻——「哎!你怎麼都不看我啊?」她這樣,叫他怎麼講出口啊?
「你管我!我就喜歡看地上!而且,地上比你好看多了。」米米翻了個白眼,誰叫這傢伙老穿著這件該死的毛衣啊,很刺眼耶!
「是嗎?瞧你看得那麼認真,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地上有黃金還是鈔票咧……」赫晴鷲很不滿地咕噥。
「喂!你很煩耶,要講不講?」終於,米米火大地跺腳,決定眼睛只瞪他脖子以上的部份。
「好啦!你別這麼不耐煩好不好?」赫晴鷲重重地吐了口氣,怎麼氣氛這麼差啊?
他都快搞不清楚到底自己是來告白還是來打架的了!
「你……你快講啦!講完了,我……我就要回家了啦!」
米米的口吻也焦急了起來,本來她是打算很認真地瞪著他、生他的氣,卻發現自己的視線會不由自主地溜向阿晴漂亮的薄唇,然後……很慌、很亂、控制不住地臉紅心跳!
「好,男子漢大丈夫說講就講。不過,你最好聽清楚,因為我這輩子打算就講這麼一次,你聽到也好,沒聽到也罷,總之,我是不會重講的……」赫晴鷲哇啦哇啦地講了一堆廢話,掩飾他幾乎腦溢血的高血壓。
「你……到底在說甚麼啊?」米米完全聽不懂,卻下意識地手腳發顫。
赫晴鷲心神一定,猛一吸氣,毫不猶豫地捉住米米的手,「我……你……」
「甚麼?」是她的聽力太差嗎?但米米止月定阿晴漏了好幾個字。
「我說……呃!」
赫晴鷲中氣十足地正打算再說一次,但他明亮的眼眸卻忽然撞上米米純真的水翦瞳仁,教他整個人著迷地當場恍神……
「你說……你到底要說甚麼啊?」
米米被阿晴看得渾身不自在,卻仍舊無法移開她緊緊鎖在他瞼上的視線……怎麼他的眼睛熱呼呼的,害她的兩隻腳像快融化的巧克力棒,怎麼站都站不穩!
「你……」他不知不覺地手腕使勁,將米米拉得好近、好近,近得幾乎就在他懷裡。
「嗯……」她的小臉漫燒著烽火連天的紅霞,腦門發暈。
赫晴鷲發現米米此刻的模樣……誘人得讓他想一口吃了她,於是只得硬逼著自己拔開流連忘返的目光,看向米米的手腕——保持理性!
「我想說的是……」
「是甚麼?」
「是……」他要說了!
「是……」她在等了。
「是……我……你……面……」嘎?他在說甚麼啊?赫晴鷲的腦子剎那間一片空白。
「啊?」米米也傻了。
「我是說……你、你的面要糊了。」唉!不是啦!根本不是這樣,他應該要說的是「我喜歡你」才對,只是……
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卻那麼難以說出口,尤其是當赫晴鷲面對此刻這般可人的米米,他就更加深怕打碎這霎時間的短暫美夢。
「面?糊了?」
米米微張的小嘴顯然很詫異,雙眸更在瞬間黯淡,心頭有股揮散不去的失望,但可笑的是,米米甚至不清楚自己曾經偷偷期待過甚麼。
躊躇了幾秒,赫晴鷲居然還該死的點點頭,「嗯。」
「就這樣?」米米垂下視線,望著赫晴鷲還抓著她的手。
「就這樣上赫晴鷲心口不」地說。
「那……我要回家了,面……快糊了。」米米突然覺得很難過,有種快要掉下眼淚的感覺。
「喔!」赫晴鷲整顆心亂糟糟地胡亂回答。
「那……」米米艱澀地開口。
「怎麼?」他還在發呆。
「你放手啊!」米米低喊,晃晃赫晴鷲還緊握著她的手。
「喔、喔!對……對不起!」
赫晴鷲連忙鬆開手,米米也抽回自己的手,倏地,跳開的兩人都陷入一種膠著沉默,就這麼靜悄悄地過了好幾分鐘,直到最後,米米決定放棄地打破沉寂
「再見。」她轉頭要走。
眼看米米的背影就要遠離他的視線,赫晴鷲才又大叫:「米米!」
但這次,米米卻不敢回頭了,因為她的眼眶裡已蓄滿無措的淚水。
「你等等!」他叫住她,懇求她:「回過頭來,好嗎?」她背著身子,搖搖頭,卻為他停佇腳步,屏住呼吸。
「沒關係,你不回頭也好……這樣我也比較有勇氣說。」赫晴鷲向前走幾步,呼吸熨燙著米米的背脊……這次,他臉上堅毅地寫滿不悔的濃濃深情。
「其實,我是真的有話要對你說,無關面有沒有糊掉,或者是要捉弄你,其實……我」直想要說的是,我……」
「阿晴!是你嗎?」後方突然傳來一個令米米和赫晴鷲同時脊樑一聳的聲音。
「學姐。」赫晴鷲在驚訝之餘,也只能為難地住口了。
米米懸宕的眼淚也在同一秒間奪眶……
余美淑掛著微笑地跑向阿晴,「你三天沒來練球了,我很擔心你,所以只好跑來你家找你。」
「我……」赫晴鷲看著余美淑顯得特別誇張的笑容,卻留不住米米的背影。
「米米……」他低喚。
米米沒有回頭,她只是像個第三者該有的反應,頂著僅存的自尊,挺直背脊離開,傷心欲絕的淚花滴落腳邊,彷彿將是場永不停歇的滂沱大雨。
「阿晴,你怎麼了?你的臉色好差……那個是米米嗎?是不是、是不是我打斷你們兩人什麼了?」
余美淑來回張望著赫晴鷲發青的臉色和米米僵硬的步伐,心虛地掩飾她蹩腳的謊言。
其實,她老早就看到兩人好像有話要談,只是……她突然很怕,突然很怕……如果他們談開了,她的美夢就會跟著破碎了!
所以,她忍不住要阻止他們,忍不住要利用阿晴對她滿懷的歉疚……
對!!
如果她永遠是弱者,那麼,她就可以永遠不用把阿晴還給別人。
「阿晴,你怎麼不說話?要我去叫住米米嗎?」余美淑咬著唇,滿臉委屈求全的寬宏大量。
「不,算了,學姐,你別叫她。」赫晴鷲攔住余美淑,不想再讓此刻的情形更複雜下去。
「但是,你們看起來好像有什麼話要說。」余美淑刻意堆滿無知的笑容。
「現在不說了。」赫晴鷲搖搖頭,「下次吧,我下次再找機會……告訴她。」視線深深糾纏著米米的背影,想著她……連呼吸都痛了!
「好,就下次……下次你們有空再說。」完全拉不回赫晴鷲的瞳眸,余美淑選擇假裝看不見。
「哈囉,米米!」說時遲那時快,又有一個程咬金現身。
米米連忙高傲地揩拭臉上屈辱的水霧,轉身——
「哇!我的老天爺啊!你的瞼色看起來好糟喔!一定是心情不好吧?走,我帶你出去玩!」排球隊長騎著拉風的摩托車,滑停在米米跟前。
米米沉默地看著那頂已經遞到她眼前的安全帽。
站在不遠處的赫晴鷲理所當然地也目睹了這突如其來的狀況,他心頭一緊,無法克制自己的大吼:「米米,不要去!」
「阿晴,你別管他們好不好?」余美淑揪住赫晴鷲幾乎要飛奔過去的身子,語氣充滿了痛苦的哀求。
但赫晴鸞卻充耳不聞地持續大叫:「你聽見沒有?!我叫你別跟那混蛋傢伙出去!」
排球隊長聳聳肩,帶著點諷刺的語氣說:
「呵,前幾天我們本來就約好要出去的,可是,我卻無故被你放鳥喔!雖然我不知道上次你失約的理由是甚麼,但這次,你該不會要因為那個。已經有女朋友。的白癡「命令] 你不准跟我出去……所以要爽約吧!」
一句提醒,一句「已經有女朋友」,讓米米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她再無猶豫地接過安全帽,跳上摩托車。
「不,」赫晴鷲失聲吼叫。
車子卻更加迅速地揚長而去……
「我不准你去!那傢伙是個大混蛋啊!」二話不說,赫晴鷲立刻衝回家牽車,想追上去。
卻冷不妨——
「別去!」余美淑搶身擋在機車前。
「不,學姐,你不懂,那傢伙真的是個大混蛋,他對我說過他要……」赫晴鷲忍住想一把抓開學姐的衝動,按捺住性子解釋。
「阿晴,我不想聽—.」余美淑搗著耳朵,不想聽到更多會讓她傷得更重的借口。
「那你就快點讓開啊!」他著急,深怕米米就這麼消失了!
「我不讓。」余美淑搖搖頭。
「學姐!」赫晴鷲放大了音量。
「如果你真的要走,就輾過我的身體走好了!」她幽幽、卻堅定不移地看著赫晴鷲。
「學姐!你快讓開啦,」赫晴鷲握著龍頭的手心在發汗。
「我已經說過了,我不走。」望著赫晴鷲的焦急,余美淑的心就更冷、更硬。
「學姐,我先把米米找回來,再跟你解釋好嗎?」赫晴鷲幾乎是低聲下氣了。
余美淑卻只是搖搖頭—「你選吧,我,或者米米?」
「哎!」莫可奈何,赫晴鸞只好將車子掉頭,發動引擎。
「你真的要去追她?阿晴,你知道嗎?你的女朋友,是我!和你交往的人,是我!」望著赫晴鷲連人帶車即將奔出去的身影,余美淑終於淚洪潰堤,心神俱裂地嘶吼。
而那聲哭喊,吼得赫晴鷲一楞,終於發現對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承諾愛她,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情。
終於體會,對於」個自己明明深愛的女人卻不能愛,是件多麼痛苦的事情。
而他糾葛在道德與情感的兩難之間,終於…!緩緩的、絕對會後悔的,關掉了引擎。
MdeM
因為學姐的關係,赫晴鷲弄丟了米米的蹤影,不知道米米去了哪裡,所以他只能頹喪地守在她家門口一整夜。
直到天露魚肚白,仍沒見人影歸來,赫晴鷲掛著兩輪黑眼圈,深深歎了口氣。看來這回米米是真的火大了,大概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他了吧!
他舒展曲了一整晚的長腿,起身走動走動,不意瞧見一輛搖搖晃晃的摩托車正向他飄過來。
赫晴鷲眉頭一蹙!便往那停下來的車子走過去。
「多……謝你陪我喝了一整夜的酒啊—.」米米邊打著酒隔,邊暈頭轉向地爬下摩托車。
「不……不客氣啦!下次……喝酒……再找我……嘻嘻……我酒量好!」像個紅瞼關公的排球隊長雙眼茫茫卻還很豪氣地拍胸脯。
米米呵呵傻笑了幾聲。
「騙人!明明……昨晚……喝三杯就掛的人……是你……害我……害我一個人……喝掉剩下所有的酒……」
「那……那你開心了?」排球隊長歪著臉看她。
「開心!」米米又呆呆地笑了。
「那……可以親我一下算是獎勵嗎?」他像個嘴饞、討賞的孩子,指指自己的臉頰。
「好啊……」
米米大方地湊近自己翹嘟嘟的唇,不過沒等碰上,就被道粗野的蠻力給使勁拉開。
「好甚麼好!好個鬼啊!你少妄想了,給我離米米遠」點!」赫晴鷲一把捉回米米,惡狠狠地擋在看起來極失望的排球隊長和還醉眼惺忪的米米中間。
「哇!你這個討厭鬼怎麼又出來攪局啊?走開!走開!我不想看到你!」排球隊長氣呼呼地朝赫晴鷲揮手。
[ 我也不想看到你,你會害我哭哭……]米米也鼓著頰,急著扳開赫晴。緊緊握住她的大掌。
「哈哈……你看,你多討人厭—.」排球隊長指著赫晴鷲的鼻子仰頭大笑。
「對,討人厭!」米米也點頭附和。赫胤看著他們兩個連成一氣,一來一往地罵著他,心中就忍不住一把火漫燒起來——
「你,最好趁我還沒發火之前快滾!至於你,我們回家算帳!」
他咬牙切齒地盡量壓制心中的怒火,粗聲粗氣地警告著這兩個顯然醉得很徹底的傢伙。
不過,顯然這一招對失去理智的人不管用。
「甚麼回家算帳?你當具以為你是米米的老爸啊?不過,呵呵……米米現在可不理你了,我還要帶她再去喝酒!」排球隊長還在大聲嚷嚷。
「對!再去喝酒,」米米也跟著拉開嗓門,興奮地大吼。
啪的」聲,燒斷了赫晴鷲最後一絲理性,他用力朝排球隊長臉上招呼了一拳。
碰!排球隊長連人帶車翻倒在地上,昏過去了!
「哇!摔倒了……呵呵……」米米偏著頭,還笑嘻嘻,一點也沒察覺到危險已向她逼近。
「你以為你的下場會比他好多少嗎?」赫晴鷲冷著聲音,瞪著米米看——像貓盯著老鼠,陰森森的。
「啊?」米米遲鈍地抓抓頭。
下」秒鐘,她的疑問瞬間化為慘聲尖叫:「啊……放我下來!放我下來!放我……』
因為赫晴鷲一把扛起這個該死的女人,往她家走去。
一鼓作氣走進米米的臥室,才重重地把她往大床上一摔。
「喔!痛痛……」米米皺著居,摸著屁股。
「哼,喝醉的人還知道甚麼叫痛哦?」赫晴鷲雙手交叉在胸前,臉色難看的冷笑幾聲。
「要……要你管!我喝不喝醉……都是我家的事!隔……你回你家啦!我要……睡覺了!」米米抱著枕頭倒頭便睡,打算來個相應不理。
「不准睡!在我把事情講清楚以前,誰都不准睡覺!」火氣被愈惹愈大的赫晴鷲乾脆彎下身子,一把拉開米米蓋在頭上的枕頭。
「你幹嘛啦?」想睡不能睡的米米也逐漸發起火來。
「我幹嘛?你才幹嘛咧,你一個高中女生三更半夜不回家,跟人家跑去喝甚麼酒啊!」赫晴鷥聞到她渾身酒臭,語氣更差上幾分。
「我心情不好不行嗎?心情不好就是想喝酒不可以嗎?」米米也乾脆坐起身來,充斥血絲的大眼睛日瞪赫晴鷲。
「當然不可以!女孩子家晚上在外面拋頭露面本來就很危險,何況還是一個喝得醉醺醺的女生。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險啊?」
望著米米還不認錯的抬高下巴,赫晴驚怒吼的聲音轉成威嚇的咆哮,在米米面前張牙舞爪的。
「你對我那麼凶幹嘛?」米米搞著耳朵,心裡很是委屈,她幾乎已經算不清楚最近以來這是赫晴鷲第幾次對她破口大罵了。
「誰叫你那麼笨!明明告訴你危險了,你卻還偏偏硬要往危險裡鑽!」他又吼她。
「危險……擔心我危險,你不會來找我哦?」米米低著頭咕噥。
「甚麼啦?」沒聽清楚的赫晴鷲語氣很差。
米米終於被激怒的抬高雙眼,瞬也不瞬地瞧著赫晴鷺,足足三十秒鐘。然後,她花了兩秒的時間深呼吸,一秒的時間抓緊手上的大枕頭,「知道我危險你為什麼不來追我?你為什麼不來?為什麼不來?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她抓著枕頭猛K赫晴鷲,打得羽毛飛散。
「米米!米米!米米你別打了,米米你住手啊!米米、米米……」
被這猛然降臨的亂棒給嚇傻的赫晴鷲,只能慌亂地企圖抱緊這個一打起人來就像發了狂的小潑婦……很疼啊!
她的力道……像要殺人!
「我不住手!我偏不住手!我恨死你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一個晚上,可是你沒來!你沒來!連個鬼影子都沒出現!為什麼不來!為什麼不來!你可惡!」米米仍脹紅著臉,不肯歇手。
赫晴鷲只好連人帶枕地將瘋狂的她整個攬入懷裡,有些驚喜地探問:「你……你剛剛說什麼?你說你……你等了我一個晚上?」
「不行嗎?」被鎖在懷裡不得動彈的米米,只好用眼神凶他。
「行!行!你愛怎麼生我的氣都行,就是別不理我,別不把我當回事,那就好了!」
奇異的是,剛才明明還被揍得滿頭包的赫晴鷲突然發現,此刻,他原本積壓滿腹的怒火全都消失不見了!
只因為米米的一句話,一句「在等他」,就足以讓他開心到飛上了天堂。
「是你不把我當回事吧!我跑了,你連理都不理我!」終於冷靜下來的米米窩在赫晴鷲懷裡,聞著她最熟悉的氣味,悄悄地又紅了鼻頭。
「我沒有不理你,我沒有不追著你去,只是學姐……」赫晴鷲話來不及說完,米米就敏感地又開始掙扎起來,她差點忘了那個害她和阿晴老是吵架的罪魁禍首了!
「哼!又是學姐!又是學姐!我最討厭她了啦!你那麼喜歡她,那你去找她好了,別管我了!反正你的女朋友是她又不是我,走開啦!」
「米米,你別亂動啦!」被米米的手肘連架了幾個拐子之後,赫晴鷲吃痛地低吼:「你聽我把話說完行不行啊?」
「我為什麼要乖乖聽你把話說完?你那麼愛說,去說給你的。女朋友。聽啊!」她朝著赫晴鷲扮個鬼臉,低頭又看見赫晴鷲身上那件該死的毛衣。
這爛衣服,你到底要穿幾天才滿意啊?那麼喜歡嗎?明明就醜得要死,給我脫掉!脫掉!我要拿去丟掉!不不!要燒掉!燒掉!」
火氣很大的米米乾脆動手拉扯起赫晴鷲的毛衣。
「怎麼又扯到我的衣服了咧?到底這毛衣哪裡惹毛你了啊?」赫晴鷲皺著眉,不懂米米怎麼這樣變來變去,弄得他頭都疼了!
「脫掉!」米米在他耳邊尖叫。
「喂!!你別脫我衣服啦!」赫晴鷲也著急地臉紅!天知道,以台北冬天的氣溫,他毛衣底下可是光溜溜哪!
「脫掉!我叫你脫掉你聽見沒有?脫掉這件爛毛衣!」或許是酒精正揮發出體外的能量替米米的任性加持了幾乎一倍的蠻力。
「不行啦!」赫晴鷲阻擋米米撕扯他的衣服,奮力護衛著他的裸體。
不過,米米到底是喝了一整晚的酒,現在又折騰得翻來覆去的……她胃的忍耐終於到達一個極限,只見她頓然住手——
畫面停格。
「怎麼了?」赫晴鷲立刻憂心地蹙起眉。
跟著,她本能地張口一哇 吐了赫晴鷲滿身。
「啊!」赫晴鷲不可置信地瞪著身上的嘔吐物。
反觀米米,吐光了胃裡搖搖晃晃的食物,很是舒暢;弄髒了赫晴鷲的毛衣,心裡更爽快!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她抱著肚子大笑了起來,卻又哇的一聲——吐髒了一地。
「米米!」
赫晴鷲慌得連忙把那個還掛著笑容、傻楞楞的米米拎進浴室的馬桶邊,輕順著她的背。
「還好嗎?還想吐嗎?統統吐出來會好一點……」
吐空了整個胃的米米,臉色蒼白地搖搖頭,人卻無法支力地直往地上溜,「我不吐啦,吐不出東西來了!」
她疲累地閉上雙眼,卻教一旁的赫晴鷲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他先扶米米回床上休息,跟著又硬逼米米灌下好大一杯熱茶,直到她臉色回暖,他緊縮的胸口才得喘息。
「都是我不好,明明知道你不舒服,還不由著你打我,對不起啊,米米……」
赫晴鷲望著米米,愧疚佈滿了他自責的雙眼。
而已經清醒許多的米米,歪著小小的頭顱,盯著赫晴鷲瞼上誠懇的歉意,第一次,她仔細發覺了自已深呼吸裡的捨不得……
「哎!你怎麼像個糟老頭一樣在我耳邊嘮嘮叨叨啊?好煩喔!我就說我好很多了嘛!」她凶巴巴地故作不在乎,只希望赫晴鷲不再難過。
「可是我……」但他卻無意放過粗心的自己。
「好啦,別再囉囉嗦嗦了,我真的已經沒事了啦!不信,你看……」為了取信於赫晴鷲,米米急忙又喝了大大的一口熱水,卻險些燙到。
「哇!好燙喔!」她咋舌,整張小臉全皺在一起了。
「哎呀!小心點,這茶本來就很燙,等等再喝好了!你嘴巴沒事吧?」接過米 米推向他的杯子,赫晴鷲小心翼翼地檢查了米米的唇,像在觸碰著他最珍貴的寶貝。
而備受呵護的米米,又悄悄露出她小惡魔的尖角,不懷好意地瞄著赫晴鷲現在——非脫不可的衣服看。
「我現在好一點了啦,可是阿晴,你的衣服剛剛被我吐到,好臭喔,快點脫掉啦!」
她甚至還故意捏著鼻子,假裝自己很受不了,「快點脫啦!我都要臭暈了,我看我又要開始不舒服了耶,我很不舒服耶……」
「你……頁的還假的啊?」米米誇張的動作教赫晴鷲霎時一楞,啼笑皆非。
「快……快暈了……」偏偏她卻還可以理直氣壯地繼續頑皮下去。
「你這傢伙,這衣服到底哪裡對不起你了啊?」
根本無須僵持,赫晴鷲早已投降,他翻了個白眼,卻無法不承認現在他身上的氣味連自己都受不了,只好莫可奈何地脫掉毛衣。
「這下子你滿出息了吧?」
米米歪著頭,笑嘻嘻,「還差一點點!」
接著,她伸出手挑起那件毛衣,跨下床,往臥室地板上那堆嘔吐物走去,然後,輕鬆放手,還伸腳在上面踩一踩、攪」攪……
本來打算要這樣離腳的,不過,米米想了想又有點不妥,於是,又再踹抹個幾腳,才總算甘心。
「喂,你幹嘛啊?那是我的衣服耶!」赫晴鷲慢了一步,搶救不到自己的毛衣,只好眼睜睜任它被摧殘。
「衣服?沒有了啊,現在這個很髒了啦!只能當抹布了啦!壞了啦!不能穿了啦!」米米攤攤手,總算露出盈盈笑臉,可愛得像個無辜的小天使。
「你真的很任性耶,這樣對待我的衣服!」赫晴鷲雖是皺著居這麼說,卻怎麼也藏不住他乍然望見米米微笑的好心情。
「你心疼啊?」她又裝起可憐兮兮的表情,博取同情。
「怎麼會!不過就是件衣服嘛,只是可惜了點,這件是新的耶!」
赫晴鷲聳聳肩,他是不明白米米為何會跟這件衣服八字不合,但如果知道毀了一件衣服可以喚回米米的笑容——
早說嘛!他連人帶衣服都奉送給米米隨意踐踏。
只是,鴨霸的米米真的很難取悅,整整開心不到三秒鐘,她又扮鬼臉,挑他的語病——
「可惜?哼!我看才不是因為新的所以可惜吧?是因為這是你【心愛的】學姐【親手】織的,所以才可惜吧!」
她夾槍帶棍的冷言冷語當場又把赫晴鷲打回原形——苦瓜。
「你幹嘛又扯學姐,這跟學姐甚麼……啊!等等、等等!」
赫晴鷲垂頭苦思了好幾秒,終於漂亮的瞳眸裡綻放出璀璨的星光,「我懂了,你吃醋啊?」
被說中心事的米米,不善偽裝的瞼蛋驀然通紅,偏偏嘴裡卻還死不肯老實——
「吃你個大頭鬼啦!我幹嘛吃醋啊?沒理由!你……這個自戀狂,少在這裡發瘋!」
「是嗎?」
明明挨了罵,赫晴鷲卻一點也無所謂,從頭到昆他都只是一 副勝券在握的模樣,賊賊的笑。讓米米看了更是滿肚子火——
「幹嘛笑得那麼討人厭啊?」
「開心啊!」捱了十一年的苦戀歲月,赫晴鷲頭一次興奮得幾乎想抱住米米轉圈圈。
反倒是米米,鼓著小嘴,說有多間就有多悶。
「開心甚麼?你開心,我可不開心!你喜歡學姐,我喜歡你,你們兩個是開開心心的,剩下我一個人,像個倒楣至極的傻瓜一樣,被你到處嫌東嫌西的。」
米米望著赫晴鷲臉都快笑裂的表情,心裡就好酸,喃喃自語地像個苦命的小媳婦。
「傻瓜!」赫晴鷲愛憐地凝視她受了委屈的表情,忍不住抓著她的長辮子搔她的蕃茄小臉蛋。
嘴一扁!「看吧,就說我像個傻瓜,你也這樣覺得吧!我可真傻啊,傻得喜歡上你,偏偏你又不喜歡我……現在我是真的甚麼都沒了,你給人搶走了,又讓你知道我喜歡你,連自尊也沒了,我以後可真的是孤伶伶啦……」
說著說著,米米可憐兮兮的眼淚又往下墜。
看得赫晴鷲也跟著心疼,「是誰說你會孤伶伶的啊?」
「不是嗎?你不是有了學姐,所以不要我了嗎?壞人!」米米邊哭邊指控。
「我怎麼可能不要你!我這一輩子從沒想過要其他……」赫晴鷲訝異地眨眨眼,他們之間……怎麼會產生這麼大的誤會啊?
「你騙人!你明明說我壞心眼又任性!」米米記仇可記得清楚了哪!
「你是任性又壞心眼啊。」赫晴鷲很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你還說!你還說!」米米氣得忘了掉眼淚,二話不說地又掄起粉拳襲擊這個老是不識相的赫晴鷲。
「別打!別打!我話還沒說完咧……」
赫晴鷲笑咪咪地輕輕包裹住米米軟嫩的小手,收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塞入他寵愛的懷裡。
「是是是!你是任性、壞心眼,又刁蠻、壞脾氣,愛計較又不懂事……但我就是喜歡這樣的你,喜歡得不可自拔,喜歡得不得了,喜歡得暈頭轉向,喜歡得失去理智,喜歡了十一年……」
「你……說你甚麼?」米米整個人都傻了,抬起紅通通的小白兔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瞧他。
「我說,米米,你真是個遲鈍的小傻瓜啊!」歡歡喜喜地擰了米米的鼻子一把,赫晴鷲禁不住想逗她。
米米連忙搖頭,「不是罵人的部分啦!是後面……」
「後面甚麼?」他裝傻。
「就是……就是……」
米米難得扭捏了好一會兒,才面紅耳赤地低聲咕噥:「我剛剛明明聽到你說你喜歡我的,現在又想抵賴!」
「說甚麼啊?說大聲點啊!」赫晴鷲還在玩。
搞得米米翻臉生氣,「算了!不喜歡就算了!我才不稀罕!」
她掙扎著要離開,卻一不小心地給人啄了一下唇,「啊!」她反射性地抬手搗著嘴。
然後,皺眉,「你幹嘛?不喜歡我還偷親我!」
「偷親你?我有嗎?」倒是赫晴鷲一臉——的表情,稀鬆平常地攤攤手——否認。
唰——的火氣陡升。
「還不承認?!」只見米米雙手叉腰,臉色狂怒地準備跟他拼了,「你的嘴巴明明沾了我的唇——」膏。
只是,話沒能說完,赫晴鷲就宛如狂風暴雨似地壓倒她——搶了她的唇、偷了她的聲音,連呼吸!都得暫時休息。
直到兩人都氣喘連連,直到火苗怏抵擋不住之前,赫晴鷲才硬生生拔開些距離,卻仍絲毫離不開米米的,改用他粗糙的指尖細細描繪她瀲艷誘人的櫻紅唇瓣,低回的嗓音在她的耳邊輕輕喟歎:
「我愛你,米米……我愛你,我愛你,這句話,你要我說幾百次幾千次我都甘願……」
然後,經過十一年的漫長等待之後,赫晴鷲終於在米米臉上看見絕美的笑容,唯一、專屬於他的笑靨。
「我愛你,阿晴。」米米的聲音小小的,臉紅紅的,心跳撲通撲通。
剎那,赫晴鷲卻覺得眼眶濕濕的,但他有太多的不確定,不確定自己的好運氣,更不確定米米的心。
「你……確定嗎?米米,我可以忍受你不愛我,卻不能忍受你哄我。」
米米眨眨天真的瞳眸,忍不住伸手摸摸阿晴的臉,「阿晴,你在哭嗎?」
「米米,我的愛很自私的,不能分給別人的,你懂嗎?我受不了你喜歡我哥……又喜歡……那麼那麼多該死的男人的。」阿晴專注地盯著米米。
「你是說,如果我愛你,就不能喜歡別人?」總算,米米抓到問題的重點了。赫晴鷲認真地點點頭,然後,心痛了起來……
因為米米居然還正襟危坐地仔細考慮了起來。天!這傢伙上一秒鐘才剛剛說過「她愛他」的啊,既然愛他,那到底還有甚麼好考慮的啊?尤其,此刻她居然還好意思露出很為難的表情!害得赫晴鷲當真有種想 一把捏死她的衝動!
沉寂了好一會兒,這位花心小公主終於開尊口:「好吧。」
「甚麼好吧?」赫晴鷲困惑地不懂米米的立忌思。
「不能喜歡其他的帥哥,很吃虧耶!尤其還不能喜歡寒哥哥……嘖嘖!怎麼算都好像很不划算耶。」米米面有難色。
「你!」赫晴鷲的眼睛瞪得好大,他想看看這個女人到底還可以無情到甚麼地步!
但米米卻毫無所察地歎了口氣:「可是,如果不能喜歡阿晴……我會痛。」
「痛?」
這下子,赫晴鷲的雙目狠歸狠,總算是少了點煞氣。他在考慮要不要原諒這個臭米米。
「嗯!」米米凝眸對視著他,「這裡會好痛、好痛,痛得想哭,痛得受不了,痛得連呼吸都不想要了……」她誠實地指著自己的心臟,眼眶又悄悄滾上一圈紅。
赫晴鷲傻得連嘴巴都合不攏。
「所以,如果我只能選一樣,那麼,我不要寒哥哥、不要別人,只要阿晴,我只要阿晴就好!」
好不容易說完,米米立刻抽抽噎噎地趴到赫晴鷲懷裡。
而他,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總之,腦子一片空白的他,只記得用力抱住米米,抱得好緊、好緊……
然後,決定這一生,再也不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