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萬金虎視眈眈地監視下,江離亭和陸勝原為婚事而忙碌準備。
兩個月後,盈兒滿十八歲,在一個下著大雨的良辰吉時,正式嫁到江家。
一落轎,地上正好一個水坑,媒婆才喊著「不要踩水了」,盈兒一雙紅繡鞋已用力踏下,踩濕鞋襪,濺起好高的水花,連裙擺也弄濕了。
反正已是瞠進巨浪幫的渾水,還怕這一小灘污水嗎?
新房中,盈兒的臉蛋藏在紅頭巾之下,她看不到未來,只能看到十隻被絞得紅腫的手指。瞧著指甲上塗著紅艷艷的蔻丹,她眼睛一酸,隱忍一天的淚水忍不住簌簌地流下。
淚水一定洗壞了臉上厚厚的粉妝,但盈兒不管了,也許待會兒江離亭見到會不高興。哼!不高興就不高興!他早就知道她不喜歡他,而她也是為情勢所逼,迫不得已才嫁給他,他怎能期待她的新婦笑容?
他出的是什麼鬼主意?娶她就是保護她?不可能的!他之所以要娶她,不外乎乘人之危,滿足他一己的-望。
在江家屋簷下,他還能遵守不碰她的諾言嗎?她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淚,把一片上好的紅緞糊上白花花的粉漬。
門外有腳步聲接近,江離亭的聲音響起,「你們兩個丫頭怎麼守在這兒?不進去陪七奶奶聊天?」
「是她……她要我們出來的。」
「哦?我的新婚妻子在裡頭玩什麼花樣,要給相公一個驚喜?你們忙了一天,下去休息吧!」
江離亭打開門,仔細地下了門閂,背著手,慢慢踱到裡間,果然一眼望見一身喜氣的新娘子坐在床畔,那個瘦弱的身影,正是他想保護照顧的小佳人呵!
「盈兒妹妹,累壞你了!」他走上前,輕觸她的紅頭巾,見她身子微顫,柔聲笑道:「別怕,我是你的離亭哥哥。」
站在她身前,聞到她的脂粉香味,他湊鼻到紅頭巾上,「嗯!庸脂俗粉,你還是不要塗粉抹臉的,徒然遮掩了原來的清香。待會兒我替你擦臉,恢復你清清秀秀的臉蛋。」
他坐到她身邊,感覺她顫抖得更劇烈了,見她捏著紅腫的指頭,他心一疼,畢竟她不是心甘情願嫁過來的!
輕輕揭了頭巾,粉頸低垂,卻是淚痕縱橫,神情哀切,睫毛上猶沾著晶瑩的淚珠,隨著身子的輕顫,淚珠如斷線珍珠,又是一顆一顆滾落。
「唉!盈兒!你該不會是喜極而泣吧?」江離亭逗著她,摺起紅帕,想為她揩拭眼淚,但盈兒身子一縮,避開他的手。
江離亭自討沒趣,只好又自顧自地道:「是娘子怕羞嗎?來,我幫你把鳳冠摘下。」
他先取下自己的帽子和紅花,解去身上的累贅,靠得盈兒更近了,而盈兒只能低下頭別過臉。
「我拿了。」江離亭輕扶著盈兒的鳳冠,緩慢地從她頭上拿起,幾縷髮絲被牽扯而起,他一手拿著鳳冠,一手輕輕撥開了。
盈兒可以感覺他動作的輕柔,也感覺他前所未有的柔情語氣,但她就是不喜歡這個人,她就是討厭他的輕佻,更恨他的落井下石。想到一輩子將葬送在暗無天日的巨浪幫裡,她就好恨!
「盈兒妹妹,你為什麼還在發抖?」江離亭把鳳冠放在桌上,到水盆前擰了一條巾子,「唔!這水還是溫的,來,我幫你擦擦臉。」
手還沒碰到她的臉,盈兒突然叫道:「別碰我!」
江離亭的手停在空中,「這……我可為難了,不碰你,要如何擦掉你臉上的殘妝?」
「你說過你不會碰我,這麼快就忘了嗎?」
「我……我只是幫你擦臉嘛!」原是想逗她開心,這才用一貫的玩笑口氣和她說話,怎知這次她真的生氣了!
算了,壞人做到底吧!江離亭又伸手向她臉上抹去,「就算你不幸嫁給我也不要這麼激動嘛!看!哭成一張大花臉。」
盈兒立刻搶過手巾,用力在臉上擦拭,抹掉厚粉,拭去胭脂,擦了又擦,把一方潔白的巾子擦成一塊花布。
看到她擦得滿臉通紅,江離亭忙叫道:「好了,好了,快擦破臉皮了,我嬌滴滴的小妾可不能破相喲!」
「破相又如何?反正你只是要我的身子!」盈兒終於抬起頭來看他,眼裡滿是恨意。
「得不到你的心,要你的身子有什麼用?」江離亭拿過巾子,亦是定定地看著她。
盈兒心頭一震,因為她看到一對疼惜的眸子,那眼裡寫著專注。不是往常的輕浮,也不是在梨香院裡的笑臉,他是認真的嗎?不,他不可能認真,他向來就是一副大情聖姿態,任何肉麻話都講得出來,她又何必把他的話當真!
可是,眼前的江離亭是如此陌生,陌生到她以為是嫁給另外一個人,一個願意愛她、呵護她的好男人……
事與願違。盈兒低頭抹淚,不再說話。
江離亭愣愣地望了她好一會兒,這才回神過來,「該睡了。」
盈兒坐得直直的,一動也不動,等待最難堪的時刻到來。
出嫁前,娘親還是告訴她夫妻閨房情事,因為爹娘也不相信,孤男寡女獨處一室,江離亭怎可能遵守不碰她的承諾?
娘哭著跟她說,嫁給七少爺,已是最不得已的上上策,總比跟著又醜又兇惡的大少爺好。七少爺是幫她,也是幫她娘家!
盈兒又流下眼淚,如果她的犧牲能換來全家的平安,她是願意的。
「哎呀!」江離亭忽然大叫一聲,「你的鞋還是濕的,來,我幫你脫鞋洗腳,讓你睡個好覺。」
他說著便端過水盆,又拿了一條乾淨的巾子,蹲到床前。
盈兒不知道他要玩什麼花樣,難道這就是所謂「前戲」嗎?
江離亭蹲在她身前,先是捧起她的左腳,脫下她的紅繡花鞋,再扶著她的小腿,慢慢褪下白襪,隨著布履的滑落,一隻柔軟細白的腳丫呈現在他眼前。
小心翼翼捧住纖弱的腳掌,他不禁輕喟著,「好!自然天成!可惜冰冷了些。」說著便把她的左腳放下,再去脫右腳的鞋。
盈兒任他擺弄,內心激烈交戰,過去她對江離亭沒大沒小,頤指氣使,如今冠了夫妻名份,她卻沒了反抗他的勇氣。
兩腳忽然暖和起來,原來他把她的雙腳放入溫熱的水盆中,再用巾子搓洗著,「盈兒,穿了一天濕襪子,寒氣都跑進身體,泡泡熱水驅寒吧!」
手握精雕細琢的腳掌,好像是白玉凝脂,又像是冰砌雪雕,他輕輕讚歎一聲,再也難抑疼惜愛憐,忍不住低頭親吻那滑柔的腳背。
「江離亭,你不要臉!」隨著驚罵聲,她飛快一踢,正中他的下巴。
聽到這一句話,江離亭習慣地摸摸臉,「我的臉還在啊!哎喲!好痛!」
他又揉一揉下巴,「臉歪了。」
盈兒將腳縮到床上,眼裡滾著驚嚇的淚珠,「你敢過來,我再踢你!」
江離亭起身,竟又往前靠近,「盈兒妹妹依然力大無窮,看來我注定被你欺負了。」
「你不要過來!」盈兒縮進喜床的角落,顫抖著,「我……我會殺人。」
「哇!好兇惡的小娘子,我死了可就沒人保護你了。」
「我不要你這種保護!」盈兒哭道:「江離亭,你卑鄙下流,毀我清白,可惡!可恨!江家沒有一個是好東西,老的小的全是大壞蛋!為什麼雲中飛不來殺死你們全家?他早就該殺你們了!你們全部死掉,爹和我也不用再受氣了!」她越哭越大聲,順手丟出一個枕頭。
江離亭接住了,輕歎道:「你就那麼討厭我?想我死?」
「對!你江離亭下十八層地獄,你爹到第十九層,你大哥下到第八十層!」
江離亭吁了一口氣,「還好,我不是最壞的壞人,以後比較好超生。」
「你最好轉世當豬!」她又拋出一個枕頭。
「不要摔了,這繡花枕軟綿綿地,挺好睡的,來,還你一個。」江離亭放回一個枕頭,手上仍抱著一個。
盈兒握緊拳頭,神態緊張,心想他若敢上床,她就和他拚命。
「我怕了你!」江離亭搖頭失笑,「我還要我的小命哩!不過,今夜我們總得做做樣子,我到外房睡,明天起我就會回梨香院的幽竹居,以後你一個人睡,不要害怕喔!」
盈兒的手放鬆了,但仍戒備地盯住他。
他深深地看進她的眼,「盈兒,你放心,我會遵守諾言。」
-句話,徹底瓦解她所有的防備,她緊繃的神經完全鬆懈。江離亭壞是壞,卻從來沒有騙過她,雖然他剛剛偷親她……
她被他偷親過幾次了?小時候的算不算?恐怕不下幾百次了。
當夜,江離亭在外間打鼾,盈兒輾轉反側,腳掌似乎還有點麻癢,於是她弓身彎腳,以手輕撫他親過的地方。
摸著摸著,心底湧上一股暖意,她終於安穩地睡著了。
好夢正酣,盈兒被用力搖醒,「盈兒妹妹,醒醒,快要睡成大懶豬了。」
盈兒跳起身,「江離亭,你做什麼?乘機非禮我啊?」
「去見我娘啦!她還要帶你去拜見其他六個夫人。」
「你家好麻煩喔!」盈兒抱住被子不放。她已經兩個月沒睡好了,還想再睡。
「我家的規矩啦!江家人口眾多,見面總要打個招呼,所以要先拜會認識一下,此外,我還有十二個未嫁的姊妹,六個哥哥共二十八名妻妾,四十五名孫子女,你也要認識認識。你加加看,我們江家一共有幾個人?」
「江離亭!」盈兒一下子清醒了,「不必考我計算,反正我不是你家的人。咦?你手上拿著的是什麼?」
江離亭揚了揚手上的白巾,「也是我家的規矩啦!你不用管。」
盈兒已看到白巾上的血紅斑點,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沒好氣地道:「不知道哪只可憐的雞鴨,拿來當我的替身。」
「是一隻鹿。」
「江離亭,我姓陸,你就找一隻鹿,那我也會去找幾段『姜』,剁個爛碎。」
「姜爆山鹿,好吃。」江離亭笑著退開數步,「快起床梳妝打扮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衣衫不整的模樣呢!」
果不其然,一顆枕頭飛了出來,就聽到盈兒氣呼呼地,「江離亭,你給我出去,你要是敢碰我,我就天天剁姜,再塞到你的嘴巴裡。」
江離亭抱住枕頭,心裡稍感安慰,總算看到盈兒恢復本性了。會哭的盈兒還真不像她,會和他鬥嘴皮子的盈兒,才是真正的盈兒。
兩人來到七姨娘房裡,還沒行禮喊娘,七姨娘就一逕地叫著,「離亭,你大哥出事了!」
盈兒喜道:「那頭豬死了嗎?」
七姨娘高興地拉著盈兒的手。總算找到同仇敵愾的知音了,踹倒老大一直是她的心願,說不定她的離亭兒就能接掌船隊產業。可她一歎,「可惜他沒死,是他沉了一艘船。」
江離亭大叫,「船沉了,爹豈不心痛死了?盈兒,一艘貨船造價多少啊?」
盈兒笑逐顏開,「基本造價是五千兩,還不包括維修,添什麼機關、裝火炮的!而且船沉了,船夫不必上工,巨浪幫還是得照契約付工錢,如果船上有貨,那就更慘。呵呵!這次巨浪幫虧大了。」
好不容易,盈兒終於又笑了!江離亭心中一熱,只要她開心,他願意做任何事。
七姨娘道:「聽說是有一批貨,就是桑天涼大人的家當啊!」
江離亭道:「桑天涼?他最近告老還鄉,貪污三十年的家當可不少,他怎麼上了大哥這艘船?」
盈兒道:「你大哥壟斷船運,又和官府來往密切。照往例,大概又是免費托運。哈!誰教桑天涼貪小便宜,省了船費,賠了家當。」
七姨娘繼續搬出她所聽來的消息,「老大已經派出人手打撈,也許還能撈出珠寶骨董,可是一些字畫、銀票、契據,八成完蛋了。」
江離亭疑道:「沒風沒雨的,怎麼會沉船?」
「是雲中飛啦!」
盈兒眼睛條然轉亮,她興奮地拉住七姨娘,「是雲中飛?是他?」
「對呀!聽說最後沉下的旗桿上畫著一朵雲,好多人都看到了。」七姨也好興奮,原來媳婦跟她英雌所見略同。
「痛快!一箭雙-!」盈兒興高采烈地。總算,雲中飛知道江萬金是個惡人,幫她出一口氣了。
江離亭神色凝重,「娘,你從哪兒聽來的?」
「是小春,她一早就在廚房聽到消息,現在又去打聽後續發展,哎——她回來了。」
丫鬟小春蹦蹦跳跳的進來,三個女人立即圍成一圈,只聽見小春吱喳地道:「桑天涼要大少爺賠錢,吵到巨浪幫總舵,老爺托病,躲在五夫人那裡……」
七姨娘哼了一聲,「原來跑到她那兒了!」
江離亭插嘴道:「娘,我得去總壇看一看,說不定能幫上什麼忙。」
盈兒白他一眼,「去撈只花瓶吧!」
七姨娘讚歎著,「這孩子為了巨浪幫,實在太辛苦了,可恨他老爹只給他一間梨香院。小春,還有呢?」
三個女人又開始熱烈討論,言語間儘是雲中飛,表情口氣充滿無限崇敬,六隻眼睛同時散發迷幻的光芒。
江離亭掩門離去,見外頭無人,忍不住張大嘴,抑聲大笑,再快步向巨浪幫總舵而去。
盈兒又回去梨香院教算術,但她不再去帳房,算算日子,等教完除法運算,讓姑娘們懂得簡單的算術,她也該離開了。
只是不知道他們陸家遠走高飛後,江離亭如何向他爹交代?
算了!盈兒踢著石頭。江離亭欺負她太多年,是該他彌補虧欠的時候了。
***
盈兒下午留在梨香院幫浮香、疏影作功課,順便教她們認字,後來天晚了,梨香院忙了起來,沒有人幫她找轎夫,她只好隻身回去江府。
轎夫是江離亭為她安排的,怕她一個人獨行,路途中會發生意外。
怕什麼?江萬金為了沉船事件弄得灰頭土臉,怎還會記得她?
繞過梨香院側門,驀地從黑暗牆處冒出一個人,使勁抱住盈兒,「小辣椒,終於讓我等到你了。」
盈兒大驚,拚命掙扎,「大少爺,你放開我,否則我要叫救命了。」
「叫啊!」江萬金嘟著肥唇,想要一親芳澤,「乖,別動嘛!」
盈兒用力甩著頭髮,遮住噁心的豬頭,大喊著,「救命!救命啊!」
「別喊了!梨香院的人都在前頭忙著,沒人會聽到,走!跟本少爺回去。」
說著,就要拖她往暗處去。
盈兒嚇壞了,腳板撐著地面,「我是你的弟媳婦,你……你不可以……」
「什麼弟媳婦啊?」江萬金握住盈兒的雙腕,用力一撐,將她雙手分開貼在牆上,湊近她的臉,「你房裡的丫鬟被我收買了,老七那個傻瓜至今還沒碰過你,既然他不想吃辣椒,當初何必跟我搶呢?」
盈兒動彈不得,別過了臉,兩腳猛踢,「江萬金,你快放手,救命啊!」
江萬金的身體靠緊盈兒,一隻腿抵住盈兒兩條腿,嬉笑道:「還是你想在這裡玩呀?夜黑風高的,倒也緊張刺激。」
為什麼沒人聽到她的呼喊呢?盈兒驚懼萬分,更加拚命反抗,只能不斷地喊救命。
「小辣椒,我想死你了。」江萬金抱住盈兒,想要撕她的衣服。
「咚」一聲,江萬金的頭上被敲了一拳,頭痛欲裂。他立時鬆了手,怒氣沖沖地轉過身。「什麼人?」
和他對面站立的,是一個頎長的瘦黑人影,在遠處燈光的照映下,那人一身緊身黑衣,連臉上也套著黑面罩,顯得既詭異又神秘。
「你見不得人嗎?」江萬金一腳就踢過去,那黑衣人卻是輕輕一閃,江萬金踢個空,大屁股重重地摔落地面。
盈兒乘機挪移腳步,想要逃開,江萬金看到了,伸手去拉她的腳,可黑衣人動作更快,左腳一彈,往江萬金手掌踩下,頓時聽到一聲殺豬似的慘叫。
盈兒踉蹌跑出幾步,回頭見那黑衣人踢向江萬金,只見江萬金碩大的身軀飛起,摔離盈兒更遠了,又是幾聲豬叫。
「快走!」那黑衣人發出低沉的兩個字。
盈兒沒頭沒腦地跑著,猛一回頭,「多謝救命,你是?」
黑衣人沒有回答她,卻是到江萬金面前,用腳掌在地上畫出一個不規則的圓圈。
江萬金驚叫著,「雲……雲中飛!你是雲中飛!」
仍是那低沉平板的聲音,「再敢欺人,殺無赦!」
「喂!你還欠我一艘船!」江萬金想到他的船,想到賠給桑天涼的二萬兩銀子,想到他損失的生意,立時怒從中來,猛跳起來向前撲去。
雲中飛又是輕輕一踢,把江萬金踢到遠遠的暗處。
盈兒驚魂未定,可一顆芳心欣喜若狂。雲中飛!她看到雲中飛了,她的夢中英雄來救她了!
修長的身材、孤傲的氣質、低沉的嗓音,一切跟她想像的一樣,只可惜看不到他的真面目。
「雲大俠!」才叫一聲,雲中飛已經長身縱躍,消逝在牆椽屋瓦之上,無聲無息,若非江萬金還在哀號,彷彿未曾發生過任何事情。
盈兒恍恍惚惚地,回到梨香院的大門,不敢再隻身回去。
坐在門口的蔡掌櫃見她披頭散髮,臉色蒼白,忙扶她進去,「七奶奶,七奶奶,你怎麼了?」
「嘿!雲中飛!」盈兒癡癡笑著。
蔡掌櫃急道:「紫薇、疏影,你們兩個沒事,快帶七奶奶進去休息。阿東,七少爺呢!快叫七少爺!」
幾名等候入座的客人見了盈兒,莫不詫異,梨香院何時出了一個瘋瘋癲癲的姑娘?
阿東道:「七少爺說他肚子疼,在幽竹居休息,叫我們別吵他呢!」
盈兒講話了,「你們別吵他吧!我告訴你們,雲中飛剛剛救了我。」
「哇!」眾人驚呼四起,幾個姑娘已圍住盈兒,「盈兒姊姊,快說,快說。」
盈兒攏了攏亂髮,眼睛發亮,開始手舞足蹈地談起方纔的驚險,越說越精采,還不忘加油添醋一番,眾人聽得目瞪口杲。
蔡掌櫃一聽到大少爺還躺在巷裡,嚇得快喚阿東去抬,有人則搶出去看那一朵雲。
有的姑娘唱完曲子,也跑出來聽。還有的客人聽到雲中飛,乾脆不聽曲、也不吃菜了,跑到前廳聽盈兒講故事,然後再到外頭一睹「一朵雲」。
當盈兒講第三遍「盈兒歷險記」時,江離亭也來了,他看到她平安無事,臉上浮起微笑,吩咐蔡掌櫃為她備轎,叮囑務必安全送她返家,隨即離去。
而盈兒仍滔滔不絕地講述雲中飛的事跡。今晚的梨香院,不只琴弦——,歌聲清越,還有一個說書人,欲罷不能地說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