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雪翎陪著客人從餐廳出來,行經環河南路,只見一群人不知在圍觀什麼,交頭接耳十分熱鬧。她從旁走過,只聞有人議論紛紛著:「紅色跑車耶!燒了真可惜!」
「聽說車子是爆炸燃燒的,不知道車主燒死了沒?」
何雪翎好奇地瞥了一眼,只看到被警方圍住的警示線中東一塊、西一塊焦黑的車體。
當她與客人快離開人群時,又聽到一句:「這不是車上有爆炸物,就是汽油爆炸燃燒的,警方還在調查失事原因。你看車號是七四七四,諧音念起來不就是去死去死嗎?」
何雪翎一顆心突然絞痛起來,那不正是湯奕龍那輛跑車的車牌號碼嗎?前面的英文代號是不是也一樣呢?
她對客人低咕了一下,回過身跑去證實,見那塊車牌已斷裂,唯有數字,英文字母部分不知爆彈到何處了。
她心底開始有一種不祥的感覺,七上八下惴惴不安,送走了客人,立即買了份報紙翻閱,沒看到報導有關汽車爆炸事件,她吁了一口氣;但也同時表示,環河南路這樁爆炸案件還未登載。
她煩憂極了,自己竟粗心地未曾留下湯奕龍的電話號碼,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與他聯絡?
回到店裡,她無心午睡,獨自喝著問酒。直至下午三點多,官天麒拿了份晚報,一進門就嚷著:「你還是克傷他了。」
何雪翎倏地跳起。「你說什麼?」
官天麒把報紙攤在桌上。「你自己看。」
何雪翎一看標題,臉色驟變,身體有點支撐不住地搖晃著,官天麒見狀即時扶住。
「雪翎,你沒事吧!」
她心如刀割。「怎麼會這樣?我們才剛復合,他就出事了!」
昨天才與湯奕龍恩愛有加,今日卻聞他噩耗,難道是因為與他結合才導致這場災難?可是,自己的八字與他相合呀!義父曾說她命中注定要嫁給像他這種屬性的男人!難道義父的功力不夠,失算了?
事發突然,何雪翎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昨天他向自己求婚,自己卻一口回絕,如今他反而出事了。
他還說他當老闆,她是老闆娘——言猶歷歷在耳,然而,一夜之間全變調了。
何雪翎再度閱讀那則駭人的新聞,報紙上很清楚地報導車主已送醫院急救,但車禍現場據警方的調查與測量,車主僅頭部輕傷,且由他受腦震盪的情形來看,可能是在獲知車上有一顆小型炸彈且爆炸那一剎那緊急跳出車外,不幸撞到安全島的大樹,導致昏迷不醒;因爆炸波及數輛無辜的車子,這件案子,警方繼續在追查中。
「炸彈?奕龍車上怎麼會有炸彈?」
何雪翎覺得事有蹊蹺,想起昨天老哥的怪異表情,使興師問罪:「老哥,奕龍不是我克的,是有人害他的。」
官天麒神色緊張。「哦!會不會是黑道的兄弟向他尋仇?」
「我看不像!我跟他聊過之後,知道他不是黑道人物,況且他出獄後,和以前賭場的兄弟早已不打交道了。」
「那麼,還會有誰找他麻煩?」官天麒佯裝沉思樣。
何雪翎質疑的眼光射向他。
「這就是我要問你的原因,你跟他是拜把兄弟,可是現在又水火不容……」
「你懷疑是我害他的?」官天麒借惱怒來掩飾自己的心虛。
「我是想……聽聽你的判斷!」何雪翎怕他狗急跳牆,緩下口氣。
「假如不是黑道的尋釁,那我就不知道誰會害他了!你別問我,這種事算不準,無從判斷!」
官天麒被問急了,翻臉不悅,一臉蒙冤的神態,拂袖而去。
「到底老哥有沒有害湯奕龍?」
何雪翎見官天麒死不認帳,毫不心虛的樣子,反倒質疑起自己來,看來只有問湯奕龍才知曉真相。
而眼前最重要的是,她必須趕赴醫院探望湯奕龍的傷勢;於是,她放下酒杯,拿了皮包就衝出門了。
醫院的病房中,連郁芳心焦如焚地踱來踱去,不時看著病床上還在昏睡的湯奕龍。
「唉!好端端地,怎麼會發生這種事?」連郁芳慨歎。
她看著生龍活虎般的湯奕龍一日之間變成安靜的病人,想起何雪翎看到他這樣時不知該將如何?
「啊,我居然忘了通知何雪翎!」
連郁芳起身出去打電話,響了半天沒人接,在走回病房之際,瞥見何雪翎匆促推開病房的門。
「雪翎…」
何雪翎滿面愁容。「我是看到報紙才知道這件事。」
連郁芳拍了拍床上的湯奕龍。
「醫生說他因為頭部受到撞擊,會暫時引起意識障礙,也就是說他有一段時日會喪失記憶。」
「失憶症?」何雪翎叫道。
連郁芳點頭。「嗯,醫學上叫健忘症,不是一般人所謂的健忘。」
「會失憶多久?」
「不曉得,醫生說經過一段時日後,有時會因某種特殊原因或外來因素刺激,促使記憶力恢復。」
何雪翎靠近床邊,執起湯奕龍的手,喊著:「奕龍,你快醒來,千萬別忘記我啊!」
可是,頭上包裹著紗布靜睡的湯奕龍毫無反應,一點也沒知覺似的。
「雪翎,不要擔心,吉人自有天相,奕龍大難不死,相信他也會因為你而有生存下去的意志,他對你的感情勝過以前對我,在他腦子裡絕不會對你失憶的。」
連郁芳的安慰讓何雪翎深受感動,本來她還顧慮湯奕龍會不會和連郁芳舊情復燃,想來顯然是自己多心了。
為了照顧湯奕龍,何雪翎不礙不犧牲白天兼職生意,夜間就由醫院的護士看顧。
在她專心、誠心的呼喚下,湯奕龍終於在住院三天後甦醒了,醫生檢查他的狀況後,交代再過五天就可以出院回去休養。
何雪翎興奮且驚喜地叫著他:「奕龍,是我啊,我是雪翎啊!」
湯奕龍並沒有理她,只是詫異地望著。
「小姐,別叫那麼大聲,病人剛醒過來,還是需要安靜的。」護士警告她並向湯奕龍解釋他住院的來龍去脈。
何雪翎這才輕聲細語地:「奕龍,我好高興你終於醒來了,過幾天我帶你回去店裡,以後我要你和我同住。」
湯奕龍似乎不認識她,眼珠子直愣愣地望著她,一臉惘然。「你是誰?」
何雪翎著急起來。「奕龍,你當真忘記我是誰?我是雪翎,是你的愛人,是你想要娶的妻子呀!」
湯奕龍更加迷惑了。「我不記得你,我感覺自己的心似乎許給一個女人了,你要嫁我,難道這是飛來艷福嗎?」
何雪翎啼笑皆非。「奕龍,你的心就是許給我的,我會嫁你,但是要等你恢復記憶之後才行,為了我,請你努力回想過去的事。」
湯奕龍聽話地閉上眼,頃間,臉上冒出冷汗,一臉很痛苦的表情,然後睜開眼,直搖頭。
「不行,我什麼也想不起來,一想頭就痛。」他撫著頭部左側包著繃帶的傷處。
「哎,別亂碰!小心傷口發炎!小姐,你別操之過急,在醫院裡,通常病人不容易記起事物,等他回到熟悉的家裡,情況會有所改善的。」護士再度警示。
何雪翎無奈地點頭,唯有耐心等候了。
湯奕龍卻微笑地望著何雪翎,像在審視,又像在搜尋,想找出熟悉的影子,偏偏什麼也想不起來。
五天後,何雪翎替湯奕龍辦理出院手續。
「本來我想接奕龍回家照顧,不過看來由你照顧或許能促使他早日恢復記憶,明天我再把他所有的東西送來。」連郁芳表示。
「我一定要讓奕龍記起我們的事。」何雪翎鼓舞著自己,給自己信心。
因湯奕龍已經失去記憶,她不得不重新介紹老哥與許心盈給他認識。
官天麒見失憶的湯奕龍一反昔日的粗魯,變得溫柔有禮,心底閃過一絲歉疚,想說出實情,繼而一思說了也無用,遺憾已造成,說出來只會使義妹加深對自己的恨意。
既做錯就讓它錯到底吧!自己本意就是想讓湯奕龍一命嗚呼,誰知他福氣大,逃過這一死劫!這下子可好,義妹把他直接帶回店裡,表示湯奕龍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已不可動搖了。
「看來拆散不了他們了。」官天麒在心底遺憾仍不甘心著。
「喂,老哥,你在想什麼?」
「哦,沒有。」官天麒避開義妹的盯視。
「老哥,我告訴你,你如不善待奕龍,我就不客氣地攆你走哦!」
「見色忘兄,他對你當真那麼重要?」
許心盈補充:「那當然,當你視所愛的人為生命中的一部分時,不僅會照顧他,還想保護他,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
何雪翎同意地圍著湯奕龍的脖子,在他臉頰上輕輕一點,著實令湯奕龍受寵若驚,臉上迅速地竄紅。
許心盈捕捉到這一幕取笑他,「哈,沒想到過去豪情萬丈的你,失憶之後反而害羞溫柔多了。」
湯奕龍摸著發熱的臉頰,訕訕地:「我好像有第一次被親的感覺。」
許心盈和何雪翎看著他害羞靦腆的窘狀,不由得捧著肚子大笑,但何雪翎心裡則是五味雜陳。她和湯奕龍的關係豈止親吻而已,可是偏偏他失憶了,記不起從前兩人纏綿時的情景,她突然覺得湯奕龍的心離她好遠。
「以後我會溫柔得讓你早點記起以前我們在一起的感覺。」
何雪翎深情地牽著湯奕龍進房去放置行李。
冷眼旁觀的官天麒,見義妹對湯奕龍的如此寵溺而溫柔,心裡極不是滋味,只有按捺住爆發的情緒。此時他說的話沒有人會聽,尤其是何雪翎,滿心都充塞著與湯奕龍的甜蜜,哪容得下他,反而造成他對湯奕龍更加妒恨。
許心盈見狀,心知肚明,倚向他,低聲道:「算命的人心胸應該寬闊些,不能為了得不到的東西懷恨妒忌。」
官天麒皺眉瞪眼。「算命不過是個行業,算命的人也是普通人,也有七情六慾啊!」
「你說的固然沒錯,但算命者應稍具先知先覺的能耐,如果不先知,也該有自知之明,什麼是你的,什麼是別人的。」許心盈溫和地排除他心裡的固執。
「你在教訓我?」
「看看別的女孩,不要把眼光只停留在雪翎的身上,好不好?」她暗示道。
官天麒搖頭。許心盈這陣子改變很多,穿著活潑,髮型也剪得輕俏,整個人看來亮麗出色,一度曾吸引住他的目光,尤其她罵聲燕語,聽了心胸為之舒坦,然而他的內心卻依然固執地迷戀著義妹。
許心盈見他有所堅持,不便再強行說服,識趣地離去,可是她心中卻浮起一股失落感。
凌晨三點,店裡打烊了,何雪翎回到房中,見湯奕龍已經睡著了,而且是佔據她的床中央,一時不知該叫醒他,還是讓他繼續睡。
剛出院的他,作息仍十分規律,無法如她日夜顛倒。況且他的頭傷剛復原,她也不願令他太過操勞,特意叮嚀他乖乖待在房裡休息,甚至抽空刺激自己抓回一點記憶。
端視著睡態安詳的湯奕龍,何雪翎實在不忍心吵他,想著分開那段時日,他的影子早已深植腦海中,只是自己沒有勇氣去面對;而後剛要全心面對接受他的感情時,卻又遭逢他喪失記憶的意外,幸好他沒有生命危險,仍然在她身邊,否則將是她一生的遺憾。
輕觸他的臉頰、他的胸膛,忽然有一股激動在她體內騷動起來,想起這具溫熱的軀體曾在她身上留戀不已,如今卻安謐地躺在她的床上,真想把他喚醒,和他共享鴛鴦之樂。
「哦,在他未恢復記憶之前,這樣做可能會嚇到他,還是打消念頭吧!」
她換了睡衣,靜靜地縮躺在床邊,湯奕龍佔據了床的大部分,為免驚動他,只好委屈自己了;可是睡不寧的她準備下床到以前賽娘的床去睡,偏偏衣角被他壓住。原本睡得安穩的湯奕龍敏感地察覺身邊多了一個人,睜眼一瞧,看見何雪翎拚命拉衣服。
他一動,用力過猛的何雪翎不小心翻跌到床下去。
「唉喲!」
「對不起,我佔你的床了。」
他連忙下床扶起她,坐上床後的何雪翎猛撫著摔疼的手臂。
「我幫你揉。」
何雪翎趁他揉搓之際,偎人他懷中,聽見他的心正快速狂跳著。
「雪翎,這樣會亂了分寸的。」
何雪翎噗哧一笑。「你什麼時候懂分寸過?我的人早屬於你了,想不到你一失去記憶,反倒拘禮生疏起來,成了柳下惠啦!」
湯奕龍臉上又是一陣潮紅。「我……我不曉得以前我對你做了什麼,但以你現在這樣繼續挑逗我,我……我會把持不住的。」
何雪翎聽他敏感的言語,見他不安的神情,愈是想逗弄他,於是附在他耳際低訴兩人在鹿掘坪溪邊一幕幕的纏綿情景。
湯奕龍聽了臉紅得像關公。「我……真的和你……」
「我幹嘛騙你!這種事可以順口說說嗎?」
何雪翎撫摸他的唇,企圖激弄他的熱情。
他一時興奮,難以自制的摟住她狂吻著。
何雪翎霎時找回兩人親密的感覺,熱烈地回應,就在她心中烈火熊熊時,他猛然推離她。
「不行。」
「怎麼啦?」她不解,剛才的感覺很美好啊!
「我不能……你很美,可以激發我本能慾望,但是我心裡總覺得早為一個女人奉獻了,只是我記不起來她是誰?」
何雪翎發急:「那女人就是我啊,帶你到這房間和我共住,甚至共眠,就是希望你慢慢想起我們曾相處的時光。」
「真的是這樣?」湯奕龍仍狐疑著。
「你若不是湯奕龍,我也不是何雪翎,醫院會讓我替你辦出院嗎?何況又有身份證為憑,還假得了?」
湯奕龍想想也對。「我相信你不會騙我,但我……」
「哦,奕龍,相信我就不要再懷疑了,你曾說我們兩情相悅、兩心相許,還記不記得?」
她半隱半露的胭體在睡衣中起伏著,直接地展現在湯奕龍的視線前。
他吞下慾望的津液,觸摸她光滑的軀體,本能的衝動又升起,心裡的抗拒卻在擴大。
他頹然垂下手。「也許我該聽你的,你是這麼迷人,令我想人非非,但是,我必須確定你是不是我所奉獻那顆心的女人,我才能完全釋放自己……」
何雪翎沒想到失憶的湯奕龍不僅變得謹慎、猶豫起來,心靈、慾望居然也能自我控制得十分有分寸。
「對感情而言,這種情形是好的。」何雪翎感到欣慰,卻也有落寞的心情。
湯奕龍傻笑了。「想不到現在的女人變得這麼主動了!」
「不,我之所以會這麼主動是因為我愛你。」
湯奕龍內心撼動了一下,握著她的雙手。
「你真是我真心奉獻的女人,那麼,就想辦法讓我恢復記憶,使我更肯定你是我此生最愛的人。」
「噢,奕龍!現在的你,既讓我熟悉,又叫我陌生。」雪翎心中萬分無奈。
數日的相處,湯奕龍和她若即若離似的,客套地保持著距離,卻又不迴避她的親吻。
何雪翎一邊等待他的記憶恢復,一邊矛盾他們的關係呈現著尷尬又熱絡的狀態,令她心情無法舒坦起來。
頭痛加劇、身體不適、食量驟減、噁心嘔吐的毛病接踵而來,使健朗的她終於病倒了,不得不歇業。
她原本認為是心病引起的,許心盈卻堅持帶她去醫院檢查,拗不過許心盈的好意,她順從了。
從內科轉診到婦科,醫生宣佈她有孕了。
猶如晴天霹靂,她不敢相信,這對她而言不是喜事,是累贅,是負擔,她怎麼有能力撫養孩子呢?
只怪自己忙著做生意,又積極地幫他恢復記憶,疏忽自己生理上的異樣。推算日子,她確定是那次溪邊和湯奕龍兩情相悅時……
她當機立斷不要這個孩子,許心盈卻持不同看法。
「雪翎,這是你和湯奕龍的愛情結晶,你忍心不要?他現在失去記憶,假如你保有這孩子,將來從孩子的長相或許可以激起他記起你就是他一心奉獻的女人。」
「我怕他不能接受,反而把我自己陷入困境裡!」她不敢想像自己有了孩子,變得凸腹樣的醜相。
「我看是你的心結吧!不要怕,有我做你的後盾。」
「你說得好聽,又不是你懷孕!生下肚裡的孩子,會讓我買店面的目標又要更晚實現了;而且肚子挺出來就不能再兼職白天伴遊的工作,收入少了,影響很大耶!」
許心盈靈機一動。「嗨,湯奕龍不是曾說要出資買店面嗎?你乾脆對他表示兩人結婚好了,理所當然那店面就歸你了。」
「你說得挺容易,那是以前,現在他記憶一失,還會那麼直爽乾脆?你可知道他現在的性情跟以前不太一樣!」
「哦!我不曉得,我以為他不過喪失記憶,但跟你的感情仍像從前。」
「如果是那麼圓滿,我又何必拒絕這孩子的降臨!」
「那怎麼辦?」
「下定決心做一件事,無形中可能會造成其他的損失!唉!回去考慮再說好了。」
回到店裡,官天麒關懷地詢問就診狀況。
許心盈從容不迫地替何雪翎發言:「雪翎懷了湯奕龍的孩子了。」
「什麼,你和他珠胎暗結?」官天麒怒不可遏,雖然明知義妹和湯奕龍同住一房,這是早晚難免的事,但他心裡總是難以承受。
儘管許心盈勸他心胸要寬闊些,不要再妒恨,他也要求自己切莫再做傷天害理的事,眼見湯奕龍不僅贏得義妹的心,更贏得她的身,叫他內心一時難以平衡,他實在無法做到寬懷為仁。
「拿掉小孩!雪翎,湯奕龍並不是真的愛你,他始終和你保持距離卻又侵犯你,這種男人最可惡!我不願看你不快樂!拿掉小孩!我不在乎你已非完壁,嫁給我,我會比他待你更好的。」
許心盈插嘴袒護湯奕龍:「雪翎和湯奕龍是兩情相悅,你沒權利要雪翎這麼做!這件事應該由他們兩人自己決定才是!」
官天麒的話激起何雪翎的反感,義兄往昔的斯文與風度盡失,取而代之的是私心與私慾。
她堅篤地表示:「老哥,你無權代替奕龍作任何決定;況。你。不是我,無法感受他在我心中的份量到底有多重。我決不拿掉孩子,我要留下他,讓他和我作伴;我也不可能做你的太太!老哥,你趁早死了心,眼前的心盈如此善良可人,你為什麼總是不肯多看她幾眼?」她被逼得果斷地下了決定,想以腹中小孩打斷義兄對她的妄想。
官天麒仍不甘心,繼續遊說:「你不要自欺欺人!我瞭解你需要一個男人來依靠。這麼多年,只有我不怕被你克,嫁給我總比嫁一個失去記憶又不愛你的男人好!」
「不!我以前說過的都不准,只有這一回,我很清楚地感受到這個男人才是我真正最想要的,縱然他現在還沒恢復記憶,但我相信總有一天,他一定能想起過去和我之間的點點滴滴。」
何雪翎這席話著實打了官天麒一記悶棍,他頹喪極了。
「心盈,我把老哥交給你了。」何雪翎更肯定地暗示。
許心盈心兒狂跳,想起湯奕龍曾給她的建議——改變自己的外貌,在官天麒眼裡,已略有成績,只不過他心裡仍充塞著何雪翎,才無視於她的存在。現在何雪翎又從旁推波助瀾,她再不把握時機、大膽一點,就追不到眼前這男人了。
她依偎過去,輕柔地向官天麒說:「讓雪翎休息一下,晚上才能有體力應付客人,我們已經歇業四天了,再繼續這樣下去,你的算命生意就完嘍!」
官天麒明瞭他和義妹的感情已無可挽回了,若一味地堅持,自己將會落入孤單之境,不如先順其意和許心盈交往看看,何況自己也不是那麼討厭她,至於兩人是否真的有緣,再看情形決定。
於是他一改初衷,假意熱絡地摟住許心盈。
「有你陪伴,我的算命會更得心應手的,是不是?」
明顯的奉承阿諛,任誰都聽了出來,但許心盈仍有受寵若驚的感覺,她是聰明的女孩,也不一語道破,明知官天麒不可能那麼快移情於她,仍不動聲色,準備放長線釣大魚,把官天麒的感情慢慢收服到自己身上。
因此,她當著何雪翎的面,獻上初吻給官天麒,算是她主動出擊的第一步。
何雪翎唇角揚起一抹微笑,她樂觀其成,不打擾他們,往臥室走去,準備告訴湯奕龍她懷孕之事。
「什麼?你說小孩是我的?」
在湯奕龍失去記憶的狀況下,要他認定何雪翎的孩子是他的,頗有為難之處。
「因為寶寶的突然降臨,我只好打破上次的堅持,先跟你結婚嘍!」
「啊,不行!我還沒恢復記憶,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結婚。」湯奕龍婉拒,宛如患了懼婚症。
「你……要我做個未婚媽媽?」她不悅。
「不是,或者你可以考慮把孩子拿掉。」
「你……好狠,竟然不認自己的寶寶!」她氣炸了。
「你確定這孩子是我的嗎?」他想得到更肯定的答案,或許她只是想找個人當孩子的父親。
何雪翎愈聽愈不是滋味,沒想到失憶的湯奕龍變得古板又懦弱,氣憤之餘,她揚手往湯奕龍臉上一拍,響起一聲清脆的巴掌聲。
「你怎麼打我?」他還納悶,不知自己說錯話!
「我打你懷疑我的清白,我更打你不幫我忙,還淨說些風涼話!既然這樣,我不如答應我老哥的婚事算了。」
她轉身欲離開,湯奕龍一聽不對勁,便緊抓住她。
「等等,我不跟你結婚,並不代表你可以嫁給你義兄!」他開始有點霸氣橫秋了。
「你根本不相信我所說的,還管我嫁給誰!」她賭氣地。
「我……好吧,我相信你,只要你不嫁給別人。」他仍抓住她,深怕她逃掉。
何雪翎見他很在意她嫁人,疑異地:「為什麼你怕我嫁給別人?」
「雖然我覺得心中早有所屬,但近日與你相處,我發覺自己十分依賴著你,也許你就是我心中念念不忘的那個人,可是你要給我時間去接受,包括結婚,所以我不要你和別人結婚;孩子你可不可以拿掉?這點我真的無法接受。」他尷尬地。
她氣得發抖。「不!我不拿掉他!他是我們的骨肉啊!我要生下他。」
「若要孩子,我們以後可以再有,未必就要保留這一個。」目前他們同住卻沒同睡,實在無法認定小孩就是他的。
「你這沒良心的男人!我不想再看到你,你給我滾出去!」何雪翎氣的臉色鐵青,口不擇言地大吼。
既然何雪翎下了逐客令,湯奕龍也很有骨氣地不吭半聲,走出了房門。
在店裡聊天的官天麒和詩心盈聽到吼聲,一起前往何雪翎的房間看,只瞧見湯奕龍低著頭走出來。
官天麒首先開口質問:「湯奕龍,你為什麼惹雪翎生氣?」
「我……我不能認定孩子是我的,我要她先把小孩拿掉!」他嚅嚅地。
官天麒一聽立刻翻臉。「好小子,你一出院就和雪翎住一起,欺侮了她還說自己無辜!」
「冤枉!我們一直分床睡的,我可是保持良好的君子風度,沒有侵犯她。她說是有一次到溪邊遊玩而懷孕的,可惜沒出遊的照片可以證明我和她曾經去郊遊。」湯奕尤申辯。
「那她怎麼會懷孕?你想騙誰!就因為你,雪翎執意要嫁你,你還不懂得珍惜……」官天麒想到那天義妹和他出遊,打翻醋罈子的自己才會下手害他,思及此,他不禁又一把怒火猛然上升。
許心盈看不過去了,也在一旁幫腔:「奕龍,你以為雪翎只是想找一個孩子的爸爸來充數?那你就錯了!她才不是隨便的女人,你不該這樣懷疑她!你因為失去記憶而產生排斥我可以體諒,但你不妨試著先去接納這件已成事實的事,否則以後你會後悔扼殺了一個小生命,並且還是你的親骨肉哩!」
湯奕龍聽了許心盈這番訓話,似有所悟,卻仍無法完全敞開心胸接納此事。
不想跟何雪翎結婚,是因為他未恢復記憶,他還無法完全肯定何雪翎就是他所屬意的女人,雖然他已漸漸喜歡上她,但仍不敢貿然決定。
不認小孩,是因為他還沒有為人父的心理準備,如果他一認定,就必須擔負起撫養責任,這責任非同小可,不可等閒視之。
「我要你現在進房去向雪翎道歉;不然,我們不惜和你翻臉,將你趕走,讓你永遠也甭想再得到她!」
許心盈用軟的勸解似感無效,只好使硬的恐嚇他。
官天麒可求之不得。「也好,就讓他走啊!」話甫畢,就遭許心盈輕敲頭示意他別插嘴。
「不,我不離開!」湯奕龍很清楚,自己一踏出這店就無安棲之處,除了那個叫連郁芳的前妻,出院時她曾給他住址,他一直保留著。
「那還不快進房去!」
湯奕龍遵從地折回臥室,卻遭何雪翎的一記閉門羹。
「你還不走,來幹什麼?」
他用力把門頂開。「我不離開,我要留下來陪你生寶寶。」
她毫不領情。「我不要你這呆頭鵝陪!」
湯奕龍無法再猶豫,激動地一把摟住她的腰,俯身就吻。這是自他出院後,第一次主動吻她,之前他都是被動的,所以他表現得既熱切又狂亂,何雪翎軟化了,捕捉到往日曾有的滋味,她融入他的需索,回味他賦予的狂吻。
良久,他才放開她。「我是呆頭鵝嗎?」
「我以為你恢復記憶了呢。剛才那種感覺好像又回到從前!」
「我好像也有點那種感覺。」他意猶未盡,想再品嚐自己主動的滋味。
「真的?」何雪翎高興,這表示是一種好的開始。
湯奕龍再度摟住她。「你那麼希望我趕快恢復記憶?我覺得目前這樣也不錯呀!」
「恢復記憶,我們才能心靈溝通,現在,充其量只是我在強逼你似的。」
「那你就不要急,不要逼我,讓我慢慢恢復!」
「好嘛,只怕寶寶生了,你還是沒進展!」
「反正我在你身邊,沒進展又有什麼關係?」
何雪翎嬌笑地輕捶著他的胸膛。
從原本拒絕懷孕到接納寶寶到初為人母的陣痛與喜悅,何雪翎可說是百感交集,望著兒子可愛的小臉蛋,她忘卻了生產的痛苦,心裡頭滿是甜蜜。
本來就不怎麼熱烈歡迎寶寶的湯奕龍,到醫院去探望何雪翎母子,看見寶寶的長相並沒有像他,不由得皺起眉,更讓他無法完全相信小孩是他的。
「奕龍,你看,寶寶好可愛哦!你為他取個名字吧!」何雪翎欣慰又滿足地。
湯奕龍只是冷冷地望了寶寶一眼,就想趕緊開溜。
「我很累,這兩天店裡很忙,睡眠不足,我回去休息了。」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奕龍……」何雪翎很不諒解地喊。
有人推門而入,何雪翎以為湯奕龍折回,高興地抬頭,笑容卻僵住了。
「怎麼啦?當了母親應該高興才對,怎麼看到我反而愁眉苦臉的?」許心盈不解她露出的表情。
「奕龍剛剛才走!」何雪翎嘟著嘴。
「哦!我懂了,他又惹你生氣啦?」
「何止生氣,他居然不陪我和寶寶,我自有懲罰他的辦法!」
「好啦,他的心理還沒調適過來,你要有耐心等。準備替小孩取什麼名字?」
何雪翎不加思索:「何憶龍,回憶的憶。」
「同音不同字,為什麼歸你的姓?」
「奕龍尚未完全恢復記憶,不願結婚;他不認這小孩,那小孩倒不如跟我姓。現在的父母經常為小孩的監護權與姓氏打官司,鬧得翻臉無情,小孩歸我姓就沒事了。」
「也對,最近為了這樁事,民法已修改了,本來就該保障女權。」許心盈見她發出為人母的慈暉,也沾染了她的喜氣笑道。
何雪翎輕觸安寧酣睡的小寶寶。
「幸好當初墮胎的意念被你阻止,又受老哥和奕龍的刺激,讓我堅定地想生下他,否則我一定會遺憾終身的。」
「唉!湯奕龍真不應該,就算是朋友,也要關懷一下,哪有轉頭就走的道理!」許心盈不禁為何雪翎叫屈。
「咦,你剛才不是才在為他辯護,這會兒怎麼又罵他了!不過,有時看他極力想回憶過去的事便會頭痛,我也實在不忍心再去苛責他對我的不善。」
「你不要急,總有一天,他會全記起來的。」
「不談他了,談你吧,你現在調酒技術不錯了吧!」
許心盈頗自豪地:「不是一流的,也能進階二流嘍!以後我可以去開一家PUB和你打對台了!」
經過九個多月的訓練,協助何雪翎料理各項事務的她早已能獨當一面了。
「哇!那我得趕快重回崗位,免得客人把我忘記,以後生意都被你搶走了。」她打趣地,其實心裡並不畏懼。
「不會啦!好多客人都一直問我,你什麼時候回去,她們說還是你調的酒比較道地哩!」
何雪翎牽起許心盈的手,誠摯地:「心盈,你現在已經很能幹了,為我安排坐月子中心調養,設想真周全,所謂患難見真情,我都在你身上見識到了。你若真的有意開店,我也會衷心祝你成功,有競爭才有進步嘛!」
許心盈感動地握住她的手,好朋友的情分就在詼趣和諧的言語中更深更濃了。
「你和我老哥最近進展如何?」
許心盈不似以前害臊,眉開眼笑的。
「真想學你做個媽媽。」
「我看不是喲!你是想結婚!」
「被你說中了,都有啦!不過,天麒並不想哦!」
許心盈已經要求官天麒搬去與自己同住,因為她想截斷他對何雪翎積存的私慾,官天麒在她利誘之下也答應了。
官天麒這個男人雖不是頂好的,但也不壞,若以自己的姿色和才能配上他,也應該綽綽有餘了。
自從她能獨當一面、對自己愈來愈自信之後,她不信不能收服官天麒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