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喝的練拳、擊劍聲,從練劍場裡一陣陣地傳來,洋溢著一片活力。
相對於習武場的生氣景象,位於習武場東北角、伊小寒住的明月軒就顯得寧靜多了。
雖然這樣,伊小寒可也不得閒。現在她正絞盡腦汁和守在她身邊的奶娘「鬥法」。
一個時辰前,她差點就可以溜出寒月山莊,誰曉得就在從馬房牽出揚哥的白馬時,卻教真木大哥逮個正著。
於是,她又再次被……禁足了。這次距離上回被魯伯禁足的時間,不到五天的光景。
不只這樣,伊真木還特地要奶娘「守」在她身邊,以防她偷跑。
「好歹你也是寒月山莊的大小姐,怎麼成天像個野丫頭似的往外跑呢?萬一有一天你遇見了壞人怎麼辦?人家說江湖險惡……」奶娘又逮到一個機會教訓這個從小吃她奶長大的嬌嬌女。
「好了啦!」被禁足就已經教她夠慪的了,奶娘還在身邊叨念,伊小寒鼓著腮幫子狂叫:「奶娘,你有事去忙,別老在我身邊轉來轉去,這樣我心煩,你也不好過啊!」
「我是不好過,但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奶娘瞪了她一眼。「你以為我吃飽飯沒事幹,喜歡和你攪和啊?!奶娘寧願去幹活,也不願和你窮蘑菇。」
「那你就不要在這裡啊,我說過我會乖乖地待在房裡刺繡。」說完,小寒就假裝坐到繡架前低頭刺繡。
「對啊,姑娘家就應該像這樣,以後才能找到好婆家。」
「我知道奶娘是為我好,以後我會乖乖地聽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樣你該滿意了吧?」
伊小寒哪是真聽話,她心裡可是打著壞主意。
胡亂刺了一堆也不曉得是草還是小蛇的「雜草」,她抬頭對奶娘說:「肚子好餓喔!奶娘,你去廚房端一些吃的來,好嗎?」她想假裝肚子餓把監視她的奶娘打發到廚房。
「你不是才剛吃嗎?怎麼肚子又餓了?」
「你難道不知道我正在發育嗎?」
「好,我馬上去給你端來,別亂跑喔!」奶娘雖然心裡懷疑伊小寒的企圖,但還是上當了。
奶娘前腳才踏出房門,伊小寒馬上扔下繡針,臉上露出詭計得逞的笑容:
「受不了,把我當犯人似的,以為這樣,我就跑不了嗎?哼!腿長在我身上,我要走,誰都攔不了我。」
她算好奶娘來回一趟,加上準備飯菜的時間,少說也要半個時辰,她有足夠的時間換穿衣服,偷溜出寒月山莊。
她心裡早已盤算好,趁著魯伯在習劍場教揚哥武功時,再次悄悄地騎走他的白馬,遠離寒月山莊。
這一趟她計劃到雙塔堡去遊歷,那是塞外大鎮,只要翻過石頭崗,再過二十里路,即可到達。
晚上她準備到鎮上落腳,這趟旅程,她可計劃了好久。卻一直未能成行,無論如何,她一定要走一趟。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竟然不准我出門,還罵我一天到晚在外面野,也不想想看自己還不是那邊蕩蕩,這邊晃晃的……」
伊小寒一邊碎碎念,一邊換穿男裝。這一改裝,竟也是異樣的俊俏瀟灑,她滿意地朝著銅鏡裡頭的自己笑了笑。
套上書生頭巾,又自言自語了起來:「這下子沒人認得出我是女扮男裝了。奶娘,對不起,害你要被挨罵了。」
伊小寒輕輕地推開門,前腳正要踏出房時,只聽見一個高尖的女聲響起:「小姐,你又要去哪?」
「啊!奶娘。」不好了,這下子被她發現,就算展翅也難逃了。
伊小寒很不高興地眸子一翻,聲音冷冷地對奶娘說:「你幹嗎啦,叫那麼大聲,差點就把人給嚇破膽了。」
「阿彌陀佛——瞧你,怎麼這一身打扮?快去把衣服給換掉,你這樣子,等會教大少爺或是魯伯看到,不剝你的皮才怪。」奶娘不由分說地就把伊小寒推進房,一把拿掉她的頭巾。「我就說嘛,你怎麼會才吃過飯又說肚子餓,還好算我頭腦清醒,沒被你給騙了。」
原來,奶娘去廚房的路上,愈想愈不對;心裡懷疑,會不會又像上回那樣,被伊小寒騙了,於是又繞回來。
果真——
「誰教你這身打扮的,又想像前兩次那樣,離家出走是不?太不應該了,竟然騙奶娘——」
「誰騙你了,我人不是好好在這裡嗎?」滿肚子氣,伊小寒不情願地卸下了頭巾。
「哼!你是吃我的奶長大的,你在打什麼主意,奶娘還會不知道?」為了怕小寒再離家出走,奶娘趕忙把書生頭巾塞進衣服的口袋。
「奶娘!」伊小寒氣得跺腳。
奶娘不吃她那套,催促著她說:「快把這身衣服換掉,不然被大少爺看見,我會挨罵的。」奶娘邊說邊伸出手,替小寒解掉盤扣。
「我自己來。」伊小寒不耐煩地說。
心不甘情不願,慢吞吞地解掉盤扣,脫掉馬褲,氣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一張小嘴巴嘟得高高的,屁股往床沿坐下,理都不理奶娘。
看她那副模樣,奶娘想到這孩子從小就被狠心的親生爹娘給遺棄,再也不忍心責備她了。
「唉!如果你娘在的話,你今天也不會這樣了。」
雖然老爺始終隱瞞這件事,並且待她如親生女兒,什麼都不缺,上上下下的人也都寵著她,可是沒有親娘偎在身邊疼著,實在是可憐。
想到這裡,奶娘記起了不久前,小寒初潮來的那件事。
因為沒人教過她,初潮來時身體會發生什麼事。所以,伊小寒發現自己下體在流血時,以為自己要死了,而躲在房間不敢出門。
奶娘看她一直哭著說她要死了,又問不出個所以然,也不知如何是好。要去請大少爺來替她把脈,她又不肯,急得奶娘也陪她哭了好久。
可是,她卻渾然不知,伊小寒是因為恐懼而獨自承受著痛苦。
還好,伊真木正好替她送來一罐小寒平日愛吃的紫蘇梅。奶娘平常如果遇見小病痛,也會找伊真木,她遂急急地把小寒的事告訴了通曉藥理的他。
直到伊真木替她把了脈,才知小寒身體已經在變化了。
之後,奶娘雖然和她講了一些女人家成婚以後將會面臨的事情,但也只能點到為止。常說的也只是要她乖乖地別亂跑,學個姑娘樣,待在房間做女紅,然後嫁個好人家。
但誰留意這些呢?
老爺死了,魯伯這五年雖然留在寒月山莊,然而他終究一個大男人家,怎會把心思放在這裡。
大少爺平常很忙,雖然他還是很關心小寒;然而,自從為她把過脈後,對她反倒生疏了。
至於二少爺……他和伊小寒兩個人成天玩在一起,自己的性子就像個孩子般,又怎麼帶她呢?唉!再這樣下去,這孩子可怎麼辦喔?
看見奶娘一臉憂愁,伊小寒心裡明白奶娘又在替她操心了,她逮住了這個機會,使出「苦肉計」。
「如果娘在的話,就沒人會欺負我,真木大哥也不會把我禁足,奶娘也不會當我是個犯人……」
「姑奶奶,你可別亂說話,奶娘疼你都來不及,怎會當你是犯人看,你說這話,豈不是要折我的壽?」 關心小寒被冤枉成是在壓迫她,奶娘心裡頭可真不是滋味。
「你如果疼我,為什麼和真木大哥一鼻孔出氣,把我關在房間裡頭,並且監視我……那不是把我當犯人,不然是什麼?如果你是我親娘,你會捨得這樣對待我嗎?」說著說著,她硬是幾出兩滴眼淚。
奶娘什麼都不怕,就怕小寒誤會她不疼愛她。所以,小寒這番話讓奶娘難過得半死。「奶娘怎捨得把你關在房裡,是大少爺的意思。」
「那你可以幫我求情啊!可是,你並沒有,你根本就是高興我被禁足……怨只怨我的親娘早逝,如果娘還在的話,哥哥絕不敢把我關起來。」小寒一雙沾淚的睫毛眨啊眨的,硬是要用歪理「欺負」善良的奶娘。
「這……」奶娘這回真是啞巴吃黃連,有理說不清。
趁奶娘心軟時,伊小寒立刻恢復平日愛耍賴的模樣。」我想去練武場看揚哥練劍,奶娘你就讓我去好不好?」
「不行,誰曉得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奶娘雖然被小寒說得心軟起來,卻還沒喪失理性。
「你不信任我?」
「很難。」
氣死人了!看來奶娘不是那麼容易上當的。
算了,來日方長,今天走不了,還有好多個無數的明天,總有一天,溜得出去的。
小寒放棄逃家了,不過她倒真想去習武場練練拳、耍耍劍、出出氣。奶娘很「痛苦」地答應她,不過開出了一個條件。
「我跟你去。」
「奶娘——」 小寒真想掐死這個固執的老人家,但有什麼用呢?
唉,愛跟就讓她跟吧!總比悶在房間裡頭強得多了。
夏日的炙熱像個炕似的,儘管如此,小寒卻因為可以出來走動走動,一張清秀的小臉蛋紅撲撲地顯得甚是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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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明月軒,穿過竹林,往練劍場望去,遠遠就看見紀塵揚一人獨自舞劍,他正身心貫注在柔風劍法的招術,馳騁在劍風的快感裡,一點都沒有察覺小寒停在竹林看他。
柔風劍術是來自寒月派的獨門武藝,魯伯這一年來一直在教他練習這套深奧難懂的劍術。
紀塵揚小時候,伊仲勤就教過他盤馬彎弓,習得一些拳打功夫,加上天資稟異,和魯伯習劍法自然就能融會貫通。
刷——刷——刷——
長劍一揮,漫天飛舞的竹片如落花墜地,紀塵揚又重頭舞了一次劍招,約過了半個時辰,才慢慢地收劍。
滿身汗濕,正準備要回房更衣時,不期然地見他養的金絲猴嘴巴口中銜著一枝絲扇,在樹叢上跳來跳去。
他走了過去。「吱吱,你嘴巴又亂咬什麼東西?」
才說完,金絲猴已跳到他的肩膀上,把口中那枝絲扇吐掉,一溜煙又竄到樹叢裡頭。
紀塵揚撿起絲扇,咦了一聲。
「這不是小寒的絲扇嗎?怎麼會在吱吱的嘴裡?」
紀塵揚正納悶時,一轉頭,便見伊小寒一臉委屈地來到他身邊:
「揚哥——」
見她一副受欺負的模樣兒,又看見奶娘跟在她後面,第一個念頭就是,八成她又被禁足、挨罵了。
「誰欺負你了?」他柔聲問。
紀塵揚才開腔,伊小寒的淚珠已在眼眶中溜溜地打轉,卻猛搖著頭,一句話都不肯說。
「真木嗎?」他明知故問。
其實紀塵揚心裡明白,自從義父死後,伊真木就很少凶她,並且對小寒非常寵愛,雖然平日兩人也常為了一些小意見鬥嘴,但真本絕對不會亂罵她。
大概是小寒又想偷溜出去,被他發現了,才說了她幾句吧。
「他罵我不懂事,以後不准我擅自離開山莊,好討厭!」伊小寒抱怨地說。
「大哥說得沒錯,你老是這樣不告而別,會讓人擔心的。」
伊小寒骨血裡頭好像有一股流浪的因子,小時候又經常跟著爹大江南北地遊歷,不知不覺也感染上隻身走天涯的習性,三不五時就留一張字條,離家出走。真令人頭痛!
兩個月前,她又出了寒月山莊,那日連一張字條也沒留……兩兄弟為了找她,出動寒月山莊所有的人馬,差點就把整座山莊給掀開。
半個月快都過了,還不見她回來,魯伯和伊真木正準備出門報官尋人時,卻見伊小寒騎著白馬一溜煙地奔來。
原來,失蹤的這段日子,她跑去吐魯番了。
每一個人都急得要死,她卻一副沒事的樣子,還帶了一袋子哈密瓜請大家吃。當時,伊真本氣得恨不得把她砍成八塊,煮了當肉吃。
有了這次經驗後,伊真木就管她管得更緊了。
然而,他的關心,小寒可一點都不領情。
「哼,有誰會擔心我?」小寒口是心非地說。她取過紀塵揚手中的劍,輕輕地彈了一下劍,便又交還給他。
紀塵揚插劍入鞘,恬和一笑。「你已經不是小孩了,不可再胡鬧了。」他正經八百地說。
「你和真木哥哥沒兩樣,就愛說我胡鬧,算了,不理你了。」
小寒是要來向揚哥討安慰的,沒想到還碰了一鼻子的灰,她覺得揚哥實在不夠意思。
既然這樣,就回房獨自「療傷」去吧。
「吱吱,要不要和我回房去?」
小寒踮起腳尖,兩手伸高,對著樹上的金絲猴叫。
「吱——吱——」
金絲猴滾動著它那雙黑溜溜的眼睛看著小寒,一溜眼,竄到另一棵樹上,擺明了不願和她親近。
「連你也欺負我,太可惡了!」小寒不禁嗔怪起紀塵揚。「都是你啦,吱吱就是看見你欺負我,他才有樣學樣。」
「該死的吱吱,它實在太大膽了,怎麼可以欺負伊家大小姐呢?這樣好了,不如我把它抓起來,皮給剝了,燉酒喝。」
「少作孽了,你真的是太殘忍了,我看該剝皮的是你。」
小寒知道揚哥是在逗她,於是回他一句無傷大雅的玩笑,向他扮了個鬼臉,輕盈地轉了身,不理他。
「奶娘你去忙你的,我會看好小寒的。」
「可是……」奶媽一臉「你行嗎」的疑問,但終究還是放了伊小寒,先離開了練劍場。
「我就知道,寒月山莊就只有你真心對我。」奶娘走了,伊小寒又馬上快樂了起來。
此時的她,就像一隻被放出鳥籠的小鳥一樣,一路嘰嘰喳喳的。
風吹動著她的長裙和腰帶,有一種飄逸的姿態,紀塵揚走在後面,看著身材婀娜和日益成熟的小寒,一時思潮起伏。
他心想:小寒妹妹再也不是昔日的小女娃了。
踏進明月軒拱形的院門,紀塵揚忽然好想向前對她傾訴自己的愛,他多麼想讓她知道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悄悄地愛上她了。
一路上想著,已經來到了小寒的房外,心事卻未說出口。
「你可以回去了。」小寒在長廊上站住,假裝著不歡迎的表情,斜睨著剛才和金絲猴一起欺負她的「壞哥哥」。
「你要趕我走?太殘忍了吧!」他故意捶胸頓足,臉上還是掛著一記陽光般的笑容。
多麼溫暖的笑臉啊!像冬天裡的一把火,那高溫足以融化寒冷的雪原,讓人不覺打從心裡想要留住這把溫暖的火光。
好吧,看在那和善的笑容上,就准許他進閨房吧。
隨著小寒的腳步,紀塵揚穿過客廳,進入一間雅致的書房。小寒讓紀塵揚在一張枕木圈椅坐下,她則頑皮地側坐在桌角邊。
小寒把一隻腳尖著地,她並沒有規規矩矩地穿著女人們流行的硬幫鞋,而是平常裸露腳趾的屐。
她一邊說,一邊晃動著那兩隻腳:「揚哥,你知道怎麼個鬥雞嗎?我上次在吐魯番的市集就看過,那真的不是普通的殘忍,兩頭雞,怒髮衝冠,整身毛豎起,群眾下賭注後,這兩頭雞就開始鬥殺起來,嘴狠啄,一心要把對方置於死地。」
根本沒讓紀塵揚插嘴的餘地,她一開口就停不下來,也不管揚哥有沒有在聽,拚命地往下講……「下賭注的群眾就像中邪似的,下賭在後,就各為自己一方叱喝、吶喊,好緊張哪?!」
小寒說話時,那雙巧腳可一點都不安分,時時擺動著,木屐隨時像要掉下來般。
紀塵揚一雙眼睛也不由自主地隨著她那小腳的擺動,轉來轉去……一顆心,也彷彿那雙隨時會從小寒腳下掉下來的屐,一不小心就要蹦出來了。
伊小寒的聲音在耳邊繞著,紀塵揚的幻想不停在馳騁……如果,我能捏住那一雙小腳……
伊小寒還以為揚哥聽得入迷了,她也正說在興頭上,於是就更加添油加醋,眉飛色舞地說著她幾次在外遊歷的見聞。
其實,這些偉大的事跡,紀塵揚聽過不下數十次了。
說著說著,伊小寒從桌角滑溜下來,走過來在他身畔,扳著手指頭,很認真地數算:
「人生才七十。十年懵懂,十年病弱,所剩只有五十。那五十年,日夜各半,這一減,只剩二十五……再減愁苦、煩憂、意外、天災、人禍。你說,人生還有多少好日子可過?」 她瞅著他。
為什麼人不能為自己的所好而活?為什麼真木大哥總要阻止她遊山玩水呢?難道他不知道,出遠門就是要長見識嗎?真是沒腦袋!
紀塵揚從來沒想過這麼嚴肅的問題,看著她說話的模樣,一陣悸動,從他的心靈深處強烈地閃過。早就在心中盟生的情愛,在這一瞬間,就像一道滾滾而流的江水,不由得漫過來……
面對伊小寒那雙無邪的大眼,紀塵揚不敢與她瞬息對視;從小他就迷戀那雙會說話的眼睛,他真怕自己會因對這雙眼睛的迷戀成疾而終。
可是,躲著這雙眼或這雙眼不看他時,這雙眼仍像有強力的磁鐵似的,緊緊地吸引著他的視線。
「揚哥——」 直到小寒推他一下,他才回魂過來。
「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小寒對他嗔目一瞪,這一瞪把紀塵揚瞪得醉茫茫的,一陣強風從他身邊刮過,彷彿是精靈鬼怪在鬧著他似的。
「有啊,你說,說……」 糟糕!這下子怎麼說不出半句話來?明明是很認真在聽著的。
「哼!原來你剛才一句話都沒聽進去,害我說得嘴巴都酸了。不管,你要賠償我!」
她又蠢蠢欲動,盤算著離家的念頭。奶媽不好拐,揚哥可好騙多了。就對他下手吧!
「好,大哥補償你。」說完,他便勾勾手,伊小寒馬上意會地附耳過去。
「你——」伊小寒怔怔地拖長聲音。「才不要咧!哪有這種補償法的,分明是欺負我。」
她吐了吐舌頭,旋過身輕快地走到門口,推開門跨腳出去。
紀塵揚望著她的背影,纖纖的腰肢,顫動的曲線……他的意念在馳騁中想著,「我一定要娶她為妻……」
「小寒。」他跟了上去。
小寒假裝不理他,故意放慢腳步往前走,一隻大掌從後面蒙住了小寒的眼睛。
「啊——」小寒尖叫一聲。她用力扳那雙手,企圖要逃脫那雙她熟悉的巨掌。
「你還沒告訴我,答不答應?」紀塵揚可一點都沒有放手的意思。
「好討厭!哪有那麼賴皮的人,我才不那麼傻,讓你佔盡了便宜。」
要我嫁給你,做夢!難道他真的笨到家,一點都不曉得,本姑娘早就對自己的生活有了打算。走遍天下才是她一生的追求,可不是隨便找個男人嫁了,然後窩在家中孵蛋。
這樣的人生,太無趣了吧!
「不管是你傻還是我傻,是我佔你便宜還是你佔了我便宜,這一輩子,我早就打定了主意,認定你是我的妻……」 終於,把憋在心裡好久的話說出來。
「我才不嫁,你快放手!」
「不放。」紀塵揚的嘴巴貼在她耳邊,悄聲說:「除非你大聲地說三遍,我要嫁給揚哥。」
「才不要,我誰都不嫁!」小寒的身體開始扭動,她氣惱地嗔叫:「我不嫁我不嫁我絕不嫁!討厭的人,快放手。」
紀塵揚被她的模樣和嗔聲逗得大笑。但是他的手還是緊緊地蒙著小寒的眼睛。
除非小寒答應他,要嫁給他,否則,他不放手。
這一刻的氣氛是輕鬆的、快樂的,天上的雲彩飄在他們的頭上,桂花樹的香味散出清香,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除了固執的小姑娘不肯答應嫁給多情的少年郎外,但她不是不嫁而是故意說不要。
她是愛他的,就如同他愛她一般。想到這,紀塵揚不知不覺得陶醉了,醉在和愛人如同孩兒般玩鬧的幸福感。
在小寒嘖叫放手的聲音中,突然一個高大的人影從窗口邊的那棵桂花樹跳了出來。
「放開你的手!」伊真本滿臉怒容,發出了嗜血的光芒。
「你——」紀塵揚一臉驚訝地直瞪著他。「你怎麼會在這?」他的心裡升起了一股被窺視的厭惡感。
「真木大哥,你怎麼……」伊小寒也被嚇住了。
天啊!他是什麼時候來的?他來多久了?
「你給我進去!」滿滿的關心,說出來的話卻是狂暴和憤怒。
伊真木已經站在這裡將近半個時辰了。紀塵揚和伊小寒兩人剛才在房間裡的談話和出房門時逗嘴的模樣,他全看見了。
他有滿腔的憤怒想發洩……
「不准你對她那麼凶!」紀塵揚對伊真木什麼都可以忍,就是無法忍受他對小寒一點點的不好。
「這是我和小寒的事,你這個局外人管不著。」 雖然不再像小時候叫他小乞丐,心中還是對他充滿了排斥和敵意。
這個心結,從小到現在始終打不開。其實,他和紀塵揚之間根本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小時候,以為自己會恨他,全是因為他奪走了爹的愛;爹死後,他才慢慢地發現……
其實,真正的原因,都是因為伊小寒。
然而,此刻這個罪魁禍首卻一副事不關己地睜著大大的眼睛,奇怪地看著兩位大哥你一句我一言的。天下怎麼會有那麼愛吵架的兄弟呢?她整個腦袋瓜充滿了不解。
「我不是局外人,小寒是我的妻,我要娶她。」 早就在思忖離開寒月山莊前,他該如何向伊真木提這件事,卻一直苦無機會,就趁著這個時候說吧。
「揚哥……」小寒一聽傻眼了。
伊小寒心想:你不會和我玩真的吧?
「你也配?!」伊真木突然一把揪住紀塵揚的衣衫。「如果你再動這個念頭的話,我會殺了你!」在伊真木的心中早就認定小寒是他的。
他不准任何人搶走她,只要想從他身邊奪走小寒的人,就要付出死亡的慘痛代價。
「我說過我要娶小寒,任何的威脅都抵擋不了我娶她的決心。」紀塵揚忍著不願和伊真本動武。大家都不是小孩了,每個人身上要負的責任不同,他不想再那麼意氣用事,何況他也明白,伊真木並沒有那麼壞。
只是他始終不懂,伊真木怎會一直視他如仇敵?
「你敢?!」伊真木狠狠地擊出一掌。
紀塵揚一閃,立刻躍到屋頂上。
「你可以試試看,我敢不敢?」他隔空喊話。不是他要問,而是伊真木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不想和他打架,因為他答應過義父要和他和好。
「我要殺了你!」伊真木近乎瘋狂地嘶吼一聲。
他也施展輕功,一躍而上。
雖然武功不強,但輕功還難不倒他。伊真木欺近一步,從長衫下掏出一把柳葉刀。這把柳葉刀,他隨身攜在身上,是為了了採集藥草之用。
現在,柳葉刀正往紀塵揚身上刺了過來。
你想和我來真的,好!我就不客氣了。紀塵揚拔出長劍,在烈日晴空下,兩人廝殺了起來。
以紀塵揚的武功,要打敗伊真木是輕而易舉的事,但他不想那麼做,因此節節退讓。
然而,伊真木像失了理智般,對他猛下狠招。
伊真木的劍招很亂,完全不按招出招,但馬上就被紀塵揚看出破綻,同時對他那一步步想致他於死地的攻擊,暗自心驚。
他不是怕伊真木會刺傷他,而是不明白伊真木何以對別人都好,惟獨對他心懷仇視。孩提不懂事,打架難免,雖說少年血氣方剛,好鬥是本性;然而,也不至於非把他當仇人般看待啊。
一分神,伊真木劍尖就要來到他的胸前,紀塵揚足下用勁,往後連續兩個翻滾。站定後,兩人又打了起來。
「快住手,快住手!」 小寒飛上屋頂,連叫住手,這兩人硬是不聽。
伊真木想起紀塵揚奪父和奪「妻」之愛,柳葉刀如狂風驟雨般的向他打去。
紀塵揚始終點到為止,但實在被他弄火了,於是不再客氣,長劍連連向他刺來;但他只出兩分的功力,倘要使出真功夫,伊真木豈是他的對手。
兩人又一番激戰。
看這兩頭蠻牛為她大打出手,小寒想阻止卻沒人肯聽她的。她氣得對著這對蠻牛尖叫:
「你們愛怎麼打就怎麼打吧,懶得理你們了。」
伊小寒把心一狠,施展輕功縱身而去。就在這一瞬間,一道黑影來到了他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