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武則沒被方詠意的冷言冷語嚇到,只是拉起她,驚訝於她手腕的纖細。
「你都快瘦得剩骨頭了。」他收起笑容,視線梭巡著四周,果然沒看到食物的蹤跡。
「走吧,我帶你去看醫生,順便吃飯。」
「我不要。」
方詠意冷著小臉與他對峙,想要收回手窩回被子裡,卻一個忍不住的打了個噴嚏,手勁一鬆,一個不注意就讓應武則抱了起來。
「放開我。」方詠意沉下臉,不滿的看著近在眼前的笑臉。
「不放。」抱著她,應武則步伐穩健的往門口走。
「應武則!我跟你很熟嗎?」
方詠意怒斥一聲,單手揪住他衣領,表情是十足的氣憤,只因從來沒有人這麼抱過她。
這男人未免太自大了。
「誰要你自作主張,我的事用不著你管。」
應武則停在腳步,將她由橫抱改為坐在自己臂上,兩人正好面對面。
「我們倆還不熟嗎?我還以為我們已經是『好朋友』了。」
看著方詠意那雙氣的發亮的眼睛,應武則更是故意的以著自大的口吻強調「好朋友」三個字。
「誰跟你是好朋友?」方詠意冷笑。「我……」
話沒說完,應武則已經吻上了她。
方詠意一愣,想起上次他好像也是這麼吻過自己。
而她從不知道,親吻能夠讓人靜下心來,拋開一切的煩惱。
應武則忘我的加深這個吻,沉迷於她醉人的氣息中,捨不得離開。
直到方詠意很煞風景的推開他,又是一個個的噴嚏打不停。
應武則笑了出來。
他心想與這樣的方詠意相處,自己反而覺得和她又更加的親近。
而且,她並沒有拒絕他的接近,反而相當享受這個吻。
「親愛的好朋友,我們可以出門了嗎?」
應武則騰出手將自己的手帕遞給她,這才想起他之前的那條手帕不知道被她扔到哪裡去了。方詠意看也不看的接過手帕,也想起了應武則還有一條手帕正掛在自己的小套房的窗前。
手帕像是個暗示,啟動她心中隱藏的某片記憶。
霎時,方詠意的心中閃過一種陌生而怪異的情緒,但她並不確定那是什麼。
「我看我們先去吃飯吧,你輕的像是沒有重量。」
這是實話,她原本就瘦,現在更是瘦得可怕。
正在思考中的方詠意,就這麼讓他抱了出門,沒有任何妝點的。
但,她還沒發現。
* * *
「來,吃藥。」應武則拿著藥包和開水,對著顯然在不高興中的方詠意溫言勸說。
方詠意看了他一眼,而後縮回被子裡,沒有接過東西的打算。
自從三天前應武則「闖入」方家,強要她去吃飯、看醫生後,她和他的梁子就結下了。
向來是她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別人不敢要她怎麼樣,他敢要她這樣,就別怪她對他怎樣!
她決定不給他好臉色看,最好能把他趕出去,要他別再來煩她。
「詠意……」應武則拉長了語調,捺著性子。「你要我餵你嗎?」
見她仍是不回答,應武則拆開藥包,準備「親口」餵她。
「煩人。」方詠意搶下藥包握在手中,但也沒打算要吃。「你到底要做什麼?整天纏著我有獎品拿嗎?」
她真是受不了,而且是很不習慣。
從小到大,沒有人能夠這麼長時期的和她處在一塊,尤其是真實的她。但應武則做到了,而她卻連抗拒的權利都沒有。
非但如此,方詠意的心裡還很矛盾。
她既不愛應武則跟前跟後的煩人,他去公司處理事情時卻又老想著——如果他在的話會如何如何……
兩極化的情緒弄得她心煩意亂的。
她給了自己一個借口,這只是因為她不愛一個人獨守這間大房子。
「獎品?」應武則笑著重複。
他一面抓住她的手,想要拿回藥。
「當然有。」她就是最好的獎品。「別玩了,快把藥吃了,你還想繼續病下去是嗎?」
「是詠情要尹昕拜託你的嗎?」不願被他抓來碰去!方詠意快速的吞下藥片,而後這麼問。「這很重要嗎?」邊問邊將開水遞給方詠意,應武則只是伸手探向她的額頭。「很好,退燒了。」
方詠意啜著水,眼睛仍是打量著他。
這問題當然重要,因為她到現在仍是不瞭解,像應武則這麼個高高在上的人怎會跑來照顧自己。
據她所知,光是司風集團的業務量,就足夠讓他忙到半夜三更無法休息;更何況應家還有個揚名武術界的觀武門。他這當代觀武門十傑之首真的可以什麼事都不用做嗎?
「做什麼這樣看我?」應武則替她把頭髮撥到耳後,接過水,站起身。「你晚上想吃什麼?」
方詠意看著他,眼睛張得大大的。
「怎麼了?」應武則看出她的不對勁!溫言問著。「哪裡不舒服嗎?」
又看了半晌,方詠意只是搖搖頭。
「我要喝茶。」
茶一向能讓她安定情緒,雖然只是短暫性的,但她現在卻相當需要,因為她滿腦子想的全是應武則的一切。
這種感覺很陌生,而且有著讓她心慌的成分,她不喜歡這種無法控制的感覺。
「不行,喝開水就好了。」應武則想也沒想的就拒絕了他的要求。「晚餐要吃什麼?」他再問。
看著他溢滿關懷的臉龐,方詠意覺得心裡湧起暖意。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和他相處時,她也有幾次這種感覺;但!這代表什麼?
「不說話?」
一旁的應武則早習慣了她的沉默,只不過今天的她看起來有點怪,可能是因為她不再拿著一張冷臉對著自己吧?
「那我就隨便叫 !」
他並不下廚,也不知該怎麼買,所以都是讓揚風飯店的餐廳送來,幸好方家和揚風的距離並不遠。
方詠意看著他打電話的背影,不自覺的露出了笑容。
一股相當……相當舒服的氣流,迴盪在屋內四周。
方詠意不知道那是什麼,卻覺得它緊緊的將自己包圍住……她不討厭,應該說是喜歡。
喜歡?
她終於有喜歡這種感情了嗎?
看著掛上電話朝她走來的人,方詠意覺得有股暖意。
* * *
在應武則的悉心照料下,方詠意的感冒很快就痊癒了;但是方詠意卻不覺得高興,因為自從她病好後,應武則就趕回公司去了。
為什麼不高興,她不願深思,只承認自己是一時的適應不良。
她沒多想的搬回套房,只因她覺得少了應武則,方家變得空曠而冰冷,讓她想逃離。
回到套房內,她一眼就看見掛在窗前的男用手帕。
方詠意失笑的搖頭,無預警的又想起手帕的主人,想起在家裡時,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
他真是個好人。
不願她在這上頭多想,方詠意決定換衣服出去,畢竟她的病一好!也代表了那種安定日子的結束。
她仍然是方詠意,沉於人世最底端的人!
而救贖,依舊等不到……
不知怎地,她心裡湧起了強烈的落寞感,只因為前陣子,她還以為等到了。
因為那個叫應武則的男人。
但看來是她病昏了,才會有這種不切實際的錯覺。
搖搖頭換上衣服,方詠意決定出去換換心情,畢竟這陣子她哪兒也沒去。
外頭已是夜晚,她想了想!決定去河岸春色走走。
* * *
來到了喧鬧的河岸春色,熟人仍是一眼就看到了踏進大門的方詠意。
「喲,小詠,好久沒看到你了。」
王五隻覺眼前一亮,方詠意已娉然的來到他面前。
而後讓一群人下巴垂到地上的,是方詠意居然揚唇一笑。
笑?
這個冰山美人?
他們三、四年來雖然見面不少次,但從沒看過她笑。
方詠意感到奇怪的看著他們個個露出驚訝的表情,卻反應不過來自己是做了什麼誇張的事。她是很久沒來,但他們早該習慣了不是嗎?
兩方人馬就這麼對望著,最後是王五首先恢復正常。
「小詠,什麼事這麼開心啊?」
空了個位子讓方詠意坐下,他是真的好奇!畢竟讓她展顏可是大夥兒試了好多次皆失敗的崇高理想。
「對呀,小詠。」陳九也跑來湊個熱鬧。「認識你這麼久,還沒看你笑過哩!」
「你笑起來真美,有空常笑嘛,」
「拜託,又不是白癡,沒事有什麼好笑的!」另外一個男人不平了。
叫她這個冰山美人隨時隨地帶著笑臉,不等於要她的命嗎?他們的要求不多,只要她偶爾笑笑就滿足了。
在眾人七嘴八舌下,方詠意終於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難得的「錯誤」。
她皺起眉。
這是第一次,她在外人面前,搞錯了該有的表現。
這意味著什麼?
坐在人群中,方詠意抬眼望去,四周皆是狂歡的男女,但她卻少了那麼點狂歡的心情。
一向知道這並不是她真心喜愛的生活,不過是混日子而已;然而今天,她卻連這種遊戲的心情也沒有。
她覺得怪怪的,有種不對勁的感覺,不全然是為了自己剛才那怪異的舉止,而是來自內心深處的呼喚。
少了什麼?
她低頭深思,想著到底是那裡不對勁。
到底是少了什麼東西,她卻一無所獲。
突然,耳邊響起一陣不悅的男聲——
「你又跑來這裡做什麼?」
對,就是少了這個!
方詠意迅速的抬起頭,正好對上板著一張臉的應武則。
她就說,怎麼他還沒冒出來。
方詠意看著他!還沒來得及開口,王五已經認出應武則正是上次的男子。
「這位先生,你還沒學乖哦,小詠是不會理你的啦!」
應武則利眼瞥向他,隱忍著不對他的臉揮拳。
學武首重心。他這麼告誡自己。
將注意力擺回始終沒開口的方詠意,應武則與她對視半晌,終是忍不住的拉起她往店外走。
* * *
一到外面,應武則的臉色已經相當難看。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要你少來這種店你為什麼總是不聽?」應武則挫敗的爬梳過頭髮。
原以為經過前陣子的相處,方詠意終會放棄原本不正常的生活模式,而活出新的自我……
沒想到是他想的太過天真,才幾天沒看到她,她就故態復萌。
「難道今天『冰山美人』,明天『惹火女神』的很好玩嗎?」應武則就是不懂,她為什麼要這麼的為難自己,明明就不快樂啊!
方詠意看著他,乍見的一絲絲喜悅已被他火爆的語氣所打散,所以她只是睜著大眼看著他,表情越來越冷。
但應武則沒看出來,他已經氣瘋了。
「不回話?」他冷嘲,為了自己的再次失敗。「我倒忘了,你現在是誰也不理的冰山美人嘛!」
他還真的以為他能改變她那偏差的行為,想來是他自視過高了。
方詠意覺得心裡一把怒火正熾!
生氣,這也是她少有的情緒。
應武則,算你厲害。
以往沒人能讓她真的生氣,而且氣得不輕。
「你以為你是誰?」感覺一把火往她喉頭冒,方詠意開口道。「我的事哪兒輪得到你來管?」
應武則默默的看著她的冷臉,心情不禁沉重起來。
「是啊,我又算哪根蔥。」自嘲的輕語!應武則沒再多說,轉身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方詠意卻突然浮起叫他的念頭,卻又被她硬生生的壓下。
她沒必要叫回他,何必讓他來管束自己!
她這麼的告訴自己,卻沒發覺到,她的心正在下沉、下沉,降到了最低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