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武則坐在辦公桌前,手上拿著筆,目光卻落在窗外。
而他這失神的樣子,正巧落入了進門的尹昕眼中。
「咦,大白天的就元神出竅!你沒事吧?」
在他面前坐下,尹昕笑著伸手在他面前揮舞。
應武則回過神,三秒內讓自己恢復正常。
「你又來幹嘛?」
尹昕無辜的眨眼。
「夏訓的計劃表做好了,我好心好意的直接送過來!想說順便和你討論有沒有地方要改。」尹昕拿出計劃表,舉止是一貫的斯文。
應武則接過,強打起精神看著。
「就這樣。」合上文件,他朝尹昕說。
「就這樣?」尹昕挑了挑眉。「你一點意見也沒有?」
這不像做事認真的他,看完之後,居然只落下這麼簡單的一句話。
「你希望我有意見?」應武則瞟他一眼。「難道我信任你的能力是個錯誤?」
「我不是要你質疑我的能力!只不過希望你能加點自己的想法。」尹昕收起了笑容正色說:「更何況你只不過看了十分鐘,我就不相信你能看得多仔細。這麼馬虎的態度不像你。」尹昕皺起眉。
雖然觀武門替雲天盟辦的訓練年年都有,但是他們每一次皆是卯足全力在做,要求的盡善盡美,何時像他這般草率。
「是你說要代勞的,我就全權交給你處理。」應武則調開視線,再次看向窗外。「我相信你。」
尹昕看著他一會兒後開口:
「詠意最近如何?」
藉著處理訓練的事,他最近和浩然也有連絡,自然也知道阿則正在調查詠意,而且還派人二十四小時跟住她,但是看他這模樣,情況似乎並不樂觀。
當然,今天也不是取笑他的好時機,因為他看來像是遇到了挫折。
應武則在聽到詠意時皺起了眉,隨即舒展,而後又像沒事似的看向尹昕。
「不清楚。」
這也算是實話,自從上次之後,他就沒再見過方詠意了。
因為他心裡很矛盾,既想藉著相處瞭解她的真面目,卻又忍受不了她多變的形貌。
他受她吸引,但找不到法子靠近。
尹昕看出他眼底的眷戀,只因自己去年也是這樣。
「若真喜歡她,為何不放手去追求?」尹昕也不和他繞圈子的直言。「追方詠意是項大挑戰,但獎賞很讓人動心。」他再次提醒著應武則。
應武則輕笑。
「她是不可能的任務。」這段時間接觸下來,他真的這麼覺得。
「你完成過很多不可能的任務。」尹昕提醒他,不喜歡他的示弱,因為那和他認識的應武則不同。
應武則,司風集團總裁,觀武門十傑之首,亞洲武術天才,他不應該如此的輕言放棄。
「但不包括她。」應武則燃起菸,語氣淡漠。
「你不試怎麼知道?」
他並不是硬要阿則追求詠意或是如何,但看他都已經一頭陷下了,不行動可以嗎?
應武則看了他一眼,失笑搖頭。
「我很迷惑,不清楚自己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我受她吸引,但卻不知道該怎麼做。而且,她真的把自己保護的滴水不漏,你就算二十四小時盯著她,也瞧不見她心裡。」
尹昕沉默,因為他對方詠意的「絕技」變身自是不陌生。
依他看來,阿則這次真是踢到鐵板了。
「不管怎麼說,我不喜歡看到你這樣子。」
他印象中的阿則一向是自信十足,勇往直前的。
「別擔心。」
看尹昕如此憂心的模樣,應武則反而覺得有趣。
「你也得了產前憂鬱症嗎?連我的個性都摸不清了。」應武則的聲音雖然仍是低沉,卻已有嘲笑的意味。
他現在是處於過渡期階段,會有抗拒心是自然,但若一想通,他自然會認清目標,全力追求。
所以,好友尹昕是多慮了。
尹昕看了他一會,而後掛上招牌笑容。
「我還真讓你嚇到了。」
是啊,他怎麼會忘了,阿則那拗脾氣與堅持的原則。
尤其他向來越挫越勇。
「真是的,中午由你請客,算是補償酬謝我。」尹昕向後一靠,覺得方才兩個人合演了出鬧劇,白浪費了一些時間。
嘖,他該不會真的得了產前憂鬱症了吧?
「可以。」
應武則大方的點頭,畢竟若不是阿昕,他也不會這麼快的看清自己的心意,而下定決心。
下一步,就是他得好好想想辦法了。
他不但要接近她,還要看清她。
很難,但如同阿昕所說,是一項很好的挑戰。
而他,會好好的培養情緒的。
他骨子裡慢慢的浮現許久未有的鬥志,為了那不可能的任務。
唔,他開始期待了。
* * *
台北市某高級住宅
方詠意打開家門,清冷的空氣襲得她皺眉。
仍是沒人在家……
她走進屋內,才發現靠近外頭的客廳裡已有一層薄薄的灰塵。
大姐都沒回來?怎麼會這樣?
坐在沙發上,她拿出隨身攜帶的輕巧手機。
自己總是在外頭玩,為了避免不明人士的持續騷擾,所以她的手機號碼向來不輕易留給別人!要不就是三天二頭的換!除了這支。
因為這是她特地留給大姐及小妹找她用的。
原本在小妹出嫁前,大姐每隔一到二個月就會打電話來要她回來一趟,讓她確定自己還安好。
可是在無意間,這支電話居然也快半年沒響了。
嗯……很不尋常。
一轉念,她忍不住心裡的擔憂,撥了一組電話。
電話響了幾聲,傳來輕柔的女音。
(喂?)
「詠情嗎?我……」
方詠意還沒說完,另一頭的方詠情已經興奮的大叫:
(二姐!你跑到哪裡去了?怎麼都不來找我?)不是她愛說,她這輩子最崇拜的人就是二姐方詠意。
方詠意笑了,笑的幸福而真心。
「你還好嗎?孩子好吧?」
(好,當然好。)方詠情的聲音飽含無奈。(有尹昕像只老母雞似的,二十四小時全天候的盯著我,你說我能不好嗎?)
她身體是沒問題啦!可是心理就不一定了。
(每天不是在家裡,要不就是在方圓五十公尺內散步,我都快瘋了。想出去玩,他又忙得抽不出空,但是我一個人出去,他又不放心。)
她快悶壞了。
方詠意不難想像她那妹夫有多緊張。
「等孩子生了吧!」她也只能如此說。
(我很認命呀。)方詠情歎了口氣,而後想起,她這個二姐可不是會打電話找她閒聊的人。
(二姐,你找我有事?)
「嗯,你知道大姐去哪裡了嗎?我回到家裡,卻沒看到她。」
(大姐?)方詠情像是很驚訝的說。(她沒打電話跟你說嗎?)
「說什麼?」方詠意問。「她五、六個月沒打給我了。」
(啊?那麼久?)方詠情想了想。(對耶,她也很久沒來找我了。)
沒仔細想,她都沒發現時間過得那麼快。
「她去哪兒了?」方詠意還是沒得到答案。
(她和我說過她去當女管家。)
「女管家!?」
方詠意擰起眉,不明白大姐怎麼會興起這種念頭。
大姐向來是很愛做家事沒錯,但女管家……
(對呀,我知道時也嚇了一大跳。)那頭的方詠情笑了起來。(可是我聽她形容覺得還不錯。那家子有男主人和兩個小孩還有一隻狗,很像大姐想要的生活。)
方詠意贊同的點頭。
「聽你這麼說,是和大姐的理想很近。」
小時候的寂寞造成了她們三姐妹個性上的不同,要說大姐的話,就是對幸福家庭有著濃烈的渴望。
所以她才會在父母移民後,開心的擔起照顧妹妹們的責任,而且甘願在家煮飯洗衣。
(我也是這麼覺得。)方詠情接著說。(可是她也很久沒和我聯絡了,不知道她現在過的怎樣?)
方詠情歎了一口氣,沒想到她一嫁人,大姐辛苦建立起來的「家」就散了,使得大姐不得不另覓他處。
這時候,她就會很後悔自己太早結婚。
方詠意轉念之間已有新的想法。
「你有大姐的住址嗎?」對於手足的牽絆,使她動念想去見見大姐!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小妹找到了她的幸福,不知道大姐呢?
(有,她有留給我。)方詠情急忙的要去找。(二姐,你等我……)
「詠情。」方詠意連忙喚住她,就怕她有了身孕,太過匆忙反而容易發生意外。「你先別忙。」
許久沒看到她這個妹妹,她也真是很想念。
「還是我們出去喝茶?你再順便給我就行了。」
(好啊,好啊。)
她可想死她們了!
尤其是二姐,不知道她有沒有新創的裝扮。
就這樣,兩姐妹約好了時間,方詠意掛上電話。
露出釋然的笑容,她再一次感謝上天,給了她這兩個姐妹。
* * *
和小妹喝了個下午茶,方詠意才打算撥出時間去找大姐,卻發現自己感冒了。
感冒?在這種快接近熱死人的夏天?她還真是佩服自己。
而且她這次的感冒還很嚴重。
所以她這三天哪兒也沒去,就是窩在家裡沙發上,而後擤著流不完的鼻水,而且還有點發燒。
在這時候,她特別思念起愛照顧人的大姐。
尤其她又在家裡,感觸更深。
突地,門鈴聲響起,她挑了挑眉,撐起身子想往大門走去。
該不會真是大姐回來了吧?
但她隨即推翻這個想法,因為大姐有鑰匙,不會按門鈴。
所以她直接再躺回沙發上!拉緊了棉被,不去理會門外的人。
這就是她的真性子——偏冷、凡事愛理不理、對各類不相關的人事物缺乏該有的注意。
當然,一般常理對她而言也變得什麼都不是。
所以,她就這麼的放任著電鈴再次響起。
反正門外的人絕對不會是大姐或是小妹,就讓那人按到放棄算了,因為就算她去應門,也沒什麼意義。
現在來的人絕不會是要找她,所以她就別浪費力氣。
她病成這副德性,就算只是走到大門的距離,也夠她喘上一陣。
但她沒想到的是,電鈴響了三次後,突然傳來門把轉動的聲音。
方詠意皺起眉,才剛費力的坐起,眼前已出現了再熟悉不過的人——應武則。
「你怎麼了?」
方詠意瞪大了眼看著朝她走來的人,而後皺起細眉。
「你為什麼會有鑰匙?」
沒有過分誇張的高揚語音,方詠意只是背靠著扶手上的枕頭看著他,語氣平淡的像在談論天氣。
「阿昕給的。」而尹昕之所以會有,一定是方詠情給的。「你怎麼了?」他又重複了一次問話。
雲天盟的人說她三天沒出過半次家門,他擔心的立刻打電話向尹昕借鑰匙,飛車過來。
看著一旁桌上的白色小山,應武則有點明了了。
「你感冒了?」
方詠意的回答是再抽一張面紙壓住鼻子,沒多久,桌上的小山再高一層。
應武則皺起眉,探向她額頭!卻被方詠意避開。
「我現在沒心情和你玩遊戲,請將鑰匙放下後走人。」她仍是清清冷冷的聲音,不過鼻音有越來越明顯的趨勢。
「誰在和你玩遊戲?」他沒好氣的收回手。
因為身體的不適,方詠意完全失了防備之心,以著全然的真性情面對應武則。
但應武則沒注意到,他注意的是方詠意居然還開冷氣。
「你有沒有大腦?感冒還吹冷氣!」他想也沒想,拿起桌上的遙控器就一按切掉電源。
方詠意伸手奪回遙控器,再度啟動冷氣。
「你沒看到我蓋棉被?」方詠意直視著他。「夏天感冒是多痛苦的事你知不知道!」 吹冷氣冷,不吹又熱,很難過耶!
應武則發現不對勁了。
今天的她雖然冷淡,卻與平日的不同。
今天的她沒平常的那麼極端!行為舉止揉合了冷漠與妄為……很像資料上寫的方詠意這個人的性子。
這是她的真實面嗎?
「有沒有去看醫生?」
應武則不再與她爭論冷氣的事,只因她已由房間搬出大棉被與枕頭窩在沙發上,想來應該不至於再度受涼。
方詠意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只恨他為何不快點走。
「看來司風集團是徒有虛名,有你這種主事者,倒閉之日也近在眼前了。」
聽了她的話,應武則只是笑,因為他確定現在的她,是真正的她。
冷淡不愛理人,卻又不至於拒人於千里之外。
「這樣子不也很好,為什麼老愛扮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好心情的蹲在她面前,應武則笑著撥開她頰邊的散發。
「比起之前那各式面貌!我還比較喜歡看你這個樣子。」
方詠意冷嗤,舉起手格開他。
「你喜歡不代表我喜歡,少在那大放厥詞。」他算哪根蔥,憑什麼說他喜歡看她怎樣?
沒錯,他是目前為止與她最「親近」的男性,但那又如何?他該不會是已經自以為是的認定自己是他的附屬品吧?如果是如此,她只能說他幻想力過於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