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那一晚的不愉快後,兩人之間陷入了僵局,夏馨儀完全想不出解決辦法,只好打電話給侯琬羽向她說明情況。
(你也真是的。)聽完她的說明,侯琬羽只有「無奈」二字可以形容。
(明明知道不該講的話,你偏偏硬是要說。)
「對不起。」夏馨儀道歉著。一連好幾天,她都想找機會和華書鴻談和,但是一來她本來就不擅長,二來華書鴻也沒打算給她機會,對她視若無賭,讓她沮喪得不得了。
「我知道他聽了一定會生氣,可我就是忍不住。」弄成現在這種情況,夏馨儀的確很後悔,但是當時就是管不住自己。
問個清楚!她當時只剩下這個念頭,完全顧不得後果。
(忍得一時之氣,免得百日之憂。)侯琬羽說出之前曾教導過她的道理。
(古時候賢者的話還是有一番道理的。你看,這不就應驗了。)
夏馨儀不是不明白,偏偏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
(算了!)侯琬羽自然也明白覆水難收的道理,再去責怪夏馨儀或者後悔也無濟於事了;而且由夏馨儀的聲音聽起來,現在最最懊悔的人非她莫屬,自己就別再說她了。
(那現在呢?)
「我有想跟他道歉,可是……」夏馨儀聲音低低的,對自己的過錯相當自責。
(找不到機會。)侯琬羽很順口的接下去。她相信夏馨儀絕對不是口頭上說說,而是真的有心要做,只是不得其門而人。在這方面她還嫩得很,若不是華書鴻主動,再過個十天半個月,情況肯定依然是不會有所改善。
「嗯。」夏馨儀很羞愧的承認。「琬羽,我該怎麼做?」
明知道自己這樣很不負責任,總是依賴著侯琬羽,可是夏馨儀真的也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了,若沒有人幫忙,她真的不知道能怎麼辦。
侯琬羽微微歎氣。
(找張士哲商量吧。)除此之外,她也沒有別的方法了,總不能由她出面跟華書鴻明著談吧?這種事還是要來暗的。
「可以嗎?」夏馨儀有絲遲疑。
(把問題丟給他,管他可不可以。)侯琬羽霸道的說。
(反正這件事他也要負點責任,而且他在華書鴻身邊做事,又是他的好朋友,想要製造機會的話,不找他找誰!)
這可不是她推諉責任,上次不就是張士哲安排飯局拉近他們的關係嗎?這次再來個如法炮製。
(不過我要提醒你,以後要學著控制情緒。)侯琬羽不忘交代她。
(先前你上課學過的不要忘了。現在你是他的情婦沒錯,可是情婦這位置,向來是懸在半空中,最沒有保障的。男人現在可以因為一時的新鮮刺激對你好,但是不會永遠容忍你;人情比紙薄,男人翻臉向來比翻書還要快,這點你要永遠記得,以後可別再犯了。)
如果再有下一次,侯琬羽也不敢保證這戲還能唱下去。
「我知道了。」夏馨儀幽幽的應道。她在心中不斷的提醒自己,對華書鴻而言,自己不過是名情婦,是個用錢買的女伴。
(撐不住的話,就安分當他的妻子吧。)侯琬羽不是威脅而是勸導。以她的性子,實在是不適合當情婦,再有決心也是一樣。
而且她一開始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也沒什麼好再堅持的。
夏馨儀沉默不語。
妻子?在和華書鴻熟識後,她開始對自己一年來的定位存疑。
那真的是妻子嗎?恐怕連陌生人都不如吧?這樣究竟有什麼意義?
被動的掛上了電話,夏馨儀再一次落入了冥想的思緒之中。
她到底想要什麼樣的結局?
這時,張士哲正頭大得很。
大老闆這幾天心情欠佳,整個辦公室有如籠罩著一大片烏雲,而這時候又接到侯琬羽的電話,他真的是欲哭無淚。
為什麼歹命的人總是他?為什麼每次都要他去想辦法?他真的是哀怨到無可復加。
可是即使心裡再怎麼嘔、再怎麼怨,他還是鼓起莫大的勇氣,裝出一副無知模樣,故作輕鬆的踏入戰場,去面對兇猛、情緒又差的上司。
「這個週末是馨儀小姐的生日,正好南投開了一家新的度假中心,聽說設備一流,風評極好,你要不要帶她去看看,順便休個幾天假?我看你最近工作情緒不穩,還是出去定走散散心比較好。」
他一口氣把話說完,就是怕他會在吃不完的白眼中敗下陣來。
華書鴻瞄他一眼,理也不理他。
「幹什麼擺那個臉色嚇人?」張士哲硬著頭皮繼續數落他,一副「蝦米攏免驚」的好氣魄,只當這一切都是夢,反正華書鴻也不能把他吃了。
「美人在抱不是應該很得意嗎?我看你前幾天的情緒很好,對馨儀小姐很滿意的樣子,怎麼才過沒多久就全變了?」
很戲劇性的,他不忘配上大驚失色的表情,同時手指顫抖的指到他眼前。
「你這小子該不會一天就看膩人家了吧?」
「你閉嘴!」
很可惜,他唱作俱佳的模樣並沒有引起華書鴻的共鳴,而是一陣狂吼。
華書鴻瞪向他,實在受不了他越來越像蒼蠅的性子。
「凶什麼啊,我可是好心耶!」張士哲大聲喊冤,只差沒落下男兒淚。
「不然到底是發什麼事?看你這幾天的臉色,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公司營運困難有什麼財務危機,你堂堂一個企業集團總裁,犯不著這樣嚇我們。」
華書鴻不語,他想起了夏馨儀。其實她也不算犯了什麼大錯,只不過是太不會看人臉色,不會看場合說話,而且這樣鬧情緒也真的是沒意義。
「怎麼了?」張士哲關心地問他:「不說話淨是板著臉嚇人,事情怎麼樣你要說,不然誰知道。」
「度假這個提議你覺得怎樣?如果同意的話,我就去安排了。你不要的話也要說一句啊!」表面上是豪氣得很,其實張士哲心裡在淌血。如果這方法失敗的話,他還要努力想出下一個,就這樣耗著只是浪費時間。
他是一問大公司的總裁特助,不是什麼交友中心的來電專員耶,他還有他的正事要做,真當他很閒嗎?
華書鴻想了想,下了決定。
「去訂房。」
「什麼?」尚在心裡叨念著自己不幸的張士哲忽然一愣,一時之問反應不過來。
他的意思是同意了?自己的計策成功了?
「你聽見了。」換華書鴻歎氣了。「就照你說的安排。」
張士哲停了三秒,而後露出大大的笑容。
「這樣才對,我就說……」
「停!」為了避免自己再度遭受蒼蠅襲擊,華書鴻立即喊停,阻止他的長篇大論。
「還有一件事。」
「什麼?」張士哲才剛落下的心又懸起來,小心翼翼看著華書鴻的認真態度,突然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去幫我查一下夏馨儀的背景。」她實在是存有太多的疑點了,他一直有這個疑問,卻總是教別的事給分去心神,趁著這次記得趕快教張士哲去辦。
「背……景?」張士哲瞪大了眼睛。
天啊,他就知道準沒好事!還能有什麼背景,不就是夏氏集團的千金小姐,他華某人結縭一年的妻子嘛!
完蛋了,完蛋了啊!
知道華書鴻願意帶自己去度假,夏馨儀鬆了一口氣,卻也相當忐忑不安,生怕一個不小心又把事情給搞砸了。所以一路上她小心翼翼不敢先開口,就怕他仍在生氣。
可是這份情緒只維持到他們到達目的地。車子彎入私人道路,一大片的造景花林吸引了夏馨儀的目光。遠處林問坐落著一棟棟的小木屋,看來便是他們這幾天的住所。
「好漂亮。」望著窗外的美景,夏馨儀不自覺地脫口低贊。
「肯說話了?」華書鴻話中帶著笑意,一路上的沉悶也真是夠受的了。
「我……我很抱歉。」終於捉住了機會,夏馨儀鼓起勇氣道歉。
「我那天沒有別的意思,也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氣的,我只是好奇而已。我明知道不該說卻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請你不要生氣了。」
「好了,過去就算了。」華書鴻被她的話逗出了笑容,看她那副緊張的模樣,以她那性子,這些話肯定埋在她心裡好幾天了。他更加確定他這幾天脾氣鬧得真是無意義又無趣。
夏馨儀睜大了眼,沒想到他這麼輕易就讓事情過去了,她以為雖然已經出來玩,可他還是會繼續不跟她說話呢。
但看來並不是這樣,他還笑了呢!
「那……你不生氣了嗎?」她忍不住開口詢問。
「有什麼好生氣的?」將車子停妥,華書鴻朝她露出迷人的笑容。
「對我來說,與其浪費時間在這種小事上生氣,還不如好好把握這難得的休假,我可是很久沒放鬆身心拋開工作了。」
乍聽之下,夏馨儀有些錯愕。
他的工作很忙?她一直以為……他總是玩樂放蕩的,畢竟總是聽到他帶著女人到這到那的,沒想到原來他是難得休假。
「你工作很忙?很少休假啊?」她依然是想著什麼就問什麼。
「很少。」華書鴻將車交給接待人員,帶著她進入大廳。
「工作之外也要應酬,我只有少部分的私人時間,而且光待在家裡養足精神賴床都不夠了,怎麼有可能像今天這樣還跑出來度假!」
「你真辛苦。」夏馨儀淡然道,心裡稍稍替他做了些平反。
原來他不是像她想像中的那樣玩樂主義者。
「走吧。」見她發呆,華書鴻便扶上她的腰。
「都到了這麼漂亮的地方,就別淨想些煩心事了。」
夏馨儀抬頭望向他的眼,綻放出甜美笑容。
「好的。」
難得兩人結伴出遊,老想著事情的確是太浪費了,她要好好把握這難得的機會,好好親近他。
誰知道下一次會是什麼時候呢?說不定這就是唯一的一次了!
滿天星斗下,相擁的兩人並躺在小庭院中舒適的吊床上,輕風徐徐吹過,再也沒有像此刻這般放鬆了。
「星星好美。」夏馨儀枕著華書鴻的手臂仰望著星空,忍不住為這情景發出讚歎。在這時候她心中是一片清朗,只剩下她與身邊的這個男人,再也沒有其他煩心事縈繞。
華書鴻輕笑,聞著她身上的淡淡香氣、聽著蟲聲唧唧而昏昏欲睡。自從他成年以來,就再也沒有這種美好時光可以享受,而且神奇的是,不只身體上獲得了完全的休息,心靈上也是前所未有的滿足。
懷中的可人兒彷彿相識已久,他們的心靈是如此的契合,彼此再也沒有多餘的空隙,在黑夜中,他覺得兩人之間是零距離的,從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讓他有這種感覺,那就好像……找到了世界上屬於自己專屬的另一人般。
這個認知讓他驚奇,更是驚喜!
能夠找到一個生活上的伴侶並不難,但若能進階到精神心靈層面,那就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了,沒想到自己運氣這麼好。
「對了,我有樣禮物要送你。」想起他此行可是另有計畫,華書鴻便撐開眼皮,聲音低沉對她說道。
「不要再送我禮物了。」夏馨儀直覺的搖頭,卻撞上他的下巴,她連忙回過身檢視。「有沒有怎樣?」
相對於她的焦急,華書鴻卻是放聲大笑;夏馨儀瞪著他看,想著剛才撞上的那瞬間,也忍不住地笑了。
「我是說真的,別再送我禮物了。」笑了好一會兒,夏馨儀收起笑容正色的朝他說著。不希望他再多給她「實質」的贈與,那只會不斷的提醒著她是個「情婦」。也許是她奢求了,但是像現在這樣子,兩個人靜靜並躺仰望星空,不是很美嗎?何必提到「禮物」破壞現在的美好。
起碼,她可以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暫時做著美夢。
「不行,這個非送不可。」華書鴻笑得神秘,他起身走回屋內,再出來時手上已經多下一個用淡藍緞帶包著的絨盒。
他突然的離開,讓夏馨儀失去了倚靠的重心,也只有跟著坐直了身子,努力不顯現出失望的模樣;尤其是在看到那份禮物的時候。
其實她真的不想要什麼珠寶首飾,她只想他像剛才那樣的陪著她。
「不打開來看嗎?」華書鴻將盒子交到她手上,誘哄著她。
夏馨儀扯了扯唇角,明明知道依自己的身份,現在應該是要露出無限喜悅的表情才稱職,但偏偏就是心情低落。
「你就當是被我騙了。」看著她興趣缺缺的模樣,華書鴻可真是大受打擊,但他難得好聲好氣的打趣道:「打開看看,我保證你會喜歡的。」
知道她對實質上的物品需求並不像之前的那些女人,但看到他花費心思覓來的禮物競遭受到如此待遇,華書鴻還是覺得委屈。
看著他認真的表情,夏馨儀也只有依言拆開禮物。
「這……」夏馨儀睜大了眼睛看著盒內的物品,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會是……他竟然能明瞭她的心意。
「就說你會喜歡。」華書鴻這下可得意了,興匆匆坐到她身邊和她一起看著盒內的項鏈。
「很漂亮吧!」
「我……」夏馨儀看著那熟悉的設計,眼淚忍不住的滴了下來。她一直以為早就將年少時的理想放棄得乾乾淨淨,直到此刻她才正視自己的心,她其實從來也沒忘記。
「生日快樂!」華書鴻輕啄她頰畔,朝她笑了笑。
「怎麼哭了呢?我以為你會很高興的。」
「我很高興。」夏馨儀轉頭面對著他,笑中帶淚。「但是,你怎麼會……」
華書鳴聳肩,自己主動招認。
「我看你那麼喜歡坎翠,本來想說單純去挑件首飾給你當生日禮物,沒想到正好遇上那個男人,他正準備離開台灣。」其實是因為他故意指定要挑當天發表會上的作品,這才把Louis給引出來。
那個男人?夏馨儀一愣。
「你是說……你遇到Louis?」夏馨儀經他提起才想到,先前只煩惱著該怎麼讓他消氣,倒是將Louis的事給拋到九霄雲外,忘得一乾二淨了。
「我跟他聊了一會兒,他告訴我這項鏈的設計是你們當初還在學校時的構想。他說就給你當作紀念,他短期內不會再回台了。」華書鴻說得雲淡風輕,省略了兩個男人針鋒相對的片段,反正他已經離開台灣了,用不著再多提。
「嗯。」夏馨儀抹著淚。「謝謝你,這是我收過最好的禮物。」
項鏈的意義已是如此的特殊,又是他親自挑選購買送給她的,這一份感動是非比尋常。
「好了,看看你。」華書鴻無奈的抹去她掉不完的淚。
「我還真不知道你是這麼愛哭的人。」
說是這麼說,華書鴻的唇邊卻帶著寵愛的笑。
「我真的很高興……」夏馨儀努力擦著淚,怕他誤會了。
「我很高興很高興很高興的……」
「說一次就夠了。」被她傻氣的模樣逗笑了,華書鴻點點她紅通通的鼻頭。
「好了,再下去要淹水了。」
夏馨儀露出笑容,她好喜歡看他這樣子。
「來,我替你戴上。」華書鴻替她戴上那條意義非凡的項鏈。
夏馨儀轉過身,臉頰微紅。
華書鴻輕轉回她的肩,深深的凝視著她。
「生日快樂。」
「謝謝。」夏馨儀輕聲道謝。
她學生時代的理想抱負,現在化為實品靜靜置於她的胸前。而將它帶來的男人華書鴻,則刻在她心上,再也抹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