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段鈺天得到消息時,簡直無法相信公孫柔竟會公開應允莫阿奴的提親。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再次見到她,他的語氣竟是異常的平靜。
她別開臉,迴避他的目光。
「柔兒,給我一個理由。」
她還是沉默不語,心卻像被人使勁地撕扯著。
「柔兒。」
他的聲聲呼喚,像是對她最殘酷的刑罰,她搖頭低聲說:「不要問了。」
「你叫我不要問了,那你為何不乾脆問我,為什麼要娶水吟?」
她的心一震。
「這才是你真正介意的原因吧!既然如此,你為何就是不肯開口問我?難道你就寧願相信別人,卻不願相信我?我以為你會相信我對你的心,可到如今我才知道,你竟然從頭到尾都不信任我!」
公孫柔眼中含淚。「不要再說了!」
「為什麼不說?難道你在害怕什麼嗎?」
「害怕?」她笑了,淚水卻也潸然滑落。「是,我是害怕,我害怕走上和其他女子一樣的路,成婚、生子,然後終老,不同的是。我因為愛你,深深地愛著你,所以不願意和別人一起分享你,難道這有什麼錯嗎?我只想和你兩個人廝守到老啊……」說完,她掩面痛哭。
公孫柔這一番剖白,著實震撼了段鈺天,對她,他心裡有著說不出的疼惜和憐愛,也恨自己為何不早點向她說明一切。
「你聽我說,柔兒——」他情不自禁地上前攬住她,卻被她狠狠推開。
「走吧!你走吧!不要再留在這兒傷我的心了,我怕自己再也無法承受這樣的傷痛。」
段鈺天正想再開口,莫阿奴的聲音卻冷冷地從身後傳來一
「公孫姑娘的話,段兄弟顯然沒有聽僅是吧?」他粗壯的臂膀一把。瞬間責在身旁的大樹烙下深深的掌印,那合數人之力才能環抱的大樹頓時搖撼不止,落葉紛紛如兩下。
公孫柔看得心驚不已。
段鈺天卻是朗聲笑道:「多年不見,莫阿奴王的功夫精進不少呵!」
莫阿奴仰頭哈哈大笑。「想當年,小王的功夫也曾得你指導一二,不過,這麼多年了,小王已非吳下阿蒙。」
「那就恭喜莫阿奴王了。」
「這樣吧,既然段兄弟也喜歡公孫姑娘,為了不落人口實,就讓我們倆徒手決鬥一次,你說如何?只要段兄弟贏了。那麼小王和公孫姑娘的培事便就此作罷,小王有生之年絕不再踏足中願一步;但,段兄弟如果輸了,那就很對不住,公孫姑娘注定要成為小王的妃子。」他一副自信滿滿的神態。
段鈺天還沒開口,公孫柔己急急道:「我不要!我又不是物品,豈由得你們如此決定!」
莫阿奴爽朗笑著。「可是,這麼一來,你就得心甘情願隨小王一同回匈奴國羅。」
公孫柔咬牙。「我……我知道。」
段鈺天的語氣激動起來,「柔兒。你怎麼這麼糊塗呢!你以為我會娶三妻四妾,所以寧願放棄,卻甘心和他回匈奴國,你可知道莫阿奴可是匈奴王最小的兒子,也是最疼愛的一個,所以他的後官有著數不清的佳麗,這些你就不在乎嗎?」
公孫柔淒楚一笑,望著他的雙眼罩上層層迷濛水氣。「如果無情、無愛,也就會無心,既然我連心都沒有了,又怎麼會在乎他有多少妻妾呢?」
莫阿奴聞言,嫉妒心大起。「既然公孫姑娘都這麼說了,那麼段兄弟,小王看你也只好放棄了。」說完,他便攬著公孫柔欲離去,不料,手臂卻傳來一陣疼楚,讓他不得不縮回手。
原來是段鈺天將樹枝當成了暗器,阻止莫阿奴帶公孫柔離去。
他冷冷道:「難道莫阿奴王是膽怯了嗎?害怕再次成為在下的手下敗將?」
「你說什麼?!」莫阿奴怒喝。「小王現在可是能以手搏虎、以一敵十,匈奴國每年的角紙大賽都是由小王贏得勝利,你可別不自量力!」
公孫柔聞言驚駭不已,臉色霎時慘白。
「不,我既已應允你的求親,便不會再反悔,你們可千萬別為了我而決鬥啊!」
莫阿奴冷笑。「依眼下的情勢,小王若是再退讓,倒顯得小王膽怯了。何況,公孫姑娘看起來對段兄弟似乎還有情,小王定要借此次決鬥,讓你徹底斷念。」言下之意,似乎意欲取段鈺天之性命。
「不!」公孫柔脫口驚呼,「段大哥,就當我求你,千萬不要啊。」
段鈺天毫無畏懼之色,朗聲說:「好,莫阿奴王,就訂於明天午時如何?」莫阿奴冷哼一聲,「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段鈺天顯得自信而從容。
公孫柔在旁,既是無奈,卻又無能為力。
段鈺天要和莫阿奴決鬥的消息傳開之後,在長安城引起一陣騷動。段鈺天的武功固然不弱,可是畢竟看過的人屈指可數;但莫阿奴可就不同了,他生得孔武有力,高大壯碩,滿面糾結的短鬚,讓人望而生長,加上他又是年年角砥大賽的冠軍,說到空手打虎,更是聞名遐邇。
段鈺天和他一比,修長的身形雖也十分挺俊,可卻顯得文弱些,因此,不只長安百姓為他擔心,運皇上和朝中重臣也都憂心忡忡。
「段兄弟,就讓朕出面下旨賜婚,那莫阿奴自然會打退堂鼓,畢竟這兒是朕的天下,可不是匈奴國。」私心裡,皇上比較偏袒段鈺天,尤其又有宰相公孫神的美言,自然不希望他有個什麼萬一。
段鈺天倒是一臉從容。「臣謝過皇上的厚愛,可臣已和莫阿奴王有了協議,若是任意反悔,豈不是言而無信。」
聽他這麼說,皇上也不好再堅持,不過,他還是安排數十名好手暗中保護段鈺天的安危。
出了宮,公孫柔、水吟、李護衛還有段永新等人已在外頭等候多時。
「你們怎麼都來了?」段鈺天揚眉。
沒人回答,李護衛首先開口問:「段兄,皇上怎麼說?」
「什麼怎麼說?」他故作糊塗。
「皇上有沒有下旨取消決鬥的事?」他顯得很緊張。
「原來你們等在這兒,就是為了這事啊。」段鈺天很是輕鬆。
段永新急得哇哇大叫:「什麼叫做為了這事?大哥,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如果是論刀、論劍,或是比射箭、騎馬,我們當然不擔心。可是你和莫阿奴偏偏要徒手搏鬥。誰不知道那莫阿奴是出了名的力大如牛,甚至能空手搏虎,你說我們能不擔心嗎?」
段鈺天卻是不急不緩地說:「永新,身為『段家堡』堡主的繼位者,你可不能再這麼急急躁躁了。雖然我己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也幫你列了一份謀士的名單,讓你遇到困難時,可以有人商議,必要時,也可以緊急派人來找我。但,你還是必須做好隨時能一肩挑起所有重擔的準備。」
段永新哭喪著臉說:「什麼?!大哥,你連後事都安排好了?!既然如此,你又為什麼要答應決鬥——」
水吟打斷他的話。「你在說什麼!如果真是交代後事,段大哥又怎會說必要時可派人去找他?」
段鈺天一笑。「看來,你們似乎對我一點信心都沒有,那柔兒你呢?」
始終靜默不語的公孫柔,幽然望著他。「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萬一、萬一你明日有什麼不測,我……我絕對不會一個人苟活,無論上青天、下地府,我必相伴左右。」
「不離不棄,是嗎?」段鈺天含笑。
淚水滑下雙頰,公孫柔用手抹去,露出燦爛的笑,「是的,不離不棄」
水吟歎氣。「我懂了,段大哥是想,明天的決鬥若是贏了,就要帶著公孫姑娘一起遠走天涯,將「段家堡」所有事務交給永新,然後再不理世事,和公孫姑娘做對只羨鴛鴦不羨仙的裨仙眷但,是吧?」
她這話震得公孫柔驚愕不已,原以為段鈺天也同其他男子一般,但沒想到,她非但料錯,還錯得離譜之至。
段鈺天唇角微勾。「水吟妹子果然蕙質慧心,以後娶得你之人,真是三生有幸。」
「哼!還說風涼話,我早該料到,段大哥心中只有公孫姑娘一人才是。」她這話是有意說給公孫柔聽,只因她後來輾轉得知公孫柔之所以誤會段鈺天。全是因為她,而既然她並不是非段鈺天不嫁不可,也就決心成全有情人。「看來,我得修正『世間無情愛』這樣的看法了。」
她這一說,旁邊的李護衛也發出有志一同的感慨——
「唉,以前小弟也是這麼認為,但現在,看了段兄和公孫姑娘,想法也有了很大的轉變。」
水吟一聽,十分不屑地瞪了他一眼。「哼!也不害躁,人家怎麼說,你就跟著怎麼說,沒想到堂堂錦刀御衛竟是個應聲蟲!」說完。她提氣縱身而去。「段大哥,你放心,明日妹子定會去幫你打氣助陣。」聲音漸行漸遠,到最後,已幾不可聞。
段鈺天大笑。「照在下看來,李兄和水吟妹子倒是性情頗合,李兄何不追上去呢。」
李護衛搖頭。「這樣的女子性情不定,萬一惹她不高興,是福是禍都未可知。」
突地,凌空飛來一顆小石子,正中他背心。
「哎唷!」由於事出突然,他閃無可閃,硬生生吃了個痛。
「是誰?」他回頭怒問。
遠處傳來一陣咚咯嬌笑聲,正是水吟。
李護衛眉一擰,雙手向眾人抱拳。「在下恐怕有得忙了,恕我先行告辭。」眨眼聞,人便消失了。
「大家都走了,難道他們一點都不關心大哥明日的決鬥嗎?」段永新搔搔頭。
段鈺天伸手攬住公孫柔,也施展起輕功飄然而去。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好好期待明天為兄的『表演』吧!」
第二天的決鬥,出乎意料的,眾人都被段鈺天矯健而靈巧的身手震住了,只見體型壯碩的莫阿奴一次又一次被段鈺天摔了出去。令得莫阿奴無顏繼續留在中原,當下便率領使節團回匈奴國。
正當所有人慶賀段鈺天獲勝時,他和公孫柔不知何時已消失在眾人眼前,之後,就再也沒人看過他們倆的蹤影。
在碧綠如波的湖畔,段鈺天和公孫柔望著眼前仿如人間仙境的美景,久久無法言語。
半晌,公孫柔轉動美眸,歎道:「唉,想不到經過這麼多事情之後,我才知道……」
「知道什麼?怎麼不繼續說下去?」段鈺天含笑望著她,眼中充滿了濃濃的深情。
「知道你是那麼在乎我啊。」公孫柔望他一眼,才又繼續說。「只是我不懂,為什麼我們之間總有那麼多誤會呢?」
段鈺天輕捏她鼻尖,「還好意思提,每次你都不讓我有解釋的機會。就拿水吟妹子的事來說吧,你也沒開口問我,就擅自決定幫我娶三妻四妾,又擅自做主要嫁給別人,你知不知道我很生氣?」他佯裝不高興。
「段大哥……」
「哼!」他故意轉過身不理她。
公孫柔突然從腰際抱住他。
她輕聲低語,柔情萬千地說:「段大哥,你就原諒柔兒好嗎?柔兒知道錯了。自小雖然有很多人關心我,可是從來沒人真正瞭解我的內心,所以我早巳習慣什麼事都自己解決。從沒有想過要麻煩別人。」
「我是別人嗎?」
公孫柔輕輕搖頭。「當然不是。」
「那是什麼?」
「是柔兒相許終身之人,是愛護柔兒、疼愛柔兒之人,更是柔兒未來的……夫婿。」她臉紅通通的。看起來甚是動人。
段鈺天一笑,回過身抱住她。「總算你這小母猴還知道事情的輕重。」
「那當然。」她嬌嗔地投入他懷中。
「咦?以前叫你母猴子,你都會不高興,怎麼現在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那是因為段大哥說過,柔兒若是母猴,段大哥便是公猴,注定要和柔兒相伴一生,既是如此,柔兒又有什麼氣好生呢?」
「那你老實告訴我,你現在心裡又在想些什麼?」
「我在想啊,剛剛段大哥真是英明神武,不過一眨眼的時間,那莫阿奴就狼狽地臣服在段大哥手下,段大哥真的、真的好厲害,柔兒欽佩極了!」
段鈺天大笑。「瞧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油嘴滑舌?」
公孫柔吐吐小舌。
「也不知道說的是不是真心話。」
「當然是真的。」她很肯定地點頭;盈盈雙眸閃耀著柔情。「柔兒原本也很擔心,可是到了決鬥的前一刻,看到你充滿自信的神態,柔兒也跟著懷抱無比的信心,因為柔兒堅信你絕對不會、也不可能把柔兒交給別人的。」
段鈺天大樂。「這麼說,你現在終於知道要相信為夫的羅?」
公孫柔嬌聲抗議,「柔兒都還沒正式嫁給你呢,你怎麼就自稱為夫了?這樣會不會太早了些?」
「你看你又來了,又質疑我的話,不行、不行,以後為夫的怎麼說,你就怎麼做,這樣才對。」他裝出一臉霸道的神情。
公孫柔也佯裝一驚。「那如果你要柔兒生下一窩小豬,那柔兒也要照做嗎?如果真是這樣,那柔兒還是不嫁的好。」
聽她這麼一說,段鈺天連忙將她緊緊抱住。「這你就不用擔心了,聽說女人生了孩子之後,便會全心全意地照顧孩子,這可不行!一個孩子,為夫的都怕他搶了柔兒對我的關愛,若是生了一窩,那我在柔兒心中豈不是連角落都沒得站了。」
公孫柔被他逗得樂不可支,笑倒在他懷裡。
在夕陽中,兩人緊緊相擁在這互許終身的湖畔,不再分離。
一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