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走君心 第八章
    段鈺天看著公孫柔,雙眼充滿了「殺氣」。

    至於公孫柔,目光亦是毫不遜色。

    半晌,他說:「你到底要我怎麼說,你才會懂呢?」

    「我不管,我只知道自己闖的禍,絕無理由要你來承擔後果。」她也很堅持。

    「我不在乎。」他簡直氣極了。女人合該是水做的,為什麼她就是不能柔順點?

    「就是因為你不在乎,所以我才更在乎啊!段大哥,你想想,以前都是你幫我,我欠了你這麼多人情,難道這一次還要無端端拉你下水嗎?何況再怎麼說,我都是爹的女兒,只要我去向爹說,爹一定會瞭解,不再怪罪於你的。」

    她完全不知道,她愈是這麼說,愈是讓他氣惱。

    「那你呢?」他幽然吐出這句問話。

    「我?」她眨眨水靈溜的雙眼

    「沒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一回去,是不是就得和方引才成婚?」往好的方面想,他或許應該高興,因為公孫柔此刻一心掛念著他,代表她有多在乎他,可他卻不能不為她的衝動行事而感到擔心、憂慮。

    一聽到成婚,公孫柔下意識便搖頭,低聲道:「我只是不想再連累你。」

    「柔兒!」段鈺天猛然大喝,灼燦燦的服中燃燒著前所未有的怒氣。

    公孫柔抬頭望著他,眨著大眼,震懾於他這令人害怕、畏懼的一面,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你為什麼就是要和我分得這麼清楚?」沉默許久,他問。

    「這……」公孫柔雙眼流露出迷惘之色,她不懂,她是為了他才願意回去,和分不分得清楚有何關係?

    突然,他問她:「你愛我嗎?」

    愛?當然愛,他之前不是問過了嗎?

    她點頭。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和我分彼此?!為什麼沒有考量到我為你擔憂、不想失去你的心情'難道你愛我只是口頭上說說而巳?」

    他受傷的神情,緊緊揪住了公孫柔的心。

    「不是這樣的,我如果不是愛你、在乎你,為何在千辛萬苦逃家之後,現在又要冒險回去?難道我是傻子嗎?」

    他牢牢盯住她。「是這樣嗎?」

    「當然是,都已經到了眼下的狀況,難道我還會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嗎?方纔你問我,有沒有考慮到自己回去後將會如何?我現在可以很肯定告訴你,我壓根兒沒想到自己。如今,我更可以確定自己心裡的的確確只有段大哥你一人,這如果不是愛,那又是什麼?」她一急,什麼也顧不得了。完全將女子該有的羞怯、拎持拋在腦後。

    段鈺天瞅著她,像要再次確定似的問:「真的?」

    公孫柔很肯定地點頭,不知為何,竟想起在湖畔那深深的、令她心弦顫動的一吻。念頭一轉,她心裡有了個主意,雖然臉紅心跳,但她還是伸出手對他招了招。「段大哥,你蹲下來一點好嗎?」

    段鈺天微愕,雖不明白她為何做此要求,但仍然照做。

    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公孫柔竟然踮起腳尖,如娠蜒點水般在他唇上一啄,隨即迅速轉身背對他,啞著嗓音說:「這樣……段大哥相信了嗎?」

    一切都發生得那麼讓人措手不及,段鈺天驚呆了,雖然只是一瞬間,他甚至還來不及感受她嬌嫩檀口的滋味,可是鼻間卻仍清楚殘留著屬於她特有的清香

    望著她嬌弱的身影,段鈺天情不自禁。冷不防地從身後擁住她。

    「段大哥,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好,從認識到現在,你幫我做了很多事,你對我這麼好,我也想幫你做些事啊,即使只有一點點,我都會很高興,你知道嗎?」儘管劇烈的心跳讓她胸口鼓脹得好難受,可是公孫柔一點也不後悔這麼說,相反地,心頭有種前所未有的甜蜜和幸福感。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段鈺天心裡有著說不出的感動,這還是她第一次表現得這麼主動。

    「可是柔兒,我多希望能成為你的依靠,唉,我想每個男子都一樣吧!希望能和心愛的女子廝守終生,可你老是分得這麼清楚。做什麼事都把我摒除於外,你說,我會作何感想?何況,你才答應過我,永遠不離開我,不是嗎?」

    公孫柔咬著唇。「可我這麼做,也是為了段大哥你呀!」

    段鈺天歎氣,將她扳轉過身,看著她說:「你瞧,你還是一樣。總是想靠自己一個人去完成所有的事,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呢?難道保護你不是我的責任嗎?萬一你這一回去,就再也出不來了,那該怎麼辦?」

    「我會逃跑。」她的想法依舊很單純。

    「如果逃不出來呢?不要忘了,你畢竟只是一介弱質女流。」

    他這話堵得她再也說不出話來,悶悶地低下頭。

    「告訴我,柔兒,若是這樣,你就真要嫁給方引才嗎?」

    公孫柔想也不想便搖頭,一臉僧厭。「我絕不要!如果真不行。那我就……」

    「就怎樣?你一回去,肯定有大批守衛看著你,押你上花轎、拜堂、入洞房,你說你能怎樣?遠不是只能乖乖就範。」他故意這麼說,知道如果不徹底破除她固執的念頭,日後,她必定仍會堅持己見,衝動行事。

    公孫柔頭一仰,雙眸綻出堅毅的目光,「那我就以死明志!」

    她這話一出,段鈺天立即變了臉色,以少見的嚴峻口吻說;「不,柔兒,我不許你這麼做,更不許你有這樣的念頭!」

    公孫柔被他認真的模樣嚇到,一雙大眼怔怔看著他。

    他抓住她的雙肩搖晃著。「我不許你這麼說,你聽到沒?你如果真這麼做,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就算是陰曹地府,我都會追去,狠狠地教訓你這傻子,你聽到沒?柔兒。」

    段鈺天將她狠狠抱在懷中,怎麼也不願放開。

    感覺到他雙臂微徽顫抖著,像是深怕失去她似的,公孫柔不禁有些疑惑,她不過是說說而已,事情根本就還沒發生,不是嗎?

    那他為何這麼緊張、不安呢?

    唯一的解釋,就只有愛了。

    這一刻,她終於知道情之為物,果真能教人生死格許。

    「段大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她的雙手緊緊攀住段鈺天,她想,自己這輩子是再不能沒有他了。

              

    雖然段鈺天要她全心相信他,將所有的事情都交由他安排,可是公孫柔想到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加上那日見到水吟的靈巧身手,她靜極思動,百般哀求段鈺天傳授她功夫。

    「段大哥,拜託嘛!以後你要我怎樣就怎樣,只要你肯教我功夫,什麼刀槍劍啊都不用。我只要可以像你一樣高來高去,像隻鳥一樣,飛在半空中就行了。「

    段鈺天啼笑皆非。「柔兒,輕功並不好學,那是要自小下苦功扎根的,沒有那麼容易。」

    公孫柔噘著嘴。「這麼說你是不願意教我羅?」

    他苦笑。「我不是不願意,實在是——」看著她悄生生的可人模樣,真要拒絕她,他實在於心不忍,但若她要學,卻又無從教起。

    「那這樣好了,我先教你一些基本功。」

    「我不要,我就是想學像鳥一樣飛的功夫。」她很固執。

    腮到她把輕功說成是像鳥一樣飛的功夫,段鈺天忍不住失笑。拗不過她,只好說:「你不要小看基本功,如果基本功沒有學好,又怎麼能學會像鳥一樣飛的輕功呢?」

    「真的?」她水汪汪的眼中有著懷疑,但終究還是笑開了眼,選擇相信他。

    其實,段鈺天並沒有語騙她,任何功夫都是從像扎馬步這樣的基本功練起,只是,這樣的基本功一練非得好幾個時辰不可。一般人很難承受這樣體力上的耗費,何況是嬌弱的公孫柔。而段鈺天之所以答應,用意也是要她主動放棄。

    沒想到,公孫柔的性子倔,一點也沒有放棄的意思,乖乖地依照他的指導開始練起基本功。

    雖然已經是傍晚,和風徐徐吹來,十分涼爽,但她還是做得氣喘吁吁,香汗淋漓。

    「段大哥,你們在做什麼?」夕陽餘暉中,水吟手持長劍,翩然從花叢中走 

    「還不是柔兒硬要我教她輕功。」段鈺天唇畔含笑。

    「嗯。」因為腿酸手麻,公孫柔累得幾乎沒力氣說話,只能紅著臉咬牙點頭,算是向她打招呼。

    水吟一聽,笑嘻嘻說:「那好,我聽聞江湖上的人提起段大哥的功夫是如何了得,段大哥如果不嫌棄,是否也可指點水吟一二?」話聲剛落,根本容不得段鈺天拒絕,她提劍就住他刺去。

    兩人就這麼映著斜陽,在花間、樹梢翻飛,加上兩人都身穿白衣,如同一對翩翩飛舞的白蝶,看得旁人好不稱羨。

    剛開始,公孫柔也看得怔住了,不自覺停下動作,但漸漸地,心中有股莫名的情緒在發酵。

    「哇!真是對璧人,不是嗎?」段永新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她身漫,讚歎著。公孫柔愣住,喃喃自語:「璧人……」

    段永新看得眼都直了,忘情地說:「是啊!大哥若娶了水吟姑娘,將成為江湖上的一段佳話,瞧瞧他們,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佳偶!」 

    霎時,公孫柔的心像是被什麼緊緊扯住,揪疼不已。「段大哥要娶她?」

    段永新並沒有察覺出她的異樣,理所當然道:「當然是,不過——」他笑笑,轉頭看了她一眼。「你別擔心,當然還有你啦!」他以為水吟都能接受共事一夫的觀念了,何況是她。

    公孫柔大震,連聲音都在顫抖:「什麼?你的意思是說我和水吟姑娘……我們一起……」她喉嚨乾啞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是啊!難得水吟姑娘如此識大體,願意讓你一同入門呢!」他被段鈺天和水吟兩人敏捷的身手所吸引,根本沒注意公孫柔的臉上早已佈滿淚水,神情傷痛欲絕。

    「她識大體?讓我一同入門?」她彷彿看到那些曾在家中來來去去、爹所迎娶的小妾,耳中更依稀聽到六姨芙蓉得寵時的喜悅笑聲,以及失寵時的悲泣。

    段永新心不在焉地笑說:「沒錯,水吟姑娘曾同我說過——自古男子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你若想嫁給段大哥,那一起嫁便是。」

    「一起嫁便是……」公孫柔喃喃重複著,身子搖搖欲墜,她困難地回過身,慢慢抬腳往前走,任由豆大的淚珠一顆顆滾落,心中劇烈的痛楚,讓她緊緊掀住胸口,像是唯有如此,才能稍微舒緩。

    「公孫姑娘,你要去哪兒?快用晚膳了,你可千萬不要走遠哪!」段永新終於注意到她的異常,疑惑地瞧著她離去的身影。

    她艱因而乏力地點頭,然後一步步離開。

              

    「到底怎麼了?她到底去哪兒了?」飯廳裡,段鈺天氣得拍桌而起,額上浮現一條條青筋。

    在場所有人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他們從來沒看段鈺天這麼憤怒過,一次也沒有。

    「永新。你不是說她會回來用膳嗎?為什麼到現在都還沒看見她人?到底怎麼回事?」

    段水新搖搖頭,也想不通原因。他明明告訴過公孫柔要用晚膳了,而她也點頭應允,怎知她竟然就這麼不見了。

    然而,更讓他害怕的是,段鈺天愈來愈兇惡的目光。

    他的妻子在一旁偷偷拉他的衣袖問:「噯,我說你向來粗心,是不是你對公孫姑娘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段永新原本想搖頭,可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脫口說:「我只是告訴她,水吟姑娘說過,既然她們兩人都要嫁給大哥,那麼一起嫁便是。」一逗句話他可是印象深列得很,因為他向來懼內,有時多看年輕姑娘幾眼,都會被妻子叨念半天,更別提要娶三妻四妾了。

    「什麼?!」這話讓耳尖的段鈺天聽到了,他怒喝,「是誰讓你這麼說的?!」

    「這……」段永新這才知道自己闖了大禍。是啊!他可真糊塗,水吟姑娘可以這麼想,別的女子或許也是同一個心思,願意和其他女子共事一夫,可他的娘子不是,公孫姑娘肯定也不願如此,因此她定是受了他那句話的刺激,才會不告而別。

    這下,他終於想通了。

    「大哥,我……我沒想那麼多。」他瞥了眼水吟,希望她能出聲幫他說話,沒想到,她倒是一副沒事人的模樣,逕自喝著茶。

    就在此時,派出去尋找公孫柔的人紛紛回來通報,方圓十里之內,根本沒有發現她的蹤跡。

    「這沒有道理啊,她不過是個嬌弱的女子,怎麼可能會在短時間之內走這麼遠的路?」他重重拍了下案頭,正懊惱時,教人意外地,公孫柔突然步進飯廳,出現在眾人面前。

    「公孫姑娘?!」眾人家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不約而同瞪著出現在門口的她。

    段鈺天率先衝了上去,他左看右瞧,發現她除了眼皮略微浮腫外,什麼異狀都沒有。

    「柔兒,你到底去哪兒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緊張?」

    公孫柔揉揉雙眼,像什麼事都沒發生般的打個呵欠。「我在花園賞花,一時覺得累極了,就躺在花叢間睡了下。發生下什麼事嗎?」話雖如此,她卻若有似無地閃躲著段鈺天的目光。

    大夥兒你望我、我觀你,不覺莞爾。

    看來,是段鈺天大過緊張了,公孫柔不過是遲了一會兒,他就緊張成這副模樣,還勞師動眾去尋人。不過,這念頭全都只在大夥兒的心中轉著,沒人敢說什麼。

    「呃,大哥,我吃飽了……我還有事,就先回房去了。」雖然事情算是暫時告一段落,可看著段鈺天鐵青的臉,段永新還是覺得不安,不敢再多逗留,趕緊找了個借口和妻子一同溜走。

    眾人也紛紛退下去,霎時,整個飯廳就剩下段鈺天、公孫柔和水吟三人。 

    段鈺天況聲道:「水吟姑娘。真是對不住,我和柔兒有些話要說,能不能請你先行離開?」

    水吟一笑。「這是自然。」隨即翩然離去。

    「怎麼了?大家怎麼全走光了?」公孫柔就像往常一樣走到飯桌前坐下,可是她的心已遣落在某一處角落,再也尋不回。

    「柔兒——」

    「哇!今天有我最喜歡吃的魚耶。還有雪花糕,也是我最喜歡的。」沒一會兒,她的碗中就堆疊了好多菜,像是只有這樣才能填補她心裡的缺口。

    「柔兒,你是不是在介意永新所說的話?」他仔細盯著她。

    她塞了滿口的飯菜,使勁搖著手,不料,卻因吃得太猛,一時梗在喉中,她的臉在瞬間變色。

    「柔兒!」段鈺天忙上前輕拍她的背部。「吐出來,快,吐出來。」

    公孫柔又咳又吐地,一陣劇烈的嗆咳過後,雙眼發紅,淚水從眼角滑落。

    段鈺天忙遞上茶水,讓她喝下。

    「怎麼這麼不小心呢?」

    公孫柔左抹右拭的,淚水才慢慢止住。「真是糟糕,我又做了傻事。」

    段鈺天瞅著她,若有深意地說:「我又怎麼會在乎呢?重要的是你人沒事。柔兒,不要忘了你對我說過的話,也別忘了我永遠愛你的心。」

    愛她的心……這話不管聽多少次,只要是出自他的口,都深深撼動著她,讓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差點又潰決。

    她剛剛是嗆到沒錯,但沒那麼嚴重,看似因嗆咳而流出的淚,其實是她傷痛的淚水。

    先前在花園,她不知流了多少淚水,本想就此離去,但她沒忘記自己答應段鈺天的話,更沒忘記他對她許下的諾言。

    她知道他是愛她的,也許了她一個幸福的未來。但再怎麼說,他都是「段家堡」的堡主,不可能事事都憑一已之念,總得顧及所有人的看法。再說,爹都娶了好幾個妾,何況是他?

    所以,他娶水吟姑娘,那是再自然也不過的事……

    只是,明知如此,她的心卻像被人撕裂般痛苦,她真的不想和別的女子分享他,真的不想啊……

    尤其當她想到他懷中將躺著別的女子,那比將她千刀萬剮都來得痛上千倍、萬倍。

    所以,她只能選擇退出。

    可要退出談何容易?已付出的感情又怎麼收回?原本以為自己的淚已經哭盡,心已經碎裂、遺落了,可是再見到他,即使刻意不看、不聽,他的一切還是鮮明地躍上眼前,深深刺痛著她。

    「柔兒,你聽到了嗎?」他的柔聲呼喚,將公孫柔飄遠的心思拉回。

    深吸口氣,她用盡僅存的力氣,細聲道:「我當然聽到了,只是……只是因為我的肚子實在餓極了,所以才會吃得急了些。段大哥有什麼話,還是等我祭飽五臟廟再說好嗎?」她重新端起碗吃著,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在最脆弱的此刻拔出一絲力量,也希望能借此轉移他的注意力。

    可是,他幽然的目光依然緊追不捨,教她無措極了。

    她微微咬唇,「段大哥,你去那邊坐著嘛!你這樣一直盯著我看,教我怎麼吃呢?」 

    沒待他回答,她索性端起碗,背過身,低頭扒飯,避開他的視線。

    只是,一口飯都還沒嚥下,淚水便再也止不住的流進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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