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雅圖一棟可以俯瞰海灣的高樓中,顧學維置身的辦公室有著最佳的視野,令所有有幸到此一遊的人無不眼睛為之一亮。
能造成視覺震撼的並不僅限於窗外的景致,白花花的鈔票所打造的豪華辦公室也令人歎為觀止。
但也不是隨隨便便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堂而皇之地進入,這更顯得它的重要性。
顧家先祖在清末抱著淘金夢搭著奴隸船來到這塊土地,為了西岸鐵路幹道流血流汗地獻出心力。由一小間雜貨店起家,在幾代的辛苦經營之下,將雜貨店擴展到龐大的商城——唐城,不僅在美國各州有分店,在歐洲、亞洲也有其據點。
唐城的建築風格採用的是中國風,這在外國人眼中有很大的吸引力;因為他們對東方都有著幻想,尤其對中國更甚,此舉不啻讓人得以一窺中國的神秘。
而顧家的投資不僅限於百貨業,所有賺錢的行業,他們全在審慎評估之下投注資金。他們並不盲從,甚至深諳雞蛋不放同一個籃子的道理,並且奉行不悖,所以才有今日的局面。
「你得去把丹尼爾給帶回來。」顧家二夫人劉金芳與其說是要求,不如言之為命令。
她的身份說什麼也是顧學維惟一的嬸嬸,當然有立場指使他,因為中國人該是信守輩分的。
「丹尼爾不是小孩子,他不會再讓人一個口令一個動作行事的。」說這話時,顧學維的目光沒有自電腦屏幕稍離。
反正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的事情,自從他的堂弟丹尼爾——中文名字顧耀祖——離家上大學以來,這幾乎是每日必上演的戲碼。
當年父親和叔叔二人一同搭機赴歐洲考察,沒料到此去竟是天人永隔,他們雙雙罹難了。這對顧家是一大打擊,不僅僅是妻子失去丈夫、兒子失去父親這麼簡單;還有顧家龐大的事業失去優秀的領導人,對商界造成了不小的震撼。有多少廠商、員工依靠著顧家混口飯吃,顧家若是因此一蹶不振,所掀起的風暴可是非同小可,甚至會死人的。
當時的顧學維不過是個大學即將畢業的年輕小伙子,即使他每年利用暑假在唐城打工,又如何能一肩扛下這麼巨大的重擔呢?所有和唐城休戚相關的人暗地裡冒著冷汗,心臟無力得幾乎要斷氣。
可是,不和他站在同一陣線不代表能自這攤泥沼中脫身,和他賭一把或許有希望。幾乎所有的人都憑借這個想法放手一搏,結果證明他們的眼光沒錯;虎父無大子,顧學維也是個經商人才。
但是就有人不滿他的優異,劉金芳害怕有顧學維的存在,她的兒子哪能與他一較高下。
顧家上一輩的兩兄弟能相安無事地領導唐城,並不只是靠著兄友弟恭,還有兩人不分軒轅的實力,才能在商場上稱霸。
可是自己生的兒子有幾兩重,劉金芳有自知之明,兒子的能力要想坐上顧學維的位置還早得很,不過,若換成是她,則可以輕而易舉地取而代之。
這卻是她心中難以磨滅的痛。
即使在這個男女平等的國度,顧家男尊女卑的觀念仍是根深蒂固,幾房堂表親族並不能見容她一個女子入主領導地位。
「他會聽你的話,因為你是他最欽佩的大哥。」劉金芳酸溜溜地道。
顧學維聽得出她的不滿,不想和嬸嬸針鋒相對。「他是個自由個體,並非任何人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脾氣倔強得很。」
「這件事你得出馬,否則他要是隨隨便便娶個不三不四的女人進門,將來生下來的繼承人一定會將唐城揮霍殆盡。」劉金芳說得好像這件事已成事實似的。
顧學維讓她這樣胡纏蠻攪之下,也無心分析屏幕上的數據資料,只得先將電腦關閉,專心和嬸嬸交手。
「他只說遇到了個不錯的女孩,沒說已經論及婚嫁,你太過杞人憂天了。」顧學維淡淡的回應,沒說出其實她是太過專制想掌控耀祖的一切的事實。
孤兒寡母有這種情況是在所難免的,但是像劉金芳這種事事強要掌控的做法已經顯得病態,甚至有看心理醫生的必要了。
「他是我的兒子,為他操心是我的責任。」劉金芳說得振振有辭。
偏頭痛突然在這時發作,襲擊著顧學維,讓他幾乎克制不住想將疼痛揉開的衝動,而就在他的手指往頭部伸去時,他警覺到失態的立刻停住。
「他還年輕,談幾場戀愛是正常的,或許過幾天他就會對那個女孩失去興趣了。」他暗禱這句話能成真。
劉金芳卻不高興聽到這樣的答案,氣沖牛斗地展現河東獅吼的本色。
「他要是窮小子我才不管他要娶誰,可他將來是要接手唐城的,對方當然得要有門當戶對的家世才成。」
聞言,顧學維頗不以為然,他不曉得有哪家的千金小姐敢嫁給耀祖,尤其當他的聘金中還附帶了這個難纏的惡婆婆。
「我已經跟你媽說過了,她也同意你走一趟台灣,把丹尼爾帶回來。」劉金芳搬出了顧學維的媽,讓他無法違抗。
「她和凌叔叔正在歐洲度蜜月。」此刻,顧學維再也顧不得尊敬長輩的禮貌,他冷然的說;「你不該拿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去打擾我母親,她好不容易才走出陰霾,尋得第二春。你也該學著我母親去找尋你的新生活,而不是將所有心力全放在丹尼爾身上。」
對堂弟擁有這樣的母親,顧學維僅能抱以同情。人可以選擇他們的職業、妻子,卻不能選擇他們的父母。
「你要知道,你之所以能穩坐唐城總裁的位置,全是我的支持才將你拱了上去;否則依你的才幹早讓其他人給撤掉,哪裡還能有今日的成就?」自己的兒子不買她的賬,劉金若將苦情手段訴諸顧學維。
只不過她的口氣破壞了所有的努力,這些話聽在別人耳中像是在邀功似的。
顧學維微瞇了瞇雙眼,已經疲於應付劉金芳的無理取鬧。以往有母親在場,尚能稍稍壓制她的氣焰。但是現下她正在新婚蜜月,總不能要她中斷旅程吧,她要不發飆.凌叔叔也會將他大卸八塊,丟入太平洋餵魚的。
聰明人早就閃得遠遠的,他何不學學他人也跟著溜之大吉。雖然台灣不是他所樂意一遊的地方,但是唐城欲進軍中國,他遲早得現身露臉的。
「好,我去。」這一答應他也算是賣了劉金芳一個面子,而瞧她一臉得意的模樣,顧學維吞下所有到口的勸誡,對她是沒轍了;既然如此,何不尋回正主兒,要他回來面對自己的媽,別再把責任推給旁人。雖然他們有親戚關係,但並不代表他必須替別人當孝子。
凡事總有個極限,而這些年所積壓下來的不滿,他打算一次算個清楚。
※ ※ ※
(余特助,法國來的越洋電話。)秘書清脆的嗓音透過電話的擴音器傳出來。
余柔珊朝上位者點了個頭,便伸手接起電話,和遙遠的那一頭話起家常來,完全無視「遠見集團」董事長余仁發——她的外公——的瞪視,逕自中斷他們正在進行的會報。
「嘉安,最近好不好?冰玉快生了吧。」
她聽到表哥余嘉安興奮的回答,臉上立刻綻放璀璨的笑容。「已經生了?恭喜你當爸爸了。」
那自話簡傳出喜悅的笑聲,就連因為年紀增長、耳力不如年輕時敏銳的余仁發也隱約聽到了。
「是嗎?大人小孩都平安,更是可喜可賀。」余柔珊毫不吝嗇地給予祝賀。
而且,她知道等在一旁的外公正豎起耳朵,準備接聽更多的好消息;不過,她偏是不說出余家新成員的性別。
「只要我拿到大假,馬上飛去看你們。」她承諾道。
若在平常時候,她是非常樂意讓他老人家開心開心的,畢竟都已經是八十好幾的老人家,心心唸唸期盼的不過就是抱曾孫而已。
但現在可是非常時期,外公挑起了家族對立,帶頭反對舅舅的二兒子余嘉安迎娶張冰玉為妻,讓他們夫妻倆只能躲到法國避難;所以,他便要親自嘗嘗一手種下的苦果。
其實,張冰玉並沒有什麼不好。家裡雖沒錢沒勢,門不當戶不對的,可也是家世清白,而且她個性開朗樂觀;雖然是個紅不起來的小歌星,卻沒在那個大染缸裡迷失自己。相反地,以她外在的條件,若願意放低身段,配合公司的任何安排,有了後台,她肯定是立足台灣、放眼亞洲的天後。
嘉安不就是看上她這種樸實無華的性子,才對她一見傾心,為她收斂了花心的個性。
可是外公他老人家偏偏對演藝圈的女孩子沒有好感,開口閉口便是戲子、歌女地叫著,完全視而不見冰玉的溫婉可人,讓嘉安氣急敗壞,憤而帶著有了身孕的冰玉遠赴法國。
兩人美其名是去唸書,最主要的目的是去那裡待產。
此舉在余家可是掀起了狂濤巨浪。因為大表哥余嘉琛才在一場車禍中失去妻女,心中哀痛欲絕的浪跡天涯,也不曉得哪一年、哪一月才會回來;繼而又發生二表哥的事,讓舅舅、舅媽傷心不已。
一想到這裡,余柔珊便背過身子不願和外公正面相對,逕自和打電話來報喜的余嘉安有說有笑的。
說不後悔是騙人的,可是余仁發又拉不下老臉求和,知道孫媳婦平安生產他終於放下懸著的一顆心;可是重要的曾孫性別不知道,他又怎麼能確定要送上哪一份備齊的嬰兒用品。
這幾個月他可是掩人耳目的一項一項買齊嬰兒用品,還學著上網去瞧瞧國外有沒有出產更新奇好玩的用品,就為了給曾孫子或是曾孫女一個快樂的童年,這下子不知道性別要怎麼送才好。
好不容易等到外孫女掛上電話,他還要克制住心裡的期盼,和她大玩起諜對諜的遊戲。
「剛剛說到哪裡了?」余柔珊翻著手邊的資料說道。「對了,剛才那些數據是我們接手正大電訊必須面臨的損失,不過以正大的體制來說,那是很快便可以補上的。」
她公事公辦的態度好像適才的中斷不曾發生過。
盯著外孫女遞過來的資料,余仁發一把揮開,任它們散落一地。
「嘉安說了什麼,生男的還是生女的?」他用命令的語氣問道。
余柔珊不以為忤,只是盡責地彎身撿拾一地的文件,對他的問題不予回答,她才不讓他輕易得逞。
回到家裡,她還得面對拜託她打破僵局的舅舅、舅媽,不加把勁怎麼成?
「我是你的外公,你有義務回答我的問題。」余仁發耍起孩子脾氣,和余柔珊槓上了。
微挑起描繪過的細眉,余柔珊一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的表情看著外公。
「生男生女又有什麼差別,未來孩子是姓張,可不是姓余。」余柔珊輕描淡寫地道。
她會說這話,完全是針對外公那根深蒂固的血緣觀念,不論是婚生子或是非婚生子,只要有餘家血統便是余家人。
果不其然,余仁發的怒火驟起。
「這是什麼話?冰玉是余家的媳婦,她生的孩子不姓余姓什麼,你們年輕人是怎麼想的?」他口中叨念著。
頓了下,他又急急的說;「不行,我得去一趟,這生孩子沒有好好進補,萬一冰玉的身子骨有個閃失,怎麼再替余家生孩子?把你訂的機票給我,我去法國坐鎮。」
直言冰玉是余家的媳婦,已經是外公的哀的美敦書,余柔珊見好即收,不再攪和下去。她自口袋裡掏出備妥多時的機票,放在桌面推至外公面前。
余仁發他忙不迭地收了起來。
「這一趟法國之行,你舅媽身為婆婆,免不了要一道同行,而你舅舅是孩子的祖父也不能缺席.所以得留你在家裡坐鎮,不能讓人乘機在家裡作亂。」余仁發沒被興奮給沖昏了頭,沒忘給外孫女一點教訓。
這孩子太過膽大妄為,他這隻老虎雖老,沒發威還真讓她看成了病貓。
「怎麼這樣呢?」余柔珊不滿地抗議著。「做阿姨的我也要去看看我的新外……」猛地,她吞回了到口的性別,沒讓外公得逞。
這隻老狐狸真賊,居然玩這一手,讓她踩入自己一手構築的陷阱。可恨哪,余柔珊在心中哀鳴。
「這也是為了你好。這陣子我們不在,你就代替我們多出席宴會應酬一下,別讓自己成了老姑婆。」余仁發對這個外孫女比兒子所出的幾個子女還要溺愛,但是若有人當面提起,他一定一口否認。
這丫頭已經夠無法無天了,沒必要再給她把柄來和他作對。
「那個姓顧的小子不是對你窮追不捨嗎?給他一個機會交往看看,不會少塊肉的。」
一聽到「顧」這個姓氏,余柔珊的心便隱隱作痛。「那男人油嘴滑舌的,有什麼好。」她想也不想地拒絕了。
「那陳家的鎮威也不錯,斯斯文文的。」余仁發又說道。
這可是穿同一條開襠褲長大的老友信誓旦旦保證的。
「他如果安安分分的當他的GAY,我是沒有話說。」余柔珊不想和男人一塊兒竟爭情人。
她認識的朋友中,不乏有同性戀傾向的人,只要大家維持朋友情誼,都可以相安無事。
但若是要拿她當擋箭牌,就別怪她翻臉不認人。
「什麼?陳老頭那傢伙居然敢騙我。」思及老友對陳鎮威讚譽有加地推銷,他還真想給孫女配對呢,沒想到會是這樣。
只是,現在遠在法國的曾孫排名優先,陳老頭等他回來再和他好好清算這筆賬。
瞧著外公根本無心於公事,余柔珊收拾起桌面的文件離開,舅媽還在家裡等著她回報消息,早早打包好的行李終於派得上用場了。
「你還沒有告訴我,冰玉生的是男娃兒還是女娃兒。」余仁發不忘追問他想知道的答案。
走在門邊余柔珊回眸笑道:「你只要人先飛到法國,那些你備好的禮物我會用快遞幫你寄出去的。」
聞言,余仁發不禁呆愣住。沒想到這丫頭的消息還真靈通,早就知道他私藏的秘密。
※ ※ ※
「就這樣了。請你幫外公打包行李吧,他人正在回家的路上。」將好消息向舅媽回報後,余柔珊掛上電話,心中的大石終於放了下來。
「到底薑還是老的辣,你最後還是讓董事長給擺了一道。」總經理秘書之一的楚月涵笑著打趣。
兩人會如此熟稔不單是因為任職於同一家公司,最大的原因在於兩人同窗超過了六年。
她們雖是同一所大學畢業,卻不同科系,讓她們兩人有交集的是社團活動。她們不約而同的選了貨幣研習社,心想收集錢幣的社團應該是清閒到打蚊子、曬太陽,但結果卻不如她們所預想的。社團活躍的程度和股票研習社有得拼,事實上兩個社團本質上是一樣的,只是名稱上的差異。
除了她們兩人看走了眼之外,還有一個同樣讓社團名字給誆騙的裴艾。
拜這個社團所賜,讓她們三人兜在一起成了好友,情誼至今未變。
「我還以為自從錯看社團之後,自己便不會再被騙,沒料到居然又栽了個大觔斗,而且還是栽在外公手上。」余柔珊感歎不已。
依她這些年來所培養出來的能力,她要是有心,絕對可以讓遠見集團蒸蒸日上;可是她沒有那麼大的志向,她只要有份薪水養活自己便心滿意足,這種野心還是留給其他人。
「這一次你可是身負重任,要擔負起整個遠見集團的興衰。」楚月涵惟恐天下不亂地嚇唬人。
余柔珊聞言頭皮一陣發麻,難以想像自己有著如此重要的地位。
「我只是一個特助,沒有蓋章的權力。」她緊捉著這一點來安慰自己。「何況,現在網際網路如此發達,只要有一台電腦和一條電話線,誰說總經理不能由法國遙控公司。」
她直覺地將外公這個董事長排除在外,她明白只要人一到法國,外公滿腦子便只有曾孫了;光是現在人還在台灣,他便已經為曾孫性別的問題弄得是魂不守舍的,更別說飛往法國之後。
楚月涵倒沒有這麼樂觀。自從余嘉安將好消息傳來,總經理余品正除了傻笑之外就沒做過其他的事,讓人看了不免失笑。這哪像是一個經手以億計算的人該有的態度,遠見能有今日的規模還真讓人嘖嘖稱奇。
絕對沒有人料得到,一個才剛出生不到一日的小娃兒,居然能左右上個企業的營運,這或許該列人金氏世界紀錄了。
「真不知道你別的本事不練,光是把一家子雜七雜八的事攬在身上有什麼用。」楚月涵忍不住要抱怨幾句。
雖然表面上余柔珊看來好像是余家無人能治的公主,實際上她卻是對余家大小事鞠躬盡瘁,所有人要是惹出什麼亂子,出面收抬殘局的非她莫屬。
這小妮子對名利看得極為淡薄,但是余家還有一個對這龐大的財產不感興趣的公主。要不是余嘉珊早已經表明,別指望她為家族企業效勞,也不必連累余柔珊每天忙得跟個陀螺似的。
沒有人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余柔珊對余家這麼的死心塌地,所以,只能推測她是為了報養育之恩;只有這個答案讓她的行止有了解釋的理由,否則還真讓人有衝動想剖開她的腦子研究研究,看是哪兒秀逗了。
余柔珊微微一笑,適巧她戴在脖子上的行動電話不停地震動。
只見她瞟了眼小屏幕上顯示的號碼,沒有任何接聽的動作任由它震動,直至系統轉至語音信箱方停止。
「又是那個丹尼爾-顧?」楚月涵光用腳趾頭也能準確的猜到答案。
那個丹尼爾-顧的別名不勝枚舉,每一個都和他十分貼切。對他的窮追不捨,送他一個「牛皮糖」;而他不看場合的甜言蜜語,就給他「顧人怨」的稱號……
而要舉出這位老兄的缺點,只怕到地球毀滅那一天還說不完。
「他到底是看上你哪一點?」楚月涵光是想到便覺得頭大,不為別的,每每這小子在追尋不著余柔珊時定會來騷擾她。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余柔珊有著被追獵的憤怒。
那個丹尼爾從來不相信她的拒絕是出自真心,一徑地以為她是在大玩欲擒故縱的把戲。天知道她都開始想嘗試坊間迷信的方法,只要能讓她擺脫這個顧家人的糾纏。她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會那麼差,差到遇上兩個讓她棘手的顧家人。
若說這兩人沒有親戚關係打死她都不信。
她明白華人社會裡姓顧的人口不在少數,但是來自美國的就應該不是她想太多;加上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唐城集團的繼承人,那以前那個肯定也脫不了關係。
種種原因加起來,讓她更不想接受丹尼爾的追求,可偏又閃避不了,他似乎是一天二十四小時在偵測她的位置,再加以追擊,讓她興起了請保鏢的念頭。
才剛想完,行動電話又開始震動,她立刻將它自頸項間拿下,丟在桌上。手機號碼已經一換再換,換到家人、朋友都不再冀望能用這個方式找到她了,這時的她有種被逼到絕境的無力感。
「你想,我如果到法國去是否有用?」余柔珊詢問好友的看法。
楚月涵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還是省省吧!搞不好他會以為你是打算和他來趟浪漫之旅而追過去。」
這不是楚月涵的臆測,而是確定會發生,那個人自大到連秦始皇都得屈居第二,因此余柔珊躲到哪裡都一樣。
一等手機停止震動,余柔珊立即將電源關掉,也不管這會對公事造成多大的麻煩,他的糾纏不清實在讓她無法招架。
手機才讓她丟入抽屜中,桌上的電話便馬上響起,她順手接了起來。
(余特助。)總機小姐清脆的聲音傳來。(有位顧先生打電話找你。)
余柔珊臉色驟變,手上的話筒好像突然變成了毒蛇猛獸一樣,令她忙不迭地將它摔在桌上,硬是滾了好幾圈才停了下來。
瞧著她驚駭的神色,楚月涵也明白對方是何人,她拿起話筒便是一陣咆哮。
「你吃飽沒事幹,不代表每個人都和你一樣!要敗家去敗你顧家,不要拖余家下水。」吼完,她便用力將話筒摜回話機上。
見狀,余柔珊回過神,忍不住拍手叫好。
而在眼前晃動的鎖心鐲提醒著她:她還不夠堅強。她是沒將日子過得像母親一樣淒慘,但還是不夠開朗,仍是有陰影存在。
光是一個同樣姓「顧」的人都可以弄得她心神不寧,那真正的始作俑者呢?
她狠狠的甩去這個想法,說好了絕不再想那個男人的,不能在此時前功盡棄。
時間可以淡化一切,再多給她一些時間,一定可以將他忘得一乾二淨。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