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小麻煩 第四章
    第二天一早他們便整裝出發,此去少說要兩個月,但因龍紹麒和德拉米皆具野外求生的好技能,所以只帶輕便、必備和應急的衣服及用品。

    楚楚穿著昨晚龍紹麒給她的新衣褲,不知是巧合或他深諳女人的尺寸,居然件件合穿,不光如此,他仔細到連女人每月的“必需品”都幫她備齊!一想及也許他常買衣物送給其他女人,楚楚興奮的情緒一下落掉一半,不覺無精打采,並生起“一點點”……她不願承認是“很多”……的妒意,招致殘余的好心情全部告失!

    “怎麼啦?”德拉米見楚楚一臉訕訕然的模樣,開口探問。

    “我想學你們的語言。”楚楚隨口提道。

    “好啊!”德拉米凝神望著前方,向坐在旁邊研究地圖的龍紹麒說:“喂!兄弟,教她幾句吧!”這條路有些下坡,加上折人的顛簸,對駕駛和機械都是一種挑戰。

    “想先學哪一句?”龍紹麒由地圖中抬起頭轉身問她。

    “我常聽到你們的談話中有‘咪咪’和‘威威’……”楚楚想了會兒說。

    “不錯嘛!那是史瓦希利語的‘我’和‘你’。”龍紹麒黑檀眼珠爍起誇贊之光,不愧是作家,對語文的敏銳性很夠。

    “我還以為是寵物的名字呢!”楚楚吐吐粉舌。

    “敢情你把我們都當寵物啦!”德拉米搶白道。三個人也因之發笑。

    之後的路上就在學習的歡笑聲度過,到了正午停車用餐時,楚楚已記住:“希希”是我們,“哈巴裡”是你好嗎,“蒙祖裡”是我很好。

    “原來電影‘遠離非洲’中的‘Humbo’是‘嗨’的意思,‘哈泰利’是‘小心’!”楚楚學得很快,接過德拉米遞來的午餐,她笑著說:“薩瓦!”

    “不對,那是‘好’,‘謝謝’應該念成‘阿桑提沙納’。”龍紹麒微笑地糾正她。

    “哎呀!這句好難,我老是忘記耶!”楚楚大口地吃著這三角形、類似無糖甜甜圈的“曼達起斯”。

    “沒關系!不過這吃的東西,你倒記得挺清楚的,真不簡單。”龍紹麒愛憐地點點她略噘的嘴。

    楚楚神經被震了一下,藉著反駁他話中的嘲諷來掩飾自己臉上的羞澀。“蒙巴亞!”

    “竟敢罵老師‘壞’!”龍紹麒輕彈她的鼻尖。

    “你才不是我的老師呢!”楚楚做個鬼臉。

    “哇!過河拆橋唷!”龍紹麒揉亂她的發頂。

    楚楚的紅頰因他的親近而呈豬肝色,龍紹麒打住笑鬧,伸手攬過她的頭,以頰去貼她的額。“你是不是發燒啦?臉怎麼這麼紅?還是剛剛路太顛,還在暈車?”

    “我沒發燒啦!”那是你靠過來才燒起來的。“暈車早好了,你給我吃的藥草很有效。”

    “那就好。”龍紹麒如釋重負地松口氣。

    “笨蛋!”德拉米從碗裡悶冒一小聲。

    “德拉米醫生,敢問這是您的口頭禪嗎?”龍紹麒陰森森地將手放在德拉米的頸後,大有隨時用力掐他之勢。

    識時務者為俊傑,好漢不吃眼前虧,德拉米努力吃著碗中物陪笑。“我什麼話都沒說呀,喉嚨梗到而已嘛!”

    “那不得了啊!讓我這遠來的名醫幫你治療治療……”說著,他的手已狠狠地往德拉米的背脊上拍去。

    德拉米口中未吞的食物隨即噴出,人亦往前栽了好幾步,幸好龍紹麒的身手夠快,一接他手中捧的碗才沒摔地,只是這下子他真的梗到了!所以說啊,人不能為貪一時的口舌之快而自掘墳墓!”

    ***

    吃過飯後,龍紹麒一行人沒做多余的耽擱便繼續上路,由於剛剛所受的教訓,德拉米不再多言,少了他的甘草穿插,山路又顛動不停,楚楚伏在後座很快就打起盹來。

    當楚楚被喚醒時,頂上的火輪已偏西行。

    “我們到了!”龍紹麒說。

    “哇噢!”楚楚讓他扶下車,前方的土屋、草帳讓她看得目不暇給、合不攏嘴,這根本就是置身電影“上帝也瘋狂”之中嘛!楚楚興奮之情表露無遺。

    逐漸靠過來的土著將他們連車圍成一圈,男女老幼閃著好奇、親善的笑容,在他們身邊嘰嘰喳喳!小孩多為裸體,大人則僅以草裙掩住下半身,或長或短,全身甚或臉上有著不同的刺青,有些人還用羽毛、花朵、色彩鮮艷的石塊、植物種子串成的項鏈,在身上各處裝飾著。婦女清一色穿戴大量的珠串,並將一種稱為“亞拉干”——由黃銅或鋁制的項圈套在脖上。

    “他們是早一輩的特坎納族人。”龍紹麒附在她耳邊解說。

    有好幾位仿佛和龍紹麒及德拉米很熟似地,輪番上來與他們互相摟抱,拍肩、拍背的好不親熱!

    龍紹麒逮住一個空檔偏身又向楚楚說:“去年和前年我們來過幾次。”

    後來楚楚才知道,那些人或他們的家人都曾受他倆的醫助,而那些花稍的裝飾品是有地位和貴族之分的。

    接著一群人擁著他們走至部落中最大間土制帳頂的房屋前,有人跑進去通報後,一位老者戴著沖天大羽翼、間雜數根象牙的華麗頭冠,肩披獸皮、鼻穿紅珠圈,脖系多環似白貝的項鏈,拄著綁上黑羽毛的拐杖,威風凜凜地走過來。

    一看他的裝扮,楚楚便猜他是此地身分很高的長者,果不其然,他是這部落的巫師,也是此族的統治者——那哈本。

    “歡迎!歡迎!”那哈本嚴謹但親切地與龍紹麒他們相擁。

    “對不起,這次我們來晚了。”德拉米說。

    “不會!你們肯來幫我們治病,我代表我的族人向你們致最深的謝意!”那哈本抬起手停在半空中,所有的人包括小孩子皆靜下來,當他手放下時,那些人以他們三人為圓心跪拜!

    楚楚不曉得現在發生什麼狀況,無意識地依近龍紹麒並抓住他的手腕。

    “不用怕,他們是在謝謝我們。”龍紹麒輕輕將她攬在臂彎中。

    他沉穩的聲音有鎮定的作用,楚楚忐忑不安的心應聲熨貼,已安心不少。

    之後的場面可亂了,那哈本堅決要舉行營火晚會為三人洗塵,龍紹麒和德拉米則堅拒。

    “我們是來醫療不是來玩樂,您的好意我們心領。”龍紹麒說。

    “下次有機會吧!”德拉米附和。

    楚楚雖然很想開開眼界,但基於她是三人中的“拖油瓶”——也就是閒閒什麼忙都幫不上的“米蟲”,只好乖巧本分地坐在龍紹麒的身旁,擺出友誼的笑,瞻望兩方論斤較兩。

    正當“戰況”如火如荼地展開,雙方僵持不下之時,巫師的兒子喀拉跌跌撞撞飛馳奔來,面色慌張且匆忙,斗大的汗珠吊滿臉。

    他哇啦哇啦的說一串,本來還在爭辯的男士們旋即停話,速速隨喀拉而去。龍紹麒對楚楚吩咐道:“到車上拿醫藥箱,喀拉的太太要生了!”

    楚楚不敢逗留,迅捷扛著藥箱跑至喀拉家中。要認出他住的屋子並不難,因為所有的族人全堆擠在他家門前,房內傳來產婦的哀啼聲更是令人悚然。

    “糟糕!有難產的現象。”龍紹麒用國語對德拉米說,轉頭卻笑著對其他人以當地土語告知——“很順利,喀拉就要當爸爸了!”

    德拉米偷偷向那哈本報告情況不大樂觀,那哈本不愧是一族總長,即刻配合龍紹麒的指揮,所有的族人不分大人小孩,都分配到輕重不一的工作,年幼的負責撿柴火,力壯的就去河邊挑水,婦女備鍋燒熱水,那哈本率隊去采植物。

    “要馬上動手術!”龍紹麒當機立斷。“胎位不正,嬰兒恐也被臍帶纏住,再拖下去,母親和胎兒都會有生命危險!”

    “嗯!”德拉米贊同。

    龍紹麒朝屋外喊道:“我們需要很多很多的熱水……”

    德拉米跑去取出後車廂內的大白箱,楚楚看見裡面放滿各式各樣的手術刀。

    龍紹麒安頓好孕婦的位置和周圍的環境。

    “龍醫生,你要我找的植物采來了。”一名族人跑進來報告。

    “很好!將黃楊的木材打出汁,混上薄荷油先拿給我,我要做麻醉劑用,羅望子的種和葉與臘腸樹的樹皮弄成糊,再加一些蘆薈,手術完後我要敷傷口,另外再找一些‘紫景天’來……”

    只見那族人又啪啪地跑出去,俯仰之間,已端進一盆搾好的汁液。

    “可以了嗎?”德拉米問。

    “可以了!”龍紹麒篤定地點頭,兩人很有默契地淨手、戴手套,然後在設備非常簡陋的情形下,幫孕婦以土法麻醉,進行剖腹生產手術。

    楚楚不怕見血——這是她的新發現——所以擔任拭血、拭汗的工作。熱水、髒水來來回回地被人捧進捧出,大家忙得不可開交,准爸爸則因緊張過度,經龍紹麒的命令,已嚼下有鎮靜作用的“百脈根”的黃花,躺在鄰帳休息。

    “我的診斷沒錯,嬰兒真被纏住了,再晚幾分鍾,他大概就直接找上帝報到了。”龍紹麒對德拉米說。

    楚楚在觀看之余,對龍紹麒和德拉米的敬佩隨著時光的溜過而劇增,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他們的四周已點著照明的火把。

    “哇哇”當第一聲哭啼由發青的新生兒喉中發出,然後目睹小baby的皮膚漸轉正常時,楚楚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和其他祈神的族人一樣,眼眶不禁都濕了,鼓掌聲和歡呼聲此起彼落、絡繹不絕。

    原來新生命的降臨能這麼感人!

    “恭喜你,母子平安,是個強壯的兒子。”龍紹麒將嬰兒交給喀拉。

    “謝……謝!喀拉喜極而泣,抱著孩子到處去炫耀。“我做爸爸啦!是兒子……巫師,是兒子耶!你有孫子啦!”

    引頷望著這令人動容的畫面,楚楚回眸問在處理孕婦傷口的龍紹麒。“你最早為什麼要騙他們說很順利?”楚楚不懂,那時他倆的臉色難看到極點。

    “我不想讓他們擔憂。”龍紹麒手仍靈巧地動著。

    “嘎!”楚楚怔忡,為他的心細體貼大感意外,對他也有了新的評估。

    “況且有我在,一定會順利的。”龍紹麒做完最後一道步驟,手術總算成功地結束。

    “你辛苦了!”楚楚用毛巾幫龍紹麒輕擦去額頭上的汗水。他剛剛於緊要關頭所展現的從容不迫、卓爾不群,在在皆令她刮目相看,而那自然天成的領導氣魄,更令她深信他不會只是個醫生那麼簡單!

    “謝謝!”龍紹麒脫下手套幫她抹掉眼角殘留的淚珠,然後隨地靠牆坐下來憩息。

    此時無聲勝有聲,外面瘋狂的慶賀聲似乎變得好遙遠,他倆只聽到彼此心跳的聲音……

    偏偏半路冒出個電燈泡——兩千燭光!“我也很辛苦呀!”破壞王德拉米的黑炭臉硬塞入兩人的中間。

    “我把髒水拿出去倒!”楚楚緋紅著雙腮轉過身,提起一旁的一盆水轉身走出去。

    看著她急急躲開的背影,龍紹麒悻悻然,如果眼神能刺人,德拉米只怕已千瘡百孔。“你這下稱快了吧!”

    “好說。”德拉米得逞地嘻嘻笑。你對她的感覺到底如何?時冷時熱不是好法子,楚楚太純情,不適合陪你玩游戲。”

    “我有說我在玩游戲嗎?”龍紹麒反詰。

    “看樣子你是認真的嘍?”德拉米以問制問。

    “你說呢?”龍紹麒不作正面的答復。

    “我相信你是當真的!”德拉米由龍紹麒的眼看進他的心。

    龍紹麒笑逐顏開。“我素來知曉我要的是什麼,也有第一眼就能看准目標的自信!”

    “這點我從不曾起疑過。”德拉米掌心朝上地向他伸出——“喏!”

    “今天你表現得很棒!他一掌拍在德拉米的黑手上,藉著對方的拉力站起身來。

    “若非你,我沒辦法單獨完成這項手術。”德拉米真誠地反握他的手。“你的醫術又進步了,我永遠追不上啊!”

    “誇獎啦!”他以空著的那只手攬著德拉米的肩,兩人英雄惜英雄地走出去接受眾人的喝采。

    ***

    當晚,巫師那哈本在近郊的廣場舉行盛大的晚會,一方面是感謝龍紹麒和德拉米的救命之恩,一方面是慶祝他的長孫誕生!楚楚沾他倆的光,偕同坐在那哈本的身側。

    所有族人均穿戴上他們認為最漂亮的衣飾,圍著火堆載歌載舞,民族風味濃厚的歡樂氣氛很快地感染在座的每一位。

    大伙兒交替來向龍紹麒和德拉米敬酒,聒啦啦地說個不停,內容大抵相去無幾,不外乎感激、感激、再感激,喀拉還抱著孩子由他倆為他點上聖水,據龍紹麒解釋,此神聖的工作只由巫師來主持。

    “我們下去跳舞吧!”龍紹麒將臉貼近楚楚耳語,他注意到她的腳隨著音樂在打節拍。

    “什麼?我聽不見。”震耳欲聾的歌聲和鼓聲將他的聲音淹沒,楚楚附在他的耳邊問。

    “我說,我們去跳舞!”龍紹麒雙手圈成筒狀挨近她喊。

    “這個……”

    “走啦!”龍紹麒拖起猶豫中的楚楚,不管她反對或贊成,反正她的力氣比不上他。

    楚楚本想婉拒,在台灣她連PUB都沒去過,當學生時也是呆呆傻傻的未參加過什麼活動,更甭提年輕人辦的party,這樣一號人物竟於畢業前一個無心插柳的機會下,成了專職的言情小說作家,跌破眾生的眼鏡!

    經寫小說的長期磨練,她雖不擅與人搭訕,卻起碼學會觀察個性。像此刻,龍紹麒是絕對霸道的,她“要”與“不要”的答案皆非他依據的重點,所以她只好認命地讓他牽著手、舞進人群裡。

    “很容易,跟著他們動就行啦!”龍紹麒笑得像鄰家的大哥哥。

    他的笑和他的話總能輕而易舉地消除她的不安,在不小心踩了他好幾次後,她漸抓住竅門,舞步並不難,均是反復的幾個動作,難在她本人粗手粗腳……

    不過她的笨拙為晚會帶來不少高潮,許多人都在旁邊吆喝加油,害得她羞赧地頻頻出錯,笑聲頓然四起。歎!能這樣娛樂大家也是不簡單,只可憐龍紹麒那雙大腳了。

    “如何?不難嘛!”龍紹麒笑,跟著音樂舞轉,他轉到她身側。“現在這首是特坎納族的求偶曲,只有未婚男女可以參加。”

    “呃!”楚楚手腳猝地僵滯,他的俊臉恰好背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一閃神,腳又踏到他的。“沙馬哈尼!”

    “嘿!你居然記得‘對不起’怎麼說。”龍紹麒學著別人的舞步,把她一反旋拉坐至他半蹲的大腿上,口哨聲和呼噪聲轟然響起!依特坎納族的習俗,若女方無意大可推開男方拂袖回席,若有意則男方會獻予定情之吻,雙方家長即可商討何時舉行婚禮。

    楚楚當然不知這些冗文規矩,而龍紹麒深邃的墨瞳在火光下照照生輝,所湧現萬鈞無法抗御的魔力攝取她的三魂六魄,害她心跳如戰鼓急敲,屏息看著他的五官愈來愈近、愈來愈近……直至他的熱情燙上她期待的唇,再起的喧囂並未喚回她失掉的神志……

    “天啊!你好美!”龍紹麒貼著她的唇瓣呢喃。

    他的話驚動了她,她受傷地垂下顏避開他追逐的唇。“你在挖苦我嗎?”

    看了二十幾年的臉,她會不清楚自己的長相?頭發短得像小男生,普通略嫌瘦的體型……一樣是像男生,充其量是臉蛋清秀,不過……大概也像男生,他早先的誤認就是鐵證!

    “看著我,我像是騙你嗎?”他執起她的下巴,扳過她的臉和她正視。

    “我不曉得你對‘美’的定義,但我不是單重外表的膚淺份子,更何況美女我是見多了。”他不避諱地說。

    “是嗎?”男人喜歡的不淨是天使臉孔、魔鬼身材的姝麗嗎?連她筆下的男女主角也不能免俗地全是男的英俊、女的絕色!現實裡的社交和尋偶,一開始不亦是適用此公式?她不相信有人背道而馳,尤其當他能有更佳的選擇時……

    “是,在我心目中,你就是最美的女人!”龍紹麒圈緊她。

    楚楚還是不信,瞟了他半晌,沙馬哈尼、對不起、Excuseme……她仍舊不信!“謝謝你的日行一善,我累了!”她掙出他的懷抱,跑回座位上生悶氣。

    龍紹麒無奈地向德拉米聳肩,又坐回那哈本的旁邊,本欲對楚楚乘勝追擊,但那哈本抓著他聊東談西的,他只得暫放她一馬。

    受到冷落的楚楚,無趣地看著玩得正瘋癲的德拉米,不自覺地拿起面前的飲料一杯接一杯地喝著,越喝身體就越往龍紹麒的身上靠,龍紹麒不疑有他,以為她已想通剛剛他那番肺腑之言,繼續和那哈本擬設醫療所和培訓人才的事宜。

    等龍紹麒再轉頭和她說話時,她已飲干一整壺。

    “好喝……呃!”楚楚打了一個大嗝——咚地側倒在他盤坐的腿間。

    “你怎麼啦……哦!不會吧?這壺由雪球花漿果煮熟制成的蒸餾酒都是你喝的嗎?”龍紹麒低頭望著已將他腳作枕躺平的小酒鬼。“它喝起來似果汁,但後勁很強你知道嗎?”

    顯然她現時知道啦!“嘻!好……喝!呃!”楚楚格格傻笑,接著又是一個酒嗝!

    “你喝醉了!”龍紹麒哄小孩般地輕語。

    “對,你……喝醉……了!所以……你變成了……三個……嘻……又變……成……四個!”楚楚困難地抬起手,順著他飽滿的天庭往下摸,循著他剛正的下巴來回輕撫。“刺……刺……的!”她指的是他的胡渣。

    “你話都說不清了……”龍紹麒含笑縱容她的“吃豆腐”。

    “哪——有……”楚楚大舌頭地頂嘴。

    “還說沒有!”龍紹麒溺愛地,順時鍾方向摩掌她的唇瓣,現在的她,醉眼醺醺蒙蒙很引人遐思。

    “沒……有就……是……沒有……呃!”楚楚撒野地雙手懸空亂揮。

    “好,沒有就沒有。”聰明的話,不要嘗試跟醉酒的人講理。

    “嗯,呃!”她遂心地點頭,眼睛半瞇半啟。

    “我帶你去睡覺。”龍紹麒沒給她考慮的機會,就算給了,她浸漬酒精裡的腦袋也無思考能力,與那哈本招呼後他打橫將她抱起。

    “我……不……要……睡覺!”楚楚慢一拍的聲音含糊咕噥,雙眼幾近合上。

    “好,不要睡。”龍紹麒順她的話說。

    “一睡……你們都……不見了,媽媽……是……這樣,爸……爸是……這……樣,你……也是這樣!”楚楚緊貼在他的胸腔前抽噎。

    “不會,我絕不會不見,我保證!”想來她父母的“走”對她傷害很深,他心疼地說出雙關語!

    “真……的?”楚楚垂簾慢聲問。

    “真的,我會一直伴隨你左右,和你長相廝守,共度未來!好不好?嗯?”得不到回答,他俯頭一看,懷中的人兒不知何時已然入睡且打著輕鼾……就在他龍紹麒——全球排行有名的黃金單身漢——表明愛意之時……唉!唉!唉!

    ***

    貪杯的人往往要捱到第二天才會得到報應!

    楚楚四肢盡管已經醒了,可是昏聵的大腦仍泡在乙醇中,此時哪怕是根細針掉下地,皆能掀起十級陣風的大海嘯撞擊她發痛和發脹的太陽穴……至於爆炸,只是早晚的事!

    “疼呀!我快死了……”她哀嗚。

    龍紹麒搓揉她埋在他胳肢窩的腦袋瓜子。昨夜承蒙抬愛,他二度被她絆住,因此他“天經地義”地與她共眠。“放心,你死不了的。”

    耶?她不是躺在台北公寓的床上嗎?怎麼她的“抱枕”會說話?還會摸她的頭?這場景好像似曾相識……咦?該不是窘劇……又……重演啊?

    楚楚朝下的臉須臾間猶抬不起,唯有使用尚可移動的小掌爬摩它平放下的地方……嗯!觸感硬實,不時有圓滑的小山的起伏和柔柔的短毛……

    “你再挑逗下去,後果我不負責喔!”龍紹麒攫住她在他胸腹亂撫、不規矩的玉手。

    楚楚霍地酒醒,像有人從她頭上澆了大桶冷水,猛仰身——“哇!你怎麼又睡在我旁邊?”

    “我不喜歡你用‘怎麼’和‘又’!”龍紹麒單手枕後、灑脫自若。

    “你……”她趾高氣昂的音階,震得她自己欲裂的頭殼頻起耳鳴。“唉喲!好痛呀!真的要死啦!”不然她怎麼會如此難受?楚楚抱著頭呼號。

    “宿醉是死不了人的!”龍紹麒誚笑跪匍於床的楚楚。

    “宿醉?”楚楚霧霧然。

    “你昨晚喝醉了,不記得嗎?”

    搖搖頭,她如洩了氣的氣球。“不記得啊!”

    “你喝的分量足以醉倒一頭大象!”若非他灌她喝藥,她可能連前天的食物都會吐出來,他跳起身套回上衣。“我去幫你弄點解酒的。”

    楚楚無力答辯,貼於床面的眼口鼻縮得歪七扭八。“隨便!唉唷唷!”

    龍紹麒笑著走出去,在她哀到不能再哀時才又出現,手中多了一杯汁液。“喝下它吧!”

    楚楚翹著屁股的趴姿不變,獨睜一眼微偏臉問:“那是什麼?”看起來烏漆抹黑怪嚇人的。

    “可樂堅果做成的,內含可可鹼和咖啡因,喝下去頭就不痛了。”龍紹麒坐至床沿,將它放到她眼前。

    “真的?”楚楚疑信參半地瞅他。

    “真的!”龍紹麒笑。“放心,不難喝,它是可樂飲料的基本成分之一,味道就跟可口可樂一樣。”

    “不騙我?”楚楚咕噥。

    “不騙你!”龍紹麒保證。

    他的保證對她永遠有效,她接過杯子,攢眉抿嘴、欲飲還休瞧著它發呆。

    “等什麼?快喝呀!”龍紹麒催她。

    “我在培養情緒!”楚楚正言厲色,眼睛仍瞪著它不動。

    “培養情緒?”第一回聽到有人喝可樂還須培養情緒,龍紹麒朗聲大笑。

    “喂!給點面子好不好?人家是說真格的耶!”楚楚瞧他一眼,誰叫她從小怕上醫院、怕吃藥,這下可好,偏偏心上人是位醫生……唉!心上人?

    “對不起!打擾你神聖的儀式。”龍紹麒捂住嘴巴,以免笑聲逸出。

    楚楚將思維和目光轉回杯口,長吁短歎兼唉聲歎氣,最後是鐵了心腸,面色如喪考妣地一口氣吞下,小臉因藥味而苦哈哈地吐著舌。“你騙我,好苦!”

    龍紹麒忍不住前仰後合,笑得淚水都擠出來了。

    “我這麼辛苦喝下那鬼東西,你居然忍心笑我!”楚楚呱嗒著臉嗔斥。

    “我哪有!”龍紹麒憋笑否認,寬肩卻洩底地頻密顫動。

    “還說沒有!”楚楚扯著證據不放。“你看你的臉,你看你的嘴,你看你的肩!”

    龍紹麒狂笑地放縱任她追著打,一個沒站穩,兩人雙雙倒臥於床,楚楚很不雅地撲在他的身上,臉則撞上他強健的胸膛,痛楚尚未恢復,整個人已被他往上帶,直待她與他面對面,他環住她的纖腰,逼視她子夜般的星眸,反映在他眼瞳中的是露骨的危險訊號。

    楚楚腦裡想著要推開他,但是手腳並不受理這項命令。

    “我要吻你!”他直截了當地說出他的欲望,輕描淡寫地仿佛在說件很普通的事,煦煦柔語卻席卷著無盡的熱潮將她滅頂。

    他說話一向算話,楚楚只知頭被他往下壓,然後就是一陣飄飄然,猶如沐浴天堂裡,白茫茫的還有奏樂!

    “咳咳!”德拉米假咳的聲音將她從雲端拉下。

    龍紹麒大掌恰巧包住她整個後腦,她伏在他的左胸部位聽他抑怒低咆,而他的心髒和她的同樣亂跳。“怎樣?”為什麼德拉米的時間總是算得這麼准?

    “不好意思打斷你們小倆口,可是我們該開始工作了,病人都在等著哩!”德拉米擠眉弄眼。

    “喔!”龍紹麒搔搔頭發,他真的忘了。“我馬上就來!”

    “好。”德拉米轉身要走,踮踮腳,又伸頭進來。“我想讓他們等一等也沒關系,兩位請繼續!”語罷,很志得意滿地闊步晃出。

    楚楚相信她連腳趾頭都紅了!趕忙翻身坐起背對著龍紹麒。

    “我去工作了!”他的口氣像新婚夫婦,做丈夫的在上班前對妻子的道別。

    “嗯!”她抱著蜷縮的雙腿,以膝促著下頷。

    他悄聲偎近,在她紅頰啄了一啄。“一會兒見!”

    楚楚霎感撼然,輕摸他留下唇印的腮幫子……“穩住!”她囑嚀跳動紛飛的心。“你無論如何也是個專寫愛情的作家,這種場面你怎會應付不來……人家‘青菜’一吻,你就失魂落魄成何體統。”

    可是呀可是,她真的按捺不住奔騰的情……呃?情?是啊!她現在的症狀不就同她書中女主角墜入情網時一個樣……墜入情網?會嗎?……不會啦!她對他就像對明星那樣的仰慕,只是短暫的迷戀而已,畢竟龍紹麒是各類女人會心儀的白馬王子嘛!

    噢!肯定是這樣,她拍拍自己的臉盤兒,假裝被說服地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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