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真的好累……
「呼……」凌舞棠劇烈地喘著氣,一手扶在粗糙的樹幹上,一手不停拭著汗,一邊在心裡詛咒著。
該死!「這是什麼鳥不生蛋的地方?」
看看這條路,居然連個路燈都沒有?美國地廣物博又是個經濟強國,該不會連裝路燈的錢都沒有吧?
不過事實是,美國內陸的一些道路少有路燈的原因是來往的人潮不多,若是裝了路燈只會浪費資源。
自然,凌舞棠現下站的這個地方也就不會有路燈了。
「真是的,什麼地方不好住,住這種奇怪的地方。」凌舞棠咕噥著,終於移動腳步繼續走下去。
根據爺爺給她的資料,那個擁有明月龍鏈的男人,就住在這條路盡頭的一幢大型別墅裡。
可是,他們卻忘了告訴她一件事:好幾個小時才有一班的公車,只到達這條小路的路口而己,因此她得要自己走很長的一段路才能到達。
這條路是由碎石子鋪成的,說大不大,但說小也絕不算小,絕對能夠使兩部轎車會車。
路的兩旁,是扶疏翠綠的樹木,伴著陣陣舒爽的清風吹拂,偶爾響起枝葉的摩擦聲。
不過凌舞棠根本無心欣賞這些,她的肚子很餓,體力也已經快透支了,而且說不定這條路根本毫無止境,她不曉得還要走多久才能夠脫離苦海,倘若更不幸的話,可能還要露宿在這不毛之地。
當然,這些不過純屬她的悲觀想像而已。路,是不可能沒有盡頭的。
思及此,凌舞棠也只能捺著性子繼續走。
但她真的很可憐,今天凌晨二點多才到達美國,結果八點多就被飯店的侍者吵醒,說是她的親人交代她盡早去辦事,於是苦命的她只得匆匆吃了點早餐,靠著一口還算可以的英文,坐著公車來到這裡。
如果她的個性稍微歇斯底里一點的話,說不定早就在這裡瘋狂大聲尖叫、四處狂奔,或者是沿著回頭路走回去了。
「呼……」凌舞棠再度停在路旁休息,她瞇著眼往前瞧,總算是在看似路的盡頭處,發現一幢紅色屋頂的房子。「終於……終於要到了……」
本來她還打算,要是再到不了,她就乾脆躺在路中央當人形指標,看看會不會有人開車經過在快要輾過她時,停車載她一程。
但她現在好像不必冒險這麼做,也讓她鬆了口氣。
二十分鐘後,凌舞棠終於到達了屋子前,兩手放在膝蓋上,努力地喘著氣,並且將背袋裡的礦泉水給拿出來大喝幾口。
「好了,凌舞棠,現在你到這裡來了,然後呢?去按門鈴,等他出來的時候就直接跟他說,你要他頸子上的那條鏈子?」她自言自語地問道,接著自嘲地笑了起來。「拜託!你又不是他的誰,他為什麼要把看起來那麼重要的東西給你?你是累瘋了嗎?凌舞棠。」
不,也許她就是瘋了,才會來美國做這麼瘋狂的事。
想她凌舞棠沒姿色、沒身材、沒靠山的,拿什麼當籌碼去要人家的明月龍鏈?爺爺還真是給了她一個難題。
驀地,肚子很不爭氣的第N次發出聲響來,告訴她再不餵飽它的話,它就準備發動長期抗爭了。
「不管了,先找吃的吧!」民生問題乃人生首要,她凌舞棠寧可累死,也不要當餓死鬼。
突然地,她想到一個好主意,她就索性以迷路為借口混進他家,先要吃的喝的再想辦法了。
於是凌舞棠毫不猶豫地立即走向前去,按下門外對講機的按鈕,客氣地道:「對不起,我迷路了,可不可以請你幫一點忙?」
三分鐘後,大門內仍沒反應。
凌舞棠皺皺眉頭和鼻子,再度按下對講機。「對不起,有人在嗎?我迷路了,可不可以請你伸出援手?」
五分鐘過去了,還是沒反應。
這下好了,這宅子裡如果不是根本沒住人,就是有人鐵石心腸,準備讓她餓昏、累倒在大門口。
不過因為這兩種情況,她都不願意見到它們發生在自己身上,於是她決定採取一些非常時期的非常手段了。
沿著大門外的圍牆轉了一圈,凌舞棠認真地打量著水泥牆的高度及距離,然後挑了一個她覺得應該能夠進入宅內的地方,先將自己的背包給丟了進去,等背包著地的聲音出現,她立刻快手快腳地爬上一旁的大樹。
「好了!凌舞棠,你只能成功不能失敗。」她雖然是如此告誡自己,但仍不由得緊張地吞了口口水。
像只掛在樹枝的大猴子,凌舞文用力擺動身體,蕩呀蕩地,使勁兒努力使自己的身體往前一傾,順利地構著牆頂。
幸好她的運動神經還算不錯!穿著白色運動鞋的腳一蹬,竟順利地讓她躍了一段距離,半攀在牆上。
凌舞棠沒有時間欣賞高處的風景,往下一跳,完美落地。
殊不知!自她的背包越過高牆的那一刻起,便已啟動緊急裝置了……
「地尊!地尊!」一個身著黑衣、精壯的男子攔在龍玄衛的身前道:「太危險了,目前還不清楚侵入者是誰,還是由我們進去吧!」
龍玄衛憤怒且炯亮的眸子來回巡視著這群意圖保衛他的男子,他們身材高壯、眼神凌厲,有著不輸特殊部隊的體魄與身手,一接獲有人入侵龍玄衛宅第的訊息,幾乎可以說是和龍玄衛這個做事有如旋風般快速乾脆的男人同時抵達。
然而龍玄衛並不想交由他們來解決,他像一匹獨居的野生狼一般,誰膽敢踏入他的領域一步,他就絕不會放過闖入者。
但龍玄衛深知他們的使命感,於是露出淡然卻毫無感情波動的微笑道:「不,你們跟在我身後支援即可。」
說罷,眾人來不及阻止,龍玄衛便一馬當先,從容自若地以特殊精密磁卡打開大門,踱了進去。
「快,保護地尊!」
他們一陣神經緊張,連忙帶著隨身傢伙跟隨在後。
頃刻,龍玄衛輕輕扭開桃木門,鷹隼般銳利的眼立即快速掃過客廳以及走廊,然後瞇起眼來。
聲音,是來自廚房。
現在的時間是下午二點半,他的管家兼廚子不會那麼早來處理家務,而且她配有一張辨識用的磁卡,利用那張磁卡,她才可以在不觸動緊急裝置下出入他的房子,並且做好自己該做的事。
那麼,現在在廚房裡的是誰呢?
幾個高大的男子依舊跟著龍玄衛,並以無聲的動作向他請示,他們是不是該衝進去抓人了?
龍玄衛搖搖頭,拒絕了他們的請求,一抹嗜血的微笑在他嘴角浮起,他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一樣興奮了。
他並沒有拿出身上用來防身的小型槍枝,緩緩地像個無聲接近獵物的狩獵者,朝廚房前進。
不久,他側著頭隱身在一旁,看到一個女人半個身體幾乎快爬進藏青色的大冰箱,翻翻找找,還不時喃喃自語。
「咦?奇怪了,這個人是不是神仙呀?冰箱裡只剩一把快爛掉的青菜、半個胡蘿蔔、一包意大利麵條和一堆啤酒……難道他可以用這些東西變出一道晚餐來嗎?嗟,怎麼可能!」
由於她的頭還在冰箱裡,因此龍玄衛並未看清她的長相,不過卻對她一口中文留下深刻印象。
「啊!有了、有了,是半包小餅乾!」
她如獲至寶地忘情喊道,然後將餅乾揣在懷裡,坐在地上,活像是在沙漠裡尋找到甘泉的旅人一樣,幾乎流下眼淚……
倏地,電光火石間,還來不及將餅乾給丟進嘴裡,龍玄衛身後的男人便按捺不住地跳出來了。
「把東西放下、手舉起來!小姐。」一群高大、精悍到有些嚇人的男人全都擠進這間本來很大現在卻顯得十分擁擠的廚房裡。
即使他們這麼喊,凌舞棠還是拼了命地塞了片餅乾進自己嘴裡,但是餅乾還來不及滑進胃汁過多、抗議連連的肚子裡,肚子便莫名其妙地挨了槍托一記。
「你吃了什麼?快吐出來!」
他們大概以為她吃了什麼機密文件或縮影膠片,總之凌舞棠嘔了一聲,可憐兮兮地將連口水都還沒有沾到味道的餅乾吐出來。
「咳咳……這是什麼狀況……咳咳咳……我只是吃了一片餅乾……」嗚……她快餓死了啦!
「餅乾!?」
拷!還不相信她呀!
一個身穿黑衣、活像是電影裡特勤小組裝扮的男人瞅了她一眼,在確定她不敢有動作後,將長槍夾在掖間,撿起那塊餅乾嗅了下。
幾乎很少與髒話為伍的凌舞棠,不由得又小聲地罵了句三字經,用中文道:「我剛剛吃的就是一片餅乾……」
她私闖民宅是有罪,偷吃一片小餅乾也有罪,但是這罪……沒有重到要用槍托在她腹部予以重擊吧?
天!痛得她連胃液都差點吐出來。
凌舞棠覺得自己快餓昏、痛昏,驀地,一雙擦得黑亮、看似價值不菲的高級皮鞋來到她的眼前。
她下意識地抬起頭來往上看,水靈的大眼卻望進兩泓黑幽、深邃、不見底的墨瞳裡,險些教她震懾住,也感到一絲危機感。
那是一個絕對俊美、絕對危險的男人。
他的嘴角上揚了幾度,雙手環抱在胸前,以凌舞棠由下往上的角度望去,他彷彿微微仰高了下巴,以鄙視的目光瞅著她。
這種絕不容置疑的壓迫感,令凌舞棠有些喘不過氣,不過她仍是很快地認出他就是她要找的招人,而明月龍鏈一定也在他身上。
在舞棠凝視著龍玄衛的同時,龍玄衛也在觀察著凌舞棠。
有一陣子,他一人身兼二職,為了處理日月集團所有的商務,遍游世界各國,東方女人他也不是沒有見過,但是像她這麼……特別的女人,似乎還真少見。
而且他也不相信,她闖進他的家裡,就只為了半包管家留下來的餅乾,難道是另有隱情嗎?
在他的大哥龍翔雲覓得佳人後,他知道龍島上有些人蠢蠢欲動,在他父母親面前說媒講親……
說不定,這只是引起他注意的另一種方法。
思及此,龍玄衛精熾的眼裡閃著一絲冷芒。「說吧!你來這裡做什麼?又是誰叫你來的?」
他嚴厲、冷峻的口吻以及略帶無情的冷突表情,足以令一個大男人冷汗直流,然而凌舞棠似乎對他臉部冷硬的表情視若無睹,僅是一個勁兒地盯著他,讓他難得地蹙起眉來。
凌舞棠因為飢餓,小小的粉舌慢慢地掃過有些乾澀的雙唇,然後困難地調整視線,回到地上那塊可憐的餅乾上。
要不然,她會把龍玄衛當成一道上等餐點,撲上去咬咬咬,把他吃得一乾二淨……
當然,這只是她的妄想而已。
看看他們的行頭和裝扮,顯然是真槍實彈,而且把她當賊看,再瞧瞧那把頂著她腦袋瓜子的槍桿,她開始後悔自己的鹵莽行事。
「我……我只是肚子餓了。」凌舞棠實話實說,可就不曉得在場會不會有人相信她了。
龍玄衛則是盯著她那不經意再度輕舔乾唇的舌頭,表情有些怔然,但是他很快恢復自持,因此並沒有任何人看出他的異樣。
他竟荒唐地認為,她這樣子頗為全感………
該死的!他果然是休息太久了。
「肚子餓?」龍玄衛半氣怒自己的心動,半惱火凌舞棠無辜至極的表情打動了他。「有人會因為肚子餓而翻進別人的家裡翻冰箱嗎?」
沉默,使廚房裡靜謐了半晌。
凌舞棠的腦海裡淨是一堆脫罪的借口,包括她的背包「不小心」掉到圍牆裡,她只好「不小心」來撿背包;還有因為沒有人應門,所以她只是進來看看有沒有人在家而已……
但不用說,這根本不可能會有人相信。
慧黠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下,凌舞棠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道:
「對……因為這裡太偏僻了,等我走一段長長的路回到等車的地方,再坐車回市中心吃飯,我可能早就餓死在半路上了……」
這言下之意,也有一點意味龍玄衛住的地方鳥不生蛋。
包圍她的其中幾個大漢聞言,也忍不住扯動嘴角。
太扯了,這女人該不會天真的以為,他們會相信這麼荒謬的理由吧?不過方才瞧過她吃餅乾的樣子,卻又似乎有那麼一點可信度。
龍玄衛在心裡又好氣又好笑,仍板著臉盯著她。
只見凌舞棠彷彿正在印證自己的話般,飢渴地睨著剛剛被屬下嗅過又丟在地上的髒餅乾……
老天!他差一點就要相信她了……這間諜的本事倒不差。
龍玄衛蹲下身去,大手一攫,將凌舞棠的下巴抬起,令她直視著他。「看著我!」他慍怒地道。
見她好像盯著髒餅乾比盯著自己好,他就是有些不太愉快。
「呃……我……我是看著你呀……」睜著一雙活似能隨時眨出水來的黑色大眼,凌舞棠餓得幾乎要把龍玄衛當成燕窩、魚翅。
呼呼……如果要把人比喻為食物,凌舞棠相信,龍玄衛絕對是國宴級的菜色,而她呢?卻只能像不起眼的小籠包了。
唔,不行了,吃……她要吃東西……
「很好,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麼,現在你被我捉住了,我就有權利對你做任何的處置。」龍玄衛讓自己不帶感情地說道。
他的父親常說,面對自己的敵人時必須無情。
然而現下小命握在他手中的這個女人,似乎有些少根筋,他開始覺得她好像要流口水了……對著他。
這回龍玄衛狠狠地皺起眉來!出現了二號表情,然後像是甩開什麼討人厭的東西似的立刻放手。
凌舞棠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著,不解地瞧著他。
龍玄衛退了好幾步,半瞇起比一般男人都漂亮的眼。「你們把她給我帶到總部去,我要親自審問她。」
說罷,龍玄衛立即轉身拂袖而去。
不料,在他臨走之前,還聽到凌舞棠邊掙扎、邊喊道:「等……等一下!你們要抓我可以,但是能不能讓我先把餅乾吃完?」
龍玄衛失控的脾氣即刻化為失笑。
這個女人倘若不是太過精明,就是個白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