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雲翼宇好像在蒙俄中聽見了什麼聲音,他皺起濃眉,非常不悅地爭開眼睛,卻被眼前那張貼近的臉給驚醒。
「王老爹,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那張佈滿皺紋的老臉在平常的時候看還好,但是一旦入了夜或像現在的情況下熊熊放大,那可是會把人膽給嚇破的。
「孫少爺,你怎麼這麼說呢?我昨天就來服侍你了呀!」
瞧王老爹說得可憐,雲翼宇當然不好意思再責難他,因此就把滿心的不愉快全都轉嫁到那群老頭子身上去。
這下,雲翼宇就算再怎麼疲憊、再怎麼想睡,也只有不悅地起床。「哼,我當然知道你昨天就來了。」
「孫少爺,我是怕你上班來不及才來叫你,你不能怪罪於我呀!」王老爹不放心地解釋道。
雲翼宇雖一臉無奈,卻也動作迅速地穿上絲質襯衫。「我沒有怪你,只是我有個要求。」
「孫少爺你有什麼要求?我王老爹就算是赴湯蹈火再所不惜,只要你原諒我就好……啊,還有,請你趕快為雲家添房媳婦吧!」
王老爹為自己求情的同時,不忘替雲家那幾個渾老頭說話,讓雲翼宇聽了嘴角顯些不由自主的吊了起來。
『」王老爹,你不要動不動就提媳婦的事好嗎?」每次聽見這件事,他就覺得頭疼。」「我的要求也很簡單,那就是你從明天開始不必來叫我起床。」
赴湯蹈火?!他不要忽然跑出來嚇他,他就該額手稱慶啦!
「孫少爺……」王老爹一副活像是被拋棄的無依老人般,眼角也戲劇性地立刻湧上一層水氣。
呵!電視上的那些苦情演員也沒有他這麼厲害!
雲翼宇歎了口氣,只有全面投降了。
「王老爹,我不讓你來叫我是因為我這幾天很忙,需要多睡一會兒,你快把眼角的淚水給我收回去。」
「可是孫少爺,你還沒有答應我,要讓我們抱孫子呀!」孫少爺可以說是他王老爹從小看著長大,自然是對他多了份期待和寵溺。
但是誰曉得,他居然會一離家就不想回去,惹得他這老頭子也跟老爺們一同苦思不已,只盼他能夠好好娶房媳婦,為雲家添點人氣。
唉,他王老爹到現在還是不明白,歌劇院到底有什麼不好?讓孫少爺只想在潘朵拉這間小小的音樂公司棲身。
不過是音樂公司嘛!孫少爺要是真喜歡,他也可以代他向老爺們稟奏,讓他在美國多開幾間不就得了。
奈何孫少爺不肯就是不肯,唔……他王老爹自然是得花點精神來對孫少爺施以感化教育了。
雲翼宇聞言,當下不僅嘴角抽動,連額頭的青筋都快蹦了出來,當下便忍不住皮笑肉不笑地對他說道:「王老爹,你要是再提一次媳婦這兩個字,就別怪我馬上請你離開這裡。」
真不曉得雲家那群該進棺材的老頭到底是給了王老爹什麼好處,讓他為他們賣命了五十幾年,還對他們如此忠心?!
「孫少爺……」
王老爹再度扮苦調,讓雲翼宇本來想罵出口的髒話又全吞了回去。
「王老爹,你聽好了,我不在乎那些老頭子到底交代了你什麼事,我只要你不用在早上叫我起床,還有別提媳婦兩個字就好了。」這已是他好脾氣的最底限,再過分要求,他一定會再度躲得讓他們找不到人。
「可是孫少爺,這是老爺們的一片苦心……」王老爹刻意掬了把眼淚道,卻看到雲翼宇連牙都沒刷、股也沒洗,就提著外套往房外踱去,連忙跟著追上。「等等!孫少爺,你要去哪?」
這回他要是再讓孫少爺溜了,那他怎麼對得起老爺們呀!
「我要去公司!」
雲翼宇丟下這句話,便快速下樓頭也不回地走了。
「孫少爺啊!」待王老爹趕到玄關,哪還瞧得見雲翼宇那英挺的身影。「哎呀!沒想到,孫少爺的溜功又進步了。」
中午休息時間,花羅衣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好想睡……我真的好想睡……」她打了好幾個哈欠,簡直是想要以地為床,先大睡一場再說。
花羅衣目前是一個經紀公司的小模特兒,雖然工作還算穩定,但因為她很少出外景,因此喪失了不少工作機會。
也因此,她這次決定積極爭取,替某名雜誌社出三天的外景後,直接和經紀公司的另三名女模特兒一起去參加徵選。
但是三天了,她在飯店根本睡不好,時時刻刻都得提醒自己不能夢遊,免得對同房間的同事做出什麼事來。
同時,她的手機也一直關著不敢開,就怕她突然接到屈紅萼打來的電話,把她罵得拘血淋頭。
當然,那是因為花羅衣很明白屈紅萼面惡心善的本性才會如此斷言,她現在在家裡,恐怕是很擔心三天未歸的她吧?
「但是現在還不能……還不能睡……」花羅衣甩了甩頭,試圖振作精神,並且告誡著自己。「要等回家以後再睡……」
沒錯,現在要是睡著了,會發生什麼事情她可是一點把握都沒有。
今天下午的工作是最後一項了,雖然不用拍照,但是她們一行四位模特兒要上參加試鏡,如果雀屏中選的話,她說不定能夠去拍MTV。
更重要的是,屆時她除了平面模特兒,也能夠接其他的工作來做,拍拍廣告什麼的,也總比被其他高個子的模特兒嘲笑,說她一輩子只能夠穿「童裝」,站不上國際伸展台。
唉……這她當然很嘔,不過她的身高一直都沒長進,又能怪誰呢?!
「哈啊……」
花羅衣再度打了個哈欠,打開休息室的門踱進去。令她意外的是,裡頭居然空無一人。
然後她忽地想了起來,方才有個和他們會合的高中生模特兒,用很興奮的表情跟她說什麼來著?
哦,對了,就是那名找模特兒要拍音樂MTV的大牌明星來了,所以她們全都跑去偷看他了。
不過這倒是好機會,她不如先在這裡偷偷打個盹吧!
她真的……真的好想睡……想睡到快撐不下去了。
但是正當花羅衣打算找個舒適的位置躺下時,休息室大門突然被人打開,她立刻僵直在原地。
天呀!為什麼她的運氣這麼差……
花羅衣就差沒有衝動地跑去翻黃歷,看看這個月她是不是衝到什麼凶神惡煞,否則她怎麼諸事不順呀?
苦了張臉,花羅衣瞄了來人一眼。
進來的是一個看起來很眼熟的男人,但是花羅在一時之間也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是在什麼地方見過他
當他的目光投向自己,而且皺著眉,充滿了不悅的神情時,花羅衣還是禮貌地朝他點點頭,然後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哈欠。
這會兒,他倒是開口了。「你一個人在這裡?」
咦,他的聲音聽起來也很耳熟……
她到底是在哪見過他呢?
花羅衣想了又想,奈何因為太想睡了,整個小腦袋瓜簡直比漿糊還不如,只想跟周公下棋去。
她揉了揉眼睛,強忍著不睡,然後點點頭。猜想,他應該是其他的工作人員吧?否則他是無法進入這裡的。
他對她的答案頷首,然後脫掉外套,坐在一旁的椅子裡,取出口袋裡的記事本開始塗塗寫寫。
同時,他一邊寫,還一邊哼著奇怪的調子。
不……她真的快不行了,好想睡……好想睡……
這男人的聲音和他口中奇怪的調子忽然成了催眠曲,讓花羅衣小小的腦袋不由開始「垂釣」了起來,半打著瞌睡。
「你想睡覺?」那男人又問。
花羅衣驚醒,搖了搖頭。「不……我不能睡。」
她是千千萬萬個想睡,但是卻不能睡……
唉,做人做到像她這麼歹命,也還真可憐。
那男人凝視著她半晌,忽然彎起唇角,可憐她似地道:「你想睡就睡吧,我不會吵你。」
但是拜託,她不能睡呀!
「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呵啊……」她又打了一個哈欠,揉揉流出眼淚的眼角。「我還不能睡。」
不料,他只是盯著她,沉吟了幾秒後說道:「不用客氣,我不會再哼歌了,因為我也想小睡一下。」
不……不會吧?!他剛剛說什麼來著?
「你也……想睡?」花羅衣簡直是傻了。
「對,所以你也不必客氣。」他邊說還邊在椅子上躺好,將方纔脫下的外套蓋在身上,看似是真想睡了。
見狀,花羅衣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
有沒有搞錯呀,她是拼了命的不能睡,但是這位老兄卻叫她不用客氣,他現在也想睡……
嗚……苦命,真的沒人同她一樣苦命了。
而且糟糕了,她看著他睡覺的樣子,害得她睡意更濃,半隻腳也已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早早跨過周公家的門檻了。
「呵啊……」
又打了一次哈欠,花羅衣在墜入夢鄉的最後一個念頭是……她沒那麼倒霉,天天都在夢遊。
說不定這次她可以小小睡上一下,而且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
嗯?!是他的錯覺嗎?怎麼……好像有人在咬他?
雲翼宇動了動身子,並且揮動手想將「蚊子」趕跑。可是他不揮手還好,這一揮竟真讓他打到東西了。
啐,難不成他真的累到以為蚊子變大了嗎?
不過他也是真的太疲倦了,一早就被王老爹嚇醒,他頭也沒回就趕到嚴覲揚那裡,稍稍整理了下儀容,並且再度出門把交辦的事情做好。誰曉得他再回到公司,等著他的竟是一群瘋狂的女人,搶著要和他攀談。
而嚴覲揚更是一副看戲似地對他說:「誰教你工作不照進度來,所以我只好請一些經紀公司帶模特兒來給你挑,請你在今天下班以前給我挑出一個拍MTV的女主角來。」
唉,他不是說了要隨便挑嗎?
怎麼,嚴覲揚是聾了還是故意要他?明知道他累得像條牛還要他去應付那些女人,拚命擠笑臉,他才不幹。
況且他不久前才剛接下一些來自日本方面的音樂大案子要做厘讓他有點疲於奔命的感覺。
嗯,蚊子怎麼又飛過來咬他了?
「啪!」的一聲,他又打到東西了。
怪了,這裡的蚊子怎麼又多又大?!
終於,雲翼宇睜開眼,但是卻大吃了一驚。
「這女人在做什麼?!」
話說,雲翼宇在不久前為了躲開那些不斷眨著抽筋般,對他猛拋媚眼的女人後,躲到這間休息室來。
雖然他一開始對裡頭有人,而且還是一個女人感到有點不悅,但是瞧她沒有像其他花癡一樣貼過來,他也就勉為其難跟她共處一室。
但是沒有想到,他結論下得太快了。
現下這女人腦袋瓜枕在他腿上,睡得倒挺香甜,這令他的濃眉蹙緊,忍不住伸手搖了搖她的肩膀。
「喂,起來了,這不是你睡覺的『地方』。」
然而她只是動了動身體,繼續睡她的,絲毫不把他的話放進耳裡,令他一時之間又氣又好笑。
「真是夠了,快起來!」
雲翼宇這回用力地扯著她的手,想要將她拉離自己半麻痺的大腿,但這女人竟然還睡得著,嘖了幾聲後,就任他再怎麼扯動也無反應。
揚起眉頭,雲翼宇忽然開始覺得有趣了。「這女人該不會是睡仙吧?一睡著就再也吵不醒?」
令他好奇的是,她現下分明在睡覺,那……剛剛咬他的「蚊子」在哪?該不會就是她吧?
哼哼,如果這是吸引他注意的方法,那還真是「別出心裁」。
此刻,雲翼宇心念一轉,決定先瞧瞧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佯裝放棄叫醒她,等著她下一步行動。
然而就這麼等了快十分鐘,這個小女人才再度動了動,嘴裡唸唸有詞地小聲道:「別……別罵我……我不是故意……」
雲翼宇一時也好奇,將耳朵靠了過去,想聽清楚她在說些什麼。
「紅……我不想咬……不是……咬……騷擾……」
「她在搞什麼?」雲翼宇聽了老半天,仍是聽不懂她在低喃些什麼。「難不成,她真的還在睡?」
這怎麼可能!
但下一秒,事情就在雲翼宇怔愣時立刻發生了。
花羅衣陡地半攀住方纔他傾身靠近的身子,然後張開櫻桃小口往他的脖子上咬,邊咬還邊說:「好吃……」
這……這……這太誇張了吧?
雖然她咬人完全不痛,不過她淨挑脖子咬也太巧合了。
「你給我起來!」雲翼宇在呆了三秒後,立刻回神,怒不可遏地再度狂搖著她纖瘦的肩膀。
原來,方才咬他的罪魁禍首果然是她!哼,看她一副清純又老實的模樣,還真和這大膽行徑完全無法聯想在一起!
「唔……好痛……」
她彎起細眉來,好像還沒清醒,雲翼宇自然是搖得更大力。「起來!不要再給我裝睡了!」
「我好困……不要叫我……我……睡……要睡……」
雲翼宇一臉苦笑,捉住她想揮去噪音的手,忍不住在她耳邊吼道:「起來!別再裝模作樣!」
她這會兒總算是睜開右邊的眼睛,瞇瞇的,看了他一會兒。
「清醒了嗎?」雖然覺得她這模樣挺可愛的,但是雲翼宇最受不了有人算計他,而難得的板起了臉。
「清醒……不……不對……我不認識你……」然後她又把唯一睜開的眼閉上,繼續和周公聊天去了。
雲翼宇再度怔然,呆若木雞了半晌,才忽地爆笑出聲。「哈哈哈,我的老天呀!這是真的嗎?這女人對我性騷擾居然還睡得著?」
這真的是他有生以來,遇到最怪異的事情了。
因為他剛剛幾乎是抓著她搖,以致於現下他不得不抱著這女人香軟的身子,讓她繼續睡覺。
結果,兩個人當然是呈現一種極度滑稽的姿勢,半站在椅子前,讓雲翼宇只能對鏡子裡的倒影乾瞪眼。
下一秒,休息室的大門忽然被打開,一張俊帥且充滿笑意的臉孔探了進來,眨動骨碌碌的眼,左右巡看著。
但是當他看到雲翼宇半抱了一個女人時,他的目光變得戲諂而且興味十足,道:「我還在想你會躲到哪去,原來呀……那我就不打擾你了,請你們繼續談情說愛吧……啊,對了,等一下要記得鎖門喲!」
雲翼宇目光一沉,叫道:「你不要胡思亂想,津綠!」
這名叫作津綠的男子,正是潘朵拉音樂公司裡的偶像天王,紀津綠。他有著一副好嗓子、不錯的音感和陽光般俊俏的臉孔,平時感覺是個好相處且大而化之的男人,但其實是滿肚子壞水……
尤其是現在不巧讓他撞見了這一幕,難保下一步他不會在公司裡大肆幫他做「免費宣傳」,弄得人盡皆知。
「亂想?我有嗎?」但是紀津綠的眼笑彎了起來。那分明是他打算做壞事時的標準賊相。
雲翼宇也懶得再和他多費唇舌。「快滾!」
碰上紀津綠這「麻煩天王」,他也只能夠自認倒霉,只求他快快走人,別再亂生是非了。
紀津綠笑了笑,還算是識相地關上門。
不過正當雲翼宇攔腰抱起,趴在他胸前睡得不省人事的小女人,打算讓她睡回原來的沙發時,紀津綠又把頭探進來了。
「抱歉、抱歉,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面對雲翼宇殺人般的視線,他還是笑得燦爛。「你的選秀大會再過半個小時開始,覲揚有交代,你一定得到場才行……那麼我先走了。」
然後,紀津綠這才留下他那令人不舒服的笑容,離開。
「選秀會?又不是選美,弄什麼選秀會……」雲翼宇對紀津綠的說法嗤之以鼻,但是行動卻依舊小心翼翼。
「還有,你也是個怪胎。」當雲翼宇把花羅衣放在沙發上時,不禁對翻個身繼續睡的小女人喃道。
可不知怎麼著,當他瞧見她無邪的睡臉時,內心竟有種奇異的平靜感,漸漸地撫平了他方纔的怒氣。
接著,他的視線不由得注意到,她白色上衣下擺的一張水藍色卡片。
上頭掛著她的大頭照,清麗的小臉盈盈地對人笑著,上面也寫著她的名字——花羅衣。
「你叫花羅衣嗎?我會記住的。」雲翼宇悄然說道,然後將他的外套技在她身上,轉身離開這間休息室。